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清晨,最是動靜相宜。青山映得紅光滿面,溪水睡眼惺忪地伸開懶腰,林木蔥蘢間,有山花徐徐展顏;百鳥清鳴下,薄霧安靜流轉,正合了前人詩句“鳥鳴山更幽”。
但行走于山間的這三人,卻無半點詩人雅興。因是已入夏季,深山溼氣更重,她們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踉蹌。爲首女子最是憔悴,髮帶枝條,裙角污泥,頸間一道紅痕,似是讓利器傷過;走起路全然無神,一對眸子隨時要淌出洶涌淚花;中間的女子步伐平穩,裹緊斗篷避開樹葉上墜下的晨露,露在外面的肌膚雪潤光滑,擡首間卻會駭人一跳——三道猙獰疤痕,毀掉本該清秀的容顏,令人扼腕嘆息;最後那個,神色緊張而鬼祟,一雙小眼前後左右到處看,走起路來也不帶勁地很,似乎隨時都要脫離夥伴,朝着別處去。
這三人,正是湛明嫣,湛思露和陸微暖。
幾個小時前,湛思露劫持湛明嫣,要求湛藍箏放她離開。湛家當即分成兩派,一派以湛明儒爲首,堅決不肯放湛思露,至於湛明嫣嘛,反正兩個都是罪人,而且當女兒的都不在乎親孃死活,旁人還管的來麼?放虎歸山是絕對不可,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還請掌門當機立斷,擒拿湛思露這殘殺無辜,甚至不放過血脈之親的逆女;另一派沒有主心骨,人數較少,諸如湛明磊之靈魂這樣的,只是有氣無力地希望不要漠視湛明嫣的命,湛思露既然連親姐姐都能下手,如何不敢對親母動手呢?還是不要心存僥倖,再怎麼說,都是骨肉至親,同爲湛家人,相煎何太急呢?言語甚是誠懇,但力度顯然不及湛明儒。倒是湛藍箏一直沉默,只是緊盯着平靜依舊,沒有半絲焦躁情緒的湛思露。
“她是你親孃。”湛藍箏說。
湛思露笑道:“說句真心話,姐姐,如果老天爺要大舅母死掉,你表面悲痛,會不會暗自高興呢?”
齊音然臉色灰沉,瞥了大女兒一眼——湛藍箏面不改色,“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兒女之間的矛盾再大,溝壑再深,也不能超越親情與道德的底線。湛思露,放了你母親,她拼命到今日,也是爲了你。”
湛思露手下一緊,湛明嫣發出一聲壓抑痛呼,那符咒似已入到脖頸皮肉內,湛思露側耳聆聽母親的低吟,微笑甜美,“拿出點解決實際問題的態度來。”
湛藍箏痛快道:“湛家人都讓開。你走吧。”
湛思露一怔,“讓她也跟着我走。”指指灰頭土臉的陸微暖——她聽了湛思露的話,眸內跳躍起希望之光,又忽然寂滅,換上恐慌。
“豈有此理!”湛明儒厲喝之聲剛落,湛藍箏說:“好。讓她們三個走。”
“湛藍箏!”湛明儒怒道,“你的腦子讓門板——”他這話只說了一半,鳳曉白就接受了湛藍箏眼神的示意,悄無聲息地點了湛明儒,令他無法動彈。這位老子萬沒想到自家閨女的膽子越來越大,眼內涌滿勃然怒意,雖動不了,卻恨不得用凌厲視線捆住女兒,鞭笞一番才能解恨。
湛明儒無法開腔,旁系那堆跟風的人也都沉默下來,局面暫時被湛藍箏掌握住。在她的命令下,湛家主宅大開綠燈,湛思露挾持湛明嫣,帶着陸微暖,連夜逃往西山。
此刻踏入西山地界,湛思露停下腳步,鬆口氣,“安全了。”
“咱們去找姎妱神女?”陸微暖壯起膽子問。她這一路走得頗爲忐忑,畢竟她當衆出賣了湛思露,和盤托出各種私密。天曉得湛思露把她撈出來是爲了什麼。
湛思露攏攏斗篷,微笑間,三道疤痕舒展,噁心得陸微暖偏頭不想再看。湛思露不動聲色,將對方之厭惡盡收眼底,卻從容又理了理額角碎髮,冷道:“二舅媽媽,您不必恐慌。爲求自保而出賣同伴,是可以理解的事。一個優秀的領導人應該有足夠的實力讓自己的屬下不至於被逼迫到那般境地。這回我輸了,才讓您受到湛藍箏的盤詰,不得已吐露實情。不是您的錯誤,而是我的責任。”陸微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湛思露繼續說,“我們還活着,還有很多機會。只要找到姎妱神女,一切就都好辦了。畢竟我們是爲神女辦事。這就有勞二舅媽媽了。”陸微暖恍然——湛思露是找不到神女的,而她陸微暖最開始就是姎妱的手下,自然知道該往哪條路走。
“您帶路吧。”湛思露果然禮貌道。陸微暖猶豫一下,目光落到靠着楓樹,微微輕喘的湛明嫣身上——這女人,湛家的千金小姐,經受多年隱忍,連月緊張,近日的囚禁和精神上的層層打擊,此刻已破落不如一個乞婆,幾乎沒了生氣。
“她會給咱們帶來麻煩嗎?”湛思露會意。
陸微暖心中一動,假意爲難道:“湛明嫣終究不是神女的人。我能爲神女引薦你,但是她嘛……你也知道,神女本就不喜玄黃世家,更是因爲無涯和湛明嬋的事,對湛家深惡痛絕……”
“也好。”湛思露格外痛快,“我本就沒想帶着她,太麻煩。畢竟我剛殺了我姐姐,她的親女兒,她不可能不懷恨在心,說不定會背後捅刀。”
湛明嫣彷彿被棍子當頭一擊,嘴角泛起煞白,“你說什麼……?湛思露!我是你親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待我?!”
深山人煙罕至,湛明嫣放開面子,拼盡力氣去喊。枝上鳥兒驚起,落葉繽紛,宛若枯蝶墜落。
相比陸微暖掩蓋不住的幸災樂禍,湛思露沉靜地多,“我當然知道您是我親媽。我喊她二舅媽媽,喊您媽媽,二十年了。我是您親生女兒啊,媽。”
口口聲聲的稱謂,讓湛明嫣迅速軟弱了,她靠着樹幹,身子無力地滑落着,舉起雙手要去掩面而泣,卻絕望地發現,手掌沾滿鮮血——那是湛思晴的血,被小女兒親手殺害的大女兒的鮮血。幾個小時前還是溫熱的,現在冷卻了。
“都是我生的……不……不……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淚水滾滾而落,湛明嫣癱倒在地,終究是緊貼住殷紅而腥甜的雙手上,失聲痛哭,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時間不多了。”陸微暖積極地提醒,“萬一湛藍箏的人馬追過來呢?她手底下人才濟濟,尤其是那個宗錦……”——湛思露臉色微沉,陸微暖聰慧地不再多提。
“媽,您走吧。”湛思露輕輕一嘆,“殺了姐姐,我很抱歉,也很無奈。木已成舟,還好我活着,您不是膝下冷清。若我再有個閃失,你就真的老無所依了。”
湛明嫣虛弱而憤怒道:“你威脅我?”
湛思露挑挑眉梢,“我只是告訴您一個事實,並且給出合理建議。”
“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是你媽!不是敵人!”湛明嫣崩潰般地呼喊,“你是我的女兒!我生出來我養了二十年的親生女兒啊!爲什麼你要用這樣絕情的口吻,爲什麼要用如此冷冰冰的事實逼我就範?!爲什麼你殺了晴兒,爲什們你劫持我,爲什麼你還要殺你外公,甚至沒放過你的親二舅……爲什麼啊……爲什麼你殺了你姐姐啊,你要我怎麼辦啊……”
語調急速轉弱,抑制不住地流淚,“露露,我的女兒,你爲什麼啊……我生你,養你,這麼多年,守着寡,我爲什麼啊,我圖什麼啊……”
湛思露第一次露出明顯厭惡的表情,“可以了。我最討厭這樣懦弱的哭哭啼啼,讓我看不起您。媽媽,我從沒求着您生下我,也沒求您養我,更沒求您守着寡養我!是您自己願意這樣做,就不要把選擇這條路的責任推卸到別人頭上來!”
湛明嫣吃驚地止住淚水,“……什麼?”
“您把我生在湛家不是錯。錯的是把我當成實現您野心的工具。”湛思露冷靜地說,“如果當年您肯踏踏實實地生活,不去追逐掌門的位置,那麼您也不會把我過繼到二舅名下。是您的這個舉動,攪亂了一切——讓外公警惕,讓大舅打壓,讓二舅反感,也讓我有了當掌門的希望,是您製造的這個機會,喚起了我的鬥志。其實我是被迫走上這條路的,但無論如何,我走上來,就發誓要走好。所以媽媽,現在一切都停不了了。只因爲當初您的不甘和隨後的決定。”
湛明嫣仿若聽了天方夜譚,再次無力地掩面,“我是爲了你好啊……我是真的爲了你好啊……當掌門,榮華富貴,呼風喚雨,讓你不至於對湛藍箏彎腰,不用對湛明儒、湛明磊那一家子奉承,不用再懼怕外面對咱們一家名分的議論指點,這有錯嗎?我說的不對嗎?我是爲了你好……露露啊……媽媽怎會不疼你?媽媽是真心爲你鋪路啊……”
“是爲了您自己吧?爲了壓過那片死掉了,還永遠在湛家宅子裡存在的陰影。”湛思露冷笑,“湛明嬋,我的姨母對吧?您恨她母親佔據外婆應有的位置;您恨你們共同的父親害死了您舅舅應文思——如果他沒死,應家就是玄黃第一家,您就是玄黃第一人的寶貝外甥女,意氣風發,呼風喚雨,豈會忍氣吞聲,低調做人至今呢?但讓您失去這一切的恰恰是您親爹。多可悲,這一切都是您父母造成的,但您不敢恨他們,他們是您活下去的憑仗。於是您去恨姨母,她是您活下去的動力。您找到多少恨她的理由?她從小生活在親爹孃身邊,而您要忍受被戴綠帽子的養父的冷眼;她有兩個同胞兄弟,而您孤立無援;您最最恨姨母的蠻橫任性,尤其是對外公的無理取鬧;相比之下,您只能十二萬分地尊敬外公,把他當偶像去小心翼翼地呵護崇拜着。您心理失衡,痛恨姨母在家裡擁有特權,所以您在刑房故意折磨羞辱着姨母,把她一點點毀掉。甚至過去這麼多年了,姨母都走了這麼久,您最喜歡的,還是關起門來,給我們絮叨當年姨母受刑的細節,一臉得意地回憶……那一刻我覺得您是如此卑賤而無能——”
湛明嫣哆嗦着趴在野草中,幾乎要將自己埋入泥土裡,湛思露冷眼看她卑微的樣子,流露出最嘲諷的笑,“捏着回憶來安撫自己,這麼多年還記得那麼清楚,不是內疚,不是爲吸取教訓,而是因此陶醉,意 淫着。偏偏表面上還要一臉無辜的沉痛,媽,您真可憐。您比不過姨母,您比她多活二十多年,也沒把她比下去。您在外公心中的地位就是硬不過姨母。並非姨母是婚生,是外公親手帶大的女兒,而是因爲您只把外公當工具看,一個可以許給你更多美好希望的工具,姨母純粹把外公當成一個父親,去合情合理地撒嬌任性。力是相互的,愛也是。所以媽媽——”湛思露挺直脊樑,高高在上對湛明嫣說,“您把我當成奪位的工具,又怎能指望一個工具會對您有額外的感情呢?”
湛明嫣沙啞地哭道:“可是媽媽愛你,媽媽利用你,這不衝突,真的不矛盾,我們是一家人,應該相互扶持……露露啊……” 她揪住湛思露那件斗篷的一角,“露露……”
湛思露退後幾步,湛明嫣匍匐着,哀求着,趕着去揪住那斗篷的邊角,“露露,看着媽媽,告訴媽媽,難道……難道你恨媽媽?”
湛思露平淡地說:“您有多恨外公,我就有多恨您。言盡於此,您下山路上小心。陸微暖,我們走了,帶路。”
陸微暖趕忙應了一聲,趁着轉身,她斜了湛明嫣一眼,神色中隱帶得意,做了一個口型——“活該。”
“陸微暖我殺了你——!”湛明嫣無法忍受被陸微暖羞辱,十指併攏喚起玄黃之力,那些奔出去的力量卻被湛思露靈敏地擋了回來,彈到地上,巨大聲響後,濺落的土塊好似傾盆大雨,打得湛明嫣跌倒在地,渾身生痛。
“你護着她?你護着她?她是你什麼人啊?!誰纔是最愛你的人啊?!”湛明嫣拍打着泥土,歇斯底里地嚎叫,湛思露平靜道:“她可以把我引薦給神女,重整河山,捲土重來。您能給我什麼呢?回湛家任湛藍箏折磨嗎?”
“……你就是用利益來衡量親情嗎?”湛明嫣頹然,湛思露淺笑,“是您先這麼做的,別怪我照樣學樣。您快起來吧,這個醜陋的樣子真讓我遺憾。我想姨母最落魄的時候也比您目前要強。陸微暖,我們走。”
湛明嫣眼睜睜地看着小女兒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跟着陸微暖,消失在前方的山坡後。
剎那,只覺得一切都完了,一輩子恰如浮雲一朵,風來散去。水月鏡花間自我沉醉,陡然乍醒,原是一場莊公夢。九天直入深淵,跌得痛不欲生。
“我母親無辜被殺,我父親不是我一個人的父親,我被手足猜忌,被旁人瞧不起,我的丈夫被害死,我女兒卻捨棄我,投奔那害死我丈夫的主謀與幫兇……”湛明嫣扶着一顆顆楓樹,踉踉蹌蹌在山間小路,向着開闊處,失神落魄的走着。
她身後,朝陽冉冉升起。
“我一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兩個女兒,我的大女兒錄下了我的罪證,我的小女兒殺了我的大女兒,挾持了我,將我丟在深山老林……”她喃喃自語,往前走了幾步,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紅得朗潤,骨肉之血和朝陽的色澤,詭異地混淆在一起,流轉着,刺痛她的眼。
她恐慌地不敢再看,四下張望,一片金紅的光輝正徐徐鋪開在她站立的這方開闊的懸崖邊,俯瞰:高崖陡峭,林深木秀,不知其丈;眺望:山下馬路,小樓人家,一切都在晨霧的朦朧中,密麻地鋪開而延伸着,在日出的光明下,裹着平淡而清新的羽衣,向着希望的天界飛翔。
那是湛家外的世界,最平凡的人家。
紅日初升,住在裡面的人會起牀洗漱,做飯用餐,看看報紙和早間新聞,換衣換鞋,揮揮手與家人告別,上班上學。辛勞一天後,會等來晚上溫馨的團圓。沒有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也許時有拌嘴,卻從不記恨。
一生追尋那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權力,浸泡在風風雨雨中,也不曾知道沒有猜忌的日子該怎樣過。她將行李一件件丟掉,去攀援頂峰,那上面該是黃金遍地,卻沒有爬到,就要粉身碎骨。
或許爬到了,那也只是光禿的山頂,淒冷陰森。
湛明嫣呆呆地想。
活到這把年紀了,從來不知道,湛家外的家,是怎樣的感覺。
腳下就是。
那麼,要過去看看嗎?
嗯……
帶着渴盼和好奇,她向前傾斜,傾斜,再傾斜,終於失去了重心。
風聲呼呼,她睜大眼,一切景物,愈來愈近……
爸爸……媽媽……我下輩子……
平伸的臂膀在空中揮舞着,不知是迎接,還是告別。
絕不給你們當女兒了……
墜地瞬間,青山無語,萬物寂靜,一切終歸寂寥裡,再無波瀾……
幾重山巒後,湛思露忽然停住腳步。陸微暖驚訝地看到,少女恐怖而平靜的容顏上,落下兩行晶瑩的淚水。
“接着走吧。”湛思露揚起臉,讓並不炙熱的陽光曬乾淚水,“我,必須繼續走下去。”
“剛纔,秦醫生對我說,表姑已被確認爲腦死亡了。”
湛藍箏站在監護室內的病牀前,低低說。她身後是湛家主脈的人——比起半年前,人數減少的得令人心驚。
被紗布裹緊的湛明嫣,毫無知覺地躺在牀上。她的周圍滿布各種先進的儀器,用來維持她無法主動的、微弱的心跳和呼吸。
“秦醫生詢問我,要不要放棄對錶姑的生命維持,說白了……”湛藍箏沉吟着,手指撫弄管線,“拔管子。”
“湛家花得起這個錢,但是沒這個……必要……”湛明儒抱臂而立,考慮再三,勉強道,“她……已經死了。”
湛藍箏回頭說,“要是我躺在這兒呢?您養不養?”
湛明儒勃然大怒,“你摔成什麼德性,老子都養得起你!”
“大概爺爺也會這樣想吧。”湛藍箏用正經的口吻說,“爺爺會醒來,會康復,即便是要決定表姑的去留,也該讓爺爺來選。表姑是爺爺和應泳思之女,應泳思已逝,能決定的,也只有爺爺了。就這樣吧,繼續用儀器維持表姑的生命。”
手指從管線上輕輕離開,“還有問題嗎?”
“你猜到湛思露會殺了湛明嫣?所以你放走她們?讓她們自相殘殺?”發問的是齊音然,這讓湛藍箏微微詫異,又很快了然,“我沒想那麼多。您也別想太多。”她委婉地安撫齊音然,對方一臉不信,摟緊湛歆愛的肩膀,“明儒……”似是尋求保護般,搭上湛明儒的胳膊,一家三口擁在一起,甚是溫馨。
湛藍箏彎彎脣角,一言未發,徑自走出病房,沿着走廊回到前宅書房,還沒推開門,咚咚上樓聲,湛垚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猛地又停住,眼圈通紅,不自然地活動脣角,似哭不哭的樣子。
“怎麼了?”
“……我媽……就是我後媽……陸微暖……”湛垚艱難地說,“……沒了……”
湛藍箏說:“哦?”
湛思露,下手快啊。
“剛來的情報……她被發現……”湛垚艱難道,“吊在西山深處的一棵樹上……已經……走了一天一夜了……”
作者有話要說:湛明嫣暫且謝幕……畢竟還有儀器維持……所以要等湛老頭醒來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