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交替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是小藍,我給改成了小紅。因爲赫然想起我家的車是小藍……太晦氣,就臨時改正了。之前的內容,我會在修文的時候訂正過來。大家知道小藍小紅都是指湛藍箏那車子就好。

羅敬開將赫莞爾的大行李放到後備箱中——小行李大多在昨晚就放到車裡。赫莞爾站在車門前,對面是湛藍箏——湛藍箏的身後,鳳曉白正仔細檢查湛明儒的車,預備一會兒送無良女友出門。

她們靜靜對視,在聽到後備箱咔嗒合攏那一刻,赫莞爾說:“我走了。”

湛藍箏凝視她,“保重。”邁了只腳,大概想走過去,抱住即將離開的摯友,但赫莞爾已側過身子,拉開後車門——湛藍箏感到眼前一花,好像對面有個玻璃般的事物反射了光線,定睛只見一大包行李攤在座位上,並未鎖好的拉鍊外,半掩半露出一張死人白的娃娃臉,咧開的紅脣上有兩個很亮的眼珠子。湛藍箏心下一凜,急忙探身,卻是尚未看清,赫莞爾忽然轉過來,呼吸變得急促,一雙眼睛終於通紅了。

“湛藍……”兩粒淚珠滾下,她努力讓聲音顯得有力,而不是哀慼哭腔,“我……我就走了,可能幾年內都不回來了。你和那女人……你倆都保重。要是可以,幫我照顧爸媽……等他們不生氣了,喜歡我這孩子了,我就回來。”

湛藍箏被離情軟化,“我答應你。”又伸出雙臂,“莞爾。”

她盼望着赫莞爾能過來,讓她們再來一個默契的擁抱。

但她失望了,赫莞爾只是倔強地站在原地,哭着,卻一動不動。

“咱們該走了。”羅敬開提醒,“要不就趕不上飛機了。”

他們都以爲赫莞爾還是會躊躇一刻,但大家又錯了,赫莞爾立刻上車,砰得悶響,車門關閉,湛家車子的貼膜都很不錯,從外面基本看不清裡面。

羅敬開看了呆呆伸着胳膊的湛藍箏一眼,難得嘆一下,“好啦就別難過了。又不是見不到面。那我先走了,中午回來。”

湛藍箏發癡的沉默,鳳曉白替她囑咐:“路上一定小心。”

“OK,我可是老手。”羅敬開給了個燦爛笑容,鳳曉白也笑了,笑得不安。竟然覺得,小羅這個司空見慣的笑,會格外明亮呢?好像會停留在記憶中一輩子……這……這可不是個好念頭。鳳曉白趕快打消,見着車子啓動,緩緩駛出去。而湛藍箏的胳膊已慢慢放下,她盯着地磚,似要將它看穿。鳳曉白知她心裡不好受,但這條路就是如此孤獨艱難,所幸自己會陪伴她走到終點。

“我們也走吧。”鳳曉白拉起湛藍箏的手,湛藍箏突地說:“唉……我怎麼有不好的感覺呢?”

鳳曉白不敢說他也有不祥預感,只道:“離情吧。”

湛藍箏悶悶不樂,讓鳳曉白勸進車裡,她問了句“查過車了吧?” 猛地又道,“哎!我該把小紅檢查一遍,我家裡人出車都要放幾隻傀儡,仔細查車。”

鳳曉白心中的不祥宛若打翻的墨水,開始擴散,他掃蕩陰霾,“小紅是你的忠實夥伴,不會出問題的。”

湛藍箏卻大有追車的慾望,可鳳曉白點了點車內時鐘,提醒她不能耽誤正事,她哀嘆,“好吧,先去辦事吧。”

車子上了高速,窗外景色就變得單調,赫莞爾只覺得暈車,胃裡泛起酸水,羅敬開遞來一盒話梅,又說:“要不再來點music?分散精力就不暈了,對寶寶也好吧。”他笑道,“胎教嘛。”

赫莞爾含了話梅,禮貌地同意他打開音箱,卻無心去聽。鹹甜的酸水在舌尖泛開,浸潤口腔,赫莞爾舒服多了,雙手撫着隆起的小腹,靠在椅背上假寐,眼睛閉得不是很緊,露了條細縫,看到前面的椅背,報紙,水瓶,一個蠕動的娃娃……

娃娃?!

赫莞爾睜開眼。

座椅背,報紙,水瓶,再往前是檔位和變速桿。

“怎麼了?”羅敬開感覺到赫莞爾的異動,趕緊發問,“身子不舒服?”

“沒。”赫莞爾連忙擺手,“你專心開車吧。”

她拿過小行李袋,裡面裝的都是些玩具和嬰兒衣服,才發現拉鍊不知何時已被打開。赫莞爾不由一陣發緊,模模糊糊的恐懼繚繞上來。翻了幾遍,發現孫橋送來的一堆毛絨玩具中,獨獨少了最醜陋的娃娃。黑頭髮配了張大大的死人臉,女鬼般的脣和攝像頭般閃閃的眼珠。當時她就極不喜歡,但畢竟是別人送的,出於禮貌也打到行李中——不好亂丟在湛藍的公寓啊。她記得清楚,所有玩具都打在了同一個包裡,現在其餘的都在,就沒了那個娃娃。

嘴裡乾涸,她有些心慌地去找話梅,忽然一個急剎車,她猝不及防地磕到椅背上,餘光陡然瞥到一縷縷的黑髮。

娃娃?!

它就在檔位旁趴着,身子一拱,一拱,正在奮力向前!

“啊!”赫莞爾驚叫,又一個剎車,羅敬開猛地按起喇叭,大罵道:“我XXX的!前面那車真他媽的孫子!丫故意別我!哎,你沒事吧?沒撞到吧?”

“沒。怎麼了?”赫莞爾話音剛落,車身一歪,又猛地拉正,她尖叫,“怎麼了?!怎麼了?!”

“丫不讓我過去!”羅敬開急了,按了一通喇叭,“你看前面那小破車,X的一菲亞特丫牛個大爺啊!”

“他……他怎麼了……”

“他不讓咱過去。你看那速度,這哪是跑高速?堵二環還差不多。咱哪兒能跟他後面啊!”羅敬開持續按喇叭,赫莞爾耳朵嗡嗡響,肚子一緊一緊,她崩潰般地叫道:“別按啦!我不舒服!”

羅敬開忙鬆手,赫莞爾好言說:“別跟他鬥氣好不好?高速路要注意安全。”

“可是你要趕飛機啊。”羅敬開惱火,“不能跟他後面,我想超他,可我去哪條車道,他也跟着打燈要往那車道跑,反正就是堵在咱前面!”

“別鬥氣。”赫莞爾勸告,“我不着急,慢慢開——啊!”

又一個急剎車,赫莞爾瞪大眼睛,她再次看到那個娃娃了!

它還是趴在地上,兩條細長的胳膊,麪條般柔軟着伸向油門。

“你快看你腳下——啊——!”

再次急剎車,赫莞爾倒在座椅上的行李堆裡,緊緊護着腹部。羅敬開的臉都要綠了,“你沒事吧?快坐穩了!那人不斷減速又提速,靠!丫絕對是存心找茬。”

“爲什麼……”

“他減速就是故意讓我踩一腳剎車,他立刻提速也是怕真造成追尾。”羅敬開老練道,“我最近沒得罪人吧?”

赫莞爾只說:“你慢慢開,你看你腳底下是不是有個娃——啊啊啊——”

一連串的驚叫,是因爲羅敬開忽然提高車速,眼看着就要和前面那輛氣人的菲亞特追尾,但在最後一瞬間,羅敬開瘋了般迅速打輪,整部小紅車好似一個體操運動員那樣生生扭過身子,漂移到旁邊車道。

“啊——”赫莞爾儼然傻了,她蜷縮雙腿,抱着肚子,甚至忘記嘔吐。

小紅車着魔般還在加速,車窗外能看到那輛菲亞特似乎被小紅車的漂亮反擊勾起了興趣,全速追趕,很快就跑到小紅右邊,不停地開大燈,按喇叭進行挑釁。

可羅敬開卻不吭聲了,他緊握方向盤,反光鏡內的額頭,滴滿汗珠。

“怎麼了?”赫莞爾緊張道。

羅敬開深吸一口氣,“沒事。你坐穩點。”

赫莞爾並不相信羅敬開的話,車速在極短的時間內不停上升,車內接二連三地砰砰悶響,她豁然明白這是羅敬開的雙腳在用力踏着什麼東西,是油門?還是剎車?不會是剎車,因爲車速還在向上飆着。

這太不尋常了。她顫抖地問:“哪裡出問題了?”

砰砰聲頹然停下,過了一會兒,羅敬開只說:“你坐穩了就好,護好孩子。這裡有我呢。我是老手,沒事——我靠你丫的別他媽超我啦!想死啊——!”

他失控地暴喊着,拳頭砸到方向盤上,喇叭嘶聲長鳴,赫莞爾痛苦地捂住耳朵,驚慌地看到那輛一直和小紅做對的菲亞特,再一次超到他們前面,這高速路上的飆車,讓她難以忍受,一個恐懼的念頭飄起——會不會被撞飛出去?!

“你快減速啊!不跟他飆了。”帶着哭腔喊。

羅敬開又一次沉默,赫莞爾看到他的手握住變速桿,似是要撥到空檔。但是赫莞爾驚恐地看到,一隻從側面伸過來的白白小手,正牢牢握着變速桿,和羅敬開較着勁。那變速桿在相反力道的作用下,穩穩掛在前進檔上,死活不肯挪動。

“看!你快看!娃娃的手!”赫莞爾掐住羅敬開的肩,轉瞬間,那手卻不見了。

赫莞爾一愣,靈光一閃,急忙掙扎着伸手,試圖趁機降檔,車子卻在同時飛出去般地衝上另一條車道,赫莞爾摔在地上,笨重的身子卡在座椅之間,手骨生痛。

“你別起來,快坐穩了!” 羅敬開握着方向盤大吼,“找死的菲亞特又要減速,他能減速咱們不能,我不得不突然變道,否則大家都得完蛋。”

音響不知何時已關掉,在這寂靜中,赫莞爾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剎車……出問題了?”

羅敬開的臉孔出現在反光鏡內,帶着一點點恐慌,“不知道怎麼回事,剎車下不去,油門上不來,車子不能減速,只能加速。我想降空檔,但是變速桿好像也卡了。”

赫莞爾感覺自己要軟成稀泥,與地毯融爲一體,“加速……一直加速……我們停不下來……手剎……還有手剎!”

“咱們速度太快,降不動檔,貿然拉手剎,會翻車的。”羅敬開苦笑,“你快打122,我開了雙閃,現在就試着去蹭隔離帶,看能不能強行停了。”

赫莞爾拽過手包,剛按下一個數字,聽到羅敬開大罵一聲,她通過擋風玻璃,瞧見那輛菲亞特再次不知好歹地跑到他們前方。

眨巴下眼睛,菲亞特亮起了剎車燈——減速了。

瞬間,車子扭起秧歌,羅敬開再次發瘋地轉動方向盤,他的技術的確不錯,應該就像前兩次那樣驚險地避到旁邊車道,然後她會打求救電話……

只是這一次的感覺,好像坐着鞦韆上上下下,乘着過山車起起伏伏,從山峰上一躍的蹦極,四周翻騰,天地旋轉。

最後一刻,她緊緊捂着肚子,看到的是車窗外的藍天,白雲,燦爛的一縷陽光……

湛藍箏去會見湛家的一個關係人,明確今後將由自己代表湛家說話。會談短暫順利,還不到十點,鳳曉白就開車送她回了湛家。剛進院門,差點和湛虛衡的車子發生剮蹭,幸好鳳曉白閃避及時。湛藍箏跳下車還沒質問,湛虛衡那車的門就開了,下來的卻是湛明儒,一把抱住湛藍箏,勒得她險些窒息,急忙掙扎,“爸……父親您幹嘛?”

“姐——”湛虛衡蒼白的臉上帶着驚訝和慶幸,“你沒開自己車出去?”

湛藍箏說:“我不是把車借人了嗎?所以纔開了父親的車。您忘了?”後一句是對已鬆開胳膊,上下打量女兒,似要確認她沒有丟胳膊少腿的湛明儒說的。

湛虛衡不知這內情,“大家都知道姐姐你今天要開車出去辦事,你昨天說的。”

“箏兒臨時改了。”湛明儒出聲了,“我想起來了,幸好……”他輕籲一口,湛藍箏變了神色,“小紅出什麼事了?”

小紅雖是她開,但車主是湛明儒,所以有個意外,第一個會被通知到的一定是她父親。

湛明儒說:“高速路翻車了。”

封鎖的道路,閃亮的警燈,滿地殘渣廢鐵,一股燒灼的焦味還彌留在現場。兩輛黑車疾馳而來,穩穩停在封鎖線外,湛藍箏飛跑過去,“莞爾!小羅!”

她看到地上放了個蓋白布的擔架,隆起成人形。

陡然沒了力氣,在即將坐下之前讓鳳曉白攙住。那邊,湛明儒領來了處理事故的負責人,“事故原因還在進一步勘察。從初步調查,攝像和目擊證詞上看,是剎車失靈而車速過快,在緊急避讓前方車輛的時候出現失控,導致翻車……”

“人呢?車上有兩個人,一個還是孕婦……”湛藍箏感到自己的語音從未有過的顫抖,鳳曉白無聲地抱緊她。

負責人說:“孕婦送醫院了,另一個人……當場死亡。”

湛藍箏一個箭步衝到擔架旁,不假思索地掀開白單,鳳曉白慢了一拍,湛藍箏已跪了下來。

“小羅……”她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唸叨着,“着不可能……不可能……”

誰都不相信這是羅敬開的——屍體。

車子已成冒煙的廢鐵,裡面的人,也不會太好看。但湛藍箏還是根據殘留的面容和未被燒灼的衣物分辨出這個人,就是她交往了近十年的鐵哥們。記憶中留有他幾個小時前俊朗而完好的面容,此時卻已是慘不忍睹。認識的,不認識的,只要是有感情的人,都不忍再看第二回。

這具殘缺的屍體武斷而無聲地告訴世間,那個和白癡程一樣糊塗的人,那個總被女孩子們亂開玩笑的小夥子,被朋友們莽撞借錢,肆意宰割也慷慨依舊的敗家子,抱怨不停,可在危難關頭絕不會掉鏈子的熱心小哥們,沒了。

怎麼可以如此無情,瞬息奪取一條生命的光明,只丟給生者以悲傷無盡的回憶?

鳳曉白垂下頭,他閉了閉目,默默哀悼,終是碰碰女友的肩膀,“湛藍……穩住。”

“莞爾呢?”湛藍箏讓他一碰,敏感地跳起來,臉孔扭曲,“莞爾呢?莞爾還活着,莞爾在哪裡?!”

一個經過的醫護人員說:“孕婦吧?送到附近的XX醫院去了,她情況很不好,嚴重內外傷,已經破水,孩子大概保不住……”

“曉白,走!”湛藍箏當機立斷,湛明儒卻不幹,“我送你過去。”他剛被交通隊的電話弄出一身冷汗,此刻絕不肯讓情緒激動的女兒離開自己的保護,湛藍箏沒功夫抗議,“曉白和阿衡留下,代表湛家處理這事。”然後便和湛明儒鑽進車內,唔一聲,車子啓動,湛藍箏的淚水決堤,車子飛也似地開了一路,湛藍箏的淚水嘩啦啦灑了一車。很快就到了急救中心,湛藍箏收起淚水一打聽,赫莞爾已進了手術室。

“傷員危急,需要立刻動手術,家屬請簽字吧。”護士將單子遞過來,湛藍箏聽了“危急”兩字,忙問,“希望有多大?”

“母子只能保一個。保孩子的話,七八成可能。大人……恐怕比較少,她的全部力量都用來保護肚子,自己傷得很重。”

“那你們這個手術是保誰的?” 湛藍箏質疑。護士說:“當然是先緊着大人。”湛藍箏提起筆——湛明儒握住她的手,“別忘了你的姓名意味着什麼。”

“這不是玄黃界的符篆簽名。”湛藍箏憤怒地吼道,湛明儒不爲所動,“一樣具有法律效力。”

“再不簽名就來不及了。”護士催促,湛藍箏推開父親的手,湛明儒袖間飛出符咒,彈落了水筆,踩在腳底。

“爸!”湛藍箏立刻跪到地上,“我求您了!”

湛明儒一呆,手術室跑出另一個護士,“傷員要見一個湛藍什麼的,她說不清——”

“就是我!”湛藍箏一躍而起,先頭那護士說違反規定,不讓進,後個護士急促地耳語幾句,手術室門前,再無阻擋。

湛藍箏心頭一沉,她來不及思考護士們的束手意味着什麼,只見沒人攔着,就拼命跑到手術檯旁——還沒準備就緒,幾個急救的醫護人員,還有手術檯上,那不着絲縷,血肉模糊,打着吊瓶的人,她歪斜的雙手——明顯是骨折,還撫在鼓起的肚子上。

當場哭了,“莞爾!”

赫莞爾動了動,“……藍……”

“莞爾。”湛藍箏讓自己立刻冷靜,她預感離別在即——做好最壞打算是必要的,莞爾有什麼要交待的,就在這會兒。

“藍……”

“你說。”湛藍箏道。

“藍……”赫莞爾張開眼睛,瞳孔努力聚攏,“……孩子……保……孩子……”

心臟被擊碎,淚水燙過雙頰,湛藍箏在心底呼喊着“保大人”,可她還是點頭,“好。”

赫莞爾微微一笑,看向救護人員,“……拿來……我……自己……簽字……”

“不用,我來。”

“我自己……” 赫莞爾的虛弱,警告着所有人都不要再和她爭執,“籤……不拖累……人……藍……求你……求你……”她骨折的手握住湛藍箏的腕子,冰涼,湛藍箏覆上去,變形的骨頭咯着她的手,“甭管什麼,全都答應你。”

赫莞爾輕嚀,“孩子……交給你了……你是……監護人……這裡的……都是證人……”

湛藍箏愣了,“什麼?”

“求你……給孩子一個……好的成長環境……真正的愛……求你……”赫莞爾斷斷續續,湛藍箏連連點頭,“好,全聽你的。”

赫莞爾鬆了口氣,瞳孔慢慢擴散,卻微笑着擡起手,她拿過筆,凝聚所有力氣,在保孩子的那張手術單上籤下她自己的姓名。

筆桿掉落,她又看了湛藍箏一眼,“娃娃……是個娃娃……”

“什麼?”湛藍箏傻子般迴應。赫莞爾不停說:“是娃娃做的……”

鮮血從她口中涌出,幾個急救人員擠走湛藍箏。無良女叱吒風雲,見慣世面,而今卻束手無策地站在旁邊,有人喊着做手術了,要她立刻走人。但是赫莞爾又一次擡起手,“藍……”

湛藍箏跑過去,這一次,心緒無比平靜。

“藍。”

“我在。”

“萬幸……最後有你在……”

“……”握住赫莞爾的手腕,感受弱下去的脈搏。

“照顧……孩子……”

“好。”

“別把孩子……交給……宗……錦……讓孩子……普普通通……遠離紛爭……”

“好。”

“照顧……我爸媽……求你……他們對不起我……也是我爸媽……不要孤老無依靠……”

“好。”

“勸剪子……停手……安安……穩穩……”

“好。”

赫莞爾閃下睫毛,“那就好……”

她垂下手,主刀醫生走過來,請湛藍箏出去。赫莞爾的瞳孔又一次努力地聚攏着,她最後凝望着摯友,湛藍箏也望着她。

歲月閃逝,那些崢嶸的青春年華。

“我愛你們……”赫莞爾輕聲說,她閉上雙目,五指鬆散。

湛藍箏多想再看一眼,但護士毫不客氣地請她出去。她跪在手術室門外再次哭泣,酣暢淋漓,直到小嬰孩的啼哭響起,伴隨着心電圖,那平緩長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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