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着昌木郡的情況傳達到李昺的案頭,侯家人在丹心玥營救下順利逃出天牢,外面接應早就安排妥當,逃離都城便一路向着昌木郡而去,日夜兼程,最後跟着李昺派出捉拿微生溦和丁埂的五萬重兵齊齊到達昌木郡。
侯家一行人幸好早到半日,沒有被攔截在城門外,又是一家狼狽逃亡的家族,所有人全沒了平日的乾淨貴氣,邋遢、倉皇,天涯海角追隨她而來。
微生溦有些自責,自責自己還沒安排的更加妥當,但這種情況下能夠保得全部性命無虞,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便也沒多糾結。
所有該保護的人都在身邊,她便再無畏懼。
俯視着城牆下浩浩蕩蕩的五萬重兵,微生溦微擰着眉頭,眼睛卻在笑,捅捅身邊的丁埂,“這次帶兵的是誰?”
丁埂遙遙望一眼便認出來,“是李虎,皇上新提拔的將軍,以前是地方守軍將領。”
“這個李虎很受皇上器重,驍陵軍如今便是交託在他的手裡。”侯震站在微生溦的右手邊,提起驍陵軍有些淺淺的吃味。
驍陵軍是他傾盡一生建立起的軍隊,經由他親自訓練,跟隨他一生東征西伐,此時卻掌握在別人手中,就像親手把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一樣。
“現在該怎麼辦,守城不過五千人,還都是天佑國的兵力,李虎只要拿着皇上旨意見到王監軍,立馬就會倒戈,到時我們就是甕中之鱉。”侯震焦急的問着。
王監軍是此次戰役的監軍,丁埂受皇命奪回昌木郡,如今跟隨微生溦叛變皇上,只要皇上絞殺丁埂的旨意一傳到王監軍手裡,立馬情況就會反轉。
微生溦穩如泰山的勾脣一笑,“那就讓他沒機會傳出旨意,而且乖乖任我調遣。”
微生溦顯然已經有了主意,神秘莫測的就是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城樓。
當夜,將軍李虎被瀝從軍營中抓到城中郡守府衙,五花大綁着,用力甩在地上,完全無法掙扎。
微生溦和侯震、丁埂都在席,瞧着下面白日還威風凜凜據於城下的將軍,此刻如此狼狽的綁在眼前,任爲魚肉,完全無可奈何。
微生溦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想不想活命,想活命聽我的!”
李虎從地上掙扎着站起來,怒瞪着微生溦,諷刺的視線在侯震和丁埂身上滑過,哼了一聲,“你們這些叛國賊,既落到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堂堂將軍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微生溦不慌不忙,“李虎將軍不怕死,但不知你的家人是不是和你一樣不怕死!”
微生溦出言威脅,李虎直接發怒了,“你敢動我家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好歹也是曾經赫赫有名的微生家主,竟然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不不不!”微生溦俏皮的搖着手指,丁埂和侯震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有什麼底牌讓這個李虎聽她的。
“你可能理解錯了,我並非拿你家人的命威脅你,而是拿你自己犯下的重罪威脅你。你說我們是叛國賊,當年龍旭山先皇被刺殺一事,你從中勾結紫巫國,難道就不是叛國?”
李虎大驚,猛然大吼,“你怎麼會知道?”說完立馬後悔的閉上嘴,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侯震此時也震驚不已,“那不是姜葉和軍中細作策劃的嗎,難道他也參與其中了?”
微生溦徐徐解釋,“想要挖出那麼長的地洞,所需人力可想而知,李虎將軍幫忙姜葉打掩護帶人進入天佑國,計劃刺殺當朝皇上,這難道就不是叛國了?”
這件事很隱秘,因爲李虎只是幫了忙,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但微生溦自然會知道,留到今日幫上了大忙。
李虎也是個聰明,知曉微生溦的意思,不屑的直接道,“你想用此來威脅我。”
微生溦肯定的點頭,“我知道你想什麼,你現在正得皇上重用,此事已經過去許久,加上先皇已逝,就算捅到皇上面前,他也不會重罰於你。但我既然說出來威脅你,自有讓皇上按照謀殺先皇的誅九族大罪懲治於你。你想不想知道?”
李虎開始膽顫,天佑國何人不知這位微生家主,一代女流卻聰穎無雙,比男人還要厲害,遊刃有餘的行走在權利之巔,即便現在被皇上追殺,還這般逍遙從容,淡定自若。
“我不信,你現在不過皇上拼命追殺的罪犯,做不到的!”
“是嗎?”微生溦笑着攤開手掌,上面不知從何處掏出的一封信紙,徐徐展開內容,讀出來,瞬間引得李虎驚恐大叫,大步就要衝上去搶,被清沫一腳踢翻在地。
“這下你還保證我做不到嗎?”
這是一封李昺後宮妃子寫給李虎的信,上面直書對他的思念和對皇上的怨恨,更是寫着自己懷了李虎的孩子,等到生下來,就是尊貴的皇子公主。
李昺被李虎戴了頂大綠帽。
李昺可以放任李虎曾經對先皇犯下的事情,但絕對不會放任他對自己犯下的罪,還是如此折辱他尊嚴的方式。
這封信只要公諸於世,李虎和他的家人,必死無疑。
“好了,現在把柄也講給你聽了,怎麼做任你選。”微生溦殘酷的宣判着他和他家人的命運,掰着手指頭倒數,“我數三聲,一,二,三!好”
微生溦將手中信件交給清沫,吩咐,“傳揚出去。”
久久無法下決定的李虎這下終於大叫着,“我聽你的,聽你的,但是我的家人現在在都城……”
若是他帶兵反了李昺,他的家人在都城自然會受牽連,這是他的顧忌。
微生溦沒有多言,勾脣諷刺一笑,大步離開了,侯震、丁埂跟在後面。
李虎大喊着卻沒人回答他,清沫最後吩咐人將他送軍營去,並告知他都城中的家人全部被接來了,最多半月必到。
等待家人的半月裡,駐守在相城外的五萬大軍全無動作,李虎日日在軍營中等待,爲了防止他出爾反爾,派了一個武功高超的影衛隨時監視,一有妄動立刻格殺。
李虎親眼見到了自己的家人,說半月真的就是半個月,所有人都齊全,毫髮無傷。
昌木郡距離都城怎麼也要一個多月的路程,卻能輕鬆的半月抵達,說明在她威脅他之前早知道他會答應,早將他的家人接了來,這番預料能力實在可怕,也足以讓他稍稍心安。
或許微生溦也不是個必輸的選擇。
見了一面,人就被微生溦接走看管了起來,毋庸置疑當做了人質。
他不是侯震,亦不是丁埂,完全一個外人,不可完全信任,必須手中抓着人質才能安心,纔好操控。
收入了李虎和他所帶的五萬大軍,微生溦即刻向着都城進發,於此同時的紫巫國方向,姜葉臨時受任帶領十萬兵力佔據最近的汫嶼城,兩廂乘着夾擊之勢齊向都城進發。
姜葉一路快馬馳騁,連戰連勝,攻下一座座城池。
微生溦也毫不懈怠,即便不曾帶兵打仗,但身邊有身經百戰的侯震將軍,和實力強盛的丁埂,銳利勢不可擋。
微生溦並不一味以兵對兵,近戰交手,每次都先從領頭下手,能策反的策反,能威脅的威脅,最好做到兵不血刃,實在無法只得交戰,也是講求速戰速決,將動盪降低到最小。
天佑國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敵軍來襲,百姓們四處逃散,卻又被全國各地微生家名下之人組織保護起來,遠離戰場,不插手戰事,儘量避免無辜百姓傷亡。
以最小的犧牲達到最大的目的,微生溦做到了。
一路來,微生溦的隊伍越擴越大,從李虎的五萬兵力足足達到此時的近十萬,沿路幾乎所有大規模軍力全部歸她所有,聽從她的調遣。
到達都城時李昺已是甕中之鱉,姜葉與她在都城外二十里相會,與驍陵軍遙遙對立。
侯震望着自己一手建立的軍隊,脫下了身上的盔甲,獨自一人孤身前往。
丁埂關切的拉住他,他如今已不再是天佑國的將軍,不再有權指揮這三十萬兵力,貿然前去不過送死,侯震卻堅持着非要前往。
“那是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軍隊,豈是皇上一道聖旨便能改變的,我纔是驍陵軍的主人,現在如此,到死也如此。”
微生溦目送着侯震獨自走進千軍萬馬之中,那是他曾經的驕傲,如今被剝奪權利,還能找回來嗎?
侯佳佳站在微生溦身邊一個勁大吼着,眼淚不自覺掉下來,不爭氣的怎麼也止不住。
“奶奶,快讓爺爺回來,太危險了!”
侯老夫人直挺着腰遙遙望着侯震漸行漸遠的背影,“讓他去吧,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一生的驕傲,不是皇上想奪去就能奪去的,相信他。”
侯老夫人信任他,微生溦也信任他。
侯震一去便是兩日,兩日內音信全無,兩廂兵馬遙遙對峙着,互不擅動。
“爺爺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了?”
侯佳佳急得在營帳裡亂走,侯亮安慰着沒事,再等等,侯老夫人最爲鎮定,穩坐着手中捻動佛珠。
阿宸這時從營帳外進來,一身英武軍裝,身量又長高了不少,穿着軍裝整個人顯得霸氣不少,亦有了男人的鐵血和剛毅。
阿宸一進來,侯老夫人便睜開了眼。
“候將軍回來了。”
一句話,侯家所有人激動地往軍營外去,一見到平安無事站在眼前的侯震,皆鬆了口氣的撲過去,一家人圍聚在一起,關切詢問着。
微生溦笑着走上前,“不愧是世舅爺,當年英姿依舊。”
侯震剛毅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屬於他的軍隊怎麼可能那樣輕易拱手相讓,即便沒有虎符、沒有皇上聖旨,他便是幾十萬將士心中永遠的將軍。
整個天佑國的兵力幾乎掌握在微生溦這一邊,兵臨都城下,終於又回來,這次卻是帶着幾十萬士兵將士打回來。
李昺高高站在城樓上,微生溦仰頭望去,他的臉色很不好,烏青的沒有任何精神,滿朝文武皆隨在他的身後,靜默着不發一言,嚴肅神情已然表明了他們的畏懼和憂心。
“微生溦,你終於回來了!”李昺大喊着,聲音飄揚在空氣裡,隨着微風傳到微生溦的耳中,城樓下衆將士耳中。
“這裡是我的家,我自然要回來。陛下可想好了,要和我們兵戎相見嗎?”
身後浩浩蕩蕩的軍隊綿延數裡,一望無際,面前城樓之後卻只有戰戰兢兢的百姓們,和微不可數的城中將士,實在懸殊龐大。
“朕如今還有何能力與你相抗,只是我不懂,爲什麼?”
微生溦仰着頭虛着眉眼,“陛下不懂什麼?”
“不懂你爲何要反朕,朕這個皇帝當的不好嗎?我們可是相識了十幾年,也是你把朕推上的這個皇位,如今也是你來反朕。”
微生溦嬌豔的笑容折射在陽光下,那麼璀璨耀眼,迷人眼球。
“不是陛下不好,是我和餘思比你更好。”微生溦傲慢而猖獗,說的卻並非假話。
她和餘思確實天下再難找到比他們更厲害的組合。
“我們能短時間一舉拿下天佑國,讓天下統一太平,讓所有百姓們過上幸福平靜的生活,陛下能做到嗎?”
頓了頓,微生溦繼續道,“天下分崩離析太久了,百姓們也苦了太久了,必須有人力挽狂瀾結束這一切紛爭,我和餘思就是那個力挽狂瀾的人。”
傲慢的大喊聲清晰傳蕩在城樓之上,李昺死死盯着她,許久,突然哈哈大笑,“沒想到最後的最後,朕的對手居然會是你。從當年初遇你開始朕就在心裡告誡過自己,這個女子太過可怕,不能得罪,如今果然應驗了。”
“爲了百姓們着想,陛下還是不要抵抗了。都城是我們共同的家,剛剛新建起來,不要又因爲我們再次慘遭厄運。”
離開都城前,一把火燒垮了都城的繁榮,如今好容易又全部重建起來,比起以往更加富麗堂皇,金碧輝煌。
李昺輕笑了,“你果然能幹,這麼快整個都城都不一樣了,重建後的樣子你還沒見過吧,今天就回來慢慢看。”
李昺看着微生溦,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柔情淡笑。
當年,他們也是互相欣賞,互相幫助,雖只是利用關係,卻也親密,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敵對,分道揚鑣的?
好像……是從一開始,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的高度太難企及了,而他,又不願追隨。
李昺帶着滿朝文武打開城門,領頭躬跪在城門外,手捧玉璽,高舉過頭,主動……投降!
再入都城已是物是人非,入眼雕樑畫棟,繁榮勝美,卻見不到任何一個熟悉的人。
所有微生家名下的人都已在微生耀一家逃離後分散離開,葉殊閣被他人強佔,玉娘和滿閣優伶暫時避身,此刻未能迎接。
瞧着道路兩旁跪滿的百姓,微生溦身着盔甲,跨坐大馬,緩緩走在城中,除了身後長傳的馬蹄聲,安靜的沒一人說話,個個神情恭敬,謹小慎微。
走到東街,微生溦朝着微生府的方向望去,比起別家高了許多的院牆此時完全看不到,脫離隊伍而去,越靠近越清楚看見入眼的灰燼,整個微生府被燒成一片虛灰,什麼也不剩。
清沫、微生耀、及阿宸皓月跟着跨馬過來,見着這片生活了數年的家如今這番模樣,皆心酸的落下淚來。
皓月憤怒的大喊着就要去找李昺說道,被微生耀一把扯住後領,“不許胡作非爲,老實待着。”
微生溦走在燒得焦黑搖搖欲墜的大門前,從門縫中走了進去,裡面的一花一草,一景一物,到現在都還明瞭在懷。
“這都是必然的,十妹莫要太在意。”清沫以爲她有些感傷,故上來安慰,不想微生溦轉過頭來卻是笑了,“爲何要在意。不過一座府邸罷了,沒了這座還有別座,最重要的是活生生的人,只要大家沒事,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整個天佑國皇室、官員全被關押看管,特別是皇上李昺,清沫專門安排影衛時刻監視,任何靠近之人格殺勿論。
都城之中微生溦暫且代爲管理,不日所有皇室成員和李昺便被押解往紫巫國匯城。
如今天佑國情況已定,兩大國合二爲一,雲沙國女皇即刻上書自願歸屬,唯剩下臨安國,便可天下統一。
都城留下侯震和丁埂坐鎮,微生溦帶着清沫獨自前往臨安國,在三重關外與餘思匯合,他是微服私巡,沒有帶任何官兵手下,來去自由。
經由紫巫國和天佑國的戰爭,臨安國偏安一隅害怕遭受波及,關閉了三重門,不再准許來往進出,如今天佑、紫巫、雲沙三國合併,更加不敢打開三重關,死守着地理優勢嚴加防範。
微生溦和餘思輕裝簡行,沒有託運的隊伍,不經由三重關也能進入臨安國,不過要耗費數十倍的時間,而且一路困難難行,但終究不是不可行之法。
等不知不覺進入到京師內,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他們就像原始人一樣日日在崇山峻嶺之間攀巖穿梭,危機森林之間前行,遇到的野獸數不勝數,但都被影衛們輕鬆解決,疲勞而無聊的經歷着這個過程。
站在平坦的大道上,微生溦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一個多月沒有好好吃飯、睡覺,連洗澡都是十天前的事情,整個人都餿了,完全忍受不住這樣髒亂的自己。
“先去客棧洗澡睡覺,其他的慢慢說。”
微生溦當即大步邁出,不等餘思和清沫同意就做出了決策,再不洗澡她自己聞着都要吐了。
如今臨安國全國戒嚴,人心惶惶,疊玉商會所有產業早在餘思登基消息傳來之前就已全部閉門謝客,一個人也找不到,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新登基的皇上和醇王發動全國實力尋找,卻發現疊玉商會在臨安國的所有勢力全部隱藏,一夕間關閉的店鋪、場所無數,就像百姓都少了一大半一般,冷清的可怕。
疊玉商會在臨安國的勢力大到可怕,這時候整個皇室纔有所察覺,不知不覺間疊玉商會已經操控了整個臨安國,不僅經濟,還有依附疊玉商會生存的衆多百姓。
如今餘思乃紫巫國皇上,昒昕是紫巫國皇后,間接着整個臨安國也掌握在昒昕和紫巫國手中,便是如今大力擺脫,多年的根基積累,又豈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