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上午,容采薇給大家發短信,報告自己出差回來了,提議大家聚一聚,然後分發禮物。
衆人歡呼雀躍。
晚上八點,菸袋斜街,老地方。
湛藍箏很興奮,鳳曉白則拿出了胃藥。
“遵醫囑,按頓吃,否則我絕對不讓你出去。”鳳曉白嚴肅。
湛藍箏接過藥,哀嘆。
那天湛藍箏醉得太厲害,不僅沒有參與到程澄被扣在孫橋屋子裡一宿的事件,而且直到第二天下午都沒醒酒,滿屋子貼符咒。鳳曉白一看那陣勢不對,抱上了人就奔醫院。檢查一番後,發現這妮子的胃也有輕微潰瘍。鳳曉白忙前忙後,掛號交錢交涉,都忙完了,抱着睡熟的湛藍回家,已經十二點多了,嚴格說,是第二天了。
回來的時候,孫橋的房門緊閉,門縫下一片黑暗,顯然已經睡了,鳳曉白也沒有驚動他,就在湛藍的臥室守了湛藍一宿。早上湛藍醒過來了,哇哇吐不停,鳳曉白清理穢物的時候才發現,程澄竟然在洗手間梳洗。
“程澄?你什麼時候來得?”鳳曉白十分驚詫,早上我沒聽到門響啊?
程澄一臉心虛,“就是剛纔啊……”
“誰給你開的門?”
“……那個極品男啦。”這句話可不是說謊,昨天下午的確是極品男給我開的門。
鳳曉白猶豫了一下,聽到湛藍箏在臥室裡病歪歪地叫道:“曉白——我想喝酸奶了——”
“我給你拿!”鳳曉白向程澄點點頭,意思是你隨便玩吧,然後洗手,從冰箱裡取了酸奶匆匆趕回去。
程澄覺得自己腿腳都軟了,她也不敢見湛藍箏,弄了下頭髮趕快往外溜,在客廳撞上了孫橋。
“…………”徹底無語了。
孫橋擡起眼皮看她一下,“怎麼?我還得給你開門嗎?”
程澄對着指頭好半天,“那個……那個……昨天晚上……你……我……”
“什麼事都沒有,我還不至於飢不擇食到如此地步。”孫橋鄙視地打量程澄。
程澄低頭,“那就好……我走了……你……你別跟湛藍說……”
“我懶得搭理瘋女人。”孫橋言簡意賅。
程澄也顧不得給湛藍箏辯護了,低頭匆匆溜走。這回鳳曉白聽到了撞門聲,一面喂湛藍箏吃酸奶,一面心想:真是奇怪啊,程澄怎麼這麼快又走了呢?
晚上八點整。
湛藍箏,江宜月,方丹霓,賈文靜,容采薇,還有厚着臉皮硬湊到女性聚會的唯一男性羅敬開準時到達。
相見歡後,湛藍箏問:“采薇,禮物呢?”
容采薇溫柔地笑道:“等程澄來了再說吧,不要丟下她啊。”
喝了口果汁,“對了,那個孫橋,他沒有再把你們怎麼樣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
“可惡!”江宜月憤懣。
“混蛋!”賈文靜氣憤。
“男性敗類!”羅敬開很有男子氣概地下定論。
“的確極品。”方丹霓曖昧地點菸。
湛藍箏嘿嘿一笑,“我和他沒完沒了!”
喝酒!
江宜月給撥開,“曉白給我來電話了,你有輕微胃潰瘍,所以只許喝果汁。”
湛藍箏很不滿,但是也不違逆好姐妹的意思,遂以果汁代酒,爲那天衆人義助友人又受了一夜驚嚇的事情敬了大家一杯。
剛放了杯子,賈文靜就大笑道:“程澄!死丫頭!你怎麼這回來晚了呢?罰酒!”
燈紅酒綠的迷醉中,程澄踏着高筒靴,咔咔有力地走過來。
羅敬開立刻跟着起鬨,“罰酒罰酒!晚一分鐘罰一杯!”
江宜月摟着容采薇的肩膀笑道:“那要我們看看,小丫頭晚了幾分鐘呢?本來我們都要分禮物了,采薇不肯,說爲了你,得等等呢。”
采薇也很高興,“程澄,快過來,要我看看你的燒傷好沒好。我還特意帶了去疤痕的藥呢,對燒灼痕跡最有效,也可以平時用,養顏護膚。”
方丹霓卻擡起下巴吐了口煙氣,奶香四散,她詭異一笑,“小姑娘今天打扮得好有意思呢。”
湛藍箏看着一路走過來的程澄,有種不太好的感覺。第一,小丫頭穿得太正式,活像要去面試。第二,小丫頭表情太嚴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第三,小丫頭的眼神不對,沒了平日見到姐妹們的欣喜,而是冷漠地,直勾勾地,落到了誰身上呢?
湛藍箏順着程澄的目光望去——
采薇?
“采薇!”程澄站定,賈文靜和羅敬開都嘻嘻哈哈地要拉她坐,她卻甩手拒絕了。
氣氛有點不對。
程澄忽然一笑,“諸位,我要親自給采薇接風洗塵。”
她從提包裡抽出一大瓶酒,啪一聲砸到桌子上。
紅星二鍋頭。
56度?!
轟!
轟轟!
轟轟轟!
舉座皆驚!
“程澄,你幹嗎?這麼高度數,瘋了?!”賈文靜質問。
“爲采薇接風洗塵啊!度數高,一口悶,采薇,咱多年的好姐妹了,還真是不分彼此了,咱這情誼可真是夠深的啊!!!”
程澄一字一頓地說。
她打開瓶子蓋,給自己倒了一杯,給容采薇倒了一杯,把杯子推給容采薇。
酒吧的霓虹燈掃過,容采薇的恬靜容顏,支離破碎。
“程澄,你和采薇都喝不了這度數,而且在酒吧你還自己帶酒幹嗎?快收了。”江宜月也勸說。
“我先乾爲敬!”程澄一笑,在衆人驚呼下一口悶了。
舉杯,讓大家看杯底,空的。
“采薇!”她揚起下巴,挑釁道,“敢不敢?”
容采薇怔怔地看着她,賈文靜和江宜月都要去抓她的手,卻晚了一步,容采薇也一仰脖子喝乾了酒。
杯子放到桌子上,容采薇捂住喉嚨咳嗽到臉紅,幾乎上不來氣,江宜月拍着她的後背,“程澄,你到底怎麼了?”
程澄嘆了一下,“月亮,老姐,麻煩你們能往邊上坐坐嗎?”
江宜月和賈文靜分坐容采薇兩旁,她們都以爲程澄要擠進來,便挪了挪。
容采薇擡頭看程澄,要張嘴說什麼,但是程澄已經微笑着搶先說道:“采薇,這麼多年的好朋友,好姐妹。按理說,姐妹之間互相幫助,你要是有什麼希望,就該趁早告訴我,赴湯蹈火我也盡力幫你辦到。這麼說來,倒是我真對不起你了呢。”
她搶過羅敬開還剩了一半啤酒的大杯子,將啤酒倒掉,剩餘的二鍋頭都灌了進去,在賈文靜以爲她還要喝,便起身去搶杯子的時候,程澄卻推開她,同時手起杯落,滿杯子的白酒結結實實地潑到了容采薇的臉上。
酒吧喧鬧無比,此間寂靜無聲。
白酒順着容采薇的髮梢,額頭,睫毛,鼻尖,嘴角,下巴,一滴滴墜落。
容采薇低下了頭,肩膀抽動,沒有罵,沒有擦。
“絕交酒也喝過了,戴翔,我讓給你了,祝你們百年好合,以後再不用偷偷摸摸,撒謊騙人,私通損陰德!”程澄聲音顫抖,忽然捂住嘴轉身跑開。
靜默三秒鐘。
賈文靜拽上羅敬開追了過去。
湛藍箏和江宜月面面相覷,方丹霓輕輕一笑,掐滅了黑魔鬼,風情萬種地起身,到吧檯去換酒了。
容采薇低着頭,酒水不停滑落,還有淚水。
“采薇?”湛藍箏不可思議地看她,“程澄她說的……難道你……你和戴翔……”
容采薇閉眼哭,江宜月遞過一張面巾紙,她也不接。江宜月嘆口氣,親自給她擦了擦臉,“有話說清楚,我們也好調和,也許是誤會呢。”
容采薇搖搖頭,“是我對不起程澄。”
湛藍箏倒抽涼氣,“你和戴翔,你們真的……”
怎麼可能?
“你不是這種人!”江宜月拒絕相信。
最溫柔,最和善的容采薇,多年相交,彼此瞭解甚深,這樣的女子怎麼會搶好姐妹的男友呢?
“是不是戴翔威逼你?”湛藍箏搜腸刮肚爲采薇找理由。
容采薇搖頭,“我和戴翔,在一起有一年了。”
湛藍箏感到腦子轟轟響,她看江宜月,對方也是一臉震驚。
“我和他,背叛了程澄,是我們主動的,同時主動,沒有任何誤會與被迫。”容采薇說,“這個樣子,是我活該。”
她們誰都沒再說話。
湛藍箏想,曉白說過,當窗戶紙被捅破的時候,人們經歷了尷尬,之後會慢慢熟稔而彼此更加信任。但爲什麼,采薇,戴翔,程澄之間的窗紙被捅破後,卻是斷交和心寒呢?
人心隔肚皮。
湛藍箏輕輕搖頭,她試圖將這句話甩出腦子,她拒絕相信這個事實,拒絕相信最體貼文靜的女孩,會是一個背後搶好姐妹的男朋友的人,而且這個時間,長達一年。
整整一年,容采薇和戴翔都在演戲,在程澄,在自己,月亮,曉白,老姐,敬開,丹霓面前演戲,在所有朋友們的面前演戲。
竟然有一年的時間了,在戴翔對程澄一如既往說着甜言蜜語的背後,在容采薇依然體貼與溫和的笑容背後,掩蓋了一個背叛的秘密。
騙子!
湛藍箏心底涌起了一股子憤懣和悲哀,幾乎扯裂了她——
都是騙子!
湛藍箏伸手按了按額頭,彷彿這感覺在很久以前有過,但想不真切了。
全都是騙子!
她們三人,沒有再說話。
酒吧的臺子上,有漂亮女子毛遂自薦要獻歌,男人們都在歡呼,因爲這女人不僅漂亮,而且是那種擺明了“泡我吧”的漂亮。
“大家晚上好,我要先說一說我唱歌的理由,就在剛剛,我的兩個朋友絕交了,因爲一個不怎麼出衆的男人。”
是方丹霓。
湛藍箏慢慢地站起來,江宜月按住了她。
“我想說,一個背叛了你的男人,是不值得你爲他落淚的,一個爲了你而去背叛別的女孩子的男人,是不值得你託付終身的。我並不排斥偷情,我欣賞偷情的神秘感,那也是一種美,心虛之下誕生的絕望美。因爲不知道明天會如何,不知道彼此有沒有未來,但依然控制不住,看到了懸崖,卻義無反顧地奔跑過去,只爲了瞬間的愉悅,甘願付出一切,如此壯美。”
方丹霓在霓虹燈的照射下,笑容明媚好似歌星,“面對這般悲涼的美感,如果是我,我不會有任何愧疚,也不會有任何憤怒。男人的出軌不過是幫助女人更好地檢驗貨色的質量,不好的產品,扔掉再換一個,所以我想告訴她們,現在或者是未來,無論是誰的問題,什麼原因,該分就分。”
“她說得有點過分了。”湛藍箏踏出一步,江宜月拼了老命將她拉回到沙發上。
音樂聲起,“好心分手,獻給所有曾經,現在,未來,分手的女人。”
方丹霓的唱功是這羣人中最好的,她本就是通曉音律,擅長西洋樂器的女人,而她的粵語發音,向來標準有味。
賈文靜和羅敬開回來了,沒有程澄。
“若註定有一點苦楚,不如親手割破。”
霓虹閃亮,掩蓋一切。
鳳曉白開車接湛藍箏回來的路上,安靜地聽完了事情的全過程。
“你不驚訝嗎?”湛藍箏嘆息。
鳳曉白穩當地握着方向盤,“湛藍。”
“嗯?”
“我都知道了。”
“什麼?”
“程澄到咱家了,她說,她絕對不會回到戴翔租的那間房子了。”鳳曉白說,“所以,她要借宿在咱們這裡一段時間。”
咚咚咚!!
無良女衝進自家大門,孫橋正在客廳擺弄遙控器,程澄跪在沙發上低頭沉思。
“你瘋了?!”無良女怒道,“丫頭,他叛了你,你這麼主動就放了他?!”
程澄怔怔地看着湛藍箏,“湛藍……”
“走!找他去,抄板磚悶死丫的!”湛藍箏發飆。
程澄說:“不用了,湛藍,我的事情,我自有解決的辦法,謝謝你們了。”
她客客氣氣的樣子讓湛藍箏很不適應,“程澄……”
“湛藍,我不能打擾爸媽,他們會擔心我,但是我也不能回家了,那個家,是戴翔租的房子,錢是他出的,這錢我還他,而且我再也不願意在那裡住下去了。”
“那你住……”
“就一段時間,我儘量找一份管吃管住的工作,然後就搬出去,湛藍,好嗎?”程澄哀求道。
“你來我這裡住一輩子不付房租電費水費,我都沒一點問題,可是……”湛藍箏拉長了聲音,“我家有個極品男啊——!”
程澄偷偷瞥孫橋,孫橋將遙控器啪嗒撂到茶几上,“我沒意見。”
死一般的寂靜。
“但是別讓我騰地方,別打擾我的清靜,別干擾我的生活,否則我絕不客氣。”孫橋輕蔑地說,甩手走人。
咣噹,關門聲。
程澄拍着胸脯小小地鬆了口氣,湛藍箏揪住鳳曉白的耳朵,“你給姓孫的吃什麼藥了?他怎麼不正常了?”
鳳曉白苦笑,“唉,他大概越來越正常了吧。”
湛藍箏抄起報紙追打鳳曉白,程澄抱着腦袋害怕誤傷,眸子溜到孫橋的房門上,一怔。
房門不知何時開了,孫橋□上身,傷痕猙獰,他抱胸倚靠門板,冷冷地注視着自己。
程澄大膽地擡頭,目光不再移走。
他們的目光相撞,誰都沒挪開。
以後,我們要在一起住一段日子了,極品男孫橋,多多關照啊。
蠢女人,叫程澄是吧,你最好別打擾我,否則,我一定會後悔留下了你。
氣場詭譎!
定格!
翻開湛藍箏所記錄的這一天的日記,最後一段是:
我家來了極品男,日子天翻地覆。現在多了個失戀失業的沮喪小丫頭,不知未來如何。
四人行的世界,風生水起,拒絕平淡,我盼望激情。
晚安,我的親親曉白。
晚安,傷心的程澄。
晚——不安,那睡在我斜對門的,該死的極品男——孫橋。
第一卷完。
敬請期待第二卷——溺靈
作者有話要說:O啦!卷一結束。孫橋筒子就這樣被無涯大神給硬塞到無良女湛藍箏的家裡。若不是有居家好男人鳳曉白的從中調和,這兩位估計已經兩敗俱傷了。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沮喪女同住,正如湛藍箏所期待的那樣,以後的日子裡,究竟會發生什麼呢?是妖鬼更可怕,還是極品男更可怕?等待第二卷——《溺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