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謂淡定

齊音然聞訊趕到治療室門口,“怎麼了?小愛慌慌張張告訴我,你把箏兒抱出來了?出什麼事了?把孩子打壞了嗎?”

她身後,還跟着湛明磊夫婦和湛明嫣,都一臉焦急地探問着。

湛明儒苦笑着說:“但願沒打壞,要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孩子,如何面對自己了……箏兒說……說……她懷孕了。”

仿若一個炸雷轟開,齊音然腳下虛軟,眼前波濤洶涌竟是一片血紅。這血紅模糊了她的視線,弄亂她的神智,將她掀翻,衝倒,捲入到漩渦中,捲回到記憶深處最恐懼的那些片段——

一片喧鬧,傀儡們都往刑房的方向趕去,自己擔心,趁着身子還輕便,跟去觀望,卻看到一向嚴肅冷靜的公公湛修慈,臉上竟帶着毫不掩飾的焦急,擔憂,憤慨,內疚和痛苦,緊緊抱着一個血人,步履匆匆。她料定出事,喊了聲“爸爸”,湛修慈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跑開。

只那瞬間,她看清湛修慈懷裡抱着的,正是不久前因罪被囚,又被送入刑房審訊的小姑子湛明嬋,臉色慘白,雙目緊閉,頭髮散落,儼然暈死過去。一身白衣,染得鮮紅。低下頭,看到走廊滴了一串血跡,向着公公離開的地方延伸過去……

擡頭遙望,能看到湛明嬋垂下的腿,還在往下淌血。

當時,齊音然正懷着湛藍箏,一個準媽媽,怎會想不到這血,有可能意味着什麼呢?

捂着自己的肚子,挪着步子趕到治療室外,丈夫湛明儒已領來兩三個家庭醫生,都是婦產專業,前不久還上門給齊音然做檢查。

“明儒,妹妹她……”齊音然已不敢說下去。她是真心爲這個小姑子擔憂——那時的齊音然,並非不清楚公公放棄親女兒湛明嬋,純粹是看準自己肚子裡的女胎。丟開一個不聽話的女兒,換個任人擺佈的小孫女,公公樂意,丈夫也能父憑女貴。齊音然離開校園不到一年,依然有着屬於學生們的正義感,對爾虞我詐,栽贓陷害,不以爲然,更看不慣婆家乃至孃家共有的陳規陋俗。但她深明人媳之道,懂得“入鄉隨俗”——嫁過來的媳婦,只有趕快融入婆家的份。榮華富貴下,只求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親密叔嫂,友愛妯娌,當個人人稱讚的賢妻良母,安穩度日。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一切都將顛覆”的恐慌,大概是讓那血紅刺激到了吧。她安慰自己,望着丈夫,從未見過如此的湛明儒,整個人彷彿石化般,摟住自己,卻一言未發。

之後走出來的是公公湛修慈,還有哭個不停的湛明嫣。公公的臉色太難看了,讓他們誰都不敢開口問一句,直到醫生走出來,輕輕欠身,遺憾地說:

湛先生,抱歉……孩子……保不住了。

轟轟的聲音在耳畔響着,齊音然感到丈夫摟着自己的力氣陡然大了,又猛地鬆了。湛明嫣的哭聲再次起來。

自己的腹部也疼了一下,她慌忙地摸上去,試圖安慰裡面的小胎兒。

木然地,聽到公公用乾澀的聲音問:“大人呢?”

湛先生,太遺憾了……我們已經盡力了……令嬡……令嬡……子宮受損太大……恐怕……無法再懷孕了……

彷彿置身瓷窯中,所有瓷器同時炸開,粉碎一切希望……

齊音然忘不掉,噩耗爆炸後,公公一言未發,靜靜走回書房,在裡面呆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忘不掉丈夫抱着她,坐在牀沿卻怔怔不說話;忘不掉小叔子湛明磊得到消息後,闖進來逼問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忘不掉湛明嫣跪在書房前,哭着求着,一夜都未睡去。

之後,大家的生命軌跡都因此變形了,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掌控,波及的巨浪一卷三尺高,殘留的餘波,直至現在……

難道又要重演嗎?!

上一次,我和明儒替父親還債。

這一次該誰來還債?

衡兒?

還是小愛?!

不,不,這一切不能發生,怎麼可以發生,不可以,不可以……

“音然。音然!”湛明儒焦急地搖晃妻子,“你怎麼了?堅持住啊。”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齊音然尖叫着,雙目含淚,抓緊丈夫的袖子,“明儒,不要再有誰來還債了!不要不要啊!上一次已經讓我們痛苦到現在了!難道你忍心讓我們的孩子們也活在陰影下嗎?!”

她失態地放聲大哭,彷彿自己不是活在現在,而是活在懷裡初生的女兒,被強行抱走的剎那,房間好大,天空湛藍,自己那本該是溫暖,柔和,沉甸甸的懷抱,變得冰冷,僵硬,空虛……

“大嫂,大嫂冷靜啊。”陸微暖和湛明嫣扶住齊音然,湛明磊啞着聲音道:“大哥……”

湛明嫣將齊音然交給陸微暖,紅着眼圈走過來:“大哥,你這父親是怎麼當的?前車之鑑,好歹也給孩子做點檢查再說啊。還說什麼親老子,動刑有分寸……可憐的箏兒,有爹和沒爹一樣。我家那短命鬼莫名其妙地去了,就給我留下思晴思露,想起女兒們在沒父愛的環境下長大,就心如刀割,生怕她們以後因此有個不幸,現在看來,有爹還不如沒爹的!二哥你去把姨婆喊來,都什麼時候了,瞞瞞瞞,有意義嗎?!”

湛明嫣越說越氣,湛明儒只感到心痛地發麻,滿腦子都是幾十年前,醫生遺憾地對父親說的話,他站在旁側,感受到父親霎那的蒼老和哀慼,那滋味,他不想品嚐。

門一開,一箇中年女醫生走了出來,揭下口罩,神色正常。

湛明儒張了張嘴,竟失音了,胳膊一沉,妻子抱了過來,滿臉驚惶。

湛明磊鼓起勇氣,“孩子怎麼樣?”

“孩子並沒有大礙,都是皮肉傷,不過必須臥牀休養,直到痊癒。”這些醫生大都是湛家多年常用的,個個懂本分,只拿人錢財,與人解痛。

只是今日,面對的這羣人,卻並沒像正常家屬那樣,聽了平安消息後,就立刻鬆口氣,說謝謝,而是繼續用緊張的眼神盯着自己,那感覺好詭異。

湛明磊見大哥大嫂還是不吭聲,就再次挺身而出,“醫生……那……那個孩子……怎麼樣?”

醫生怔了怔,“孩子……我不是說都沒事了嗎?不過可別再打了,女孩子皮肉嬌嫩,哪受得住啊。”

“不不,我們是問……”湛明磊再接再厲,湛明儒已沉聲道:“沈醫生,我女兒的身孕,沒有大礙吧?”

於是沈醫生驚異了。

“身孕?!”她失了穩重,怪叫,“什麼身孕啊?”

“我女兒沒……流產吧。”齊音然終於有了做母親的勇氣,懇求地看着沈醫生,“您可以直說,我們撐得住。”

湛明儒也單刀直入,“我女兒懷孕了,剛剛的刑訊,是否對她的孩子造成致命打擊?會不會有後遺症?您直說,我們不怪您。”

沈醫生的樣子,宣佈她剛剛過了一個愚人節。

“我不知道湛先生或令嬡,是從哪個醫生手裡得出這個結論,但以我三十多年的行醫經驗來看……嗯……湛先生,湛夫人,令嬡……還是清白之身。”

湛藍箏只養了兩天傷,便讓闖進來的湛明儒從牀上直接掀到地上來,劈頭一巴掌先被打花眼睛,待黑霧和金星散去後,才發覺自己似個墩布條,讓湛明儒拖着往刑房走,她不由尖聲驚叫,手腳亂踢,“救命啊——!湛明儒要謀殺親女啦——!救命啊————!!!!!湛家要死人啦——!”

湛明儒一把將女兒推入刑房,幾步上去,又是一巴掌,力道狠辣,抽得湛藍箏撞翻刑架,摔到地上,嘴角腫脹發麻,張都張不開。

“喊。你還敢喊!”說話的是齊音然,不知何時跟了進來,“你這個撒謊成癖的壞孩子!你……你這回讓我和你爸爸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丟了人,出了醜!你還敢喊!”

齊音然修長的身子氣得又開始發抖,湛歆愛和湛虛衡趕快扶住,“媽,媽,您彆氣了!”

“有她在——”齊音然指着趴在地上的湛藍箏怒道,“我能少活好幾年!”

湛藍箏感到一隻瓶子在心裡炸開,冰涼的液體流了下來。

她擡頭說:“所以你們決定現在就弄死我,好給你們延年益壽對吧?”

湛明儒二話不說,過去一巴掌。再擡手的時候,湛虛衡拼命拉住,“爸,算了算了,姐姐禁不住您這麼打的!”

齊音然氣道:“衡兒讓開!讓你爸爸好好收拾你這個闖禍不斷,撒謊成性的姐姐!”

湛歆愛求道:“媽媽,您別生氣了,姐姐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了幾十年了!”齊音然愈發歇斯底里,“品德敗壞!還研究生呢?還想拿碩士學位?!嚇!你還上什麼學?!最基本的做人都成問題!”

傀儡們七手八腳地抓住湛藍箏,吊到架子上,湛明儒手裡的鞭子劈頭蓋臉抽過去,遍及周身的痛苦,讓湛藍箏感到自己就是一整塊生肉,被丟到屠刀下切割,皮被撕開,肉被割裂,鮮血滾滾而出。

“打啊!你慢慢打,你會後悔的!你們都會後悔的!”湛藍箏哽咽着喊道。

湛明儒聞言,鞭子下去的愈發緊了,湛藍箏驚悚地感到,她老子上次的確沒用力,而這回,十成多了吧?疼痛一波波襲過來,腦子很快就被裹挾得發昏,若不是胳膊被吊起,她一定會癱軟到地上去。

湛明儒看打得差不多,讓傀儡把血淋淋的女兒放下來,丟到地上,認罪書一擺,“簽字。”

湛虛衡蹲□子,將一支筆遞過去,“姐姐,簽了吧。”

湛歆愛放開齊音然,跪到一旁,“姐姐,你就聽爸媽的吧,這個掌門不當就不當了,好歹還是爸媽的女兒啊……姐姐……”

恐懼地看着湛藍箏身上的傷痕,條條皮開肉綻,湛歆愛也感到全身皮肉都跟着發緊。

湛藍箏丟開筆,於是湛虛衡和湛歆愛都被湛明儒喝離開,傀儡已扯開湛藍箏的上衣,提過了烙鐵——湛虛衡和湛歆愛一併尖叫,“爸爸!別!媽,您快勸勸爸爸!”

烙鐵火紅,蒸得絲絲白煙亂冒,這東西若是按到皮肉上……

齊音然猶豫一下,卻是茲一聲,湛藍箏赫然慘呼,道道白煙從她背後亂冒出來,一股皮肉焦灼味漫開,若不是傀儡死死按着,湛藍箏定然會痛到滿地打滾。

湛虛衡和湛歆愛一起喊了聲“姐姐”,又齊齊叫聲“媽媽”,語帶懇求。

第二塊烙鐵送過來,齊音然神色動了動,出聲道:“等等。明儒。”她走過來,對寒着臉的丈夫溫言說,“教訓是要教訓,也別太過。”

“弄不死她。”湛明儒只淡淡道,“反正,她就一個人。”

齊音然明白丈夫的所指,“她騙人是很可惡,不騙別的,偏給咱們來那麼一手,着實可氣!可烙鐵就算了吧,真會燙出問題。”

湛明儒說:“她自己就是個問題,以毒攻毒!”

湛藍箏緩過氣來,忽然將臉湊向那火熱的烙鐵,喊道:“不用你動手!我自己先破了相再說!”

齊音然尖叫了聲“箏兒”,後頭兩孩子都傻眼了,唯獨湛明儒巋然不動。

湛藍箏的臉,停在烙鐵前幾釐米處。

湛明儒冷笑:“湛藍箏,你帶種就烙啊。別老給我做樣子!”

湛藍箏一咬牙要貼過去,湛虛衡及時踢開烙鐵,“姐,你別犯倔好不好?!認個錯就那麼難嗎?”

湛藍箏冷笑道:“我哪裡錯了?無非就是不聽你們的話對吧?憑什麼一輩子都聽你們的?!”

齊音然責道:“天底下哪有孩子不聽家長的?就是父母錯了,孩子也該當面聽從,背後補救!”

湛藍箏用最不屑的口吻道:“既然已錯,爲何不能當面指出?還非要補救?萬一補救不及呢?!”

“我們哪裡做錯過?”齊音然氣紅臉,“湛藍箏,你捫心自問,我和你爸爸哪裡對不起你了?生你養你,給你吃給你喝,供你穿衣上學,你想花錢就給錢,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你上了大學非要到外面租房子,你爸爸當時皺過眉頭嗎?哪家孩子能有這種自由?你還想怎麼着?!”

湛藍箏慢慢跪正了,她對父母說:“爸,媽,我就一個請求,讓我嫁給鳳曉白,好不好?”

“不行。”夫妻倆同時否決,齊音然道:“那男孩太不懂事!屢次頂撞我和你爸爸!這樣沒禮貌的孩子不能要!”

“他爲什麼頂撞您二位呢?”湛藍箏懇切地問。

“因爲他總是偏袒着你,不讓我們做父母的管教!”齊音然毫不猶豫。

湛藍箏從容說:“你們的女婿偏袒你們的女兒,只說明他的愛與可靠,難道做父母的,不願意自己的女兒能有如此忠實的丈夫嗎?”

湛明儒道:“你做錯了,他還偏袒你,豈不錯上加錯!”

“我哪裡做錯,而他又偏袒哪裡呢?您說個例子。”

“那次我和你媽媽親自上門搜查,他一再阻攔,不許我們進你的屋子。”湛明儒冷道。

湛藍箏恍然大悟,“原是如此。父親,我是湛家的掌門,誰讓你們搜查掌門的房間了?你們是帶了搜查證的警察嗎?我認爲曉白阻止你們,一點錯誤都沒有。”

湛明儒陰沉道:“你就是個不識時務的,若是找個男人也和你一個德性,等我和你媽媽老了,你們夫妻倆還不立刻攆走我們啊?!”

“說來說去,爸,媽,你們就是覺得掌控不住我,對吧?我是一個大活人,爲什麼要一輩子都聽別人的話呢?我自己的想法和心願去了哪裡?”湛藍箏質問。

“做錯事情還不聽話!你以爲你的想法和心願就是什麼好東西嗎?那都是錯誤的!是不可取的!你就該聽我們的!我們會害了你嗎?!”齊音然猛地揮手,急道,“撒謊就是一條!誰敢說你撒謊是對的?!”

“我爲什麼撒謊?因爲我不想讓烙鐵燙到我身上來!誰會歡天喜地去迎接烙鐵?屠刀下的撒謊有錯啊?爲什麼不去問問做父母的爲何要把一塊烙鐵放到女兒身上來?!”

湛明儒厲喝道:“撒謊不是你唯一的選擇!你可以簽字!”

“我爲什麼要在一封陰謀推翻我,而且疑點重重證據根本不足的認罪書上簽字?!”湛藍箏大聲道,“這個家,我是掌門!不是你們!你們有沒有搞明白這一點?!”

“你根本就沒有能力當掌門!”齊音然斥道,“勉強讓你上來了,就該聽從有能力者的建議!要不你就下來!”

“你們怎麼知道我沒有能力當掌門?!”湛藍箏反問。

“就你的那些做法,哪一種像有能力的?!連父母的話都不聽!你做人就有問題!還配談能力嗎?!”齊音然罵道。

湛藍箏露出釋然的笑,“我懂了,我的‘沒能力’,就是沒聽你們的話。爸媽,您二位是聖人啊?聖人都有說錯話的時候呢。我幹嘛要把你們的想法,強行當作我的想法去服從,去執行,去頂禮膜拜呢?“

湛藍箏擡起頭,竟已淚流滿面。

她真摯地說:”父母是值得兒女尊敬的,我從不否認這一點,父親,母親,我尊重你們,也愛你們,但這並不代表我要永久地,無條件服從你們,就好像你們愛我,才因此要指出我的缺點,讓我及時糾正一樣。兒女對父母的尊重,從來就不意味着完全的贊同!徹底的服從,那不是尊重,是欺騙!”

“你——!”齊音然氣得發抖,“明儒,你,你看看,你看看她還這樣不知悔改——”

湛明儒盯着湛藍箏,緩聲道:“如果你一定要和鳳曉白結婚,可以。條件是,退位。”

湛藍箏說:“曉白是我的愛情,掌門是我的事業,都是我的,我一個都不放棄。”

湛明儒道:“把她綁到刑凳上,用藤條狠狠地打!”

湛垚臉色慘白地跑進公寓,環視一圈——鳳曉白和江宜月站了起來,賈文靜直起身子,程澄急急從廚房跑出,孫橋賴在沙發上,方丹霓坐在窗臺翻雜誌,卓非和羅敬開正在電腦前打遊戲。

“打聽到了嗎?這麼多天,總有個消息了吧?”江宜月急切地問。

湛垚關了門,“水。”

程澄迅速端過杯子——如果不是孫橋扶一把,她大概會激動到把杯子扣到湛垚腦袋上。

湛垚一飲而盡,猛地坐到茶几上。

“他們——”湛垚抹抹嘴,“對我姐姐用刑了——”

一片死寂中,程澄低低喊聲“神”,坐到賈文靜身旁,賈文靜倒是站起來了,“什麼刑?”女警花沉住氣問。

湛垚說:“第一次,先是鞭子抽——”

由程澄,羅敬開,卓非三人組合到一起,發出一聲“嗬”。

“然後用拶子拶手指頭——”

“嗬——!”

“然後拿藤條打——”

“嗬嗬——!!”

“然後上了烙鐵——”

“嗬嗬嗬——!!!”

“第一次就完了。”

“神啊!”程澄難以置信地叫,“第一次?第一次?什麼叫第一次?!XXX個什麼第一次啊?!”

“就是說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羅敬開麻木地說,“真他媽不是東西。原諒我罵人。”

“你是正確的。”卓非好意安慰羅敬開。

賈文靜顫聲問:“然後呢?現在第幾次了?”

“就兩次。”湛垚說,“第二次,比較慘烈。”

江宜月立刻坐到地上,湛垚趕緊扶起她,“那我還敘述嗎?”

“說。”鳳曉白的聲音,十分陰冷。

湛垚不由抖了抖,“姐夫——你——確定——”

“說。”鳳曉白微微一笑,寒意四射,湛垚打了哆嗦,“那個……大家都沉住氣……”

“說啊!”江宜月尖聲道。

“第二次是我大伯父,把我姐姐從牀上給拖下去的,我姐姐舊傷還沒癒合,一路給拖到刑房,然後吊起來就抽——”

程澄尖利地叫,幾乎穿碎玻璃。

賈文靜大聲道:“淡定!”

“——放下來,用烙鐵烙後背——”

賈文靜踢翻腳邊的垃圾桶,程澄小心道:“淡定。”

“——然後用藤條打,據說打得血肉模糊,整個人昏死過去——喂!據說,據說!懂不懂‘據說’的含義啊?!你們幾個要幹嘛去?!淡定,淡定啊!淡定點啊!”

賈文靜和江宜月當先衝到門口,程澄緊隨其後,羅敬開和卓非也都跟上,鳳曉白最快,站在門前,回過身,面無表情。

湛垚看了看這陣勢,真如他所渴望的那樣——微弱,而團結,星星之火的倔強。

心中一暖,點頭道:“好!如果大家都沒意見,那麼我帶路!”

“是爺們就上!救朋友掃不平,義不容辭!”羅敬開揮拳,卓非趕緊跟着一起喊號子,方丹霓悠然走過來,“都要去啊——那要不然開我的車呢?或者用我的魅力把門喊開?我看你們個個凶神惡煞,人家可不見得會開門呢。”

賈文靜冷道:“都不用。別牽連你們了。我一個人回隊裡報個假案,帶幾車人過去搜查,湛垚你告訴我大致方位,我們進去直接搶人,到時候人在手,一身傷痕累累的……容不得湛家狡辯!我也不管湛家有個什麼破權勢,反正就是隊裡開除我,我也認了。是我害了湛藍,是我害得她,是我把她拷進去,給了她家收拾她的理由和機會……”聲音微微發抖,程澄默默地抱住她,江宜月伸手開門鎖——鳳曉白攔住了。

“都回去。”鳳曉白平靜地說,“一個都不要去。繼續等消息。”

江宜月揮拳而上——她認定鳳曉白能躲開。

但是鳳曉白沒有躲,於是臉腫了一半,嘴角流血。

鳳曉白擦也沒擦,淡淡地笑,“打得好。月亮,回去坐着。”

“爲什麼?”江宜月輕聲問。

鳳曉白說:“等消息。”

“我把消息都帶回來了!”湛垚喝道,“鳳曉白,別讓我白喊你‘姐夫’!”

鳳曉白說:“你的確白喊了,都回去坐着,誰要出這門,先過我這關。”

湛垚拎起鳳曉白的領子,一拳過去,鳳曉白另半邊臉也腫了。

“我姐姐那麼愛你,甚至不惜和家人反目——”湛垚寒着聲音道。

他記得清楚,湛歆愛告訴了湛思露,湛思露告訴了陸微暖和湛明嫣,而後兩者,又告訴了自己的那些細節——

“刑房中,我姐姐被抽得鮮血淋漓,她跪在地上,懇求那對噁心的父母,希望他們能允許她嫁給你。她維護你,珍惜這段感情,在遭到拒絕後,我姐姐就不再退讓,她寧可遭受捶楚,也要嫁給你,她寧可忍飢挨餓,被打得體無完膚,也要爭取這個嫁給你的自由,她把這個視作最寶貴最不可割捨的利益與心願!而你呢?鳳曉白,你他媽還要等什麼消息?等到我姐姐功力被廢,就此成了玄黃界的廢人,被逐出湛家流落於天寒地凍中,任人宰割嗎?!”

江宜月哭了,程澄擦着眼睛,賈文靜攥拳頭,羅敬開呵斥着“是男人就上”,卓非垂下頭,方丹霓沉默一刻,“我很佩服湛藍的執着。湛藍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參與她家的事情,但總不能看着她被折磨,還無動於衷。居家好男人,讓開吧。我們是去搭救朋友,不是合夥犯罪。”

鳳曉白說:“不。”

湛垚舉起拳頭,讓孫橋攔下。

“聽他的,回去。”孫橋魄力十足道。

程澄粉拳襲來,孫橋利落地打回,“我不是某個愛犯君子病的傢伙,警告你們幾個,別跟我來這套,誰要當下一個,手骨捏碎。”

“給個理由!”賈文靜厲聲說。

孫橋說:“回去坐着。”

沒人動。

孫橋冷笑,“敬酒不吃——”

一掌過去,羅敬開先飛出去,緊跟着卓非滾來,倆人跌了一團;賈文靜一驚,眼前一花,摔到沙發上,餘光看着方丹霓也跟着飛過來,這倆人抱成一團。

孫橋丟出方丹霓後,掃了程澄一眼——程丫頭瑟縮一下,又站直身子,“你扔我出去吧,最好從窗臺丟出去,我直接去救湛藍。”

湛垚冷道:“孫橋,玄黃界的人,不是打不起。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

他亮出符咒,綠光冒起。

孫橋說:“等消息。”

“到底等XX什麼消息?”湛垚怒道,符咒襲向孫橋,孫橋閃身一躲,湛垚再度逼近,手中掐訣,綠光奔流而來,孫橋步法變化,順手抄起一旁的長柄掃帚,對上湛垚的玄黃之法!

這回江宜月和程澄都離開門,追過去喊“別打”。鳳曉白知道那倆人都有分寸,也不擔心。此時此刻,他緊緊貼着冰涼的門板,整顆心裡只有湛垚喊的那些話,是羅敬開那句“是男人就上”。

他眼前只是心愛的湛藍,傷痕累累,軟倒在地,飢寒交迫的悽楚樣子。

她需要那個許諾保護她,給她安全感的人,及時出現。

但是那個人,無能地只配守在後方,被動地等消息。

湛藍,你到底如何?!

是否你已無力再聯繫我們了?

若真是如此……那我就不能等了……

右臂忽然一彈一彈的,就好像一堆手指頭正在那上面跳舞。

他心中一動,急忙背過身去,偷偷捋開袖子——

原先的那枚紅圓印記早已褪下去,可不知怎地,此刻竟盈滿綠光,那綠光水一樣溢流出來,在他的手臂上,組成一行行綠色的字——

迅速躲開一切視線,務必秘密接收消息。收到此條,指尖點綠光圈後,在左手臂寫字回覆。

藍。

作者有話要說:不虐了不虐了,大家都放心往下看吧!絕對比葉子香甜得多啊!

第九章 接近真相第五章 幽魂第九章 想哭的感覺第二章 小衝突第八章 人倫第五章 快刀亂麻第一章 八女王的八卦第四章 藍色圍巾的主人第八章 戰果只是謝幕第九章 日出第六章 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第十章 地下驚魂第七章 一眼二十年第二章 定計楔子第二章 取證工作第二十一章 真相大白第二章 取證工作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二章 虐的開始第三章 所謂淡定第六章 出走之後第八章 雙胞胎第一章 八女王的八卦第九章 接近真相第九章 和極品男共度楔子 搬家第十六章,很簡單,是全文的大結局。第十二章 輾轉第七章 符咒引起的衝突楔子第四章 當年的真相第七章 真相第五章 煎熬第九章 日出第七章 圍剿和反圍剿第四章 喋血情人節第三章 魅惑女要對付極品男第七章 山雨欲來過渡第十章 離開第三章 虐的第一重第八章 墜落楔子第四章 無良女因極品男惹出大麻煩第三章 生死交替第六章 極品男搬桌子了?第六章 行動前夕第十一章 突襲第十章 滿地髮絲第二章 取證工作楔 子第八章 戰果只是謝幕第八章 心靈楔子第二章 查看現場過渡第二章 危機第八章 跳出封鎖線第十一章 潛形火第二章 臨湖公司第二十章 解開謎團第十章 地下驚魂第二十一章 真相大白第四章 警鈴第六章 第一股風第六章 剁洋蔥的用意第十四章 亮燈第一章 商議第二章 小衝突第三章 山寨第十二章 不歡而散第六章 初入蜃樓第六章 爭奪第三章 夜晚湖邊第五章 蝴蝶振翅第五章 快刀亂麻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三章 虐的第一重第五章 幽魂第六章 又進來一個第十六章 無良女有了新導師第三章 談個交易第三章 船第五章 晦氣的一天楔子第三章 計劃和變化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八章 掉落的車鑰匙第七章 行走在蜃樓裡第七章 虛實過渡第九章 母子第九章 想哭的感覺第六章 又進來一個第九章 母子第六章 祠堂楔子第七章 做賊
第九章 接近真相第五章 幽魂第九章 想哭的感覺第二章 小衝突第八章 人倫第五章 快刀亂麻第一章 八女王的八卦第四章 藍色圍巾的主人第八章 戰果只是謝幕第九章 日出第六章 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第十章 地下驚魂第七章 一眼二十年第二章 定計楔子第二章 取證工作第二十一章 真相大白第二章 取證工作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二章 虐的開始第三章 所謂淡定第六章 出走之後第八章 雙胞胎第一章 八女王的八卦第九章 接近真相第九章 和極品男共度楔子 搬家第十六章,很簡單,是全文的大結局。第十二章 輾轉第七章 符咒引起的衝突楔子第四章 當年的真相第七章 真相第五章 煎熬第九章 日出第七章 圍剿和反圍剿第四章 喋血情人節第三章 魅惑女要對付極品男第七章 山雨欲來過渡第十章 離開第三章 虐的第一重第八章 墜落楔子第四章 無良女因極品男惹出大麻煩第三章 生死交替第六章 極品男搬桌子了?第六章 行動前夕第十一章 突襲第十章 滿地髮絲第二章 取證工作楔 子第八章 戰果只是謝幕第八章 心靈楔子第二章 查看現場過渡第二章 危機第八章 跳出封鎖線第十一章 潛形火第二章 臨湖公司第二十章 解開謎團第十章 地下驚魂第二十一章 真相大白第四章 警鈴第六章 第一股風第六章 剁洋蔥的用意第十四章 亮燈第一章 商議第二章 小衝突第三章 山寨第十二章 不歡而散第六章 初入蜃樓第六章 爭奪第三章 夜晚湖邊第五章 蝴蝶振翅第五章 快刀亂麻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三章 虐的第一重第五章 幽魂第六章 又進來一個第十六章 無良女有了新導師第三章 談個交易第三章 船第五章 晦氣的一天楔子第三章 計劃和變化第一章 和姐妹們聲討極品男第八章 掉落的車鑰匙第七章 行走在蜃樓裡第七章 虛實過渡第九章 母子第九章 想哭的感覺第六章 又進來一個第九章 母子第六章 祠堂楔子第七章 做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