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城市溫度最低的一個夏季。
整團陰雲不散,連日匍匐於天空之上,遮蔽烈陽與藍天。林間不聞蟬鳴,池畔也無蛙聲。街邊小店的老闆娘們按着慣例,將一盆水潑到瀝青馬路上,卻也冒不出一絲白煙。街頭巷尾都在悄悄議論着古怪的天氣,而心知肚明的湛藍箏也只是安靜地站在窗前,去遙望夕陽下,西山火紅的影。
“我起卦了,就下週三吧。”宗錦整理着龜甲和銅錢,公事公辦道:“進山人選呢?”
“我來定吧。”
宗錦微笑,“別帶太多湛家人去。主枝總要留點。”
湛藍箏稍稍偏頭,“多謝提醒。湛家去我一個就好了。”
“別太託大了。你若死在西山,好不容易等來的大好局面,就全毀了。”宗錦屈指算來,“對湛家掌門之位威脅最大的——湛明磊,徹底去冥府報道;湛明嫣,腦死亡,和死也差不多了;陸微暖,自盡身亡;湛思晴,遇害;湛思露,已是不折不扣的罪人和叛徒,還有湛老先生,昏迷不醒;湛虛衡也失去了湛家人的身份,他和他的後代都再也不能染指掌門之位,阿垚是絕對不會和你爭的,湛家旁系也都平靜下來。恭喜。只要再除去岳父大人和湛歆愛,湛家的一切,就都只屬於你了。如果岳母大人意見很大,那不如——”
湛藍箏冰冷的目光,讓宗錦明智地變了話題,“鳳曉白一定會跟去吧?你的安全有一半都要靠他,不要以爲替身之術可以瞞過姎妱。孫橋和丁小剪呢?”
“曉白和剪子留守湛家,孫橋跟咱們去。就三個人,務必解決問題。”湛藍箏伸出三根手指,宗錦蹙眉詫異,“你還真有膽量。萬一孫橋不幸,你如何對程澄交待?”
“孫橋從來沒想過該如何向程澄和我妹妹交待,我替他想個什麼!”湛藍箏沒好氣道。
“你不打算帶阿垚進山?”宗錦淡笑。
湛藍箏沉默一刻,“萬一我們不幸了,姎妱要清算……至少阿垚可以保護着月亮——還有蕭老師,遠遠地逃開,他們可以去丹麥投奔阿衡和嬌娜,那倆在那邊過得還是蠻滋潤的。”
宗錦眼睫下垂,每當提起湛垚和江宜月,他都會安靜起來,其實並不想替,立場也尷尬到不好提,但總是忍不住想問一句。
他輕輕搖頭,自我嘲弄着,鄙視着,鼓勵心靈能牢記背叛和欺騙,忘記曾有過的情誼——根本不曾存在過什麼情誼,那只是一個人故意的僞裝和引誘,懷揣着要刺殺自己的利刃。
若念舊情——那樣一個軟弱的自己,面對眼前這個在悽風冷雨中,愈發陰森而不可捉摸的女子,又該如何翻盤呢?
“時間到了,剪子馬上就要找我。”湛藍箏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宗錦眸內一閃,灰暗的瞳光又亮了起來,“丁小剪是被令先姑母所救吧……嗯,聽說她一出生就死了全家?她好像比咱們都大了——半年吧?”
湛藍箏沉着道:“我只記得爹孃弟妹和月亮的生日——曉白來自異界,沒法換算,倒是給我省錢。你若對剪子的生辰八字感興趣,不妨直接去問。”
宗錦失笑,“不,不不。我倒是沒太多額外興趣,只是一時間的好奇——你知道嗎?咱倆出生之前,大概是十個月內吧,這座城市出了一系列的殺嬰案,據說是‘常’做的。”
“是嗎?六歲前的事我都記不得了。”湛藍箏對答。
宗錦凝視她的側臉,“你是湛家掌門。對這種極其嚴重的妖鬼事件,總該瞭解。”
“我向來不用功的。”湛藍箏從容道,“要不怎麼會讓您站在我的書房內了呢?”
宗錦笑了笑,雙手背後,大有掉書袋之意,可最終說出口的,只是輕飄飄的——“聽說那‘常’也是被人驅使的。目的是爲了除掉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克。嘖嘖,真不知是誰那麼大手筆,竟然用了這般殘忍手段去掃除一個嬰孩。你說這剋星到底是擋了誰的路呢?”
湛藍箏不語,冷笑看宗錦——門被敲響,宗錦痛快地起立。
他和丁小剪擦肩而過,彼此互不對視——他倆的海拔差距過大,對視起來也比較累,宗錦要低頭,丁小剪要仰頭。就這樣視對方如空氣,可房內的溫度卻低了起來,無形間,寒意四射。
門,輕輕關上。
“我一朋友弄了些東西,急着要進來,讓夜的船再飛一趟吧。事先說好,我這回還是沒錢付費——我是通緝犯啊,國內賬戶都凍了,你讓我冒險轉賬有意思嗎?你去幫我和夜遊女通融一下,爭取週四就定好時間,週五出去接,儘量週六趕回來,這樣週日就可以發出去。然後你再讓夜遊女幫我跑一趟老撾,有個朋友陷在那兒了,急於脫身。若是方便,再讓她飛一趟………………”丁小剪“絮絮叨叨”個不停。湛藍箏立在窗邊,手指捏住窗簾的流蘇,微微掐緊。
她安靜地聽着丁小剪嫺熟地分配着“任務”,可算等對方住了口,湛藍箏才冷笑,“同學,我不可以再用玄黃界的招數,來幫助您做那種——見不得光的生意了。”
丁小剪一臉驚訝,用蘿莉的口吻,悽楚道:“女人,聽好。第一,我發誓不會把那幫在外面惹是生非的王八犢子,弄到咱這兒來擾亂河蟹的治安;第二,我發誓那些貨不會消耗在國內,我只是把咱這地頭當箇中轉站——除了要幫你忙的那些得留下——”湛藍箏冷哼,“你幫我的忙,到底需要用多少傢伙?十幾箱子的槍械嗎?我看迄今爲止,兩把AK47就是個上限了!”——丁小剪打了個暫停的手勢,“Stop!你先聽我說!我絕對不會拿它們來禍害祖國人民的。你看我是那種三觀不正的人嗎?女人,咱倆認識多少年了?”
湛藍箏卻冷峻依舊,“抱歉。這種事我是真的不能再幫你做了。你知道湛家,家大業大,雖行事低調,但也是一株參天大樹,容易讓雷劈的。若要立於不敗之地,總要讓自己做人做事,總是合法而有理。”
丁小剪笑道:“先不說你家都搞出多少不合法也沒道理的事來,單說這事吧,女人,你這是要卸磨殺驢嗎?親愛的,麪粉還沒磨好呢吧?就算是磨好了,你不怕我跟你翻臉?我要是跑到條子那裡一招供,你也跑不了的。”
她用的是一種半開玩笑的口吻,可這輕鬆的語氣反讓湛藍箏眸底的冷意寒了一層,卻是一個笑容輕柔浮上脣角,“喂,剪子,我知道你這個死女人,是不會這麼不仗義的。”
丁小剪漫不經心道:“你真以爲我是那麼善良的人嗎——哈哈,開個玩笑了。女人。莞爾已經沒了,就剩咱倆了。”語調漸緩。湛藍箏說:“我明白。你好歹也是我姑母拼死救下來的。我都沒福氣去享用姑母留下的織物呢。”丁小剪面不改色,“就事論事女人,你姑母的面子我是賣了好幾次了,否則我早就殺了湛思露那個敗類,爲莞爾報仇。說起來,你能不能別再讓方丹霓跟着我混了?我沒那麼多精力去保護她。我建議把她放出去,看宗錦會不會心虛。”
“誰告訴你是宗錦……”
“住嘴!”丁小剪忽然厭惡道,“女人,其餘事,我都能容你讓你,只有莞爾的仇……我要報的。宗錦逃不了,方丹霓也一樣,如果還有別的幕後主謀,我會查清楚,一個個都揪出來給莞爾償命,我說到做到。”
“你先別礙我的事。等我下週行動完後再說。”湛藍箏嚴厲警告,丁小剪嗤笑,“行行行,您的事最重要,比莞爾的命都寶貴。我不是爲了您的千秋大業,等了這幾個月麼。真是太給你面子了。不過咱倆說好了,等您下週完活後——方丹霓首當其衝,她到底是你朋友,你若是能問清楚,我就給你個面子,讓你去問她;你若搞不定那女人,就交給我吧。我還就不信了,丫也能跟湛思露一樣,熬得過破相之苦。”
“你動靜別太大,小心有人滅了方丹霓的口。”
丁小剪陰陰一笑,“那可好啊。誰滅口,誰就是真兇——我可不會蠢到相信莞爾的死,只牽扯了一個湛思露。”
湛藍箏未置可否,不經意地,抻抻嘴角,卻也沒做出一個笑來。
這邊在商討要事,而另一邊,湛垚的房間內,康復的蕭婷也在與相認回來的兒子湛垚,談着重要安排。
“離開湛家。”蕭婷攏起湛垚的手掌,堅定道。
湛垚微怔,“……媽……”
“我知道,我這二十多年沒盡到母親的職責——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我都是失職了。回來後又欺騙你、隱瞞你、傷害了你……”蕭婷撫摸着湛垚的額頭,“而現在又對你提出這樣的要求,真是太自私了。”
“不。”湛垚低下頭——其實他還是有一些拘謹,但他每日都堅持照顧蕭婷,讓隔閡的堅冰,慢慢溶解,“我有錯,我打過您……我竟然打過、罵過自己的親媽,甚至砸了您的辦公室……”
“不說那些了孩子。都過去了。”蕭婷輕道,“可是現在,看清楚了,湛家不是你的家了,你不能再留。”
“爲什麼?這是爸爸的家,也是我的家。媽媽,難道您還是記恨着爸……”
蕭婷目光黯淡,湛垚孝順地噤聲。
許久。
蕭婷說:“……他走了對吧。”
“對……”湛垚聲音悶悶,“那封給兒子的信,就是爸爸的絕筆……可爲什麼呢?媽,我一直在想,爲什麼會這樣呢?我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就要團圓了,這是我想了二十多年,也是爸爸盼了二十多年的事情。可爲什麼爸會在媽媽即將醒來前,就那樣一分鐘都等不得地離開了呢?就這樣斷開我們彼此的緣分…………爸爸他在想什麼啊?他總可以見過媽媽您後再走吧?哪怕只有一面,哪怕媽還是不想原諒他,可總是認真地看了最後一眼,再安心地上路。爸爸想了您那麼久,努力了那麼久,守了您那麼久,爲什麼要在最後一刻放棄呢?”看到蕭婷別過臉,有些激動的湛垚,再次體貼地沉默。
“我想……他……”蕭婷有點艱難道,“他……你爸爸他……終於勇敢了一次吧……徹底地,決絕地,去找新的起點……”
湛垚不理解地張大眼,蕭婷也沒有仔細地解釋,只是看着桌子上一幅湛明磊的相片——照片中的他,還是青春年少的瀟灑,就宛若多年前,那夜的初見——她在寢室裡莫名丟了東西,披頭散髮,怒氣衝衝地殺到樓下去找摯友湛明嬋抱怨,滔滔不絕,目中無人的間隙,驀然發現,廊燈下,近在眼前,那個彬彬有禮的帥氣少年……
一股可怕的悲哀吞噬着蕭婷的心,她又體會到了那種感覺——將湛家人一一折磨羞辱後,卻品嚐不到絲毫快意的憋悶。
他們都沒了。當年直接害了她的那兩個人都沒了。
按着大家的說法,現世報。
讓那對渣男賤女遭報應!
這也是二十多年前,在那無數個不眠之夜裡,流着淚,卑微地伏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一遍遍去詛咒的內容。
她就是一個痛恨着嘈雜的人,一番苦心孤詣,終讓喧囂落盡後,反而卻不安地痛苦於這死一般的沉寂。
“媽媽?”湛垚見她許久不語,擔憂道。
“沒事。”蕭婷微微一笑,說,“月亮呢?”
“她去哄孩子了……宗錦的……孩子……那孩子其實挺可愛的……嗯……”湛垚不冷不熱而結結巴巴地說着。蕭婷打量着兒子,只是嘆息,卻並沒順着這個話茬說下去,“媽媽只求你這一件事,帶着月亮,跟着媽,一起離開湛家吧。我們回到你外公外婆的家鄉好不好?”
“爲什麼?”湛垚難以置信,“您總要給我個理由啊!”
“傻孩子。湛家從不是你的湛家,湛家只能是掌門的湛家。”蕭婷無奈道。
“您擔心姐姐?不會的!我姐最疼我,她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她是您學生,是姑母託付給您的,您不是也一直在幫她呢嘛!”
“湛虛衡——”蕭婷冷冷道,“湛思晴、湛思露……兒子,你算算,湛家主脈的新生代,那些最有資格覬覦掌門之位的年輕人,還剩幾個?”
“可那都不是姐姐害的啊!湛虛衡是自己犯傻,湛思晴是湛思露殺的,湛思露……嗨!不提她了!她早晚是要咎由自取的!”
蕭婷諷刺地笑了,望着天花板,無奈道:“好,好!我真是自豪。當年,我和我那可憐的蟲子,還真是選對人了。她不費吹灰之力,就達到一個最有利的境界,竟還能讓所有人都捉不住把柄,那樣保持着純潔和乾淨……兒子,你非要我跟你說直白而難聽的嗎?”
“……媽,別說了,我明白。”湛垚卻如泄氣皮球般,“其實我明白的……可是……可是姐絕對不會害我……我也沒什麼價值啊……”
“她私底下用你對她的愛護,來威脅我與她合作的時候,可真是把你那不多的價值都給剝削到了極致。這一切她有沒有及時地向你坦誠呢?!”蕭婷毫不留情。
湛垚豁然起立,“媽媽!請您不要挑撥……”肩膀頹然垂下,蕭婷苦笑,“挑撥離間?對……任何人都會有這種感覺。可我到底說沒說錯,你心裡也明白。傻兒子,真是傻兒子,你最愛的堂姐,你最珍視的朋友,都不是能讓你隨意揣摩出心思的主兒。湛藍箏的局,說實話,連我都沒看透。可我知道,現在咱們看到的,絕對不是真相……”停頓一下,“兒子,當不了陶朱公,也千萬別暈頭轉向地成了文種。”
“姐姐她不會的。”湛垚說,“不會的。湛思晴敢放肆嘲笑親母的落敗,湛思露更是殺姐逼母,可姐姐對大伯母,向來恭敬;對阿衡和小愛,也一直愛護。媽媽,您別忘了,姐姐對我有所隱瞞,可我對姐姐,不也是欺騙敷衍了嗎?我和宗錦湊到一處,一起籌劃着將姐姐拉下臺來……我對不起姐姐。”
蕭婷氣笑了,“行,那小傢伙可真行啊!看人都那麼準!不像那個湛思露,弄個陸微暖當心腹,什麼眼睛啊!”
湛垚哄她說:“媽媽,您對姐姐還是有些誤會。可我畢竟和姐姐在一起長大,我比您更瞭解她的內心。她不是您想像中那種不擇手段,六親不認之徒。再怎麼說……小愛還好好的不是?” 他當然不會提湛歆愛和孫橋的事——而且那個也是湛思露做的孽,還有宗錦……
心中一痛,宗錦,宗錦,又是宗錦!自己多年的好友,竟然如此卑鄙!
可姐姐明知是宗錦,卻爲什麼……
他不願再多想,“媽,下週,我姐就要進行這次計劃的最關鍵一步。走過去後,也就能風調雨順起來。到那會兒,兒子帶着月亮,一併孝順您好不好?”
蕭婷輕輕一嘆,“只希望你和那個小姑娘,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就好。”
轉眼間,進西山的時間已到。
按着計劃,湛藍箏、宗錦和孫橋,要去封閉最後一個封印——西山冰雪陣。這樣鬧出的動靜,必然會驚動姎妱。神女不能出山,他們主動送上門,焉有不收之理?
屆時也不用多說,一場血戰,勝負難料,唯有一拼。
當然,這三人也將有可能的變數和各種應對的方案,包括法術與武功之間的配合,全都細緻地商討完畢。宗錦很有自信道:“我這堂姑母雖是神女,法力高強,但她的修爲遠不及家父與無涯上仙,也不如赤水畔的女魃天女。上古那一場持久的惡戰,耗費了她太多神力,基本毀了她修爲的根基;之後的落敗與貶黜,也讓她耽誤了修行,根本無法與無涯上仙那樣能做到渾身上下,裡外無敵的神仙相比……說穿了,她的身體上,是有脆弱罩門的。只是她修習的一門法力能完全掩護住這個罩門——若是我們中的誰能看穿,那麼所有的攻擊都朝着罩門處襲去,勝利在望。”
湛藍箏說:“你不知她的罩門嗎?”
“我知道——”宗錦拖長聲說,“她的罩門,就是有可能都是,也有可能都不是,有可能是在腦袋上,下一刻也許在肩膀,再過一會兒,就跑到腿上去了。”
“並無一個定位?”
“對。隨心而變。”宗錦肯定說,“這是我和她處了這麼多年,唯一能看出來的。”
“已經可以了。”湛藍箏沉吟,“湛家倒是有相關的法訣……我可以試試看。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此次進山,湛藍箏是很低調的,就連湛明儒夫婦都不知道長女這趟出去,到底是要做什麼——湛藍箏只告訴鳳曉白和丁小剪,一日後,如果自己不歸,那麼迅速將出行目的告訴湛明儒,令其在無涯神牌前燃香三柱後,不要停留等待,立刻舉族撤退。湛家撤,齊家撤,玄黃界所有人立刻都撤。在無涯回來擺平一切前,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別忘了照顧好阿垚,月亮,丫頭,老姐,還有丹霓——至於某個禍害,是不用管的,她會跑得比誰都快。
說到最後,湛藍箏也有幾分動容。鳳曉白哪裡還忍耐得住?緊抱了她,不肯再放手。丁小剪在一旁玩弄着小手槍,嘲弄道:“鳳曉白,你也就這點出息。禍害遺千年,懂不?這回進山,不會一點代價都沒有。但反正是死不了她的。”湛藍箏瞪她幾眼,推開鳳曉白,走了。
三人驅車入山後,棄車步行。約莫行了三四個小時,眼看離西山冰雪陣越來越近——孫橋忽然停下了。
“身後的那位姑娘,你跟了這麼久,不累嗎?快出來吧。”
他冷笑着說。
湛藍箏和宗錦一併回頭,只見右後方的樹枝搖擺顫抖,一會兒,一雙白白小手撥開枝椏,綠濤中分出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不好意思而略帶興奮地看着三人組。
湛藍箏立刻冷下臉來,“小愛?你怎麼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