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颶風來襲

作者有話要說:鄭重提示:

請入內者,準備好速效,硝酸甘油,降壓藥,嘔吐的盆,和拍我的板磚。

繼續提示:請保持淡定。把握一點,箏兒如果不想捱打,她有一萬種方法,能夠擺脫。哪怕是召喚鳳曉白直接搶人。

再次提示:收蝴蝶蘭的時候,箏兒有一個很短暫的思考過程,那是一切的核心。

飛走了……

湛藍箏目送佝僂的沈玢,急切地步入拘留所——這個一夜蒼老的男人,花了很多錢,湛藍箏也託賈文靜幫了點小忙,他纔得到探視錢睿的准許。

“會怎麼判呢?他不知情吧?”沈玢反反覆覆地說,“這一切都是童盈那個賤人害得,她竟然跑了,我要去捉她,我一定要去捉她,我要出國捉她,傾家蕩產,我也要去捉她回來,要她替兒子坐牢,要她一輩子都得不到自由。”

寒風一陣陣呼嘯,沈玢裹緊絨衣,還是有不少結球的烏色絨,從開線的地方飛出,黏到他全白的鬢角上。

湛藍箏只道:“您快進去吧。按着規定,這個時候是不可以探視的。”

“他會恨我。”沈玢說,“我該不該告訴他身世呢?”

“您進去再說吧,順其自然。”湛藍箏道。

童盈當初的決定,就註定了發生悲劇的可能性,卻要由沈玢來做最後的惡人,給這一幕劇添上最後的省略號。

沈玢垂着頭,背影如枯萎老鬆。

湛藍箏知道自己可以離開了,等下去,只是耽誤時間。事件已然落幕,而沈玢的將來,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然而,一股花香卻鬼祟地順風而來,冷香層疊鋪開。湛藍箏握住法杖。

她轉過身,果然是尹眉,嬌兮兮地站在她身後,眉眼間已不再委屈,紅脣都飽滿了許多。

“蝴蝶蘭。”

湛藍箏將法杖對準尹眉,“你不是尹眉,是沈玢送給錢亭盛的蝴蝶蘭,附身到了尹眉的身上。尹眉的性子,根本就不會這樣魚死網破,煽風點火,有意拉着我往裡跳。你控制了她,推動整起事件。你們這一種的蝴蝶蘭,最大的特性,就是能揮動翅膀,放出效應的旋風,看吧,一起桃色事件,如今已徹徹底底地毀了四個人。”

尹眉咯咯輕笑,渾身散發粉紅的光芒,被凍得嬌紅的雙手自領口向下一劃,羽絨服刺啦一聲便裂了開來,兩邊的布料讓風給吹得抖擻,好似蝴蝶雙翼,空中飄蕩。

她只站在光芒之中冷笑,似是拖延時間。

湛藍箏說:“誰是幕後主使?”

尹眉微笑着,大聲道:“是你啊!湛藍箏,你不是要弄倒錢亭盛嗎?!”

湛藍箏聞聽此言,法訣幾乎要發動了……

不。

這態度不對……

她的大腦,飛快轉動起來——

拘留所內,除了沈玢獲准探視尚未定罪的錢睿外,其實還有一個人,得到了這個權力,而且條件要比沈玢那邊寬鬆得多。

錢亭盛戴着手銬,就坐在湛明儒的對面,中間沒有透明隔離牆。

兩張長背椅子,坦然面對面。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湛明儒淡淡道,“終究是我的家教不嚴,出此逆女,才惹來了這天大的麻煩。對此我很抱歉。你的事情,我會努力周旋。只是亭盛,恐怕還是要委屈你一段時間。判,是肯定要判的。”

錢亭盛一直很用心地聽,兩側臉頰,還帶着未褪去的淤痕。

“這麼回事啊……這麼回事啊……”錢亭盛喃喃着,“那我妻子呢?”

“我已經送她離開了。”湛明儒說,“但是很可惜,你兒子錢睿回來了,帶着贓款。”

錢亭盛的臉抽動起來,他擡起手,十根指頭在抖。

“睿睿,睿睿果然回來了……我就知道他會回來……好兒子,我的好兒子啊,爸爸連累了你……是誰?!是誰告訴他的?!不是讓他帶着錢就好好呆在美國唸書嗎?!”

“他說是從網上看到了消息。這件事情,傳得的確很厲害。”

“網上……那真的是你女兒發上去的?”錢亭盛呆滯的眼睛終於有了點亮光,“是你那個大女兒?聽說她是尹眉小賤人的師妹,是蕭婷那個老賤人的學生?”

湛明儒有點不痛快地動動眉毛。

“回去以後,我會狠狠教訓她。”

錢亭盛將臉埋到手裡,又長長嘆了口氣,“一世的英明啊——經營了大半生,以爲春風得意,而今毀於一旦……妻離……子散!明儒老弟,你該知道我的恨,我的悔啊!”

眼淚隨着低沉地哭嚎流出。

“抱歉。”湛明儒等了會兒,方再次道,“錢睿還小,雖然他很老實,已經向警方承認了,知道你是借他的戶頭洗錢的事實,但是有自首情節,他依然不一定會被定罪,定了,也必然是緩刑。我也會出力讓你早點出來。律師已經請好,至少可以爲你爭取減刑……”

“老弟啊,你怎麼就沒看好你那個傻了吧唧的笨女兒!”

錢亭盛猛地擡起臉來,已是老淚縱橫,“我出來如何?一切都毀了!名大解聘我,我的各種名譽頭銜都被摘除,還有哪所學校會聘我?學術界又豈會再有我留存之地?明儒老弟,你看看我,半百之人,丟了飯碗,毀了名聲,幹不了體力活,沒法和小年輕爭奪文職飯碗,如果連越老越吃香的科研領域都驅逐了我,你要我怎麼活命?去街邊擺攤讓人追逐欺辱,還是要我這把老骨頭沿街乞討睡在地下道?我,睿睿,還有我妻子全都毀了啊!睿睿還年輕,他還年輕啊……有什麼用啊!”

他哭了好久,又擡頭道:“這都是你那個笨蛋女兒惹的禍!傻丫頭不僅沒幫咱們,胳膊肘朝外拐,把這事情傳播出來,她竟然還能和沈玢那個叛徒賊子有接觸!我倒了,她能有什麼好處?削自己家族的權嗎?!明儒老弟,你聰明一世,可怎麼養出這麼一個糊里糊塗的笨蛋來?!她連這點腦子都沒有,你們湛家是怎麼培養的她?!”

湛明儒的眉頭,愈發皺緊。

“你還是尊重現實吧。這樣抱怨無濟於事。”他語調冰冷,右手拎起了公文包。

錢亭盛全然沒在乎湛明儒說了些什麼,他哽咽而失控道:“毀了!毀了!全都毀了!我妻子倒是跑了,可沒兒子,沒錢,她一個人在外面怎麼活?我岳父岳母可怎麼過活啊?!他們還在國內,還要看新聞報紙,接受指指點點,還指望着我們的接濟!”

湛明儒淡淡道:“放心,我會盡力保證他們的經濟狀況。”

錢亭盛卻已激動到什麼都聽不清,自顧自地說:“這都是那個姓尹的賤人!都是你的那個寶貝女兒!明儒老弟,你到底是怎麼教養的這個女兒?腦子進水就不要到處亂跑!你怎麼能讓那乳臭未乾的黃毛野丫頭攛掇着尹眉小賤人胡鬧!!頭髮長見識短,瘋瘋癲癲瞎胡鬧的傻女孩子,自毀長城還自以爲是!她也是個賤人,這白癡的小賤人——”

湛明儒戴好帽子,從容起身,左手流暢掐訣,誰都看不清他到底做了什麼。但總之,錢亭盛在綠光乍現後,便飛彈出去,嗷一聲,摔了個四仰八叉,滾了個鼻青臉腫。

湛明儒徑自離開這間臨時探監廳。

到了走廊,他又捏了個訣,一隻傀儡應法力的召喚而現身。

“告訴二老爺。”湛明儒帶着一點嘲諷和冷笑道,“讓張律師不用接錢亭盛和錢睿的案子了。隨法院自己指定一個吧。還有,把手頭其它的證據全都放出去,那些貪污受賄的金額,足夠他蹲一輩子,老死在裡面了。”

傀儡躬身,化作白色大鳥,在淡綠中消失了蹤跡。

慢慢踱出去,拘留所外的空氣,已冷冽到了極點,湛明儒繫好暗藍長大衣的領釦,衣襬依然被颳得向後飛起。

風在這裡總會加快步子,幾乎是旋轉着飆過。

“是你啊!你要弄倒錢亭盛不是嗎?!”

這一聲,就隨着風,恰到好處地轉到了湛明儒耳中。

湛明儒倏地加快步子,剛跨出拘留所最外的鐵門,便清清楚楚地看到,湛藍箏平舉法杖,湛家術法的綠光,對着那位着了粉紅色羽絨服的高挑女孩子撞去——這一幕,讓他想起裙襬後院,那先後被湛藍箏滅口的兩條鬼魂。

“住手!”

他厲喝着,卻是晚了一拍。

尹眉仰起頭,對着蒼茫的天,發出了一連串的尖叫,她猶如摸了電門一樣開始在原地抖動,在抖動中癱軟,在癱軟中,一道粉光從她身上逃命般地竄出,飛入離地五米高的地方,宛若紅雲一朵。在尹眉停不下的淒厲喊叫聲中,這紅雲,漫天旋轉——就似是讓怒風撕裂,洪水沖垮般,紅雲無聲息地炸開來,花香捲起,紛紛揚揚地,竟是落起了花瓣雨!

尹眉忽地不動了,她兩眼一白,軟倒在地上,雙眼緊閉,胸脯輕輕起伏。

一片片粉紅色的蝴蝶蘭花瓣,紛揚在她的全身。她身上那件粉紅色羽絨服,逐漸褪色——色澤不再那麼鮮亮,而是發出了日久未洗的烏色來。

方纔還濃郁到極點的花香氣息,猶如加到大海中的一罐鹽巴,迅速地散開,融入,轉瞬消失。

蝴蝶蘭的妖,都是弱小的妖,魅惑的妖。她們沒有巨大的攻擊力,卻最會魅心。她們的能力,不是燒殺搶掠,攻城掠池的開刃寶劍;而是在紅紗羅帳的溫柔鄉中,將人心寸寸剖碎的修眉刀。中了她們的術,你會一步步進入到旋風中,卻也許不自知。

湛藍箏吁了口氣,剛收回法杖,尋思要回頭看看是誰在喊話——肩膀就被一隻結實的大手扣住,喀嚓一聲,她左手腕一涼,定睛,已讓一隻銬子給銬住。

入目的,是湛明儒怒氣衝衝的臉。

“爸?!”湛藍箏怪叫一聲,“您怎麼在這兒?”

湛明儒將另一隻銬子,飛快地扣到女兒的右手腕上,湛藍箏的雙手都被縛住,她尖叫着掙扎,“爸你幹什麼?這可是拘留所大門口,我喊人了啊!”

湛明儒冷笑,他毫不留情地扯着湛藍箏的胳膊,“再次滅口對吧?很好,你是忘了藤條的味道了,立刻跟我回家!”

湛明儒押着湛藍箏回了湛家主宅的時候,溫暖華貴的大廳內,湛明嫣帶着女兒湛思晴,正和另一箇中年女子與湛思露,舒服地半臥於沙發,打着花花綠綠的毛線衣,茶水和一些餐前水果都下去了半盤,她們聊得甚歡。

繫了粉色白兔圍裙的湛歆愛剛好從廚房跑出來,歡快地叫了聲“小姑姑,二嬸,二姐三姐,我媽媽說可以開飯了。”

“看我這腦子,得快去跟嫂子說,剛剛大哥來電話,說要帶掌門回來,父女倆都沒吃飯,這飯菜可別少了掌門愛吃的。”湛明嫣忙忙放下毛衣針——五六隻配合有素的傀儡,已開始佈置起屬於一個大家族團圓的餐桌。

“姐姐終於要回來了?”湛歆愛不可思議地歡叫着,“哦……那我要去和媽媽說——”

“小愛去喊你哥哥吧,衡兒那孩子玩電腦就是上癮,樓下喊也聽不見。對了,幫忙喊下你二叔啊,他和衡兒這叔侄倆倒是投緣,都泡在網上混。”

那被湛歆愛稱呼爲“二嬸”的女子親切地說道。

她,便是湛明磊的妻子陸微暖,保養極好的皮膚依然富有彈性,讓人看了,就有生生揪下幾塊肉的衝動;橢圓的臉蛋上泛着紅潤光亮,倒比不得紅燒豬蹄的油亮——到底這把年紀,再拼命抹油,也抹不出鴨頭上的桂花油;她的臉型其實並不削瘦,但或許是額頭的窄小和下巴的瓜子來得太過突兀,從側面看,整張臉就好似讓一雙手,給惡作劇地拉長般。

尤其是她還長了一對怎麼也睜不開的小眯眼,在滿屋晶燦燈火中,竟被硬生生撐大了些許,只脣邊的微笑,還算能讓人鬆口氣,感慨人類的進化,還算是比較正常的。

她輕柔地說道:“露露啊,去問問你爺爺還有曾姨婆,一會兒是出來吃,還是我們給送過去。”

“露露三姐,你要告訴爺爺和曾姨婆,我姐姐要回來了!爺爺和曾姨婆一定會高興地立刻出來!”湛歆愛解着圍裙喊道。

陸微暖倒是未接湛歆愛的話,她只輕柔地按了按這靦腆姑娘的肩頭。

“還收拾什麼啊,聽媽的話,快去吧。”陸微暖輕聲說。

“露露等會兒。二嫂子——”湛明嫣溫和道,“爸和三姨婆又不在一處,讓露露兩頭跑做什麼?露露,你去問你爺爺;晴兒,你去問你曾姨婆。小愛,你能力強些,就看着傀儡們收拾餐桌吧。二嫂子,咱倆去廚房路上給衡兒他們屋子打個鈴就行,還是先快點幫大嫂收個尾,估計得多添幾樣掌門愛吃的菜……哎,小愛注意點,傀儡們的指令得改,今日要多添一張主座,還有一套餐具。”

湛歆愛連聲應着,信心十足地指揮着傀儡們的行動。

“我看大哥的位置,恐怕得挪邊上一點。掌門居中而坐,纔是咱家正經的規矩。荒廢雖久了,可也不能從一開始就怠慢啊。還有,要是爸爸和姨婆都出來吃,那就得添三套了。” 陸微暖慢條斯理道,“爸爸和姨婆是長輩,位置必須放到掌門兩旁。那按着規矩,大哥的位置,就得放到側面了吧。”

湛思晴忽然噗哧地笑了一下,她很小聲地,對湛明嫣撒嬌般道:“媽。怪不得大舅舅也不是很希望要咱們的掌門大人常回來吃飯呢,她一回來,大舅舅就從第一,落到第四了呢。露露,小愛妹妹,你們說是麼?”

湛歆愛卻離得遠,又正指揮着傀儡,哪裡聽得清,只啊了一聲,湛思露倒明白了,卻讓陸微暖推了下,“還不快去喊你爺爺。”

“你這孩子!快跟你妹妹一起過去。”湛明嫣輕拍湛思晴的臉蛋,又和和氣氣道:“二嫂子,我看先這樣放着吧,或許掌門還會有別的主意。那孩子總是鬼靈精怪的——哎,大哥你們可算回來了,正說着——這是怎麼了?大哥你怎麼也不穿外套,不怕凍壞了啊?”

她倆往前迎了幾步。

門外,湛明儒一把將湛藍箏推進來——手銬倒是給解開了,只是羽絨衣在上車的時候給扯了。外頭天寒地凍,湛藍箏此刻就裹着湛明儒的大衣,下襬已遮蓋了腳踝,因爲太過寬鬆而很是邋遢,頭髮又都亂開,左臉頰還有一道紅紅掌印,她輕輕側開了左臉,下巴倒是昂着。

“爸爸回來了!”湛歆愛丟開傀儡,歡呼雀躍地抱過去,湛明儒一把攬過小女兒,在女兒額頭上親了一下。

“爸你好冷啊,都凍到我了。”湛歆愛嬌道,“姐姐——哎?姐姐你頭髮怎麼弄的啊?新發型嗎?哇!好酷好天然啊!”

“就是新做的啊。”湛藍箏笑呵呵道,“這叫風中凌亂天雷頭,很流行呢。是咱爸和我一起挑選的髮型呢。”

湛明儒一把扯下湛藍箏身上的外套,交給迎過來的陸微暖,“有勞二弟妹。這孩子把羽絨服給扯壞了。”

陸微暖輕道:“大哥你臉色可不太好,給家裡來個電話,讓傀儡送一套去啊。哪能用身體開玩笑?”

“我去給大哥加碗薑湯。” 湛明嫣決定了,陸微暖補充說:“掌門也得來一碗,看這小臉蛋,都凍紅了呢。”

“謝謝二嬸關心!”湛藍箏甜甜地說,“不過這不是凍紅的啊。”

陸微暖的眼睛,努力要一個故意的“瞪開”動作,好表示她那其實並不存在的驚訝感。

不過這個表情尚未擺好的時候,湛明儒已拍拍手,一隻傀儡應聲出現,他吩咐了一句“準備熱水”,然後淡淡對湛藍箏道:“你先去淋浴換衣服,然後到我書房來。”

“大哥你不吃啊?!”陸微暖急切地說,“別啊。座位還正排着呢,剛剛還說掌門古靈精怪,總能做出點出其不意的——”

“她是挺出其不意的,要我都不知道,她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湛明儒的臉色不冷不熱地說。

湛明嫣倒是痛快地說:“還是先淋浴吧,散散寒氣。”

湛藍箏扭頭就往她的浴室走去,氣得湛明儒責了句“沒個規矩”,然後便是兩個中年婦女的連聲勸和。

MD。

湛藍箏想,都冬天了,怎麼還能讓我品出吞蒼蠅的感覺呢?

和極品男,白癡程,方容戴三賤人行,丁姓三觀不正女,包括八女王那抽風混蛋相處,都沒這般錯位的銷魂感。

湛家真是好風水,養出一窩人種蒼蠅來。外頭的閨女嫁進來,也成變形成了蒼蠅,卡夫卡前輩地下有知,一定會開懷大笑《變形記》終成現實的。

我的地盤,目前真是太有喜感了。

舒舒服服地吹乾頭髮,換上乾乾淨淨的家居服,湛藍箏昂首挺胸步入湛明儒的書房。

“爸。”

湛明儒端坐在寬大的書桌後,冷冷地注視着女兒,“解釋吧。”

“沒什麼可解釋的,反正您說的都是對的。”湛藍箏坦誠道。

“你以前不知道錢亭盛和家裡的關係,童盈見過你後,你還說你不知道嗎?!”湛明儒厲聲道,“爲什麼把控訴信傳開?”

“小愛傳的,和我無關。我把網號給她了,她說她要寫論文。”

“小愛的論文,週末在家都寫完了!我和你媽媽親眼看着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家再神通廣大,那兩眼睛也沒長到別人的腦門上去。”湛藍箏無所謂道,“反正我沒做。”

“好,你可以不承認這點。”湛明儒道,“那個和你關係密切的八卦記者是怎麼回事?如果不是她一次次寫文挑事,這起事件,也不會如此不可遏制!”

“岑嬌娜啊,老爸,您不會忘了她吧?我初中老同學啊。天生一張缺德八卦嘴,搞不好以後生兒子沒後竅,我管得了她嗎?她剛從國外回來,急着弄到爆料立穩腳跟,關我什麼事?她拿我電腦發貼子,我當天就把丫給轟走了!”

“不許說髒話!”湛明儒厲聲道,“好,我再問你。你二叔和你導師偷偷見面,爲什麼沒告訴我?”

“我二叔和我導師在餐吧見面來着。”湛藍箏誠懇地說,“喏,我剛纔已經告訴您了啊,是過去完成式了,不再是將來式。”

“放肆!”湛明儒一拍桌子。

湛藍箏沉了臉,“對不起,父親,您不該對湛家掌門喊這個詞,我可以視作犯上。”

“我現在是以父親的身份對你說話。”湛明儒陰冷地說,“而你,身爲湛家掌門,卻絲毫不顧及湛家利益,就憑這一點,家族裡的任何人,都有權質詢於你!錢亭盛這次被糊塗地拉下臺,生生損了湛家一條通往學界的人脈!”

“反正我不知道。”湛藍箏說,“沒感覺。除非您以後把咱家所有的人脈都詳細地告訴我,要不然一個陌生人進去了,關我什麼事情?”

“和沈玢見面是爲什麼?那個時候你應該知道錢亭盛的重要性!”

“我看他長得像個感嘆號,跟您的表情有一拼,所以倍感親切。”湛藍箏說。

啪!

湛明儒給了女兒一巴掌,他用力極狠,湛藍箏猝不及防,摔到地毯上,她被打得眼前一陣金星,耳朵都嗡了。

咣。

門開了,齊音然端着一碗薑湯,愣了下,隨手又關了門。

“明儒。” 她將薑湯放到桌子上,“先喝口,暖暖胃。一回來就在書房忙……”她給湛明儒又披了件外衣,讓湛明儒推拒了。

“你又怎麼氣你爸爸了?”齊音然皺起眉頭道,“這孩子,一回來就鬧得家裡不安。”

湛藍箏擡起臉——右臉頰腫了起來,“沒什麼啊,不過是不小心讓我老爸,從形似感嘆號,又進一步擁有了感嘆號的含義而已。證據是我臉上的印章。”

齊音然修長的身子又抖起來了,宛若寒風中的弱柳,“這麼和自己的父母說話——太不成話了 !早就該好好教訓你!上次醉酒鬧事就該狠狠教訓!也比現在讓做父母的傷心生氣,讓外頭的人看笑話好!”

啪!

湛藍箏痛地喊了一聲,那力道迫得她立刻低了頭,藤條正正抽到她肩膀上——自然明白,她老子讓她換了家居服再過來,自然是衣服薄,打起來更痛些。

啪!啪!啪!

藤條狠絕地抽到湛藍箏的背上,連綿不絕。湛明儒這回也不說話,只陰沉着那張中年俊臉,一次次掄圓了胳膊,將藤條重重落到到女兒身上,也不管是什麼地方,後背,肩膀,胳膊,臀腿。眼看着女兒身上那件月白的衣衫上,透出了一條條密密麻麻交錯的紅痕,那紅色,在毛細作用下,一點點擴散。

齊音然看了半天,終於開口道:“行了明儒,你爲了錢亭盛的事兒,好幾個晚上都沒睡了,好好休息吧,彆氣壞身子。”

不提“錢亭盛”也罷,一提,湛明儒更是眼暈,他丟開藤條,直接取出了小皮鞭——齊音然喊了聲“行了,別把女兒打壞”,他推開妻子,鞭子在空中轉一圈,呼一下落到湛藍箏的背上,登時就將衣服抽爛了。

湛藍箏尖叫起來,她真是痛慘了,明顯能感覺出,這回她老子已經氣到一點都沒留力氣,那藤條猶如雨點般撞過來,沒有讓疼痛舒緩的空隙,甚至快喘不過氣了。而這次的鞭子,更是狠絕凌厲,她有種革命烈士被鬼子刑求的慘烈感,第二鞭子下來的時候,她眼淚都出來了,只歇斯底里地一面打滾躲避鞭子的來襲,一面尖叫道:“反正我是你生的!你帶種今天就抽死我!抽不死就算你輸!把我抽死了,你就去跟湛家人說,你湛明儒的能耐大了去了,能把親閨女給弄死!你把湛家的合法掌門都能給活活打死!你帶種現在就開祠堂把我廢了啊!讓整個玄黃界的人,都看着你是何等高風亮節,大義滅親,明正典刑啊!你躲到書房來跟女兒逞威風算什麼能耐?!”

湛明儒氣得臉頰肌肉直抖,“吃裡扒外的逆女!這回的事情,如果我願意,完全可以給你一個叛族的罪名!徹底廢了你!還敢在我面前亂嚷,抽死你都是輕的!”

他斥責着,手裡的鞭子落得更加密了,捲起來的風,讓齊音然都心驚膽顫不敢靠前,“明儒,別打了,別把孩子打壞了!”

“你說你要抽死我是吧?!” 湛藍箏高聲叫喚着,她擡起淚流滿面,還添了兩道鞭痕的臉,“好!好!我湛藍箏固然不孝,也還良心未滅,絕不連累你當個殺女的不慈之父!我這就一頭磕死!屍首給丟到外頭去用不着收斂,臭不了湛家一寸的地!”

她話音一落,閉了眼,對準那尖銳的桌角,猛地就撞了過去——齊音然叫了一聲,她來不及反應,湛明儒的手掌已急急攔過去,讓湛藍箏的額角給撞了個正着,他的手掌生生往後一退,磕到了桌角上,手背生痛,他都不由倒抽一口氣。

這麼猛的力氣,如果太陽穴當真撞上,必死無疑,幸好自己反應快……

怕,急,喜,驚,氣,怒,一併上來。湛明儒猛地揪起軟到地上的女兒,看她哭得慘烈,分明還是活生生的人,他差點就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裡,慶祝劫後餘生般的。但是,一股子喜一股子氣輪番交織到他胸口,結成一團,堵到胸悶,湛明儒一個巴掌又掄了過去,“你,你可真敢啊?!”

湛藍箏慘叫了聲,摔到地上,湛明儒再次抄起鞭子,齊音然也忍不住了,剛要攔,書房的門,被咒法轟開了。

“住手!”

湛修慈怒道。

湛明儒的鞭子生生頓住。

“天吶,我的小心肝哦!”白髮蒼蒼的湛青凰——湛修慈的小姨媽,湛家目前輩份最高的長者,步履蹣跚地疾走而來,若不是齊音然扶了把,這將近百歲的老人,估計都摔了好幾次。

“曾姨婆——!”湛藍箏立刻哭開了,“曾姨婆……”

“我的乖孫啊!”湛青凰一把抱住湛藍箏,曾祖孫相對痛哭。

“我爸要打死我……”湛藍箏嚎啕大哭,湛青凰邊落淚邊道:“曾姨婆來了,誰都不敢打你,誰先弄死你,就先弄死我這把老骨頭得了!”

湛修慈站在門口,冷冷地注視着長子——他身後,站了不少湛家人,但都不敢進來。

他邁開步子,進到屋裡,關了門——將後面欲跟進來的一行人,都給擋住了。

看了眼自己的長孫女——衣衫碎裂,道道血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啪!

齊音然驚呼了一下,“爸!”

湛明儒的臉歪到一邊,卻不敢說什麼。

湛修慈慢慢放下手。

“明儒,箏兒是你親女兒!你是瘋了不成?!”

“父親……”湛明儒低聲道,“我……我沒想……”

“我爸就是瘋了啊!他爲了一個貪污受賄的流氓錢亭盛,竟然要抽死他親閨女啊!他親口說他要抽死我……爺爺,爺爺……您差點就見不到我了……您再也見不到箏兒了啊!”

湛藍箏窩在湛青凰懷裡痛哭道,“曾姨婆,曾姨婆您救我啊,我痛死了,我痛了好久都沒人救我啊,我恨不得死了啊……”

湛青凰早已老淚縱橫,“乖孩子不哭,曾姨婆護着你呢。明儒!你,你這孩子……你們湛家這些男人!迫死了一個嬋兒,是不是還要迫死箏兒?!”

湛藍箏放聲大哭,“姑母啊!姑母啊!您幹嘛去得那麼早啊!您幹嘛扔下箏兒不管啊!您幹嘛把法杖早早就給了我啊!我不堪重任,我給您丟臉了啊!您在哪裡啊?!您當初幹嘛不帶着箏兒一起走啊!也好過在這裡被自己親爹活活抽死啊!”

越說越是難過,想起記憶丹中,湛明嬋的一顰一笑,那些溫柔的撫摸,那最溫暖的親吻,那聲聲的“箏兒”,還有堅定地擋在藤條前,把她牢牢護在後面的柔弱身影……

“姑母……姑母你帶我一起走了吧……”湛藍箏這回是真的放開感情,將憋了太久,太久的淚水,統統放了出來。

遲到了近乎二十年的淚水,給最愛我的那個人,爲她生命的消逝。

湛青凰也哭出聲了,“我可憐的嬋兒啊,我可憐的箏兒啊,你們怎麼就那麼命苦啊!怎麼你們的老子都這麼心狠啊!”

屋子裡的氣氛愈發尷尬,齊音然再也忍不住了,“爸爸,姨婆,明儒真的沒有要打死箏兒啊,剛剛箏兒尋死,明儒比誰都急,他攔得可快……”

“什麼?”湛青凰的根根白髮,幾乎豎起來了,“尋死?!尋死?!箏兒天天開開心心的,是那種會尋死的人嗎?!明儒,你竟然逼得親女兒尋死!你,你好狠的心啊……哎呦,哎呦氣死我了,我這老骨頭不行了……”

她猛捶着心臟,湛藍箏正好把着湛青凰的脈,心知不是作假,頓時也驚了,“曾姨婆,曾姨婆!您別嚇箏兒啊!您怎麼了?!您別嚇唬我!”

“來人!”湛修慈喝了一聲,早就排在外面的一家老小都涌了進來,“快點找醫生!快!”

屋子裡一片混亂,鬧哄哄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湛青凰吃了點硝酸甘油,心臟的病痛,這才平緩下來;湛藍箏也被立刻送回到自己的臥室,讓家庭醫生給診治上藥。

書房裡,只剩下湛修慈和湛明儒父子倆。

“明儒。”湛修慈對他說,“箏兒是湛家掌門,這是嬋兒傳的。一定限度,你可以管教,打罵,但是要注意分寸。毒打掌門的事情若是傳開,對家族的穩定,家族在玄黃界的穩定,都沒有任何益處。”

“我知道的,父親。”湛明儒恭敬道,“今日是兒子急躁了。兒子會立刻想辦法彌補。”

“即便甩開這一切,她也是你親生的女兒。” 湛修慈提高了聲音,說,“一個小小的錢亭盛和童盈,丟了就丟了。你至於麼?湛家從來都是廣設人脈,絕不走一條路,吊一棵樹。”

“我知道,父親。只是箏兒這回有點過分,她分明是故意和家裡做對。”

“即便如此,即便箏兒做得再過份了……”

湛修慈的身子,輕輕顫了下,“明儒,別忘了你的妹妹。”

“父親。”湛明儒擔心地扶住了他。

“兒子。”湛修慈閉了閉眼,輕聲道,“爸爸是真的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也品嚐到,爸爸失去你妹妹的……那種痛苦。”

老人輕聲說:“無論什麼也無法彌補。一輩子,都再也走不出了。”

卷七完。

敬請期待卷八——索命

第八章 雙胞胎第二十章 解開謎團第三章 夜晚湖邊第二章 神逝楔子第十一章 潛形火第十一章 絕交酒和新房客第六章 第一股風第十六章,很簡單,是全文的大結局。第一章 提親第三章 談個交易第八章 網殺第十章 颶風來襲第六章 又進來一個第十六章,很簡單,是全文的大結局。第十五章 朝陽(大結局)第三章 不動聲色的改變第八章 雙胞胎第十章 地下驚魂第十章 程澄失業失戀了楔子第九章 衝突第十章 飛車第七章 行走在蜃樓裡第八章 墜落第四章 警鈴楔子楔子第七章 做賊第八章 雙胞胎第九章 母子第十一章 甦醒第二章 誰住客廳?第三章 休養和繁忙第一章 身後第七章 虛實第六章 第一股風第三章 魅惑女要對付極品男第七章 選擇(本卷完)第二章 定計第六章 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第九章 日出新年章 承諾與背叛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五章 血腥後院第七章 山雨欲來第六章 一錘終定音第四章 第一天上班第四章 第一天上班第十二章 傷逝第三章 休養和繁忙第十五章 秦晉之好第八章 第二股風第八章 網殺第十五章 朝陽(大結局)第十章 蓄勢待發第三章 混亂前夕第十二章 傷逝第二章 神逝第十章 離開第十五章 朝陽(大結局)第七章 山雨欲來第八章 第二股風第十一章 一個白癡的堅持與大膽第七章 真相第一章 深山旅店第二章 神逝第五章 爲他們而戰第十六章 餘波第十章 飛車第五章 蝴蝶振翅第七章 相遇第十章 自取(解決陸微暖,長了點,見諒)第三章 生死交替第八章 西山驚魂楔子第二章 查看現場第八章 掉落的車鑰匙第十章 颶風來襲第十章 程澄失業失戀了第三章 山寨楔子第十一章 一個白癡的堅持與大膽第四章 第一天上班第二章 誰住客廳?第一章 露餡第四章 珠簾隱約楔 子第四章 廣播裡的聲音第六章 剁洋蔥的用意第七章 行走在蜃樓裡第十一章 一個白癡的堅持與大膽第二章 魅影妖嬈第六章 極品男搬桌子了?第十一章 潛形火第三章 所謂淡定第一章 西山的決鬥第四章 珠簾隱約第二章 查看現場第十章 蓄勢待發
第八章 雙胞胎第二十章 解開謎團第三章 夜晚湖邊第二章 神逝楔子第十一章 潛形火第十一章 絕交酒和新房客第六章 第一股風第十六章,很簡單,是全文的大結局。第一章 提親第三章 談個交易第八章 網殺第十章 颶風來襲第六章 又進來一個第十六章,很簡單,是全文的大結局。第十五章 朝陽(大結局)第三章 不動聲色的改變第八章 雙胞胎第十章 地下驚魂第十章 程澄失業失戀了楔子第九章 衝突第十章 飛車第七章 行走在蜃樓裡第八章 墜落第四章 警鈴楔子楔子第七章 做賊第八章 雙胞胎第九章 母子第十一章 甦醒第二章 誰住客廳?第三章 休養和繁忙第一章 身後第七章 虛實第六章 第一股風第三章 魅惑女要對付極品男第七章 選擇(本卷完)第二章 定計第六章 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第九章 日出新年章 承諾與背叛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五章 血腥後院第七章 山雨欲來第六章 一錘終定音第四章 第一天上班第四章 第一天上班第十二章 傷逝第三章 休養和繁忙第十五章 秦晉之好第八章 第二股風第八章 網殺第十五章 朝陽(大結局)第十章 蓄勢待發第三章 混亂前夕第十二章 傷逝第二章 神逝第十章 離開第十五章 朝陽(大結局)第七章 山雨欲來第八章 第二股風第十一章 一個白癡的堅持與大膽第七章 真相第一章 深山旅店第二章 神逝第五章 爲他們而戰第十六章 餘波第十章 飛車第五章 蝴蝶振翅第七章 相遇第十章 自取(解決陸微暖,長了點,見諒)第三章 生死交替第八章 西山驚魂楔子第二章 查看現場第八章 掉落的車鑰匙第十章 颶風來襲第十章 程澄失業失戀了第三章 山寨楔子第十一章 一個白癡的堅持與大膽第四章 第一天上班第二章 誰住客廳?第一章 露餡第四章 珠簾隱約楔 子第四章 廣播裡的聲音第六章 剁洋蔥的用意第七章 行走在蜃樓裡第十一章 一個白癡的堅持與大膽第二章 魅影妖嬈第六章 極品男搬桌子了?第十一章 潛形火第三章 所謂淡定第一章 西山的決鬥第四章 珠簾隱約第二章 查看現場第十章 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