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男人,鍾錦收斂了身上所有的驕傲。他恭敬地低頭,欠身,提起紫砂壺,在茶杯裡斟上盈盈的紅茶。
“湛先生。”恰到好處地將茶杯一推。
“湛垚和湛藍箏聯繫過嗎?”
湛明儒端起茶杯,開門見山。
俱樂部是會員制的,茶室是不會被外人打擾的。湛家謹尊祖訓,行事一貫低調,極少出入這類昂貴的消費場合。如果出現,那麼一定是爲了正事。
譬如現在。
“我只知道湛垚去西山了。目的不太清楚,他說得很含糊,而我不好多問。現在他已經出發了。”鍾錦用謙遜地口吻說,“我可以和他保持手機通訊,隨時都能問一下的。如果您需要的話。”
湛明儒放下茶杯道:“這個先不用急。我只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知道湛藍箏在哪裡。鍾錦。”
“是。”
“這一次,你準備給我帶什麼消息?”湛明儒雙手交握,目光似是漫不經心地落到桌上的茶杯中——幾片茶葉,無力漂浮。
“收穫很大。”鍾錦興奮地低聲說,“不負湛先生所託,我想我已經知道令嬡的下落了。我的兩名員工,也是令嬡的好友,孫橋與方丹霓,在情人節次日都沒有上班。直到第三天上午,方丹霓纔打來電話,告知我在情人節當夜,孫橋出車禍了。”
湛明儒的眉頭,一揚,“哦——”
“打着關心員工的幌子,我對方丹霓進行了一番‘審問’,她對我說,孫橋一度生命垂危,朋友們基本到齊。因爲次日就接到您的囑託,所以我留了心眼,特意打聽令嬡的行蹤。果然不出所料,方丹霓證實令嬡,就在醫院。”
相比鍾錦的迫不及待,湛明儒則宛若身後那塊泰山石般沉穩,“繼續。”
他又呷了口茶,吩咐道。
鍾錦立刻拿出一張寫了黑字的白紙,“我能確認的是,孫橋已脫離危險,這個,是醫院的地址,我沒有問具體的病房,因爲害怕會露出馬腳。”
“很好。這些足夠了。”湛明儒掃了一眼,淡淡讚揚,“說多了,湛藍箏會警覺,她闖了大禍,自然會千方百計地躲避,目前正是敏感的時候,所以你和她身邊的人接觸,也要小心。”
“是。”鍾錦欠身,“令嬡應該還沒離開醫院,如果您現在去……”
“這些不用你操心。”湛明儒淡道,“我要你做什麼,只管照着做就好。”
“是。”鍾錦惶恐地鞠躬,“湛先生,您看……我是否有必要去醫院探望一下呢?不去的話,作爲孫橋的經理,似乎說不過去;去的話,我又害怕會引起令嬡的警覺。”
“她對你已經很警覺了。”湛明儒冷冷地說,“你露得太多,不過她倒是沒懷疑你的真實身份,只是認定你心懷叵測,沒安好心。”
“令嬡……”鍾錦小心翼翼道,“都和您說了?”
“無非是電話裡和我鬧一場,說你來歷可疑,圖謀不軌一類,跟自己的父親說話,還那麼惡聲惡氣。哼,真是好笑。難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底細麼?讓她胡亂猜吧,只要沒懷疑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好。” 湛明儒冷笑道,“而且她也是有所保留,這個孩子已經想飛了,開始對我有所隱瞞了……嗯,至少她沒說和我說,你與湛垚的關係。”
鍾錦恭維道:“說給您聽,其實也無妨嘛。令嬡無非就是說我和湛垚是朋友,可其實……我不過是替湛先生效勞,爲您監視好湛垚罷了。您放心,湛垚最近沒有異常舉動。當然,我不敢肯定他是否聽了令嬡的建議,對我也起了戒心。”
“找到湛垚,也不和家裡說。”湛明儒冷道,“真是想飛了。”
“其實令嬡心無城府……”
“你不用替她說好話,她爲了幾個破朋友,跑去砸你辦公室的時候呢?”湛明儒起身道,“真是愈發不像話了……嗯,我會想好怎麼處置她,你就不用管了,繼續監視湛垚,醫院,你儘管放心去探視,她再如何懷疑你,只要我壓着,她又能拿你如何?”
“是。”鍾錦殷勤地替湛明儒穿好外套,“湛先生,那我的事情……”
湛明儒隨意瞥了這個對着自己,一臉諂媚的年輕人一眼,隨意笑道:“小鐘,放心,我不會忘了你的,畢竟你是我母親的親人,誠信有頭腦,能力也很出衆,等這件事情了結,我會幫你恢復薄家人的身份,如果那個時候局勢穩定,我會想辦法踢掉現在那幾個共管薄家產業的老頭子,讓你成爲薄家掌門。”
鍾錦大喜過望,“勞您費心了。”
他趕快爲湛明儒提起公文包,“其實葉落歸根後,我一樣會爲您效勞,而且是更好的效勞。自從令尊與令堂結下秦晉之好後,我們薄家,本來就屬於了您的湛家啊。您看是吧?”
湛明儒哼了聲,鍾錦快跑幾步,搶着爲他開門,“您請。”
他俯□子,低着頭,眼角,擦過了湛明儒的大衣,有點刮。
眨下睫毛,鍾錦看着那雙高級的皮鞋遠走,他只向着地面微笑。
湛明儒,好高貴的人啊……
如果原先的卑微,踩在高貴之上而取代高貴,並折辱於其,會更加愉悅吧?
總有地位顛倒的,那一天的……
“到了。”
湛垚握着江宜月的手,輕聲道。
聽了這話,江宜月陡然一震。
這一路走來,她早被淒冷的山風和陡峭複雜的山路給折騰得七葷八素。原先對任務的激情與使命感,都被艱難的道路磨得粉碎,剩下的,除了“絕對不能辜負湛藍期望”的恆心,就是湛垚堅實而體貼的幫助。
若不是有湛垚的細心照顧,她真怕自己會怕到,累到腳下一軟,就此埋骨深山了。
爬野山的後果啊……
他們二人照着地圖走了好久,山風猛烈起來,太陽也漸漸落下去了,這片深山老林,變得和深夜一般肅然寂靜。
越深入到山內,溫度就越低,披上湛垚的大衣,江宜月本能地扶着他的胳膊,邁過一塊又一塊山石,爬過一個又一個陡坡。
“到了。”
湛垚說,寒冷的山風,將他手中的地圖刮地嘩啦響——這大概是此刻,江宜月能聽到的爲數不多的聲音了。
順着湛垚的目光望去,前方有兩座幾乎並立到一起的山峰——或者更像是一座山脈,被巨斧劈成了兩半,中間那道斜長的縫隙,好似一隻從天上飛下來的利箭,插進大地。
小木屋,好似一塊塞子,端端正正地卡在了裂縫間。
老鬆搖曳,因了樹影作祟,從江宜月這個角度看去,那漆黑的小木屋,好像懸在半空一樣。四周滾起陣陣松濤聲,她被嚇了一跳,不作聲地,拉緊湛垚的衣袖。
“別怕,沒事的。”湛垚很自信地微笑道,“我們過去吧。早去早回。”
“還要出山嗎?可是都八點多了。” 江宜月看了眼手機,發現已經沒了信號。
“不要輕易在野山留宿。”湛垚認真地說,“尤其是西山。我們快過去。”
“這一路,還算正常啊……”江宜月開始明白,爲何湛藍箏一再強調此次的危險性了——誠然路上,確實沒有發現意外狀況,但是一種不祥的預感,慢慢爬了上來,就好像一堆螞蟻涌來,一層覆蓋一層,越來越多,越來越厚,即便隔着衣服,皮膚也都能感覺到一股陰寒,開始滲入骨頭縫裡。
總覺得……
她不安地,逡巡四周,手指把湛垚的衣襟,拉得更緊些。
總覺得自打日落後,就有個人,一直在暗處盯着自己。
“過去吧,小月亮,我不可以再走了。”湛垚帶着她一路沉默地疾行,終於停在了離小木屋不到五米的距離上——此時的小木屋,看上去要正常得多,它安安穩穩地把自己的地基,紮根在泥土中,只是有些灰撲撲,黑通通。
“湛垚。”江宜月愈發不安,但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便只會用這樣的呼喚,來排解心中的恐慌。
湛垚深深地看她一眼,“真的沒事。不要害怕。你手裡,捏着湛家的西山通行令牌,而我,就在這裡等你。”
“這屋裡,沒人吧?”江宜月開始怯懦了。現實的情況,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驚悚限度——黑夜,深山,老林,淒冷,寂靜,模糊的視野,孤獨的小屋。
還有莫名的被監視感。
“不。老闆娘絕對在的。”湛垚說,“西山雜貨鋪,我姐姐沒和你提過?”
“提過一次,就是稀奇古怪的,我也不太清楚了。”江宜月也不再回憶,儘管裹着湛垚的衣服,她還是感到冷風順着衣襬,躥到皮膚上來,這讓她的腦細胞開始僵硬,而不再活躍。
“西山雜貨鋪不可怕,它只是收集一些西山裡的奇特藥材,原料,進行煉製,再收購寶物,法器,甚至廢品的法寶,最後都堆到貨架上販賣。老闆娘姓遊,是個妖。你先別怕!”湛垚趕快補充,“其實早該想到的哦。人類會在這裡開店嗎?既然是玄黃界才知道的地方,那自然是屬於非正常範疇的認知。可是既然我們都沒收她,那自然就是她很友善,不會傷害人類的。”
江宜月還是感到腦子發悶,“她是個什麼妖?”
“太無禮了啊。”湛垚誇張地做了個卡通笑容,柔和道,“小月亮,你可記住了,這類問題,是不許問的。你待會拿好通行令牌,不用說話,只管敲門,進去後,把令牌給對方,然後就說,湛家掌門派你前來索要三百粒安魂丸,這就好了。”
“我拿到東西,怎麼檢查?”
“不用查,老闆娘若是敢騙湛家的人,呵呵。”湛垚故意做了個更誇張的猙獰面目,“那就喀嚓掉她。”
江宜月稍稍放鬆些,“你……你能行嗎?我是說,你能幹掉她?”
“沒問題的。那不過就是一隻……”湛垚呵呵兩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咱們得抓緊時間,絕對不要在山裡過夜。”
江宜月握緊了玉牌,湛垚活潑而充滿信心的笑,在深冬黑暗中,彷彿一縷跳躍的陽光,讓她感到無比心安。
“等我。”她還是有點膽小地說。
“一定的。”湛垚微笑。
江宜月背過身子,深深呼吸着,一鼓作氣地跑到那扇門前——木製,沒有門鈸。
扣起手指,用骨節碰觸門板。
咚,咚,咚。
她敲得很謹慎,自己都感覺不會有人聽到,但是忽地,餘光察覺出上方閃了亮。
不禁擡頭,橘色的光,是從二層窗口漫下來的。
得到了一種鼓勵般,江宜月又不緊不慢地敲了幾下,當門縫漏出光亮的剎那——開了。
她不由退了下,擡眼方看清,門內並無人,只一條嬌小的影子,綽綽橫斜在地。
想回頭看湛垚,但是又想起湛藍箏說過的“老闆娘不接待男客”的問題,唯恐讓老闆娘知道自己身後有個男人,會感到不悅,而不做生意——那可就辜負湛藍的信任,辜負湛垚的鼓勵了。
她沉穩了下來,捏着玉牌,邁入屋內,自然而然,將視線直接投入到那影子的來處——
一組立櫃,一位女子,她穿着繡了細膩流水紋的青衣裙,裹着毛皮純白外套。她個子不高,很是玲瓏,俏生生的瓜子臉,在火光下也能看出白淨,紅脣嬌小,最讓人喜愛的是那對水眸,瑩瑩地彷彿真有一彎流水在裡面宛轉。
“這裡是西山雜貨鋪,我是老闆娘,這位客人想要什麼?”女子聲音甘甜,好似豆蔻少女,態度也頗爲爽利。
江宜月放下大半心來,“湛家掌門派我來取三百粒安魂丸。這是令牌。”
那女子擡起手,動了動食指,玉牌從江宜月手心飛了過去。女子一把握住,放到燭光下查看了會兒,展顏道:“沒問題。”
玉牌又飛回到江宜月手上,女子轉身拉開一隻抽屜,從裡面取出一隻粗頸子的粉彩瓷瓶,拔開塞子——一道道銀光溫潤地從瓶口浮上來,她看了看,“沒錯。你拿去吧。”
女子的食指又是一動,江宜月見那瓶子莽莽撞撞地就飛來過來,慌慌給接住,“謝謝……這個不用錢……”
“不用啊。你不是有湛家的令牌嗎?湛家掌門沒告訴你嗎?”這女子確是個熱情性子,她歪頭看了看江宜月,“莫非你不是湛家人?”
江宜月握緊了瓶子說:“我是湛家掌門的好友。”
這女子噢了下,又愣了下,“好友?那這真是忘年之交了啊。”
江宜月沒明白,“湛家掌門和我同齡。”
女子怔住了,“湛家掌門可還是湛明嬋麼?”
江宜月恍然道:“早已不是了。現在的湛家掌門,是湛明嬋掌門的親侄女湛藍箏。湛明嬋掌門……二十年前,不幸過世了。”
女子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她安靜地站了會兒,輕道:“湛明嬋掌門……原是去了啊。可惜我隱居在此,竟不知這樣震驚的消息……都二十年了……若她還在,兒女也該是你們這般大了……可惜……”
江宜月見她臉上的惋惜不似裝的,心中對她就更添幾分好感與親切,忍不住替湛藍箏問了句,“您認識湛藍的姑母?”
“哦。認得,認得,我欺騙了她,但她到底還是救了我的親人,留我一命,感激不盡。”這女子呼了口氣,彷彿呼出了二十多個荏苒光年,她輕道,“當年那段情的見證人……竟那麼早就去了……”
她俏麗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哀,“那麼早就走了……姑娘,替我給湛家現任掌門捎句話可好?”
她懇請着,江宜月自然點頭。
“就說我和我那些小侄兒們,都謝謝她姑母,當年的饒恕和救命之恩。”她似是鬆了口氣,“當年我走得急,走得快,走得憤懣而悲傷……該感謝的,都沒有感謝,該告別的,也就那樣了。”
“我就這麼說……不用問名字嗎?”江宜月猶豫道,那女子臉上浮出一點苦笑。
“還要問名字嗎?我可以告訴你,小姑娘。”
紅衣女子,從燭火後,嫋嫋而出,剎那一片白紙花飛旋,抽到江宜月臉上,她痛呼了聲,捂住臉皮,見那白紙花囂張地落了滿地。
“神女?!”雜貨店的老闆娘流露出畏懼的神情,“小妖見過神女。”
紅衣女子只看江宜月,冷笑道:“凡人小姑娘,你手裡可是湛家的玉牌?派你來的是湛藍箏?門口侯着的,是湛垚?”
江宜月不知所措,聽她說得不錯,便點了頭。
那紅衣女子滿意道:“你是江宜月對吧?你和鍾錦關係不錯對吧?”
江宜月沒料到這位神女會認識鍾錦,只說:“我和鍾錦不過相識。”
“或許他不這麼認爲。你這女子也看不出有什麼稀罕之處,竟會讓他留心求情,倒是讓我感興趣了。”紅衣神女輕揮衣袖,看似不經意,卻掀起一股強風,江宜月猝不及防,竟生生被這風,給卷出門去,眼看便要撲跌到僵硬的地上,她只用胳膊摟緊瓶子,想着自己痛點也罷,可別讓救命的藥丸都散開。
“月亮!”幸好湛垚反應快,一個箭步把江宜月給接穩,江宜月還未說一句話,當空霹靂一響,雜貨鋪前的一塊山石,裂成數段。
那紅衣神女,穩穩地落在碎塊堆上,紛紛揚揚間,白紙花好似雪片般旋轉着落到地上。
“神女!”那老闆娘奔了出來,“您不可以這樣……”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水獺妖,退下,否則我將你驅逐出西山。”紅衣神女依然緊盯着江宜月和湛垚,見他二人抱在一起,紅衣神女脣邊的笑,就更加燦爛了,“那個死得大快人心的小賤人,生下來的該死小傢伙,就像一方白雪上的一點煤粒子,讓我不悅了二十多年了。他長大了,交的朋友,也一樣讓我看着不順眼。明知西山是我的地盤,竟還三番五次地夜闖,真是愈發不把我放到眼裡了。”
湛垚護住江宜月,“你到底有完沒完?我們這次來,鍾錦沒有和你打招呼嗎?!”
“他讓我弟弟打招呼——”紅衣神女的笑容愈發溫和,“只會讓我更不痛快。他以爲他,可以通過我弟弟,凌駕在我之上了嗎?”
湛垚心頭一沉,一面護着江宜月不停後退,一面說:“他沒那個意思,只是出於對您的尊重。”
“我覺得他和他身邊的人,都消失在我和我弟弟面前,是對我最大的尊重。”紅衣神女微笑道。
湛垚低聲問:“您到底要如何?”
“殺了你們,看看小賤人的兒子能拿我如何,或者說,看看他有沒有那個面子,讓我弟弟對我如何。”紅衣神女一笑,袖子一飛,湛垚大叫了聲“跑”,幾十道符咒對着那仙光統統彈去,他身子一轉,拉起江宜月便衝向山林。
轟隆!
江宜月只覺得山搖地動,她心裡有無數恐懼無數疑惑,都要壓在逃命之後。一面將瓶子護到厚厚的袖子裡,一面安靜地跟着湛垚奔跑,打在臉上的樹枝也顧不得,跌跌撞撞間,又聽得一陣噼啪聲,前方的路,被後方的火光給照亮了。
“瘋子!瘋子!”湛垚摟緊了江宜月,他們一齊看到紅衣神女輕鬆自如地飛了過來——後面的一片山林,火光熊熊。
“不用擔心會引起山火,我自會撲滅,殺了你們之後。”紅衣神女好心地說,“誰先來?”
湛垚沉聲道:“你不怕殺了我們,鍾錦也好,湛家也罷,都會找你算賬嗎?你不怕無涯上仙會動怒嗎?”
“鍾錦沒那個面子,他若是敢爲這個忤逆我,我正好劈了他這礙眼的東西。湛家嘛,他們只圖利益,不會管個別人的生死;至於無涯,哈!”她冷笑了聲,“他是個萬年中立的傢伙,雷打不動啊。我是不會容忍我弟弟死在我面前,但是他卻能容忍湛家掌門……呵呵,你們這些小輩,恐怕都不知道呢。”
湛垚和江宜月都沒那個閒心去聽她的閒言碎語,他們只緊緊靠着,冷靜地思索逃生之路。
紅衣神女見狀,似是被惹怒了,一隻手揚起來,“劈成碎屍,看那小賤人生的種兒,能奈我何。”
湛垚摟緊江宜月,迅速搭起了結界,但那紅光一閃就飛竄而來,連連擊碎三層結界——此刻湛垚緊急捏動手訣,卻是,來不及了——!
江宜月本能地閉了眼,湛垚還在做最後的施法,力圖迴天,那紅色霹靂卻來得迅猛,只電光火石間已近在眼前,卻是憑空一層厚實的銀白光,斜插着擋了過來——
砰!轟隆!
江宜月在湛垚懷裡,只聽得這些紛亂而可怖的聲音,然後就是一聲高呼——
“你倆快走!”
鍾……鍾錦嗎?
是他的聲音,似乎是……
江宜月擡眼要去確認,湛垚卻一把抱過她,一言不發地拉拽着她,更加迅速地向外逃去。
“你這傢伙,翅膀硬了不成?真的敢攔我了?!”
“您不要太過分!他們有什麼錯?他們從未得罪過您!”
“我若是非要你拿他倆孝敬我,你都不肯了嗎?!這西山羣內妖魔鬼怪,哪個會忤逆我意?!”
“姑母大人,我尊重您,但是請您不要欺人太甚!”
“我便是欺負了你,你又能如何?也不看看你那一半骯髒的賤人血!”
砰!
一聲悶悶響動。
“對我動手?!好得很!你真是那賤人的兒子!和那賤人一樣,令我厭煩!”
“請您……”
江宜月大口喘息着,那些身後的對話聲,越來越遙遠而輕微。
“不要再肆意侮辱我的母親!!”
轟——!
砰砰!
巨大的聲響不停傳過來,江宜月擔心地看了湛垚一眼,湛垚只道:“快走!我們毫不猶豫地逃開戰圈,纔是最好的配合與報答。”
“是鍾錦嗎?”
江宜月奔跑在山林中,問道。
湛垚說:“別問了,月亮,別問了好嗎?”
江宜月沒有出聲。
“別和我姐姐說,好嗎?”湛垚用懇求的語調。
江宜月握緊懷裡的瓷瓶。
她依然沒有出聲,直到他們成功地,離開這片險惡山區。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西山雜貨鋪的老闆娘,也是一位老面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