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所以殺了你。
文遠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蹙眉了。
現在的孩子,看得都是些什麼書啊。
她合上這本沒收的書,看向正在埋頭答卷的孩子們,目光又在那張空位上掠過——這裡坐得該是樑菲嵐,一個受男生歡迎的女孩,成績中等,爲人還算低調。
她沒參加期中考試。
吊扇在頭頂旋轉,攪亂一屋熱風。
文遠淑擦了額角的汗,一面盤算着如何跟樑菲嵐的父母聯繫,一面踱到窗前。不需遠眺,入目已是波光——
她所供職的學校,位於城市的西北,建在湖邊。
向外望,高高的鐵柵外,一汪碧波盪漾,能從綠蔭中望見沿湖而走的三座亭子——重檐六角,攢尖頂子琉璃瓦,分立岸沿,也不知其掌故,自就不明年歲。暮春最後一場風,颳倒一顆生蟲的楊柳,砸了一座亭子,文保單位重視,多方協調給修好。只不過讓樹砸了一下,只掉了些瓦片,塌陷了頂部,卻沒倒下,到底是歷史風霜裡走過來的古建。
齊着湖邊的是青磚小路,斜坡河堤,草坪野花,再往外種了圈河柳,綠滿枝頭,引了不少黃鸝,亦有數十老人家提籠遛鳥,或是柳下拉開棋局,自天翻魚肚白,殺至金烏掩到西山的背後。
開春還有放風箏的孩童,此時溫度上來,天上的風箏少了,湖裡的人倒是多了。
只是這湖——從不見有水鳥棲息。
看看腕錶,還有三分鐘,就該收捲了。
“大家檢查一下姓名,班級還有學號。答題卡還沒有填塗的,抓緊時間,離考試結束還有三分鐘。”
她感覺到了教室裡一點點小的騷動——在學生們的內心裡,隱隱透了出來,不安,擔憂,嘆息,鬆氣,興奮,緊張,躁動。其實她自己也是,一來擔心本班的成績,二來也爲考後學生們必然的鬆懈與玩鬧,和可能出現的安全問題,憂心發愁。
還剩一分鐘。
把窗子關小,目光又掃了那湖一眼,在一個長裙女子身上,微微歇息。
雖然離得不近,但遠觀一下,這連衣裙倒真是不錯,藕荷色,依稀有印花,加上女子的長髮,如湖邊的柳條般柔軟,淡淡的憂傷和美。
女子動了動,似乎看向這邊。文遠淑竟覺得這女子在向自己微笑,她也就下意識地,友善地笑了笑。
目光本能下移,注意到這女子穿了一雙高筒靴。
這都什麼季節了……
念頭一閃而過,她又看了一下腕錶,三十秒。
再擡頭的時候,那女子已不見了。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
文遠淑開始收卷,“大家先休息三十分鐘,然後回班開會。”
抱着卷子回到辦公室,坐下喝口水,隨手批改了前幾題,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將試卷鎖好。正待離開,走廊上卻響起唐突的奔跑聲,辦公室大門被猛地撞開,原是隔壁班的韋典,文遠淑認得——她這個語文老師教了三個班呢。
韋典此時跑得臉紅脖子粗,“陳老師!”
文遠淑看了比自己大了一輪的陳老師一眼——隔壁班的班主任。
陳老師沉了臉道:“韋典!你和孫鈞怎麼沒來考試?!”
文遠淑常聽陳老師抱怨,孫鈞和韋典這兩個孩子,天天逃課。在網吧堵了多少回,訓了罵了多少次,還是一如既往。請家長都沒用,那學校也沒轍了。
“陳老師!”
韋典已經有了小鬍子的嘴角一咧,哭出來了。
“陳老師,不好了!孫鈞他……他……他溺水要死了!二班的樑菲嵐跟着上救護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