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生溦笑得像只狐狸,狡黠、美麗、聰慧。
餘思搖搖他的肩膀將她喚回神來,“怎麼,你想讓皇上知道這個消息?”
微生溦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念安郡主身爲一個沒有父親撐腰的遺腹子,卻養成這樣囂張火爆的脾氣,也不知道她娘有沒有告訴她那個虛假的公主身份。”
“若是告訴她了,那麼她的囂張就是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女兒,皇上對她有虧欠,所以百般溺愛縱容,這樣更能將她擊倒。”
微生溦雙眼閃閃發亮,抱着餘思的頭用力在他嘴脣上親了一下,“你真是懂我的心。”
餘思歡喜的就要表示迴應,手剛伸出微生溦就放開了他,一縮身跳起來跑走了,看着自己尷尬擡在空中的手,一陣可惜悵惋。
“你有沒有實在的證據?”
突然跑走的人又跑回來了。
“願爲你效力。”
“好嘞!”
又轉身跑走了!
安城郡守府最近處在風口浪尖,府中人若無事皆閉門不出,無論主子還是下人,氣氛一片凝重,不敢稍有懈怠。
念安郡主被憋在府裡好些日子了,脾氣越加火爆,不時拿人出氣,再也忍不住,今日終於打發人準備轎子,要到街上轉兩圈。
掀起簾子看着外面熱鬧的街道,匆流的人羣,心情終於順暢好些,奈何街上人見着郡守府的轎子皆好奇觀望,臉上統一的嫌惡表情,惹得剛剛舒暢些的心情瞬間又火冒三丈。
用力甩下車簾,手抓着帕子用力握緊,“怎麼還沒到呀!”
丫鬟走在轎子側外,恭敬小心的回答,“郡主,再過一條街就到了。”
轎子裡再無聲音,直到穿出熱鬧的街市來到明玉軒,轎伕終於停下腳步落了轎。
明玉軒坐落在一條不算熱鬧的街道上,這條街卻是安城的富貴街,街上坐落的都是氣勢有派頭的奢華店鋪,一般人根本進都進不去,所以人煙較爲稀少。
夥計見着郡守府的轎子連忙恭敬的笑着迎上前,即便郡守府的流言傳的滿天飛,也不敢有絲毫打量和不悅的神情,狀若不知的一如既往討好招待着。
明宇軒主要經營玉器古玩,念安郡主很是喜歡這些,心情不好之時也最愛來看這些,剛剛氣勢浩然的跨進店內,就看見一邊擺放着白瓷雕花瓶的櫃架前站了一個身形纖纖的小公子,背影如青綠翠竹挺拔高聳,衣衫不凡,不由有些好奇正面長什麼樣,卻也沒上前詢問。
邁着優雅的步子,念安郡主直接上了二樓的貴客接待間,裡面擺好了舒適的桌椅茶點,夥計將一個個精雕玉琢的物件送進來供她品玩欣賞,先前街上的氣悶終於稍稍消散了。
“這隻五彩琉璃瓶是剛從京師來的貨,整個臨安國只有一隻,就在我們明玉軒了。”
掌櫃端着手中琉璃瓶小心送到念安郡主手中,熱情的介紹着。念安郡主淡淡看了一眼,擡起眼瞼,“臨安國就一隻,那其他地方呢?”
“這個……”掌櫃一時語結,念安郡主直接毫不稀罕的遞還回去,“我念安郡主只要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別什麼爛貨都拿給我看。”
“是是是。”掌櫃連連應着,又吩咐夥計去拿了一批東西進來,最後跟着進來一個人,一身素雅精緻的白袍,做工精細講究,站在門口環視了一圈,直接在念安郡主對面空着的位置上坐下,拿着那隻五彩琉璃瓶把玩起來。
“你是什麼人,這裡豈是你能進來的,出去。”
念安郡主面色不悅的趕他出去,微生溦環顧一圈周圍,“這不是給客人準備的休息間嗎?”
“但現在本郡主在這裡,你滾出去。”
念安郡主毫不客氣,她認出了面前小公子是剛纔大廳內背對之人,果然是張俊俏精緻的面孔,卻及不上她的唯我獨尊,不可一世,直接將這佔爲己有,將他轟出去。
微生溦完全不畏懼她的命令,“憑什麼,我也是客人,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掌櫃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看着兩個一個都不敢惹的人物爭鋒相對,一句話都不敢說。
微生溦側過頭笑着看他,“把店裡新來的都拿給我看看。”
掌櫃抹着汗哆嗦着應下去吩咐,身子還沒轉過去,念安郡主的憤怒已然燒到他的身上。
“掌櫃,看來你對本郡主很不滿意啊,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放進來和我一間屋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掌櫃被她突然的怒斥嚇得身體一顫,轉過身來‘噗通’一聲跪下,連連請罪,“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不敢還不快把他給我轟出去!”
微生溦靜靜看着這個發飆的女人,這麼點小事都能讓她氣急敗壞,展現出這幅鬼樣子,真不知王思存是怎麼忍受她的。
不過轉頭想想也是,若非靠着這個郡主受盡皇上寵愛,他還不知道會是怎麼個下場,就算脾氣再差也是要努力忍耐的。
掌櫃左右爲難,微生溦的身份他清楚,疊玉商會的昒昕公子,和念安郡主比起來一點都不差,左右兩邊都不敢得罪,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微生溦也不難爲他,看向郡主委屈一笑,“郡主這話也太傷人了,我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怎麼能比作阿貓阿狗呢?”
念安郡主用力放下手中拿着的東西,嗤笑一聲,“喔?那你是什麼人物呀?”
微生溦微笑着站起身,禮節周全的朝她施以一禮,擡頭回答道,“在下昒昕,有禮了。”
念安郡主嘲諷的表情瞬間僵硬了,‘昒昕’兩個字久久迴盪在耳邊,嘴脣都開始顫抖,眼神越來越犀利,越來越震怒,最後直接一拍桌案猛然站起來,完全釋放着渾身的怒氣,凜然對視着,“你就是昒昕!”
微生溦可是見過大陣仗的人,再大的氣勢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在她眼中一個連脾氣都管不住的無知女人,更是毫不畏懼,笑眯眯的無辜回答,“就是我呀!久仰念安郡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與流言一模一樣。”
微生溦滿臉的親切笑容,看在念安郡主眼中全是嘲諷和奚落,微生溦心中也確實如此想的,兩人面對面站着對視,火花在空中碰撞激盪,嚇得周圍人個個滿頭大汗神情緊張,生怕一個倒黴成了殃及的池魚。
“昒昕,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主動來找本郡主!”念安郡主的憤怒都要壓制不住了,一雙本就大的出奇的雙眼圓鼓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脫眶而出,很是恐怖。
自己兒子遭受的屈辱都是拜他們所賜,如今夫君的聲名更是被他們毀的乾乾淨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這羣突然出現在安城的人。
她高高在上的念安郡主還從未受過如此屈辱委屈,不甘心,不甘心!
但夫君一而再讓她忍耐的提醒迴響在耳邊,一遍遍壓下用上心頭的怒氣,卻還是覺得怎麼也壓制不住,就要徹底爆發出來。
掌櫃和夥計們已經害怕的遠離着聚在一個偏遠角落,微生溦則是關心的越加靠近。
“郡主沒事吧,看你表情不太好,要不坐下休息會?”
念安郡主不斷心中強迫自己,不要衝動,忍耐忍耐,閉着眼一口一口吐着濁氣,聽見她虛僞的關心話語,剛下去的氣瞬間又鼓噔起來,猛然睜開恐怖的雙眼,直直瞪着眼前的人。
“不用你關心。”說着繞過案桌直接就要奪門而出,她能忍耐不發作的唯一辦法只有躲避。
人還沒走幾步,房門都還離得很遠,身後人突然輕聲笑起來,聲音很低卻很清晰,清晰的傳入在場每個人耳朵裡,滿是嘲諷的口氣,滿是對她落荒而逃不敢面對的嘲笑。
果然,這招很管用!
念安郡主心高氣傲,最忍受不住的就是被人恥笑折辱,現在這個情況,身後那個人,足以讓她失去理智不受控制。
“昒昕,你別太得意,我們走着瞧。”
“別走着瞧呀,現在先交交手吧,難道說堂堂念安郡主,怕了?”微生溦又是溫柔的輕笑。
念安郡主眼睛閉了又閉,胸膛氣憤的劇烈起伏着,深呼吸做了不知多少個,突然一轉身重新坐回剛剛的位置,高傲的揚起了頭顱。
“別以爲你那些手段能把我和夫君怎麼樣,不過一些被利用的無知百姓,何須顧忌他們的想法。本郡主可是臨安國皇室郡主,皇上最寵愛的侄女,你想要的目的不會得逞的。”
念安郡主心思倒是聰慧,知曉微生溦想要什麼,目的是什麼,而自己手中握了什麼,結果會是什麼,都清清楚楚一目瞭然。
“你今天故意來找我不就是久久達不到想要的目的嗎,想着從我這再弄出些什麼事情,把我的名聲也徹底毀了。這樣皇叔就再也不能故作不知了。”
念安郡主說的頭頭是道,自信滿滿。她說的也確實沒錯,微生溦現在便是準備在她身上找突破口,但這個突破口是什麼,卻不是她能猜測到的。
微生溦勾着脣角淺淺微笑着,“郡主很聰明,幾乎都說對了,但有一點錯了。”
“什麼錯了?”
“我並不準備毀了郡主的名聲,還有比這更直接,更快捷,也更能徹底毀了郡主的的辦法。”
念安郡主聽了她的話愣了愣,突然爆發出劇烈的笑聲,嚇了縮在一角的掌櫃一跳。
她居然沒有生氣,而是笑,從眼神到肢體完全表現着不以爲然和不相信。
若是利用瞞過百姓的流言損她名聲倒還算得上一點有用的方法,但除此之外,憑藉她念安郡主的身份,皇上的寵愛,有誰能動得了她分毫?
念安郡主笑得暢快和嘲諷,許久才緩緩停下誇張的動作,看向微生溦的眼神帶上了不屑,“你也太小看我念安郡主了,有臨安國一國至尊的保護和疼愛,你覺得你能動得了我?”
微生溦毫不理會念安的自大和嘲笑,簡單勾脣擡起眼來,看似慵懶卻十分篤定認真的一字一句道,“若是那份疼愛沒有了呢,或是轉化成仇恨了呢,你還會這麼自信嗎?”
終於,猖狂大笑的表情瞬間收斂,燃燒起熊熊烈火,覆蓋住整個身體。
“你以爲你能左右皇上的恩寵?”
微生溦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看的念安郡主有心急不耐煩。
“聖心難測,或許左右不了所有人的,但念安郡主的疼愛,盡在掌中。”
看着微生溦篤定的神情,充滿自信的笑容,念安郡主有些慌了,但還是有自信穩得住,不過心中已然很是好奇,她究竟有什麼辦法讓皇上不疼愛自己,要知道自己可是……
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微生溦突然一下湊過來,兩人之間僅僅一個拳頭的距離,輕蔑的一彎脣,“郡主憑仗的不就是皇上的愧疚嗎,念安……公主?”
驚訝無以言表,她知道,她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也單單是驚訝而已,沒有任何慌亂。知道便知道,既然知道,便更該明白自己對於皇上有多麼的重要,皇上對自己有多麼的好。
可,爲什麼她還那麼的信誓旦旦呢?
念安郡主心思百轉千回,表情也豐富多彩,都是微生溦預料到的,接下才是最期待的。
“王妃是怎麼告訴郡主的呢,說你其實是皇上的女兒,皇上對你很愧疚,他想盡力彌補你,補償你。雖然你封號是郡主,但其實是名副其實的公主?”
聽着微生溦口中的嘲諷意味,念安郡主預感到了接下來的話絕對不是好話,也懶得多問,不想知道,直接突然站起身離開,卻被微生溦一把拉住了手腕。
猛然湊近她耳邊,如同鬼魅般小聲囈語,“究竟是真郡主,還是假公主?”
念安郡主大力甩開微生溦的手,腳步混亂的離開了房間,幾乎是狼狽逃竄,那句話她聽明白了!
真郡主,假公主,都不是皇上的女兒!
“居然沒有發火。”微生溦看着念安郡主倉皇離開的背影嗤笑一聲,舒服的在她剛剛的位置坐下,伸展着攤開雙臂,看了前面誠惶誠恐的幾個夥計一眼,心情大好。
“把我要的東西拿上來,動作麻利點!”
夥計連連應着聲,忙碌着在房間裡進進出出,微生溦一口氣選了四五樣寶貝,個個都是稀奇東西,給了地址,這才心滿意足的揚長而去。
餘思穿着圍裙穿梭在廚房裡,聽見微生溦輕快的腳步聲跑出來,見她小跳着哼着小曲,就知道今天去會念安郡主肯定很順利,揚着手中的勺子喊住她,“心情那麼好,晚上吃糖醋排骨,我親手做的,要不要先嚐一嘗?”
微生溦聞着聲音轉過頭來,張着小嘴哼曲子的動作瞬間一怔,邁右腳的動作也僵硬在原地,擡着腿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眼睛注視着他穿圍裙揮勺子的裝扮,眼睛都不會眨了。
“怎麼樣,驚呆了吧,就算穿圍裙下廚房我也是最英俊的大廚。”
餘思洋洋得意的擺了好幾個動作,微生溦終於從癡楞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收住腿閉上嘴,一個衝刺跑過去奪下他舉在手中的勺,伸手用力抱住他。
“你這是怎麼了,怎的這麼想不開……”邊說邊小聲嗚嗚的哭起來。
餘思一把將微生溦從自己身上拉開,打斷她的哭聲,“我哪兒想不開了?沒事沒事,就是看你辛苦了,爲你洗手作羹湯,不用太感動,記得我的好就行。”
餘思自我沉醉着,微生溦仰起頭一把捏醒他的自誇,“你是有多想不開要自殺,還連帶着殺死我們全家。”
餘思這下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眉毛一橫身體一轉,兀自走了,還不忘怒氣哼哼的保證,“我一定要讓你對我的廚藝心悅誠服,你就等着頂禮膜拜吧。”
“我的嘴可是頂級大廚養大的,你先讓自己滿意了再拿給我吧。”
微生溦呵呵笑着又哼着曲離開了,晚上用飯時果然有一道紅燒排骨,微生溦卻是夾都沒夾,因爲看阿姝、皓月幾個的表情就足夠解釋了‘味道如何’這個問題!
實在不是微生溦不給餘思面子,在廚藝這塊上,微生溦深深明白了那句話,人有所長寸有所短,不是每個人什麼都會幹什麼都能幹好的。
餘思的短板終於發現了廚藝這一項。
他第一次爲微生溦洗手做羹湯是在凌陽郡的時候,有幾日閒着無聊,他便請教了廚師給微生溦燉個清爽的銀耳湯,涼了大夏天喝着最是解渴舒心。
整整倒騰了一下午,等端到微生溦面前時真的將她感動的一塌糊塗,一個男人願意爲你穿上難看的圍裙,走進油污的廚房,完完全全是深愛你的表現。
當時的微生溦差點都要開心哭了,即便看見面前的銀耳湯麪相併不怎麼樣,也猜測着味道不會很好,但是是餘思親手爲她做的,是他對自己的愛,怎麼都要開心的喝完,心中這樣一想,立馬便後悔了!
那味道每每想起來都記憶猶新,深刻至極。
碩大的銀耳一點都沒整理,一塊塊有兩個拳頭那麼大,銀耳湯,銀耳湯,根本看不見幾滴水,少有的一點都被碩大的銀耳擋在了下面。
這還只是面相問題,最重要的是味道,那甜的發膩的感覺,奈何微生溦是個定力十足的人也在吃了第一口的瞬間花式變臉,扭曲的面部表情到現在都還是餘思心中的傷。
當時的微生溦心中十分抱歉,即便很難吃,但終究是愛是心意,自己這麼不給面子讓餘思難堪,確實心有愧疚,可後來久而久之,這種愧疚就再也沒有了,甚至稍稍轉爲了抱怨。
顯然是微生溦的痛苦表情刺激了餘思,自此無聊時時不時都要學上幾個菜,做上幾個菜。
微生溦開始的期待和興奮漸漸在他一次比一次更難吃的技術上敗下陣來,最後便成了如今看見他在做菜就欲哭無淚的神情。
微生溦面前的糖醋排骨一塊沒有夾,奈何餘思坐在她身邊死死盯着她看,眼神意思毋庸置疑,實在壓力太大隻能給面子的嚐了一口,又是那恨不得咬斷舌頭的味道,僅僅一口,苦笑一聲悠悠放下了。
“我說餘思啊,要不以後別做菜了,我陪你打上三百回合怎麼樣?”
微生溦笑着擡起雙臂動來動去,餘思卻完全不接話,一撇頭固執的開口,“就那麼難吃嗎?”
連清沫也不賞光的肯定點頭,“非常難吃,你是廚師,自己不嘗嗎?”
“不嘗,看你們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吃,我不想爲難自己。”
“所以你就爲難我們咯!”微生溦無奈苦笑,用筷子戳戳盤裡的糖醋排骨,咬了一下的缺口泛着絲絲粉紅,好像……沒熟吧!
“這是我專門做給你們吃的,是我的心意,我怎麼能自己吃!”
餘思自認有理的梗着脖子解釋,清沫直接毫不留情的清冷道,“那就求你以後嚐了再給我們,只要你好意思端上來。”
清沫看着清冷話不多,一句話就憋死了餘思,逗得幾個小輩偷偷捂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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