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錦走入房中,湛垚在他身後帶上了門。他斯文地道謝,後者卻冷若冰霜。宗錦打量着湛垚一臉神氣的傲慢,心裡不由笑笑,反身闔了窗簾,擰旋檯燈——屋內的亮度在一下下地提升着,天花板上一圈明燦,牆上的陰影更加濃重。湛垚剛好站在明燦之下,漠然盯着櫃子上整齊的一排書脊。宗錦立於背光的黑影中,直面湛垚,緩緩綻開笑容,“阿垚。”
親切的稱呼,只是讓湛垚神色中的陰霾加深,他無聲冷笑,挪開視線。宗錦說:“我就要和你親愛的堂姐結婚了。”
湛垚豁然拿出插兜雙手,握緊的拳頭似乎要打宗錦。
“我當然不愛她。”——湛垚的拳頭舉起來,宗錦正視他說,“她也不愛我。”
拳頭突襲,半途張開,有力的五指揪起宗錦的領子,將他拎到自己面前,以便看清這張可惡的臉,“你爲什麼——”湛垚恨恨地說,“爲什麼這樣他媽的可恨?!”
猛鬆開他,順手朝後一推,宗錦踉蹌坐倒。
“你利用我去陷害我姐姐;隱瞞我生母的下落;違背諾言用酷刑折磨我的家人;甚至屢次殺人——”湛垚揪他起來,一拳悶去,宗錦再次摔倒,“你真他媽的該死!”重重補上幾腳,宗錦躺在地上,安靜地受了。
湛垚揍了一會兒,見對方不痛不鬧也不還手,他也沒了意思,吼道:“你丫起來!把你的符咒都亮出來!把你宗家那殺人法戒的力量召集起來!我們用玄黃界的手段堂堂正正地來一場!跟個爺們一樣解決問題!別他媽欺負女人,別他媽在背後鬼鬼祟祟!MD!你帶種就殺了我!躺在地上裝什麼死!真死了倒好!你死了全天下都清淨了!”
“你真這麼想?”宗錦仰望天花板上的光環,忽然問,“阿垚,你真的希望我死?”
湛垚厭惡道:“如果你死了,我姐姐就不必受脅迫,她可以和我姐夫在一起……你真是毀人不倦啊!”
宗錦苦笑,“那月亮呢?她也想要我死?”
湛垚一腳踹上他肋骨,“廢話!月亮早就做出過選擇,你還不明白嗎?!”
宗錦悵然。枕骨感受着地板的冰涼,面頰在夏日的空氣中品嚐悶熱。輾轉在冷熱間,他突然想起了那杯摻雜了原初散的熱豆漿——醇香的汁水都化作蒸汽,融入到空氣中,消失不見。留下的大概只有握在手心時的那一點點暖意——不知是來自豆漿的,還是她手上的溫度。但是,這來之不易的暖意,也並非恆溫。
建立在欺騙上的溫暖,本就不存在,又何談永恆呢?
緩緩的,宗錦輕聲說:“是,我曾經騙了你,也騙了月亮。”——只是認爲那一切對親近之人的心機手段,不過是通往幸福小屋的敲門磚。打開門,他一定會把這塊血淋淋的罪惡之磚,狠狠拋出,拋到看不見。他推門進去,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造一切,讓那些該幸福的人都在他的幫助下,得到幸福。
真的錯了嗎?
湛藍箏也許也是這樣想的,但她卻得到了比自己更多的支持與寬容。
他深深一嘆,想不明白。
低聲道:“阿垚,我真沒想到,你們會這樣苛責於我。難道你認爲你最親愛的堂姐就是個純白無暇的小天使嗎?若她是,那麼她早就死在潛行火的烈焰中,也不會有今日的一切。”
湛垚氣歪,“我姐姐正當防衛還成了過錯嗎?!只許你算計她,步步爲營地謀她的權,挑撥她的親情,覬覦她的性命,就不許我姐姐爲求自保而將計就計嗎?”
“阿垚,你知道陸微暖的故事嗎?”宗錦依然躺在地上,攤開四肢,似乎愛上了這個挺屍般的姿勢,“我不止一次聽堂姑母提起過。她本是天上仙子的轉世,理應以普通人的身份,平安度過十生十世。但在這一輩子,她卻自願跳入了玄黃界的圈子,從此告別平靜的幸福,扭曲到生命終結那一刻。而她之所以會這樣做,只是爲了她的初戀,一個叫阿庚的普通修車工。她想找到他的魂魄,也想爲他報仇,所以涉入了鬼神之圈,一發不可收拾……”
湛垚想起陸微暖就不自在,“重點!”
“陸微暖當初之所以跳進這灘渾水,的確是爲了一份單純的愛。但你相信走到今日的陸微暖,罪有應得的那個陸微暖,依然只是爲了愛嗎?”
湛垚一怔,恍惚。
宗錦說:“人們都是揣着美好的夢想,踏上自我選擇的旅途。可隨着環境的變換,時間的推移,心志的動搖,我們的初衷往往會被修改、遺忘、磨滅而最終面目全非。陸微暖如此,湛藍箏也是如此。”
“得了。”湛垚諷刺,“就您不是‘如此’,對吧?最後大家都是違背初衷,心懷不軌的大混蛋,您是個直腸子的真好人。”
宗錦一笑,“真高興,經歷了這麼多,你依然是你。太好了。這麼多不幸的事,這是最幸運的。”
湛垚怒極,一腳直搗宗錦心窩,大罵“讓你丫耍嘴皮子!誰愛聽你的鬼話!”
宗錦眸內霎時便溢滿痛苦,不動聲色地壓下來。他按了會兒胸口,“這樣的你在湛家活不下去的。湛藍箏的初衷早已變了,遲早,她是容不下你的。”
“又來挑撥!我讓你挑撥!在刑房你挑撥離間還沒過癮是吧?我揍你個大爺的!我抽你個孫子的!”湛垚揪起他,一拳揍得宗錦如麪餅般貼上牆。他滑下來,虛軟在牆角陰影中,許久也不肯爬起。
面頰貼着冰冷的地面,他無心而無力地歪斜了頭,去看那站在光明處的湛垚——威風凜凜,鬥志昂揚,眸子裡只有堅定和自信。
十指向湛垚伸了伸,又蜷縮到一起,停頓。
他長吁着,平展起躺在地板上的身體,調整到一個大概讓他感到最爲愜意的姿勢——好像躺在墓穴裡的屍體。
“阿垚,”宗錦喘息着,蒼白的臉上露出莊重的神色,“我只希望你能做一件事,一件就足矣……成全我,幫了你,也保護了她們。”
湛垚聽他聲音虛弱而態度誠懇,不由放下隨時待命的手臂,“你又要搞什麼陰謀詭計?!有那啥就快TMD放!”
宗錦想笑,扯動傷處,脣無血色,他盯着湛垚的眼睛,直直地盯到最深處,去乞求。
吃力地說:“待這裡的塵埃都落地後,你務必帶着我的女兒,帶着月亮,帶着蕭阿姨,一起離開。答應我,好不好?”
湛藍箏和宗錦結婚大典的前奏,就好像冰面下流動的暗波,明明已是洶涌的漩渦,蓄意吞噬一切,可表面卻還若無其事地維持了冰層的晶亮與安寧——湛藍箏語笑嫣然間,絲毫不見被“逼婚”之苦;宗錦的言談舉止,則無不透出對抱得佳人歸的心滿意足;最令人興趣濃厚的超級“大燈泡”鳳曉白格外識相地鬧起間歇性小失蹤;那自方丹霓不明不白地死後——宗錦怎麼會承認——就祭出殺神臉的孫橋,也因試穿喜慶的婚宴禮服,而面添溫暖之色;公認的笑裡藏刀丁小剪,這幾日更是忙前忙後,佈置廳堂,清點禮單,比誰都興奮,甚至毛遂自薦說要當伴娘。湛藍箏還未說話,倒先讓宗錦帶着溫和的笑意,否了。
“雖說是咱倆大喜的日子,可以自在些。但該有的安全意識,不能少。”宗錦拈起一支黃金髮釵,細心推入湛藍箏的髮髻。他端詳着,稱讚幾句,又書歸正傳,“鳳曉白和孫橋務必出席。放他們在外面,我不安心的很。爲了確保婚禮的順利,他倆不可以帶任何武器。丁小剪也是重要來賓,但咱倆得對她執行最嚴格的安檢程序,不要說一把手槍,就是削鉛筆的刀也不能出現在她的手上。剩下的嘉賓,你定名單就好。不用給我看了。除了阿垚和江宜月,我找不出還有誰,是我願意邀請的。”
湛藍箏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微笑,宗錦便很愉悅,“喜歡我體貼的建議?”
“嗯。”她大方地說,“既然你這麼體貼我,我也體貼一下你這個當爹的好了——小乖寶得出席吧?見證她爹爹給她找個新媽媽啊。”
宗錦笑道:“別。給小孩子留陰影。”
“你是覺得我當不好後母?”湛藍箏翹起嘴角。
宗錦聳肩,“婚宴太亂,人多聲大,空氣也不流通,對孩子不好。”
“也對。”湛藍箏頷首,“但是你知道,小乖寶被抱回來後,都是我和月亮輪流照顧——主要是月亮。乖寶畢竟是你的女兒,湛家人不待見她,交給傀儡也不讓人放心,而我的朋友裡除了月亮,我想你也不願意讓別人去抱小乖寶。問題來了,我和你結婚得忙上一天,誰來看孩子?”
宗錦沉吟,些許,和氣地冷笑,“你就是想讓我女兒出現在婚宴上。”
“你還非要逼着曉白麪對這一切呢。”湛藍箏針鋒相對。
宗錦沉聲說:“帶孩子到婚宴來,就有人看管她了嗎?”
“月亮啊。抱個孩子站着,不是難事。她身邊有湛垚這個高手陪着,你也更踏實。”
宗錦蹙眉,“月亮要扶你入堂。”
湛藍箏哦了下,挑了會兒眉,“可以讓丁小剪做這件事。反正她啥也做不了,讓你給安排的只有兩隻眼睛還能派上用場了。”
“我不同意。丁小剪只能觀看,不能上前,不能在婚宴上做任何事——尤其是靠近你。”宗錦毫不掩飾他那陰冷的口吻,“她對我的誤解和隨之而生的恨意,作爲始作俑者的你,比誰都清楚。湛藍箏,不要拿自己大喜的日子開玩笑——”他掐住一旁的紅綢帶,絞得死緊,“喜慶的顏色,不該變作血腥。”
湛藍箏面色不改,手持木梳,懶懶捋着頭髮,“阿垚得招待賓客,月亮要跟着我,你又信不過別人,乖寶還不能獨自呆着。那你要我怎麼辦?”
宗錦思忖一會兒,“賈文靜。”
湛藍箏放了梳子,微笑,“老姐不出席婚禮。”
“什麼?”
“她不出席。我把喜帖給她了,但她說那天有事,還要我日後補她喜酒呢。”湛藍箏從容回眸,金步搖上的蝴蝶翅,在她一頭青絲間,簌簌搖曳。
宗錦眸內寒光一閃,“真是好巧。”
“你可以自己去問。不過我提醒你,在她眼裡,咱倆都是嫌犯。搞不好你會讓她直接逮走。”湛藍箏信手摘下金步搖,換了根雙鳳釵。宗錦對這女人兮兮的玩意已興趣全無,“那你準備讓誰照看我女兒?”
“如果你能請令尊的話。”
“你明知不可能。”宗錦壓低的語聲透露出危險。
湛藍箏從鏡子裡看他,輕描淡寫道:“那隻好是程澄了。她的話,你總信得過吧?”
“我……”宗錦沉吟着,湛藍箏愛搭不理道:“信不過她的心,總信得過她的IQ吧?到時候你先讓月亮帶孩子,等到了時辰,月亮要跟着我來,就把孩子交給丫頭抱着。你囑咐好丫頭,讓她靠邊坐着別動就好。拜完堂,咱們也不會洞房,你直接找小乖寶就好,晚上不進屋都行。”梳子一放,“怎麼樣?”
宗錦微微一笑,“我可有福氣了,娶到你這心思縝密的賢妻良母。”他從湛藍箏手裡取過髮釵,挽起她的青絲,在指尖摩挲着,“但願一切順利。”
湛藍箏對鏡一笑,“我相信會的。”
隨着婚期一天天臨近,偌大的湛家主宅也褪去黑白喪衣,換上金紅喜服——窗明几淨自不必說,四處的張燈結綵已讓人有亂花迷眼之感,一對對大紅雙喜將歡樂的氣氛灌到每個來訪者的心間。只是一直沒見人影的賈文靜突然迴歸,讓大家有點忐忑,不知這位負氣而走的女警花此番前來,是否要尋誰的晦氣。
萬幸的是,賈文靜雙手遞上紅包,笑嘻嘻先對迎接她的湛藍箏說了句“恭喜”,又拍打她的雙肩回憶青蔥歲月,感慨流光無情,戲謔是否需要一個火辣的告別單身派對。湛藍箏也一如既往地和她逗起來,倆人促膝談心約莫半個鐘頭,又肩並肩、手拉手,嘻嘻哈哈地去了湛藍箏的臥室,開門前說是要給好姐妹進行單獨的婚前教育,隨後這私密空間的門一關,房屋裡外,便是冰火兩重天了。
“這是丁小剪的逮捕令。”賈文靜亮出逮捕令,對湛藍箏說。
湛藍箏怔怔道:“就不能再等等嗎?”
賈文靜說:“如果我說我是警察,要盡職盡責,堅決維護法律尊嚴,做到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走一個罪犯,不讓一個案子成爲千古疑案,一輩子無私奉獻——好吧,你一定會嘲笑我,諷刺我,告訴我這不可能,說我是在作秀擺酷,實際目的是升官發財——”
“我知道老姐一直都是最正義、最有責任感和勇氣的。”湛藍箏雙手緊緊交握,“我相信你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一定是個忠於崗位的好警察。”
賈文靜並不爲之動容,“於公於私,請你支持我的工作。”
“丁小剪確實犯罪了,犯了重罪,我不該包庇她。但是老姐——”湛藍箏低聲道,“我是湛家的掌門,丁小剪目前在我湛家的地盤上,她不該有任何的閃失。”
“你的地盤已經出過太多閃失了。”
“所以不能再出了。”湛藍箏冷漠說,“在圈內人的眼裡,從湛家帶走一個人,要嚴重於湛家屋子裡死了一個人。”
賈文靜強忍着不去罵她,“湛藍,我拿你當密友,實在不想和你翻臉。”
“別忘了你也犯了包庇罪。”湛藍箏冷道。
賈文靜尷尬了一下,湛藍箏饒有趣味說:“怎麼?老姐?你該不會是告訴你們的領導,你一直在我家當臥底吧?”
“……你……我……”賈文靜含含糊糊,“你不要管我的工作!既然你知道丁小剪是通緝犯,而我是負責她那案子的警察,就該明白作爲一個公民的你,理應該做的事!”
“老姐。你還真是——”湛藍箏嘆息,“我說了多半天了?不懂嗎?你永遠都不可以從湛家宅子裡帶走一個人。任何人在湛家的地盤都不該有閃失。還要我再重複嗎?”
賈文靜傻了會兒,她疑慮地望着湛藍箏清澈的眸子,渾身一寒,“你……你……是說我可以……”
湛藍箏不置可否。
喜悅與憤慨,不解和悲哀,在賈文靜的眸內一一劃過,這多種情緒一併涌來,滿滿填塞了她,讓她說不出話,只是露出一種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色。
湛藍箏只隨手將牀上的蓋頭取來,蓋在頭上,只掀起一角,一對眸子在紅綢後俏皮地眨,“老姐,我要結婚了。你不來參加也沒什麼,工作重要嘛。我這個做朋友的自然支持你。而且在外面也不拘束,說話辦事,方便自由。反正你別來鬧我場,起我的哄就好。玄黃界的人雖然大多都規矩,但也有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你來‘鬧洞房’,搞不好鬧出別的事呢。這下誰的面子都不好看了。”
賈文靜深深一嘆,望着湛藍箏的目光,夾雜了難以置信和惋惜美好逝去的悲涼,又慢慢爲清明的理性所取代,“在你的婚禮後,她會離開對吧?甚至會很快離開?”賈文靜問。
湛藍箏將紅蓋頭輕輕放下,靜默於紅綢後。
賈文靜道:“我明白了。”
轉瞬——婚禮前夜。
經過一週緊鑼密鼓的籌備,婚宴各項事宜已基本妥當,大家便都早早去休息,養足精神好去迎接第二天的盛大婚禮——總不好一臉倦容去面對各方來賓。身爲新嫁娘的湛藍箏也儘量降低緊張感,還主動講起笑話,又和江宜月,程澄一併回憶唸書時代的趣事,似要將衆人對這場婚禮的猜忌與不安都給驅逐開——只是旁者看着原本熱熱鬧鬧的一堆同齡好友,而今只剩的三兩個,不免在心中生出了與婚禮氣氛完全相反的感慨。
強顏歡笑也是維持不了多久的。不到十點,程澄就從湛藍箏房內離開,準備回去休息。拐了幾個彎,看到孫橋靜靜地靠牆而站。
“……”程澄做了個深呼吸,“還不休息?”
“又不是我嫁人。”孫橋拽拽地說。
程澄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該笑,拼命歪嘴,笑不出來。
“哦……那我睡去了。明天還要幫湛藍和月亮看小孩呢。”她喃喃着,要繞過孫橋,一把被捉住手腕。
心跳加速。
閉上雙眼,發現前方早已——也唯有一片黑暗。
“晚安了。”她閉着眼,說。
孫橋握緊她的手,沉默。
程澄感覺到他在緊盯着自己。
“你……有什麼事?”她先開了口,話音剛落,身子一歪,她輕呼一下,倒在孫橋的懷裡,對方將她扣緊,一個吻印在脣上,連綿不絕。
程澄仰起頭,儘量避開,淚水也如願地倒灌回去。
反常的是,孫橋並不勉強她,而是小心地放正她的身子。他久久凝望着程澄,程澄只是研究走廊天花板上的五彩燈池,讓那燈泡的亮度刺得眼睛疼,淚水一粒接着一粒,幸好是仰着頭,沒流出半點。
“對不起。”孫橋說。
程澄,“有個P用。”
孫橋,“……”
“我走了。”程澄猛擦一把眼睛,要擺脫孫橋,卻又被捉回去,“你他媽要做什麼——”
孫橋再次貼上她,臉頰溫暖着臉頰。
“對不起……”他連串地說着,仿若夢囈。程澄感到視線都模糊了,“孫橋,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現在的感覺真的很淡,很淡了。火焰太過熾熱,真的好過癮,好濃烈,讓人刻骨銘心,可是,這樣的火焰,總是會過早地消耗乾淨。在不經意間,也許前一刻還在吞吐火舌,下一刻就成爲冷灰。”
她努力甩乾眼淚,“孫橋,這是最後一次,也是真的……晚安了……”
孫橋並不放開她,而是握緊她的肩膀,又一次俯□,程澄無奈地閉上雙眼——她掙脫不過,也失去了幾個月前還存在的那股大喊“捉流氓”的鬥志,看了太多悲劇的她,只是一個倖存的破布娃娃,任人擺弄了。
“明天……”
細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程澄赫然瞪眼。
孫橋正一面吻着她,一面輕聲說,“明天的婚禮……”——他吻在她的額頭,“我和曉白……”——挪到了左臉頰,摩挲,“會打個配合……”——親吻着耳廓,“把孩子……”——吻上耳垂,“給丁小剪。”
程澄,“……”
“她會主動過來……你冷靜……她要怎樣,就怎樣……記住……別給她搗亂……”孫橋呢喃,緊緊貼着程澄的臉,身體在曖 昧地扭 動,“無論發現什麼,發生什麼……不要問,不要說,不要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他停止扭 動,深深吻着程澄的頭髮,“切記,你只是觀禮的來賓。”
程澄,“……”
難以置信而迷茫的目光。
孫橋鬆開她,苦笑。
“程澄,我保證,這是真的,也是最後一次……對不起了。”
他用最誠懇的態度,承諾。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要解決一個角色…………就可以說是結局了三分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