> 田洋疲於與丁埂交手,根本無暇思考她如何會知道自己還有人手,手指往嘴邊一放,一個悠長脆響的口哨聲響徹黑夜,瞬間幾個閃光煙花照亮夜空,激烈交戰場面清晰入目。
終於算是看清人了。
接着就是無數箭雨襲身而來,準確無誤紛紛皆是對着侯震丁埂方向,就連微生溦也不再被忽視,利箭直刺而來,都被瀝身影迅速,不疾不徐全數擋下,一把握在手中,朝着襲來的方向,準確投擲而去,瞬間一片呻吟倒地聲從樹林中清晰傳來。
侯震丁埂奮力躲閃着,田洋已經帶着手下官兵閃到一邊以免誤傷,看着他們二人在毫不停歇的密密麻麻箭雨中狼狽躲閃,想要尋找遮蔽擋身之處,都被小兵嚴防死守打退回來,站在露天草地,毫無遮擋的做着活人靶子。
微生溦站在瀝身後看着侯震兩人的難以招架,嬌小的身軀被完完全全遮擋住,安全又安心。
“原來田將軍準備的強弩手。”微生溦朝着田洋大聲說着,田洋這纔將注意力轉向微生溦,聽着她話中的輕鬆,面上確是一絲得意都表現不出,總感覺,還會出什麼事!
田洋的直覺沒有出錯,只見看向他的微生溦笑着接着說了句,“終於該輪到我出手了。”
以爲她是準備上前幫助侯震和丁埂,卻只見她依舊一動不動靠在原地,對着空無一人的夜空喊了句‘樹桑’,很快一個妙齡女子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漫天不停歇的閃光煙火照着她的泰然鎮定,輕問一聲,“都準備好了嗎?”
女子點頭應了聲“準備好了”。
“動作快些,兩位將軍有些支撐不住了!”
微生溦吩咐下話,女子又瞬間離開,田洋睜大警備的雙眼四處尋找着,手中的長劍緊了緊。神情緊張的觀察着四周,不一會突然聽到接二連三的悶哼掙扎聲,繃緊神經尋找聲音,無一例外都是從樹林中傳來,自己安排強弩手的方向。
箭雨漸漸趨於平靜,最後徹底消弭無蹤。
侯震和丁埂疲累的喘着呼吸,雙肩並站與田洋互相對峙。
此時的田洋依然處於全副警惕的狀態,不用想也知道是微生溦另外帶了人,還轉瞬間將自己安排的強弩手們全部幹掉,聽那樹林中轉瞬恢復的死寂,怕是無一人生還。
“你,你……”田洋驚悚的瞪着雙眼,視線一眨不眨定格在微生溦身上,在她與她身旁的渾身漆黑護衛身上來回轉換,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你將一對蠱蟲下到兩人身上,今天自然沒可能活着離開,留下命陪葬,這是我剛剛說過的。”微生溦冷聲一字一句道,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說出的話卻是讓田洋頭皮發麻。
“你想怎麼樣?”田洋舉起白森森的劍,上面整潔如新,沒有沾到一滴血。
微生溦不耐煩的嘖了一聲,“雖是武將,也不會連人話都聽不懂吧!”
田洋只覺滿身血液倒流,身爲武將,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即便戰敗受傷被俘,都算不得什麼讓他失去鎮定,膽戰心驚,唯獨面對那個小女子,總是說不出的畏懼和臣服。
“沒想到堂堂一國大將竟用如此卑鄙手段達成目的,看在同是武將的份上,給你一個痛快,希望下輩子再爲武將,能堂堂正正戰場拼殺,不要再這般卑鄙無恥。”
侯震滿身是血沉着臉,手中長劍染紅血漬,緩緩擡起,對着田洋胸口……
侯震伸出的長劍突然被挑開,田洋一個趁其不備迅速進攻,手中還未沾得一滴紅血的劍尖已經直直刺向侯震,侯震稍沒注意,眼看就要穿破胸膛,丁梗急忙擡手搭救,身後卻被殘兵敗將突然襲擊,來不及回身防守,率先解救侯震,背上卻被火辣辣劃傷一刀。
樹林裡出現一大波人,黑夜之中看不清服飾妝容,只臉頰皆被罩上一個面具,看不清顏色,看不見長相,卻絕對非田洋隱藏在樹林中的人。
面具人比之田洋手下官兵武功高絕無蹤,身影迅速穿出控制住所有剩餘官兵,無人吩咐,直接一揚短匕,全部一命嗚呼,唯除了目瞪口呆,被束縛手臂的田洋。
“沒事吧?”微生溦走下翠煙橋看看丁梗背上的傷,傷口很長很深,但幸好沒有傷及筋骨,只是流血過多,伸手入袖掏出顆藥丸遞給他。
侯震關切着丁梗的傷勢,再三向他道謝,丁梗忍着痛搖了搖頭,無疑有他接過藥丸一口吞下,扶着腰頭冒冷汗的靠在一棵樹上。
田洋被三兩下捆綁成團。
“我本沒打算殺你,我雖恨你牙癢癢,恨不得現在就將你碎屍萬段,但你一敵國大將,活捉回去豈不用處更大?”
侯震滿面怒火難消,想着孫子痛苦嘶喊模樣,就心如刀絞。
本以爲終於天可憐見,讓他治好了手臂,可沒想到,喜悅剛剛降臨,如今卻是命在旦夕,另一條蠱蟲已再無希望,今夜終究還是無功而返,阿明可該怎麼辦?
“另一箇中蠱的是誰?”
丁梗靠着樹幹虛弱沉聲,“徐建!”
就知道定是他,都城誰人不知他與丁梗親密關係,想要做局拿下丁梗,他便是首當其衝的誘餌。
“先回去吧,離開這麼久,兩人想必已經拖不住了。”
侯震贊同的嗯聲,說着大家就要準備打道回府,突然安靜的夜空被一聲厲銳劃破,所有人都聽見那幾不可聞的聲響,全部提高警惕,卻沒看見任何人,唯有被綁成團的田洋圓睜着鼓瞪大眼一動不動,胸口準確無誤插着一隻三銳飛刀,已經斷了氣息。
“快追!”樹桑立聲下令,微生溦蹲在田洋麪前探着他的鼻息,出聲制止,“不用了,你們不是對手,追不上的。對方顯然只是要滅口,看來一直還有人躲在暗處觀察情況。”
“人都死完了,這下此事算是徹底了結了!”
皇上必定不會爲了個混進國內已經被殺的人發動戰爭,除了此事策劃的罪魁禍首袁丞相,紫巫國人全是安心了,只可憐了被無辜下蠱的兩人。
微生溦一行快馬加鞭趕回了都城,到達城門外時剛好到了開城門的時辰。
影衛早已影去,四人四馬飛揚馬蹄,極速奔馳在朦朦晨色中,攪醒一羣晚起之人的清夢,不悅的聶諾兩句,“誰呀一大早在街上跑馬,趕着去投胎呢!”
徐建很快便被送來將軍府,他比侯明更悽慘些,足足掙扎嘶吼了一天一夜,雙眼充血鼓瞪,蠱蟲也比侯明的長了兩寸多,黝黑蠕動着,移動在胸腹之間。
侯明昨夜甦醒過來叫喚過一次,吃下了微生溦留下的藥,身體倒沒有那般痛苦,蠱蟲卻還在不停吸血生長着。
看着兩人並排放在一起,現在都安靜的沉睡着,身上扎着銀針暫時讓蠱蟲沉睡,靜默在身體裡一動不動,這卻並非根治之法,最多暫緩其生長速度,終有一天,還是會奪去他們的性命。
微生溦抹着額上密汗,疲累的長噓口氣,收拾着銀針包。
侯震和丁梗擔憂的站在一邊,看見兩人都安靜的睡過去,身上蠱蟲也沒有移動,亦是鬆了口氣的暫緩憂心。
“小溦,怎麼樣?”侯震緊張的問着,微生溦抱以淺淡的安慰一笑,“暫時控制住了。”
“那這樣拖的到幾時?”
微生溦將銀針包放進藥箱中,沉重的擰着眉頭,緩緩擡起頭來認真回答,“若不能找到根治的辦法,怕是也最多拖一個月。”
“一個月……”侯震喃喃自語着,身體控制不住的抖了兩下,“就真的沒救了嗎?”
嚶嚶低泣聲從捂着臉頰的雙掌下穿出,再堅毅勇敢,見慣生死的將軍,此時也只是悲痛萬分的年邁親人而已。
“辦法……也不是沒有!”
沉重的寂靜之中,微生溦突然猶豫的無力開口,聲音虛軟低沉,讓人彷彿以爲是聽錯了。
“你……”侯震驚喜的剛要開口,房門突然扣響了,侯府下人進來稟報,“微生府下人有急事稟報。”
說着又進來一個人,穿着微生府的統一服飾,規整的行了禮開口道:“家主,蕭府老爺昨日到府裡來見家主,怎麼請都請不走,現在又在府門前等着,帶了幾十箱東西,說見不着家主就不走了,挺公子不知如何是好,特派小人來請示。”
“請示什麼呀!”微生溦聞言突然大怒,本就身體疲累,憂心忡忡,蕭還那老東西還沒事來找茬,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
“微生府規矩還要我教嗎?好話不聽就給我打走,管他是什麼東西,以後這點小事不要來煩我,滾!”
來人膽戰的連忙應聲退下,沒想到恰巧湊上家主心情不好,出了房門也不敢多留,連忙腿腳麻利趕回府裡傳話。
穆誠即刻完美執行命令,府中精心訓練出的侍衛直接揮着長棒將人一通亂打,除去跟來的下人,蕭還亦是被打的鼻青臉腫狼狽逃竄,從此再也不敢來厚顏無恥賴皮膏藥這一套。
“小溦,你還好吧!”侯震看着微生溦發那麼大火也是愣了一下,看見她眼底的烏青和憔悴,不由自責的滿心不是滋味。
“昨夜之事真是多虧了你,你也奔波一夜了,回來又連着給兩個人施針,一定累壞了,先去休息會吧,這裡我看着,治療的事想必也沒那麼簡單,不急在一時。”
“對不起,剛剛發那麼大火,世舅爺不要誤會。”微生溦歉疚的虛弱一笑。
“是世舅爺謝謝你纔對,讓你受累了。先去休息,有什麼辦法我們後面再說!”
微生溦確實已經累的支撐不住了,也沒有推辭,行了禮便跟着下人離開了。
丁梗看着她憔悴的背影自責,感激,歉疚,五味雜談,轉頭看着躺在牀上閉着眼睛的徐建,自責感越加濃烈,回過頭不敢再看,握着拳亂步離開了房間。
侯明和徐建二人半夜時分再次清醒發狂,侯震親自急匆匆跑來佳寧苑相請。
微生溦從侯明院子出來便直接在侯佳佳的佳寧苑休息,睡了幾個時辰,半夜時分突然被焦急喚醒,此時已經精神許多,套了衣裳連忙腳步迅速的趕去。
侯明和徐建兩人體內的蠱蟲再次長大,身體呈現着灼熱的紅色,體溫卻是冰涼寒生,因失血過多,身體越漸虛弱,就連撕喊疼痛之聲都已無力可用,只能圖瞪大眼,面容可怖的痛苦虛聲吶喊着,忍受着身體中蠱蟲的吸食啃咬,最後終於在銀針之下,再次緩緩歸於平靜。
微生溦從房內出來,院內聚滿了人,下人全部退避三舍的守在遠處,唯有侯家人全部焦急的等在門口,丁埂也一直沒有離開,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身體僵硬緊繃,臉上卻努力保持着鎮定穩重神色。
“小溦,怎麼樣了?”
房門推開,侯震連忙快步上前詢問,時慧和侯佳佳兩邊攙扶着老夫人淚眼婆娑的跟着上前,侯亮站在侯震身側,雙眼亦滿含緊張注視着她,夜深之中,氣氛沉重。
“暫時穩住了,治療之事,拖不得了!”
微生溦擰着眉頭鄭重開口,侯震緊抿着脣,良久顫抖着聲音開口,“還請小溦,救他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