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淵是個聰明人,對袁昌的計劃實施的很隱秘,很迅速,動作麻利毫不手軟,全權由他自己操控,實施。
微生溦和餘思除了給他告知了信息,則是完全旁觀者的態度,悠閒的待在宮裡,什麼也不做。
這場隱秘龐大的戰爭終究有提到明面,徹底打響的時候,慕容淵並未只是暗中抓把柄,找證據,而是以更加讓袁昌無從抵賴的方式,將他隱藏的私兵廣而張揚在百姓們面前,發動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內戰,引得百姓咒罵,讓叛軍之命徹底坐實,再無迴旋的餘地。
那時,私兵發起戰爭,袁昌措手不及,慕容淵明確握住他所有造反證據,派姜葉派軍將他抓獲,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當衆審判。
距離明確抓獲袁昌已經兩個月過去了,微生溦和餘思完全就是無事可做的客人,除了吃就是商量出不出宮,又去哪兒逛,日子逍遙又無聊。
朝堂之上的消息還沒傳過來,微生溦和餘思待在宮殿裡等待消息,受到太后娘娘的請召,邀昒昕和餘思一見,目的爲何兩人心照不宣。
袁昌叛變已經鬧得滿朝滿紫巫國皆知,太后身爲袁昌的妹妹,自然憂心忡忡,兒子和哥哥相抗,最爲難的不過她這個母親,從中如何選擇,是她最頭疼之事。
聯繫這幾日來一連串突發事件,插手朝政多年的太后如何想不到背後支持幫助皇上之人是宮中皇上請來的兩位貴客。
入宮許久,多次設宴招待都被拒絕,以至於到現在都還沒見到那兩位貴客究竟是何模樣。
如今事態危急,袁昌若是倒了,太后和皇后也失去了強大的孃家依靠,雖然還有皇上那個親兒子,但,終究造成了親人相殘的巨大悲劇,這是她們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太后邀請微生溦二人的目的,無非威逼也好,利誘也好,請求勸諫皇上對袁昌手下留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對於太后皇上充滿警備,皇后更加全不理會,能夠勸動皇上,救袁昌一命的也就微生溦這兩個皇上十分看重之人,他們的意見皇上都會稍作考慮。
餘思自然不想也不能赴宴,他與慕容淵長相相似的臉在太后面前一露,很容易被發現猜測什麼,現在還不是最好表明身份的時候,所以還是躲着的好。
但微生溦要去。
這一次微生溦要去赴太后的宴,而且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完美的機會,徹底處理掉這個女人。
清沫陪着微生溦一同去,在太后宮殿之中被宮女攔下,微生溦也不急腦,任她被攔在外面。
太后坐在主位之上,席間陪坐的還有皇后,她們皆是袁家人,皆是這場叛變的直接關係者,完全不感到意外。
行了禮在客位上坐下,接受兩張十分掛像的臉凌厲打量,微生溦處之泰然。
“你便是昒昕?進了皇宮這麼久都不曾見過,架子還真夠大的。”皇后率先開口,眼中有着高傲的蔑視,視線在她身上反覆遊移,帶着審視。
皇后開口便不客氣,太后不經意提醒了她一眼,微生溦毫不在意的輕笑,“陛下特許草民不用接受任何人的召見,未能及時向太后和皇后娘娘請安,還請恕罪。”
微生溦回答的客氣,態度卻完全沒有請求恕罪的卑微模樣,反而高高在上,頭微仰着,嘴角勾着迷人的弧度,給人以囂張譏諷的感覺。
皇后看着她的模樣就是氣,捏着手就想發作,被太后怒瞪一眼制止了。
今天可不是擺架子立規矩的時候,還有關乎命運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些小節便懶得理會。
“既是陛下的恩旨,本宮自不會在意。只是不知你與陛下是何時認識的,入宮中可是有何要事?”太后直接轉向今日的目的,循序漸進的詢問。
微生溦禮貌的端着假笑回答,“回太后,我與陛下是在江湖中偶然相遇,陛下與我相見恨晚,邀我來宮中小住,算是見識一下皇宮的精妙巍峨。”
微生溦就是不說她與陛下之間的合作利益,這種胡亂編的推脫之言怎麼可能聽不出來,皇后當即便諷刺開口,“就只是遊玩小住嗎?”
“不然皇后娘娘以爲還有什麼?”微生溦反問,皇后當即沒頭腦的直接質問,“算計袁丞相之事可是你們在背後攛掇皇上搞鬼?”
皇后激憤的話一出,太后立馬驚喝一聲‘皇后’,微生溦也故作受驚的睜大了眼睛倒吸口氣,誠惶誠恐的開口,“娘娘慎言,袁丞相存兵叛變這是不爭的事實,衆多無辜受害者擺在那裡,如何也假不得,如何能說算計,那可是對陛下的大不敬啊!”
微生溦警告的話一出,皇后也知自己失言,臉色僵硬了一下,沒有再多嘴。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藏着掖着也無非浪費時間,太后盯着微生溦認真打量揣測,最後直言不諱的開口,“昒昕可有何辦法,阻止現在的惡劣境況?”
微生溦狀若不懂的一臉茫然,“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也不拐彎抹角,“明人不說暗話,本宮知道昒昕如今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和重要性,本宮希望你能幫忙進言,饒恕袁丞相。”
微生溦大驚,連忙膽戰心驚的躬垂下身子,“袁丞相可是謀逆的大罪啊,草民萬萬不敢。”
太后冷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有何不敢,有本宮在旁一同勸諫陛下,此事如何都成的。”
“但……太后如此可是……。徇私枉法,難道您想將動搖陛下皇位的謀逆罪臣這個隱患留下嗎?您就不怕有朝一日他會捲土重來,再次威脅陛下的江山嗎?”
微生溦突然凌厲質問,將主位上的太后和皇后都問蒙了,此人竟然……如此大膽。
“放肆,竟敢如此和母后說話。”皇后勃然大怒,一拍案面。
太后沉吟許久才接着開口,“袁丞相是陛下的親舅舅,親人相殘,本宮身爲陛下的母親勸諫他念及親情有何不對,豈容你個無官無職的外人質問。”
太后的威壓和聰慧果然比皇后更勝一籌,不愧是參與政事多年的太后,沉着冷靜。
微生溦毫不遮掩自己的嘲笑,擡起頭來直接坐回位置上,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許可,悠哉的安坐着蔑笑道,“太后少女入宮,攜陛下年幼登基,於朝堂、後宮瞭解頗深,如何不懂得皇家無親情這句話,更何況是孃舅。”
微生溦冷冽一句瞬間將氣氛拉到冰點,太后和皇后震驚的全無表情。
“袁丞相私建兵力無從抵賴,是他先想反陛下,若非陛下在他私兵還未十分成熟時早早發現,拔掉這個隱患,被殺被奪位的便是陛下,也會有無數百姓跟着遭難,陛下完全算自保行爲。太后身爲陛下母親,只考慮血脈相通的哥哥,何不考慮您的兒子。孰輕孰重,是非對錯,這是太后必須做出的選擇,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貪心只會一無所有。”
太后徹底說不出來,定定直視着微生溦,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整件事絕對是他一手促成!
微生溦將選擇擺到太后面前,這也是她心知肚明必須做出的選擇,之所以還是請來昒昕,不過抱着一絲虛幻的希望,以爲還會有所轉圜,兒子和哥哥她都不想失去。
“太后必須做出抉擇了,是想跟着袁丞相那個謀逆之臣一起死,還是老老實實繼續做着尊貴的太后,便是爲了皇后,您也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微生溦突然一句,太后瞬間一個驚慌眼神直射過來,他是知道什麼嗎?
視線比之任何時候都要慌亂不安,帶着滿滿的心虛和深沉。
“蓮兒是陛下的妻子,本宮的親外甥,袁丞相一時糊塗做出這種事,如何也算不到蓮兒頭上,只要有本宮在一天,皇后之位永遠只會是蓮兒的。”
不管太后是不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微生溦都不準備讓她繼續裝糊塗,暗暗瞟了一眼殿門外隱藏的明黃色一角,邪魅一笑。
“太后的愛女之心讓草民感動,虧欠了這麼多年,如今如何也該爲女兒的未來考慮不是?”
太后這下徹底保持不了淡定,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個昒昕知道那個秘密,那個絕對不能被揭開的秘密。
太后激動地握着拳說不出話,皇后也是一臉茫然不解的模樣,但心中已有了匪夷所思的想象。
微生溦淡然的笑着繼續道,“草民知道太后難以抉擇,袁丞相如今氣數已盡,謀逆重罪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但若不救他,難免皇后的身世被他揭發出來,到時您和皇后都活不了。可您要知道,袁丞相如何都是救不下來的。曾經一手搶來的皇子,再將他一手推上皇位,如今卻反被他褫奪去所有,這是不是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太后抖着身體怒然大喝着站起來,“住嘴!”,強健的身體搖搖欲墜,本就大的眼睛鼓瞪的更加嚇人。
微生溦茫然的住了嘴,很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醒過神來,捂着嘴‘啊’了一聲,“對了,這是秘密,不小心這麼說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皇后震驚的緩緩站起身,晃盪兩下走向太后,一下軟下身子,雙手牢牢抓住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姑姑,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身世?什麼搶來的皇子?他到底在說什麼?”
“原來皇后並不知道,真可憐!”微生溦一張嘴,太后立馬又大喝一聲,“住嘴!”
這次微生溦卻沒有住嘴,“再怎麼說也是皇后自己的身世,她有權利知道的。”
說着一臉安慰可憐的看向皇后脆弱的臉龐,徐徐解釋道,“皇后娘娘本來差點就成了紫巫國的公主,但因爲您是女兒身,並非皇子,故被太后送到了袁家,成了她的侄女。而陛下取代了您太后孩子的身份,成了如今的紫巫國皇上。”
“公主?我是……公主?”皇后震驚的有些結巴,臉上不知是何神情,神奇莫名的變換着。
微生溦連連擺擺手繼續解釋,“皇后不要誤會,您是差點成爲公主,並非真正的公主。因爲您是太后和外男生下的孩子,並非先皇血脈。”
微生溦一臉焦急的解釋,似乎生怕因自己解釋不清讓她們誤會了什麼一般,見着皇后更加精彩變換的神情,和太后蒼白如雪的臉,知道自己解釋清楚了,這才滿意的安心笑了。
“袁丞相已經無力迴天了,太后還是抓住陛下這個兒子爲好。這是隻有太后和袁丞相知道的秘密,所以最好的辦法不是救他,而是在他什麼都沒說出來的時候殺了他,這樣就永絕後患了,不是嗎?”
微生溦翹着腿坐在客位上,悠閒的拈着案面上的點心一口一口品嚐着,味道並不怎麼出色,但就着兩位秘密被揭穿的精彩神情倒很是大開胃口,將就着吃了好些。
太后難以承受親生女兒撕心裂肺的質問,爲什麼拋棄她?爲什麼她不是公主?爲什麼她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她們根本不是姑侄,而是親生母女,卻是在這種生存危機的時刻知曉真相,一個不如不知道的殘忍真相。
“爲什麼會是這樣,爲什麼?”
太后瘦弱的身體用力抱着皇后,死死收攏雙臂,眼角划着淚,心疼的保證着,“你是母親的女兒,母親一定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凌厲的視線轉移到微生溦身上,聲音突然冷冽的可怕,“這個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那個和你一道的餘思?”
微生溦蔑笑,“太后以爲多麼隱秘的秘密,在我不過隨意談笑的畫本子。太后這番問題可是準備殺人滅口了,畢竟皇上還不知道,也不能讓他知道。”
太后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殺心,“你知道就好,不管那餘思知不知道,本宮都會讓他去陪你,不至於讓你太過孤單。”
說着就朝大殿外大喊一聲,“來人啊,昒昕刺殺本宮和皇后,護駕!”
聲音清晰穿蕩着,卻沒有一個人影出現,空蕩蕩的甚至連一個宮人都沒進來。
太后感覺奇怪的再喊,“來人啊,護駕!”
依舊沒有任何響應,太后這會終於感受到了心慌和意外,雙手緊緊抱着皇后,質問微生溦,“你幹了什麼?”
微生溦沒有解釋,嘴角帶笑的看向殿門外,親眼看着那抹明黃色身影從門外進入。
太后和皇后變幻莫測的臉很是精彩,最後的最後無疑化成同一種表情——畏懼!
“陛,陛下!”皇后大叫着暈過去,太后害怕的抱着女兒的身體,直直望着從門外走進,如同鬼域使者的慕容淵,舌頭恐懼的打結,“皇,皇兒……。”
“母后這是怎麼了,這麼怕兒臣。”
慕容淵面色平靜如同死水,渾身籠罩的氣壓卻能將人活活憋死,目光平靜森冷,毫無溫度。
“皇兒,你聽母后解釋,母后也是有苦衷的。”
太后放開皇后的身體,狼狽的踉蹌着跑向他,一把抓住他的雙手緊緊握住,面上老淚縱橫,配上消瘦的臉顯得很是恐怖。
“你是母后一手帶大的,母后對你傾注了所有的愛,你要相信母后。你的生母不過一個卑微宮女,若沒有我,你只會過着悽慘任人宰割的人生。是母后將你推上了至尊之位,是母后幫你剷除掉了玓瓅皇子,將整個紫巫國給了你。看在母后爲你付出的一切的份上,忘了吧!忘了今天聽到的所有話,讓我們回到從前,本宮還是你的母后,蓮兒還是你的皇后,我們會永遠愛護你支持你陪伴你。我們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
慕容淵直直看着她,眼神波瀾不驚,“是嗎?最愛我的人……”
“當然了,你是母后的兒子,蓮兒從小就愛慕你,我們都是最愛你的人。”
“可是……朕一點都不愛你們。朕現在終於知道了爲什麼從小到大朕都不喜歡你,明明是母親,卻完全不想靠近。原來,這都是天生的本能抗拒,對於仇人的抗拒。”
慕容淵‘仇人’二字說出來,太后無力的滑下了雙手,知道事實已經再無法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