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難元年一月末,天下兵馬大元帥、靖王李瑁自洛陽起兵靖難,自戰起後一路勢如破竹,敵軍遁逃,一月後乃破潼關,平長安,入主西京。
李瑁和李亨之間乃皇子相爭,不同於安祿山的謀逆,自然不會對對朝中的臣子大家殺害,就算是撤離長安,也不會縱火焚城,所以當李瑁踏進大明宮的時候,整個大明宮的模樣還是與李瑁記憶中的樣子一般無二。
“李亨雖然敗退,但皇城內外各處都還保存尚好,倒也算是他一件功德了。”李瑁走在大明宮前的龍尾道上,看着皇宮內的情景,對身旁的李泌笑道。
這一次李瑁再回長安,與之前的心境卻大不相同了。
以往他在長安,他只是一個皇子,雖頗有權勢,但這長安卻不屬於他,可他這一次再回長安,他卻是以一種全然不同的姿態,這一次他是長安的主人,也是這大明宮的主人。
李泌自然知道李瑁的意思,李泌對李瑁笑道:“李亨雖有謀逆之舉,但他畢竟還是皇家子弟,太宗之後,他無論是爲了自己的後路還是僅有的名望,都不敢亂來。”
李瑁笑道:“太子的性子向來如此,雖有些畏首畏尾,思慮事情倒也還算周全,這種損人傷己的事情,李亨還是做不出來的。”
李泌跟着李瑁的身後往雲階之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太子逃往隴右,憑藉着隴右的兵力想要反攻自然不易,但眼下李亨雖不成氣候,但殿下仍不可輕視,尚需遣人捉拿。”
除惡務盡的道理李瑁自然清楚,李瑁聽了李泌的話,贊同地點了點頭道:“本王欲以仁杰爲隴右節度使,統兵五萬西進,同時命崔乾佑代安思順爲河西節度使,一同捉拿李亨,如何?”
李瑁心中鎮守西北的屬意人選是馬璘和崔乾佑,而不是李光弼,至於李光弼和武彥平等人,李瑁自然有他的想法。
李泌笑着回道:“區區一個李亨,還用不着殿下麾下兩員大將前往吧,殿下恐怕是在擔心北地和吐蕃那邊的戰事吧。”
李瑁點頭回道:“長源所言一點不錯,我大唐內戰,吐蕃早欲趁虛而入,如今李亨在隴右,兵力不足以守備,吐蕃勢必會趁機攻佔西北,李亨不足爲慮,吐蕃決不能輕視。”
如今隴右的領土都是昔年哥舒翰一寸一寸從吐蕃手中奪來的,吐蕃自然一直虎視眈眈,所以說李瑁的擔憂絕非多餘。
“那殿下準備如何處理河北的安祿山?”李泌接着問道。
李瑁回道:“去年征戰,各處糧草損耗殆盡,就連劍南也是如此,如今正值農時,大唐各地尚需稍作休整,緩些元氣,待到今年秋高馬肥,新糧入倉之後,本王自當親自提兵北上,滅了安祿山。”
“殿下英明。”聽了李瑁的安排,李泌站在李瑁的身旁,躬身拜道。
龍尾道前的雲階之上便是含元殿,大明宮第一正殿,朝廷用以朝會之所,“千官望長安,萬國拜含元”說的便是此處。
以往李瑁還是皇子,想進含元殿自然不易,可如今整個長安內外都是李瑁的人,大明宮中更是如此,李瑁再想進殿,自然無人膽敢阻攔。
李瑁當先踏入含元殿,看着大柱上的金龍紋飾,看着滿眼雕樑畫棟,眼睛最終還是定格在了大殿上首,正中的那把龍椅上。
那把龍椅金光閃閃,在大殿的燈火的照射下散發着迷人的光澤,似乎總能吸引着天下英雄爲了它前赴後繼,甘願賭上自己的性命,而李瑁也正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皇宮內外都是李瑁的人,李瑁盯着龍椅看了片刻,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內心,竟緩緩地,毫無顧忌地走了上去,面帶微笑地看着這座龍椅,伸手輕輕地摩挲了起來。
這座龍椅由赤足的純金打造,李瑁伸手摸了上去,觸指微涼,這溫度似乎有一種奇妙的魔力,牢牢地吸引着李瑁的注意力。
“此處左右也無旁人,殿下何不坐上去試試。”李泌看着李瑁的樣子,對李瑁建議道。
李泌的話彷彿一雙有力的手臂,竟緩緩地推着李瑁,想要將李瑁推上這個龍椅,李瑁知道,這個臂膀的名字叫做野心。
野心越大,這副臂膀的力量也就越大。
“當真可以嗎?”李瑁的聲音極小,似乎是在叩問着自己。
李瑁看着這座龍椅十多年了,他總想嘗一嘗他的滋味,可到了眼前,卻又有些躊躇,因爲他知道,一旦他坐了上去,他就是另外一個人了,另外一個全然不同的人。
這個龍椅不僅僅是榮耀和權力,更是重擔,一旦坐了上去,李瑁便要扛着整個大唐前進,披荊斬棘。
可李瑁又有什麼好怕的呢,他已經經歷了那麼多,麾下那麼多同生共死的兄弟,他已經是天下至強,他已經坐擁幾乎整個大唐。
“我乃太宗皇帝玄孫,大唐正統,天潢貴胄,有何不可!”李瑁一邊堅定地說着,一邊自己緩緩坐上了龍椅。
李瑁坐在龍椅之上,輕輕地觸摸着龍椅上的扶手,這個扶手已經被大唐歷代皇帝所撫摸過,從高祖到太宗,再到高宗,歷經幾次輾轉後又到了李隆基,現在輪到了李瑁,數百年的摩挲已經將龍椅的扶手打磨地異常光滑,彷彿最美麗的姑娘的後背。
李瑁正坐在龍椅上,感受這這種奇妙的感覺,殿中,原本侍立在李瑁身旁的李泌卻突然移步到了殿下。
“臣中書門下平章事李泌參見吾皇,願吾皇萬壽金安。”李泌走到殿下,突然行禮拜道。
李瑁沒想到李泌會突然來這麼一招,也是一驚,連忙擡手道:“本王只是稍坐,長源這是做甚?”
可李泌聽到李瑁的話,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而且就在此時,大殿兩側的內門突然大開,李光弼、馬璘、崔乾佑、高適、章仇兼瓊等一干天策府門下紛紛出現。
“臣等參見吾皇,願吾皇萬壽金安!”衆人紛紛隨着李泌拜道。
到了這時,李瑁才醒悟過來,難怪李泌要勸他坐上了這龍椅,原來是要勸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