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安頗爲委屈,連父親都不讓她叫,卻要帶她過去,這也……
意識到紀南衡話中有歧義,楊銳在一旁忙的使眼色,紀南衡卻渾然不覺,只繼續他到方纔未完的話,“這次拜祭只是爲了讓紀家祖先知道你是我紀家的媳婦,並不是拜祭父親的,你大可不必費心準備,一切都有我!”
“啊衡,你不讓我喚他父親,也不讓我祭拜,是不是和那些丫鬟說的一般,我……我……”
“你不要瞎想,你既入了我紀家,便是我紀南衡的妻子,也是我紀家的媳婦。”紀南衡安慰,父親和她的過節,現在還不能告訴她,若是說了出去,必然會將往事牽扯出來,她懷着孩子,恐對她身子不利。
“大人,承王來了!”楊仕進來抱手道。
“知道了!”紀南衡吩咐了楊銳好生照顧慕長安,便跟着楊仕出去了。
因爲紀南衡莫名其妙的話,慕長安的好心情蕩然無存,腦海中反反覆覆都是紀南衡那一句她不必喚他爲父親,她嫁了他,自然是要喚他爲父親的,悶悶的想了一陣,不知不覺,竟出了院子,想着她對路不熟悉,轉身要喚楊銳,轉過去才發現他一直就在她身後跟着。
她也沒說去哪裡,只是漫無目的的走着,走了一路,再也忍不住,楊銳既然一直在紀府,那麼他就一定知道,“你可知放才啊衡的話是什麼意思?”
楊銳心裡叫苦不迭,他就知道,慕長安定會問他,他哪裡敢將實情告訴她,難不成說大司馬當初設計陷害她,幾欲她喪命嗎?忙搖搖頭,心虛的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夫人還是不要多想了!”說着便上前替她引路。
紀南衡跟着楊仕過去,承王早就等了了。
“參見王爺!”雖然和他有恩怨,但是表面功夫卻少不了。
承王轉過身子,擡了擡手,紀南衡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他也樂的演一齣戲。
“本王聽說,本王愛妃在衾王府中,本王便來問問,採月一事到底如何了,是否可以將人放了?”
紀南衡笑了笑,雙手卻在袖子中暗暗收緊,“王爺都說了,人在衾王府,王爺怎麼會問臣呢,況且,王爺也見到那張口供了,既然有第一張,那麼要想得到第二張就不難,王爺說是不是?”
承王一愣,隨即笑了,雖是笑,卻讓人感覺到無比寒冷,像一把把刀子,扎到人身上,“衾王要如何才能將採月歸還?”
“很簡單,只要死牢裡一個人!”
“李宗?”承王眯着眼睛。
“正是!”紀南衡也不和他兜圈子。
承王看着紀南衡,他心中明白,陷害李宗,將李宗打入死牢只需要他做一點點手腳,當然,若他願意,隨便找幾個人證明他的清白洗刷他的冤屈也是有可能的,而就算他不幫助他,憑着紀南衡的能力,將李宗救出來,也是有可能的,只是紀南衡如此坐,更像是賣他一個面子。
他從來就不需要這樣的面子,更何況對方是一個強勁的敵人,“你想要什麼,或者說,採月回府以後,你想要什麼,你根本不需要我幫你救李宗,說吧。”
“我只希望承王許我一個承諾,日後紀府有什麼喜事,無論紀府中的人是誰,承王都不能讓人來叨擾!”紀南衡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只有除卻後顧之憂,他才能放心的娶慕長安,給她一個婚禮。
承王目光閃閃,狠戾的面上噙着笑容,“紀家的人真是癡情的很,若沒有猜錯,那人是慕長安吧,本王應了你便是。”區區一個婚禮,他還沒必要再他婚禮上大動干戈,他若想殺她,有的是機會,況且留着慕長安,會很有作用,若說紀南衡是一頭雄獅,那麼慕長安便是這頭兇猛雄獅的軟肋,如此好的一個把柄,他又怎麼輕易的殺了呢。
兩人達成了協議,不久,衾王便收到了紀南衡的信,將人送了出去。
“這般將採月送了出去,你就不怕承王不守承諾,況且大司馬剛死,你便要娶長安,紀家在帝京的地位如何你比我清楚,就不能緩緩嗎?三年彈指一揮間很快就過去了!”衾王勸道。
紀南衡放下手中的筆,搖搖頭,“我等不及了!”就算他能等,慕長安也不能等,眼看着慕長安肚子一天天長大,若不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婚禮,她再紀家,永遠都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女人,他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他不是不知道那些丫鬟再背後嚼舌根是如何說的,他知道,慕長安也知道,他不能再讓她傷心了,從此,他們就是彼此的親人,任何人也不能傷害她。
衾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從袖子中掏出一壺酒,遞了過去。
紀南衡一看,笑了,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總是知道他最想要什麼。
紀南衡拔了木塞,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眉頭舒展,“好酒!”
“那可不是,這酒我藏了三年,還有兩瓶,等着作爲你新婚的賀禮,怎樣,夠意思吧?”衾王等着紀南衡誇讚他的酒。
紀南衡笑了笑,“我的大婚,王爺想用兩壺就便打發我了,說了也太寒酸了吧。”
“寒酸?”要知道他這酒一紅就無壺,他自己喝了兩壺,今日拿與他一壺,剩下兩壺還要送與他,他竟然說他寒酸,“真該把長安叫來評評理,是誰人寒酸,我來了這麼久,連杯好茶也不上,你看看你這杯子裡都是些什麼?”衾王不禁皺了眉頭,多日不見,他的生活竟隨便成這個樣子了嗎?要知道,他認識的紀南衡可是十分挑剔的一個人,特別是對於茶當年來說,簡直是吹毛求疵,半點馬虎不得,今日卻在他書房中見到這等劣茶,真真讓他開了眼界。
紀南衡皺了眉頭,放下手中的酒壺,端起茶細細聞了聞。
自丫鬟送進來,他還未喝,甚至不曾看過,現在衾王這麼一提醒,他才發現杯中的茶的確是最差的茶,他房中一慣是楊仕兄弟服侍的,只因這幾日太多事,楊仕一人忙不過來,才叫了個丫鬟過來,可就算這樣,那丫鬟也該知道他的習慣,怎麼會犯如此錯,而紀府中的丫鬟自他走後雖換了不少,但是馬虎到這個地步,連茶也不認識,也實屬罕見。
心中不禁有些不安,將楊仕喚了進來。
楊仕見衾王再此,恭敬的拜了個禮,才拖起茶杯,一聞,他也皺了眉頭,“大人,您什麼時候換的茶?”
“怎麼回事?”
“我指派丫鬟過來的時候,便將大人常喝的茶告訴她,避免她弄錯,屬下給她包了一包,放去廚房茶壺中,纔出去,這丫鬟竟這般笨?拿錯了茶壺。”
“不是拿錯,將方纔送茶的丫鬟抓來。”
紀南衡話一出口,楊仕便隱約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府中的丫鬟雖然大部分都是新進的,但是都是調教出來好的才留下,就算拿錯了,也不會拿成這般差的一壺,想必是有人潛了進來,又不認得茶,便在廚房中胡亂拿了一種。
楊仕追出去的時候,早已不見那丫鬟的影子,只好將風聲放出去,讓全府戒嚴,又派了一隊人去了慕長安那邊協助楊銳。
待他去了廚房,才確定方纔書房中的茶竟真的來自廚房,那茶是最下等的茶,一向都是是分給府中下人喝的。
楊仕細細檢查了遍廚房,根據幾個丫鬟廚娘的證詞,服侍紀南衡的丫鬟的確將茶泡了端出去,後來竟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折回來了,還泡了一壺廚房中的茶,廚房中的人只當是她口渴了,並未生疑。
“第二次進羣廚房的,該是另一個人,有人混了進來,那麼原來的丫鬟自然凶多吉少,而且來人時辰不多,那丫鬟定然還在府中,在派人去查,另外夫人那邊,派一隊人過去。”紀南衡沉聲吩咐。
待楊仕走後,紀南衡才單膝跪地,抱手道:“臣罪該萬死!”
衾王連忙將他扶起來,“你我之間,何必這般。”
紀南衡搖搖頭,若不是這茶太過於劣等,被衾王說出來取笑,或者那人在茶中下了藥,恐怕衾藥已經……
“王爺,我送你回府吧!”
衾王卻擺擺手,今日他特意來尋紀南衡商量事情,卻出了這麼一出,他又怎麼能夠回去。
紀南衡沉思片刻,也覺得在此時回去有些不妥,就算是有敵人,但這裡畢竟是紀府,他又剛剛承襲大司馬的位置,想來那些暗中的勢力還不至於那般大膽。
兩人坐在茶桌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下棋,說是下棋,兩人的心思卻都不再棋盤上。
約摸着一炷香的時辰,楊仕押着一個人回來了。
“你輕點,你這人怎麼這樣?”
紀南衡和衾王紛紛朝外看去,楊仕押進來的人卻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衾王率先開口,驚奇道:“如玉姑娘,你不是在我府上嗎?怎麼到了這裡,還這麼一身!”
如玉看了看她一身的丫鬟打扮,也知道忒不成樣子,又看着紀南衡一言不發,早就嚇到了,咬這嘴脣道:“我……我聽說啊月姐姐在這裡,便想着過來了!”
“你要看你姐姐,可以正大光明的來,偷偷摸摸!”紀南衡沒多少好語氣,鬧騰了這麼久,感情都是她一個小丫鬟鬧出來的,讓他如何不生氣。
如玉低下了頭,偶爾擡擡眼,偷瞄一眼紀南衡,又飛快的低下頭,一張臉漲的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紀南衡並不因此就放了她,皺着眉頭,繼續道:“怎麼,長本事了,敢偷溜進來,也問你,你是如何進來的?”如玉功夫如何他清楚,勉強能打的過他府中的侍衛,可若是讓她這般無聲無息的進府,又將丫鬟悄無聲息的弄走,又不讓人發現,卻有點困難。
“之前在衾王府,長安姐姐給了我這個東西,說是可以防身。”說着從懷中掏出來一包東西,繼續道:“長安姐姐說,這東西無色無味,想要迷暈人,最是合適不過,本來侍衛已經發現了我,我掏出這個,纔將他們迷暈的。”說完又飛快的低下頭。
“那些人呢?”紀南衡沒甚好氣,怎麼到哪裡都擺脫不了慕長安的這,因着她,他沒少在這上面栽跟頭,不曾想今日如玉這丫頭敢用在她人上,她可知道,現在是關鍵時期,若被敵人有機可乘,後果不堪設想。
楊仕見紀南衡火氣甚大,忙上前道:“人已經清醒,沒事了!”
紀南衡卻還沒消火,“你從哪裡進來的?”
“狗洞!”
紀南衡以爲他聽錯了,又問了她一遍,這是衾王卻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你一個小小姑娘,又是一鑽狗洞,又是用的,罷了,你這麼一出,也見不到你姐姐,回去吧,日後定會見到的。”說把便喚了身旁跟隨的人,將她送回去。
如玉起身,卻一步三回頭,眼看就要出門了,她卻跑了回來,直直跪了下去,眼睛中盡是淚意,“王爺,紀哥哥,姐姐是不是真的瘋了,你們纔不讓我見她的!”
紀南衡一愣,面上有些緩和,他斥責如玉,本來就有讓她知難而退的意思,只不過她卻知道了,如此,也不需要再隱瞞她了,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如玉小小年紀,聽到如此,心中自然難受的緊,卻強忍着,沒有哭出來。
“楊仕,帶她去見引月吧。”紀南衡沉聲道,自從回府,他請了許多大夫都沒有將她的病治好,終日渾渾噩噩,認不得人,或者,如玉的到來,能讓引月的病情有所好轉。
事情解決,紀南衡和衾王也放下了心,兩人猜測着可能是承王的人混了進來,不曾想卻是啼笑皆非的一場鬧劇。
只是虛驚一場過後,該加強戒嚴的,該受罰的,一個也沒有少。
因着紀南衡的回來,又繼承了大司馬的位置,朝廷中的局勢有所變化,一些傾向於承的的人,慢慢的也歸攏了他們。
只不過這些日子紀南衡一直未上朝,這些情況也是聽衾王說的。
對於這些牆頭草,他們自然不會委以重用,這些人,給他們一點好處,他們的立場便變了,不靠譜的很。
很快,如玉大鬧紀府的事便傳到了慕長安的耳朵裡,聽說,她一招制勝的關鍵便是她當初贈與她的,心中不禁有些小竊喜,如玉這丫鬟調教得當,一定可是比她更出色,竊喜之餘,卻被楊銳告知紀南衡要見她。
慕長安看了看天色,指着道:“這麼晚了,他叫我作甚?”難不成是宵夜做多了吃不下,讓她一起過去吃。
楊銳雖然不知道是何事,但是也知道決定不會是讓她去吃宵夜,看她歡喜雀躍的樣子,忍不住提醒道:“夫人,大人看着臉色不好,您還是收斂點。”他可不想跟着受罰。
“臉色不好?”慕長安自言自語,仔細回想着今日她做的事情,忘記吃飯了,怎麼可能,偷溜出去玩了?也沒去啊?難道是?
“楊銳,你跟着你家大人這麼久,你說這次她會怎麼罰我?”慕長安連忙朝旁邊的楊銳求救。
楊銳搖搖頭,他是大人的人,可不能背叛大人幫着她。
慕長安見他不開口,又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知道他定然是清楚的,忙拉着他得袖子搖晃,“你便告訴我得了,等事成以後,我送你些銀子可好?”
楊銳努了努嘴,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退到安全距離內,他纔不是見錢眼開的人。
慕長安見他死活不願意幫自己,便只是來軟的不行,嚴肅道:“你若不幫我,我便告訴啊衡,你虐待我,不讓我好生吃飯!”
楊銳一聽,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你不能如此顛倒黑白!”
慕長安抱着手,一副你不幫我我便顛倒黑白的樣子。
“你過去的時候主動將交出去,再認個錯,記住,態度不能太諂媚,否則反而弄巧成拙!”楊銳快速的說道。
慕長安一笑,“你看這樣可以不?”
楊銳打了個哆嗦,就她這後腿的樣子,大人看了更氣。
擺弄了幾個樣子,楊銳覺得差不多了,兩人才朝着書房走去。
一進書房,慕長安便打算按照方纔練習的來,剛想醞釀些情緒,從眼框中擠出幾滴淚水,便看到衾王也在,心中一樂,忘記了她來目的,也將楊銳叮囑她的話忘到了後腦勺,“王爺,你怎麼來了,元琪可好?”慕長安笑嘻嘻的坐在衾王旁邊,擡起桌子上的茶倒了一杯,急急喝入口中,還沒飲下去。便覺得這茶的味道和她喝的差了個十萬八千里,一個沒忍住,全數噴了出來。
吐了吐舌頭,“這茶怎麼這麼難喝,王爺,你的品味怎麼如此低。”
“我能喝上這百年不遇的茶,說起來,還是拜你所賜呢!”衾王幽幽的道。
慕長安一愣,手中的杯子落下,她纔想起來楊銳說,剛進來要如何,接下來又要如何,完了,她全給忘記了。
一面起身,一面瞪着衾王,若不是他,她怎麼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