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衡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衾王的袖子,淡淡開口,“衾王若不是惦記着,怎地日日夜夜在袖子中藏着一方女人用的帕子。”
衾王一低頭,果然,粉紅色的手帕露出一角,衾王突然大笑起來,一記拳頭過去,結結實實的打在紀南衡身上,“你不當大理寺少卿可真是損失,自你離開,這位置便一直空着,承王千方百計想要讓人接替,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這次你可考慮一番!”
紀南衡飲了一杯,若真的回去,只怕他沒得選擇,“王爺,承王妃一事,王爺打算如何?”
“沒想到這個承王妃別的沒學會,倒把勾心鬥角學了個通徹,李宗那小子救過我的命,況且他那醫術,可比皇宮裡那些個強多了,你可要替我好好保護好他,不過就算我不說,你也會辦好,否則,長安豈能放過你。”說完揶揄的笑了。
兩人坐的品了一番茶,討論了一些辦法,皆不妥當,便相信找承王妃和解,若她既往不咎,雖然委屈了李宗,卻也是個法子,瘟疫一事以然解決,再拖下去,只耽擱回京的日辰。
他們出來這麼久,眼看着就要開春了,北漠那邊是個什麼情況也不得而知。
只是李宗那邊,讓他平白受委屈,可要人去開解,兩人都一致認爲慕長安是最好的人選。
兩人沒想到的是,採月不願意和解,偏要治李宗的罪,那麼這件事便只能走正規流程,一行人的行程又耽誤了。
約摸着過了三四日,採月卻突然提出來要和解,還美明其約說體諒李宗年齡小,不與他計較,李宗聽到後,又是罵罵咧咧一陣,採月也出人意料的沒有生氣。
事情就這樣順利的過去了,只是這般順利,卻讓紀南衡心裡有些不安。
就連衾王和雲初也覺得采月此舉似乎有些不對勁,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不過隨着回京的浪潮,衆人便也沒有想這般多,按照衾王的命令,大軍整理一天,後日出發。
這日,慕長安正在帳篷中百無聊賴的看着外面的風景,自從紀南衡知道她有了身孕,便派了侍衛一步不離的看着她,生怕他不在,她又偷溜出去。
她也存了溜出去的心思,怎料到她剛要從來另外一個方向偷跑的時候卻發現不只是帳篷門口,整個帳篷在都站滿了侍衛。
慕長安憤憤然,嘴裡碎碎念,怎麼不在帳篷頂上也安排侍衛看着她,天知道她整日悶在帳篷裡有多無聊。
“長安。”
聲音遠遠傳來,是李宗的聲音,慕長安一喜,還算有良心,知道她出不去,便來陪她,連忙迎了出去,剛掀開簾子,就被侍衛擋了回去。
慕長安大怒,“你們哪隻眼見我眼出去了。”說罷,轉過身子,氣沖沖的背對着侍衛。
李宗一手提了一壺酒,一手提了一隻雞,疑惑的看着帳篷外面的侍衛,待進去的時候才拉着慕長安神神秘秘的問道:“莫不是你也傷了那承王妃,被禁足了?”
慕長安擡手拍了拍他的腦門,剛欲開口,卻看到他手裡提的酒和燒雞,忙接過來,笑嘻嘻的坐在一旁。
李宗多日沒見慕長安,只覺得她好像瘦了一些,臉色蒼白了一些。
而一旁的慕長安,多日沒有開葷,本來想着應該不會犯惡心了,沒想到一打開,聞到撲鼻的氣味便止不住的噁心起來。
李宗探上她的手腕,這才知道她有了身孕。
定定的看了她半響,仰天長嘆,“這下好了,我命定的媳婦真的成了別人的了。”說罷似乎想起來什麼一般,忙將帶過來雞酒丟出去。
“難怪姐夫找了這麼多人盯着你,若不是我發現了,你是否就要飲酒了?”
慕長安擺擺手,心中惡心,不想與他多說話。
李宗卻沒完沒了了,“要說你,真得要姐夫好好治治你,就連我,也知道孕婦不宜喝酒,你倒好,我一進來便將酒搶了去,你可知對你身體,還有你腹中胎兒是大不好的。”說着掏出一顆藥丸,給她塞了下去。
不大會兒,慕長安便覺得舒坦了許多,喘了一口氣,撫着肚子道:“我這不是忘記了嘛,你可不能告訴他,不然我就完了。”
李宗哼哼一聲,如此不愛惜自己,就該讓她好好受受教訓纔是。
多大的年紀,還和小孩子一般,待她腹中孩子生下來,指不定和她一樣,從小調皮搗蛋。
“喂喂喂,你自己就調皮搗蛋,還說我,你信不信我將你丟出去!”慕長安敲上他的腦門,恨恨的道。
不過說到孩子,啊衡和青素的孩子等到春天的時候也該生了吧,不知道卻是男孩女孩。
一想到他們的孩子,她的心中就莫名的難過,本來想讓李宗幫他們看看你,卻因爲許多事,總不得機會,後來他們不告而別,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宗看了她一眼,“放心好了,他們的孩子沒事,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生下來弱一些罷了,不會有其他的症狀。”
慕長安一怔,隨即抓住李宗的袖子,大喜,“你幫他們看了?”
李宗給了她一記你才知道的眼神,若不是因着他們是長安的親人,他纔不會費心幫助他們,要知道,胎兒在母體中帶的病症是天生的,若想改變,就必須付出一些。
而他們付出的,可能就是孩子一身的健康,可若他們調理得當,再加上習些上強身健體的功夫,那孩子和平常人便無異了,可若是那孩子偷懶,照着那樣的體格,是活不過二十歲的。
“那便是還有危險?”慕長安心裡沉沉的,連李宗也只能做到如此,那這世界上,恐怕只有鬼醫聖手能做到了吧。
李宗見她甚不滿足,眉毛上揚,語氣高了幾分,推了推她,解釋道:“世間的事自有定數,可不是說改變就改變的,那孩子雖然體格弱了些,但總比生殘疾的好,況且只要那孩子足夠刻苦,藉助後天的努力,將身子骨練好,便能長久平安,這都是那孩子的命數。”
慕長安點點頭,也是,這樣一來,倒是比起之前的情況要好了許多。
只不過李宗小小年紀卻如此醫術,讓人心生敬佩之餘,更多的是害怕,若被皇帝知道,恐怕他這一生都出不了皇宮。
李宗卻不以爲然,“一個老頭子還想困住我?”
慕長安白了她一眼,就算她武功恢復,也難逃出,更何況是他。
心裡想着,還是得找一個萬全之策,皇宮雖好,待幾天便膩了,況且皇帝喜怒無常,可不能讓李宗進去了,否則他的師傅找她來要人她如何交的出。
“長安姐,我能進來嗎?”
帳篷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兩人齊齊望外看,相視一眼。
“進來吧。”
慕長安站起身,“引月,你怎麼來了?”
李宗一聽是採月的人,將頭一歪,沒給好臉色。
引月臉上有些尷尬,弱弱的看了李宗一眼,猶豫道:“我知道李公子不是故意的,我是來賠罪的。”
李宗一聽,火氣更甚,“我若是想害她,只怕她一天胳膊都不再了,你和她一般,都是壞女人。”說完氣沖沖的坐在牀榻邊,抱着雙手,再不肯看她一眼。
採月臉上紅暈更甚,猶豫着說不出話,慕長安也並不想再這件事上多作文章,便由着她。
半響,引月才道,“長安姐,大姐做了許多錯事,我也知道,我這次來並不是幫她說話的,這是我在她枕頭底下找到的,好像說的是北漠的事,我便抄了一份給你。”說着從衣袖中拿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
慕長安疑惑的接過來,打開細看,才驚覺事情的嚴重性,難怪採月一直拖着不肯回去,卻是打了這樣的主意。
與引月的語氣也冷了三分,“看你姐姐做的好事,藉故將衾王拖在這裡,竟是不想讓他回去參與政事。你姐姐分不清是非,連你也瞎了嗎?當初衾王還想用賬薄換你一命,你就這般報答!”說完一甩袖子,便要出去,卻忘記了沒有紀南衡的命令,她不得出帳篷一步。
心急火燎之際,引月卻自告奮勇的要去送信,慕長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同意,反而讓李宗去將紀南衡等人請過來。
引月見她不信任她,臉色白了三分,咬着嘴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子微微顫抖,活像一頭受了驚嚇的小獸。
慕長安心中一軟,火氣消了三分,採月的錯,怎能歸在引月身上,若她和她姐姐一般,今日便不會來送信。
很快,紀南衡和衾王雲初三人便進了帳篷,紀南衡接過去看了一番,才神色嚴肅的遞給衾王。
“哼,本王道爲何承王妃遲遲不肯回去,竟是承王和北漠一戰。”
“承王怕王爺得了民心,若回去,皇上必然派王爺去迎這一戰,他便什麼好處也得不到了!”雲初接道。
一時間,帳篷中的溫度將到了極點,引月大氣也不敢出,一直靜靜地站着。
衾王慢慢走近,冷眼看着她:“你可還知道什麼消息?”
引月何曾見過這樣的衾王,身子一顫,“姐姐無意間和我提起,這一仗,好像是由大司馬打頭陣!”說完看了紀南衡一眼。
衾王一愣,衆人亦一愣,皆看着紀南衡,他的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
須臾,他纔開口道,淡淡的道:“從時辰來看,今日應該是大戰的第四日。”他們竟得不到一點消息,若不是有人斷了消息來源,又怎麼會如此,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大宣會在這個時候出兵。
“不好了,王爺,不好了。”無雙幾乎是踉蹌着跑進來的,“王爺,紀公子,大宣與北漠一戰,大宣慘敗,大司馬……大司馬戰死沙場,承王帶領一千兵馬,安然回京!”
無雙的話,如同一陣響雷一般在帳篷中炸開,所有人都知道,紀南衡和大司馬的關係,所有人都知道,大司馬戰死,意味着什麼!
“璟之……”衾王擔心的喚了他一聲。
“姐夫!”
“你們都出去吧!”說完慢慢的走向裡面。
衆人皆擔憂的看着他,若是他表現的猛烈一些,衆人或許沒這般擔心,可是他聽了這番消息之後,卻無比的平靜,好像死的那人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一般。
衾王知道此時說再多話也沒用,只好領着衆人出門,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
帳篷中只留下紀南衡和慕長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