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生溦一直陪着母親跪在靈堂守靈,夜色漸暗,微弱月光撒進正廳,幾盞孤燈昏黃搖曳。
蒲惠溫有氣無力的淺睜着雙眼,臉色蒼白憔悴,瘦弱似紙片般的身子晃動兩下,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微生溦合着兩個丫鬟將母親從地上扶起,態度強硬的讓她回去睡一覺,明日一早便要出殯,若不好好休息怕會挺不住。
蒲惠溫確實虛弱的不行了,也沒有力氣反駁,靠着丫鬟緩步出了靈堂,一路回了寢院。
靈堂內瞬時只剩下微生溦一人。
其餘人皆在忙着準備明日出殯之事,丫鬟小廝不停的在院子裡來來回回急走着。
兩個小廝靜默無聲的跪在牌位前,朝火盆裡燒着紙錢,帶着火星的紙屑不時四散飄揚着,清晰映照着牌位上的亡人名諱,這個暗沉寂靜的黑夜註定難以入眠。
微生溦端跪在一側的軟墊之上,較小的身體卻是籠罩着無窮的力量,偉岸而堅定。
望着牌位後停放着的高大棺木,裡面此時靜靜躺着她的父親,上天總是如此殘忍,重新賜予了她一個偉大的父親,卻又無情剝奪了他們的幸福時光,結束了他尚還年輕的生命。
都說父親是女兒心中的超級英雄,再平凡的父親總會擁有各種神奇的超能力,能夠輕易化解女兒的委屈、脆弱和無助。
微生溦的前世從未體驗過這樣平凡而溫暖的幸福,她的父母因商業聯姻結合在一起,相互沒有任何感情,生下她完全像是完成一個任務,沒有愛,所以無視。
她擁有了世間一切,唯獨內心空空如也、一貧如洗。
微生家無疑是她千瘡百孔的內心的救命良藥,這五年纔是一個女孩真正該過的生活的模樣。
在這迷信古板的時代,事出反常必有妖,如她這般聰穎早慧的孩子,往往不得善待,而她的家人真心善良的接受了她,予以她平常女孩享受的寵愛和呵護。
感情就如蝕骨毒藥,讓人成癮成魔,體味過它的甜蜜便再捨不得失去。
想起爹爹撫摸在自己頭頂的溫熱大手,和那雙時刻帶着笑意的慈愛雙眼,微生溦臉色陰沉的握緊拳頭,前世她爲家族責任而戰,此生她要爲愛而行,所有傷害她心中所愛的人,都要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院外狂風忽起,吹動着白楊樹葉唰唰作響,一輪殘月垂掛枝梢,在地面落下點點銀光,微弱卻明亮,一片落花隨風飄來,映着粉嫩花瓣,美麗而溫馨。
第二日天色微亮,地平線上依稀露出點點紅光。微生家衆人白衣着身,神情悲傷,公子小姐們早早起身候在靈堂,一身孝服蒼涼悲慼。
微生溦扶着母親站在首位,蒲惠溫手捏繡帕掩脣低泣,溫柔如水的雙眼高高腫起,紅成一片,淚水如顆顆珍珠止也止不住的滑落臉頰。
禮生位於一旁宣讀祭文,微生耀雙手握着引魂幡走在前頭,身後跟着抱着靈牌的微生溦。
蒲惠溫由兩個兒媳一左一由小心攙扶着,其餘家屬一次排開,靈柩之後跟着長長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沿着華林街,饒了邡州城大半圈,一路朝城外陵墓走去。
沿路之上哀哭陣陣,除了整條陰沉悲傷的送葬隊伍,路邊行人、商鋪也不時傳來哭泣聲。
微生徇生前樂善好施,善良真誠,幫助過許多有困難的人,這番舉城同悲的壯觀場面,真實體現出了他在鄉親百姓心中的地位,若是泉下有知,也能深感欣慰,好好安息了。
儀式結束,一家人從城外返回府中時,已是精疲力盡,日下西山。蒲惠溫傷傷心心哭了一日,現下渾身沒有絲毫力氣,整個人靠在丫鬟身上,喘着粗氣昏昏欲睡。
微生溦心疼的看了眼母親灰暗的臉色,吩咐丫鬟小心的將她送回了寢院,自己也回了涼溦軒。
微生耀給底下下人吩咐了兩句,帶着弟弟妹妹各自回了自己院子,獨留有穆管家忙碌着指揮下人撤下靈堂白帆,重新恢復了正廳的原本模樣。
微生溦一連在牀上睡了兩天,其間醒來一次喝了口水,順帶塞了兩口飯菜,就接着倒頭躺回牀上,直到第三日一早才漸漸清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貓着背坐在牀邊,曲肘支着腦袋,一臉詭笑盯着自己的紫袍少年……
微生溦剛剛睡醒腦袋還有些懵,楞了片刻纔回想起他說他叫餘思,扒了扒凌亂的頭髮,清清嗓子,坐起身無奈開口:“我說餘思公子,這是我的閨房,你好歹避諱些可以吧?”
餘思像是聽到了特別好笑的笑話,直起身子誇張的哈哈大笑起來,一雙狐媚眼狹長妖嬈,滿含風情的開口道:“你何時還講究起這些虛禮?不過你若覺得我懷了你的名聲,執意要我爲你負責,本公子看在你長得不錯,極有潛力的份上,就勉爲其難的收了你吧!”
餘思一臉自戀欠揍的模樣,微生溦白他一眼懶得理會,叫進丫鬟替她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