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六年,開春。
劉備正於德陽殿中批閱奏章,忽見李翊匆匆入內,手中捧着一份加急軍報。
“陛下,成都急報。”
李翊雙手呈上竹簡,眉宇間帶着幾分凝重。
劉備接過展開,目光在簡上掃過,神色漸漸變化。
良久,他長嘆一聲,將竹簡輕輕放在案几上。
“曹操死了。”
殿中侍立的幾位大臣聞言皆是一驚。
李翊微微頷首:
“細作來報,曹操於去歲冬日病逝於成都行宮。”
“臨終前召曹丕、司馬懿等人託付後事。”
李翊初看到這份奏報時,也感到有幾分驚訝。
因爲歷史上的曹操活了六十六歲。
按理說,他應該死在四年之後纔對。
不知爲何,他提前四年死了。
難道說是因爲他這一生屢挫屢敗,有了心魔,導致心態受到了影響?
因爲心態確實是影響壽命的關鍵因素之一。
劉備起身踱至殿窗前,望着窗外微微飄落的雪花,沉默良久。
這位與他爭鬥半生的梟雄,竟先他一步離世。
往事如煙,從青梅煮酒到赤壁鏖兵,從荊州對峙到中原爭奪。
一幕幕盡在眼前閃過。
“傳旨,明日大朝。”
劉備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朕要與衆卿共議此事。“
次日清晨,文武百官齊聚崇德殿。
劉備端坐案前,環視羣臣,緩緩道:
“昨日得報,魏王曹操病逝成都。”
“朕雖與曹操爲敵半生,然其雄才大略,實爲當世豪傑。”
“今聞其歿,不免感慨。”
殿中一片寂靜。
劉備繼續道:
“曹操既死,其子曹丕繼位。”
“諸卿以爲,朝廷當如何應對?”
話音未落,只見兵相太史慈大步出列,拱手道:
“陛下,曹操新喪,蜀地必然動盪。”
“臣請率精兵五萬,入漢中直取成都。”
“此乃天賜良機,絕不可失!“
劉備尚未答言,魯肅已出列諫道:
“不可!曹操雖死,然其宗室根基深厚。”
“其必委任夏侯惇、曹洪等鎮守要地。”
“更兼司馬懿在側,此人智謀深遠,頗有城府。”
“又因司馬家族之事懷恨在心,必傾心竭力輔佐曹丕。”
“此時貿然進兵,恐難取勝。”
太史慈聞言,濃眉一豎:
“此言何謂!”
“不趁此時進兵,更待何時?”
“待曹丕穩定局勢,再想取蜀難矣!”
魯肅則正色道:
“子義勇猛,然兵者國之大事也,豈可輕動?”
“曹操經營蜀地多年,城防堅固,糧草充足,又有蜀道天險。”
“我軍若孤軍深入,糧草供給困難。”
“一旦受挫,進退維谷,悔之晚矣!”
“況古往今來,滅蜀本非易事。”
“此事尚需從長計議。”
二人爭執不下,劉備目光掃過羣臣。
見荀攸立於文官之列,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似有所想。
劉備遂問道,“公達可有高見?”
荀攸今年已經六十一歲了。
他也比歷史上的自己活得要久。
按理說,到了他這個年齡,已經鮮少過問朝堂之事了。
畢竟到了他這個年紀與名望,只需要讓自己平穩落地就可以了。
多說多錯,萬一犯了點兒什麼錯誤。
只會使得自己聲名掃地,晚節不保。
不過既然劉備問起,荀攸乃從容出列,拱手道:
“陛下,太史將軍欲速戰,魯大夫主張謹慎。”
“……二者皆有道理。”
“然臣以爲,若只起中國之兵,急難取勝。”
“須用五路大兵,四面夾攻。”
“令曹丕首尾不能救應,然後可圖。”
劉備眼中精光一閃:
“哦?不知是哪五路?”
“公達可細細道來。”
荀攸展開手中地圖,指點道:
“其一,可修書一封,差使往西涼羌族部落,見羌族酋長。”
“賂以金帛,令起西羌之兵,先從旱路取武都。”
“羌人悍勇,曹軍必分兵抵禦。”
“其二,再修書遣使齎官誥賞賜,直入南蠻,見蠻王孟獲。”
“令起南蠻之兵,攻打益州、永昌、牂牁、越嶲四郡。”
“以擊西川之南。”
“蠻兵熟悉地形,可擾曹軍後方。”
“其三,遣使入交州,命交趾太守士燮走西水,猛攻益州郡。”
(益州有益州郡)
“士燮久鎮嶺南,兵精糧足,必能牽制曹軍部分兵力。”
“其四,差使至降將申儀處,令起上庸兵,西攻漢中。”
“申儀素有勇略,又熟悉漢中地形,可爲我軍前驅。”
“其五,命馬超起關中之兵,會合涼州李嚴部。”
“由京兆徑出陽平關取西川。”
“馬超威震西涼,足可令曹軍聞風喪膽。”
荀攸說完,拱手道:
“五路並進,共大兵十二萬。”
“曹丕本非治世之主,手下倚仗不過司馬懿耳。”
“其縱便有呂望之才,安能當此乎?”
劉備聽罷,微微頷首,隨即環視羣臣。
“諸卿以爲如何?”
這個提議劉備還是比較認可的。
因爲不用起中原之兵,漢朝本土主要動用的就是雍涼兵馬。
那個地區的兵馬,本就是軍費開支最大的地方。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不用白不用。
至於其他四路,都不需要劉備來承擔糧草軍費。
所以對漢軍而言,打贏了當然最好。
打輸了,也不會有太大損失。
劉備頷首,正色道:
“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朕便照此意辦理。”
“着令內閣即刻擬定章程,另密遣能言善辯之官四員爲使。”
“分赴羌族、南蠻、交州、上庸。”
“另傳旨馬超,令其整備兵馬。”
“與李嚴部會合,準備出陽平關。”
“……臣遵旨。”
衆官齊聲應喏。
朝議散後,雪下得更密了。
劉備未乘鑾駕,只命兩名內侍掌燈,獨自踏雪往未央宮行去。
雪花落在他的眉睫上,很快融化成水珠。
洛陽的天氣向來如此。
“傳首相。”
劉備在未央宮坐定後,對侍立在側的黃門侍郎道。
不多時,李翊匆匆而至。
他身着絳紫色朝服,腰間玉帶微斜,顯然剛從繁忙公務中抽身。
見劉備面色凝重,李翊整了整衣冠,恭敬行禮:
“臣李翊,參見陛下。”
劉備盯了他半晌,才道:
“子玉,今日朝議,你爲何一言不發?”
“須知,卿爲內閣首相,百官之首。”
“魏國發生如此大事,你卻緘默不言,甚失朕望。”
李翊這才直起身來,卻不急着辯解。
只是靜靜站着,任由窗外雪光映在他清瘦的面龐上。
他今年以及四十四歲。
一晃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二十多年了。
他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
取而代之的,是鬢角已見霜白,眼角細紋如刀刻般深刻。
“……陛下。”
良久,李翊才緩緩開口。
“非是臣不欲言,實是臣拿不準該不該出兵魏國。”
劉備眉頭緊鎖,沉聲道:
“卿乃朕之肱骨,算無遺策,智謀超羣。”
“怎會拿不準?”
“陛下明鑑。”
李翊輕嘆一聲,“若論行軍佈陣,臣不如荀公達。”
“論審時度勢,臣不及魯子敬。”
“且近日臣忙於學政之事,對魏國局勢確實瞭解不深。”
前兩句謙辭,劉備就當是沒聽見。
顯然李翊後面那句話纔是他想說的重點。
那就是這段時間,李翊的精力一直忙於學政。
也就是改革察舉制,爲科舉選官制鋪路。
這耗費了李翊大量的精力與時間。
所以他對外國之事已鮮少過問,也算是放權吧。
正如荀攸提出的五路大軍伐蜀事宜。
在李翊看來,能不能成功不好說。
但不論成功與否,試一試不吃虧。
畢竟漢朝只動用了雍涼地區兵馬,這本就是軍支大頭。
贏了就是賺,輸了那也吃不了多少虧。
安心交給下面人去做就行了。
劉備神色稍霽,示意李翊坐下:
“那依愛卿之見,覺得公達這五路大軍之策,能否成功?”
李翊坐在繡墩上,雙手交疊置於膝前,沉吟道:
“難說。”
“哦?”劉備挑眉,“此話怎講?”
“五路並進,看似周全,實則各路人馬難以協調。”
李翊分析道,“羌族、南蠻雖勇,卻難持久。”
“交州士燮素來首鼠兩端,未必肯盡用全力。”
“上庸申儀新降未久,忠誠堪憂。”
“唯有馬超一路可恃,然關中兵少,恐難獨當大任。”
劉備若有所思地點頭:
“……子玉所慮不無道理。”
“不過你方纔說忙於學政,是何要事讓你連軍國大事都無暇顧及?”
提到此事,李翊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陛下容稟,臣近日正大興學校、私塾。”
“又在與各大世家周旋改革選官制度之事。”
“朕記得你曾上奏過此事。”
劉備回憶道,“如今進展如何了?”
李翊無奈地苦笑一聲,嘆道:
“……阻力重重啊。”
“臣於去歲給舉孝廉定了個新制。”
“每郡十個孝廉名額中,須有三個寒門子弟。”
“兼之此前規定所有孝廉必須通過考試才能授官。”
“那些世家大族表面應承,背地裡卻陽奉陰違。”
“臣不能面面俱到,最近也是爲着此事忙得焦頭爛額。”
劉備聞言,眉頭又皺了起來:
“竟有此事?”
“上月南陽郡舉了十二個孝廉,全是世家子弟。”
“此不僅違反名制數量,還違背臣定下的新規。”
“下面回覆說實在找不到寒門人才,目今我已派士元去南陽調查此事了。”
“濟南郡倒是舉了兩個寒門,卻是當地豪強的遠親。”
“家中田產比小世家還多。”
李翊說到這裡,語氣中帶着幾分壓抑的怒意,又有幾分無奈。
“更有甚者,公然宣稱‘寒門無雅士’,拒絕推舉寒門子弟。”
“放肆!!’
劉備拍案而起,在書房中來回踱步。
“這些人是不是覺得朕太過仁厚,就敢不配合朕的首相推行新政?”
李翊連忙勸道:
“陛下息怒。”
“這些世家盤踞地方數百年,樹大根深,一時難以撼動。”
“改革之事,急不得。”
強如光武帝劉秀,就搞一個度田制,清理世家的土地人口。
都差點兒陰溝裡翻船,把漢家江山給丟了。
所以對於世家大族,李翊一直推行的溫水煮青蛙的策略。
步子邁太大,就是下一個王莽。
凡事都需要緩緩來。
劉備停下腳步,凝視着李翊疲憊的面容,忽然嘆道:
“子玉,你太辛苦了。”
說着,親自爲李翊斟了一杯熱茶。
“改革選官制度確非一朝一夕之功,但朕知你心意。”
“寒門才俊埋沒草野,實是國家之失。”
李翊雙手接過茶盞,眼中閃過一絲疲倦。
“……陛下明鑑。”
“臣以爲,治國之道,首在得人。”
“若選官之制不改,寒門才俊永無出頭之日,朝廷終將被世家把持。”
“卿所言極是。”
劉備坐回龍椅,語氣堅定,“不論如何,朕都會成爲你最堅實的後盾。”
“若有世家膽敢阻撓新政,朕絕不輕饒!”
李翊起身,鄭重行禮:
“臣謝陛下信任。”
“有陛下此言,臣雖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
“好了好了,”劉備擺手笑道,“你且說說,下一步打算如何推行新政?”
李翊重新坐下,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呈上:
“今年是章武六年。”
“時值新年,臣又擬定了《興學令》。”
“欲在各郡縣設立官學,招收寒門子弟。”
“又設‘明經科’考試,通過者可直接授官,繞過孝廉推舉之制。”
“……嘶,繞過舉孝廉,那些豪強能答應麼?”
“況且設立官學耗費巨大,國庫可支撐否?”
李翊早有準備,道:
“臣與內閣覈算過,先從冀州、荊州富庶之地試行。”
“待見成效後再推廣全國。”
“且各郡縣原有學舍可加以修繕利用,不必全部新建。”
李翊依然是採取溫和的手段。
知道你世家會反對,那我縮減規模,減少名額總行了吧?
難道你們這些手握土地、人口的世家豪強們,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朝廷嗎!
總之,李翊就是在給世家們投下慢性毒藥。
等到他們毒發身亡那一天,就是李翊貫行自己新政的那天。
“此外,臣以爲應該在各州設立‘勸學官’,專司督導學業。”
“這也是爲了鼓勵寒門子弟入學求仕。”
君臣二人又詳談良久。
直至宮燈將盡,內侍來添油,劉備才驚覺時辰已晚。
“時候不早了,子玉且回去歇息吧。”
劉備關切道,“朕觀你面色不佳,切莫太過勞累。”
李翊起身告辭:
“臣告退。”
“陛下也請保重龍體。”
……
章武六年,夏。
成都城內暑氣蒸騰。
魏王曹丕自繼位以來,大興土木,擴建宮室,欲顯新朝氣象。
這一日,他正在新修的文昌殿內與近臣議事。
忽見殿外侍衛倉皇奔入,跪地急報:
“大王!邊關急報!”
“齊國劉備調集五路大軍,分進合擊,欲取西川。”
曹丕聞言,手中葡萄串“啪”的一聲落地,落成數粒在地。
他猛然起身,厲聲道:
“細細報來!”
那侍衛額頭沁汗,聲音微顫:
“第一路,馬超起關中兵,匯合涼州李嚴部,直取陽平關。”
“第二路,乃降將申儀,起上庸兵,進犯漢中。”
“第三路,交州士燮,起嶺南兵,走西水,攻益州郡。”
“第四路,蠻王孟獲,起南蠻之兵,犯益州、永昌、牂牁、越嶲四郡。”
“第五路,西羌羌王,起羌兵,犯西平關!”
“五路大軍,來勢洶洶!”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曹丕面色驟變,跌坐於王座之上,半晌無言。
俄頃,曹丕急召文武百官入宮議事。
不多時,衆臣齊聚文昌殿,人人面帶憂色。
曹丕環視羣臣,沉聲道:
“……諸位愛卿。”
“劉備五路伐我,諸位有何良策?”
話音未落,彭羕出列,拱手道:
“大王,劉備勢大,五路並進,我軍難以兼顧。”
“不如遣使求和,暫避鋒芒。”
“待其退兵,再圖後計。”
此言一出,益州派官員紛紛附和:
“彭公所言極是!”
“劉備兵鋒正盛,若強行抵抗,恐生靈塗炭!”
顯然,面對漢朝的五路大軍,蜀地官員都有些慌了神。
他們並不認爲魏國有能力同時分兵拒敵五路軍馬。
“荒謬!”
一聲怒喝如雷霆炸響,衆人側目。
只見大將軍夏侯惇獨目圓睜,鬚髮皆張,厲聲叱道:
“爾等受先王厚重,如今大敵當前,不思報國。”
“反欲屈膝降賊,豈非貪生怕死之輩?”
夏侯惇說的是實話,曹操對不起很多人,但並沒有對不起本地豪族。
基本上是默許了他們兼併土地,大肆斂財。
只是沒想到,大敵當前,一個個竟成了那貪生怕死之輩。
彭羕面色微變,但仍強辯道:
“夏侯將軍,非是我等懼戰,實乃敵衆我寡。”
“若貿然迎擊,恐難保全社稷!”
曹丕心中亦懼劉備勢大,但若就此投降,豈不拱手送出曹魏江山?
那他纔剛剛上位,屁股都還沒坐熱呢。
他眉頭緊鎖,猶豫不決。
就在此時,殿角一人冷然開口:
“凡主降者,皆可推出斬首!”
衆人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太尉司馬懿立於階下,面色陰沉如鐵,眼中寒光凜冽。
曹丕見司馬懿出言,心中稍定,連忙問道:
“仲達有何高見?”
司馬懿緩步上前,拱手道:”
“大王勿憂。”
“任他齊國幾路來,我等只管一路去。”
“劉備雖五路來攻,然其軍各有所弊——”
“馬超雖勇,然關中兵少,不足爲懼。”
“申儀新降,軍心未固。”
“士燮遠在交州,行軍遲緩。”
“孟獲蠻兵雖衆,然皆烏合之衆,難成氣候。”
“羌兵悍勇,卻無攻城之能。”
“五路看似勢大,實則各懷異心,我軍只需分兵據守。”
“待其自亂,再擇機反擊,必可破之!”
“仲達,”曹丕沉聲道,“雖然如此,那也是五路大軍壓境。”
“今衆議紛紜,卿既表決議,可有良策?”
司馬懿緩步出列,拱手一禮,眸中精光內斂,緩緩道:
“大王勿憂。”
“臣已有定計,可使五路大軍,不戰自退。”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不少人面露不屑之色,暗思五路大軍來勢洶洶,豈是輕易可退?
司馬懿卻淡然一笑:
“諸公皆不曉兵法之妙。”
“兵者,詭道也,貴在使人不測,豈可泄漏於人?”
曹丕傾身向前,急道:
“仲達可速速爲孤道來!”
司馬懿從容不迫,伸出一指:
“其一,西羌王引兵犯西平關。”
“羌人重利輕義,只需遣使攜蜀錦百匹、黃金千兩,賄其退兵。”
“則此一路不足憂矣。“
曹丕眉頭皺起,沉吟道:
“若羌人貪得無厭,反覆無常,如何是好?”
司馬懿微微一笑:
“羌人雖貪,然其部族林立,互不相服。”
“只需厚賂其王,再密遣細作散佈流言。”
“稱其餘部落欲奪其位,彼必不敢久留邊境。”
曹丕頷首:
“善!即刻遣使前往。”
“其二。”
司馬懿再伸二指,接着說道:
“南蠻孟獲兵犯四郡。”
“蠻兵勇而無謀,可令鄧艾領輕騎三千。”
“左出右入,右出左入,爲疑兵之計。”
“孟獲性多疑,若見我軍行蹤飄忽,必不敢輕進。”
曹丕思索片刻,道:
“鄧艾年輕,恐難當此大任。”
司馬懿淡然道:
“鄧艾雖然年少,然深諳兵法,更兼熟知地形地利。”
“正適宜南境作戰。”
“況先王歿後,隨先王開創基業的將軍先後戰死老去。”
“總得讓年輕人頂上來。”
言外之意,司馬懿是希望曹丕能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
培養培養他們。
“臣願以性命擔保,此計必成。”
司馬懿本人還是很欣賞鄧艾的,力向曹丕推薦。
曹丕遂拍案道:
“好!那便依仲達之言,令鄧艾即刻出兵!”
司馬懿三指輕擡:
“其三,申儀引上庸兵犯漢中。”
“此人反覆無常,與宜都太守孟達有舊。”
“可令孟達作書一封,遣心腹送與申儀,言明利害。”
“申儀見書,必推病不出,以慢軍心。”
曹丕眼中精光一閃:
“孟達可信否?”
“我父在時,此人在宜都便有擁兵自重之嫌。”
“先父一直想要討之,皆因蜀地未寧而罷休。”
“今欲用他,不知是否可信。”
司馬懿低聲道:
“孟達乃識時務者,豈敢違逆大王?”
“今其虎踞東川,左右逢源,必不敢輕背大王。”
“且申儀若退,孟達亦有大功,彼必盡心。”
曹丕遲疑半晌,旋即沉聲道:
“好!立刻命孟達作書,使之退申儀之兵。”
司馬懿四指微揚:
“其四,馬超兵犯陽平關。”
“此地險峻,只需令蔣濟堅守不戰。”
“馬超久攻不下,關中糧草又轉運艱難,不久自退矣。”
夏侯惇皺眉道:
“馬超驍勇,若強攻關隘,恐蔣濟難以久持。”
司馬懿淡淡道:
“馬超雖勇,然其軍遠征,利在速戰。”
“若拖延時日,其軍心必散。”
“且——”
他目光一冷,“馬超與涼州人素有嫌隙。”
“若羌兵先退,其側翼空虛,更不敢久留。”
“大王若仍恐不能全保,可再密調樂進、王平二將。”
“各引兵五千,屯於緊要之處,爲各路救應。”
“此調遣不可經成都,以免蜀中細作察覺。”
曹丕點了點頭,道:
“仲達思慮周詳,孤心甚慰!!”
司馬懿最後道:
“至於交州士燮一路,彼本不願捲入中原之爭。”
“只是礙於劉備之命,不敢不動耳。”
“臣可親筆作書,遣使送往交趾,以利害說之。”
“若四路兵退,士燮必不敢獨進。”
曹丕大喜,起身讚道:
“仲達之才,雖張良、陳平不能及也!”
司馬懿躬身一禮,眸中深不可測:
“臣不過盡忠王事,不敢當大王盛讚。”
命令既下,各部按部就班,依令行事。
宜都太守孟達得曹丕令,乃以老友身份給申儀寫信。
即刻發往上庸。
其書略曰:
“儀兄臺鑑:”
“別來經年,忽聞兄領兵出征,弟心甚憂。”
“齊軍殺兄之仇未報,今反爲其前驅,此非忠義之道也。”
“朝廷之所以留兄在上庸,不過因兄尚有數千宗族部曲耳。”
“今驅兄爲先鋒,實欲借刀殺人。”
“待兄部曲損耗殆盡,便是鳥盡弓藏之時。”
“爲兄計,當緩兵自重,保全實力,方能在亂世立足。”
申儀得孟達書,果然心生疑慮,不敢輕易進兵。
只教軍馬緩慢行軍,佯作對漢中發起攻勢。
與此同時,司馬懿也修書一封,發往交趾郡。
送給交趾太守士燮。
其書略曰:
“交趾太守士公親啓:”
“懿頓首再拜,謹致書於交州明公座前。”
“久聞府君德高望重,坐鎮南疆,威服百越。”
“使交州百姓安居樂業,商旅絡繹不絕,實乃嶺南之福也。”
“然懿近日聽聞一事,甚爲府君不平——”
“朝廷竟遣諸葛亮爲交州刺史,又設市舶司,奪府君之利權。”
“此非過河拆橋乎?”
“府君經營交州數十載,士民歸心,海內鹹服。”
“交州之安,非府君之功而誰?”
“然朝廷不念舊德,反使諸葛孔明南下。”
“名爲下調,實爲分權。”
“更設番港,奪府君海上貿易之利。”
“此非步步緊逼,欲使府君束手就擒乎?”
“懿素聞府君仁厚,不願交州百姓陷於戰火。”
“故雖受劉備之命,不得不勉強進兵。”
“然府君年已耄耋高齡,本當頤養天年。”
“朝廷卻令府君遠征千里,爲其劉氏流血拼命,此豈仁者所爲乎?”
“劉備自詡漢室宗親,卻對保全嶺南數十年的功臣如此刻薄。”
“既要奪權,又要驅馳,天下豈有此理?”
“常言道,智者不爲他人所用,勇者不爲他人所驅。”
“府君聰明一世,豈可於此時受人擺佈?”
“若府君暫緩進兵,觀望局勢。”
“懿可擔保魏國絕不犯交州寸土。”
“待他日天下大勢明朗,府君仍可安享交州之權柄。”
“何必爲他人作嫁衣裳。”
“願府君三思。”
“魏太尉司馬懿頓首再拜。”
士燮讀完此信,沉吟良久。
最終長嘆一聲,對左右道:
“司馬懿所言,雖爲離間,卻也不無道理。”
“老夫只願保全交州,本不欲使嶺南之民深陷戰火。”
“今日進兵,乃形勢所迫耳,誠非老夫本意。”
“魏既有講和之意,老夫又何必繼續聽候調令?”
於是,數日後。
交州軍果然放緩進軍,僅作象徵性調動,不再全力北上。
……
交州,蒼梧郡。
盛夏的嶺南溼熱難耐,刺史府內。
諸葛亮輕搖羽扇,案前攤開數份軍報。
窗外蟬鳴聒噪,卻掩不住他眉宇間的一絲凝重。
長史張紘手持一封新到的文書,快步走入堂內,拱手道:
“使君,朝廷急報——”
“陛下已發五路大軍伐魏,馬超、申儀、孟獲、羌族。”
“還有我交州皆在調遣之列。”
諸葛亮接過文書,目光如電,迅速掃過。
隨即輕嘆一聲:
“……唉,此番進軍,恐徒勞無功。”
張紘一怔,忙問:
“使君何出此言?”
“五路並進,聲勢浩大。”
“魏國新喪曹操,正當趁勢取之。”
諸葛亮搖頭,羽扇輕點案上地圖,爲張紘講解道:
“五路大軍,看似勢大,實則各有弊端。”
“其一,馬超關中軍雖勇,然糧草轉運艱難,久戰必疲。”
“其二,羌人重利輕義,稍賄即退。”
“其三,申儀反覆無常,豈肯爲朝廷死戰?”
“其四,孟獲有勇無謀,易中疑兵之計。”
說到此處,諸葛亮目光落在交州一帶,微微一笑:
“至於我交州這一路……”
“士燮經營嶺南數十載,老謀深算。”
“最擅立生之術。”
“朝廷令他出兵,他不過虛應故事,豈肯真爲我主流血流汗?”
張紘皺眉,沉聲道:
“若如此,五路大軍豈非形同虛設?”
諸葛亮輕搖羽扇:
“……然也。”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曹操雖死,魏國仍有能人。”
“司馬懿、程昱、曹洪等非庸碌之輩。”
“既能看破此局,必有應對之策。”
張紘沉吟片刻,又問:
“既知五路難成,朝廷爲何仍要勞師動衆?豈非徒耗錢糧?”
諸葛亮眸光深邃,慨嘆道:
“此乃政治威懾耳。”
“魏國新君初立,朝局未穩,陛下欲以五路大軍震懾之。”
“若魏人畏怯自亂,則我軍可乘虛而入。”
“若其不懼,亦無大損。”
“何樂不爲?”
他頓了頓,又道:
“況且,藉此機會,朝廷亦可試探各方勢力——”
“此戰縱敗,亦能看清天下棋局,未必便是壞事。“
張紘恍然,擊掌嘆道:
“原來如此!難怪李相爺不反對進軍。”
提到李翊,諸葛亮眼中閃過一絲敬慕。
“李相爺乃當世奇才,行事看似隨意,實則步步爲營。”
“他從不犯錯,若我等覺其有誤,必是我等未能參透其中玄機。”
張紘久在嶺南,鮮少涉及中原事。
“使君與李相共事多年,可知其用人之道?”
諸葛亮微微一笑:
“李相用人,首重‘可控’。”
“譬如馬超,勇則勇矣,然性如烈火。”
“故令其出關中,勝則拓土,敗亦無損根本。”
“申儀反覆,便任其攻漢中,成則立功,敗則自落把柄於朝廷耳。”
“至於士燮……”
他羽扇一停,意味深長道:
“許是李相早知士燮不會全力出兵,卻仍令其北上,不過是想要他表態罷了……”
正說話間,忽有親兵來報:
“使君,交趾太守士燮遣使求見!”
諸葛亮與張紘對視一眼,笑道:
“果然來了。”
須臾,
一名士家心腹入內,恭敬行禮後,呈上一封密信。
“我家主公命小人面呈使君,言交州軍已按朝廷之命北上。”
“然嶺南瘴癘橫行,行軍遲緩。”
“恐延誤戰機,特請使君代爲周旋。”
諸葛亮展開信箋,掃過內容,心中瞭然。
士燮這是要“擺爛”到底了。
他不動聲色,溫言道:
“回覆士公,就說本官已知曉,必如實上奏朝廷。”
待使者退下,張紘低聲道:
“士燮果然敷衍了事。”
諸葛亮輕嘆:
“……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
“不過這樣也好,交州少動干戈,百姓免遭戰火。”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張紘。
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
“不過亮身爲交州刺史,理應爲朝廷分憂。”
“使君想做什麼?”
諸葛亮望着案上擺着各式各樣的香甜水果,微微笑道:
“聽說魏主曹丕,喜歡吃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