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333 更新時間:08-01-19 10:15
有人救你於危難之際,又以山大王之殷情的留客方式,歡迎你在他家免費做長期米蟲。他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又讓你住進敞亮無比,佈置華麗的上房,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天蘭的確不好意思再說不滿意,這裡的條件與她那狗窩相比,無疑一天堂,件件擺設都夠格在蘇富比拍賣行賣出天價的。
美中不足卻有二,一是離這位九皇子的住處太近,她的住所居然安排在離他房間不過十步的地方,天曉得爲什麼要這麼安排。難道怕她落跑?二是她的住所就是原來她那個掛名姐姐死鬼春枝生前住的房間,死過人的房間,還讓她住,就不怕她半夜被嚇死,難道她就不能換一間沒死人的房間住嗎?居心頗測啊!
就是現在天蘭想睡,也嚇得睡不着了。這房間裡還淡淡的殘存着那人的香味,淡淡的卻提醒着她的存在。忽然想起什麼來,她現在身上穿的這件衣服,該不是那死鬼春枝的吧!
媽媽咪啊!打開房中一個烏木羅鈿的櫃子,果不其然櫃子中裝滿了質料輕柔的衣服,皆有八九成新的樣子。梳裝盒內各種手飾一應俱全,非小門小戶所用得起的,這府裡平常下人也沒有裝扮得這麼高級的。種種跡象顯示春枝一定是個高級奴才,才住得起這樣的房間,穿這樣好的衣服。姐姐這麼富,爲啥她這樣窮?難道不是一個媽生的?或者是兩姐妹搶男人關係破裂了?或者是當姐姐的太摳門了?難以解釋喔!
呆了半響,死者爲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惡鬼纏生。她雖然是一個堅定的無神主義者(纔怪!),但誰又能證明這世上沒有鬼呢?寧信其有,莫信其無。本着這個思想。她以一百二十萬分的誠心向半空中禱告道:“春枝姐姐,我楊天蘭只是無奈的借用了這個身體,不是有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小的計較!小的一定在清明重陽兩節給姐姐你燒紙。您要是怪罪的話,現在就請說話,如果您不說,我就當您原諒小的了。”天蘭堅起耳朵聽了半響,沒有說話。(笑話!死人就是反對,也不能跳出來說話啊!)天蘭笑道:“您不說話,就是不怪我囉!謝謝啊!”
推窗見月,夜涼如水,擡頭凝望,月兒彎細如鉤,灑着清輝,雲很多很厚,深藍色的夜空,再看不見別的東西,連顆星星都不見。只聽得那邊窗吱呀一聲開了,有人清聲吟道:“一徑幽香潛戶至閒手弄霄雲:三分明月入窗來閒手弄霄雲:寒徑凝霜孤月冷閒情山水間。”句是好句,意境也美,但吟誦人做這樣的清冷的聲音,未免有幾分淒涼之意。楊天蘭抓頭細想,一時間也想不起什麼應景好句來打破這樣的淒涼。想到一首就脫口而出:“那個,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嗤的一聲,就聽得那邊窗前有人低聲悶笑起來,這有什麼好笑的。楊天蘭眼睛一熱,趴在窗前不滿的向那邊嚷嚷:“李白的詩很差嗎?比你吟誦的那首有名多了吧!”
九阿哥立在窗前,臉上有收不住的笑意,有趣的人!他多久沒有覺得這樣開心過了,他嘆了一口氣道:“睡不着,想家了吧?別想我放你回去!你就是把《夜靜思》念上個千遍萬遍,也不成!““切!”她又不是那個意思!這人真是個小人!
那邊又吟誦道:“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這首她學過耶!這不就是李白的《把酒問月》嗎!哪能讓他專美於前,大晚上的這個深夜不睡,賣弄個什麼文才,發什麼瘋!她趴在窗前手臂奮力直揮:“等一下,我知道。下一句是,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他又清冷的吟誦道:“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那個,等我想一下啦,對了,對了!下一句是,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詩句吟誦完成,他那邊沉默了一下。月光如水,幽靜潔白,清新淡雅,給人無限的暇思。曾幾何時,他與春枝也曾共浴在這月光下,那夜月色柔軟,佳人如玉,花好月圓。這月夜讓人沉思,讓人回憶,讓人思緒悠長,也讓人纏綿,如今卻只有他一個人獨自對着這冰魄。正應了這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天蘭伸長脖子問:“你怎麼不說話了?”
他的嘴角一彎,能把詩吟誦得如此熱鬧的也只有旁邊這個人了,淡聲道:“長夜漫漫,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過來下盤棋吧!”今夜又想起她,他不想一個人過。他想有人陪,想找個熱鬧人的陪他。
“你要讓我喔!”
“過不過來,這麼多廢話!”
九阿哥上朝,鄂爾泰外出辦事之際,天蘭成功摸到賬房門口,賣身契之內的文書應該放在這個地方吧,一但被她找到,嘿嘿嘿。賬房門關着,本以爲裡面沒人的,哪知一一推門就見房內有兩個人停了手裡的工作有點愕然的看着她。
一個年長的過來笑道:“這不是那天主子帶回來那個大叫着我又不是豬的丫頭嗎?到這裡來有何貴幹啊!另一個立馬指着她笑道:“喔!就是主子說要仔細洗刷的那一個人啦!好象也沒有刷白啊!”
天蘭頓時臉上多了幾條黑線,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有名了,好,她忍,極不自在的假笑道:“當然有事要辦,九爺說要我來查一件東西。不用招呼我,我隨便翻翻就走。”
年青的爲難的說:“查閱賬目和東西需要大管家同意啊!”年長的悄悄拉一下年青的衣襬在年青的耳邊耳語了兩句,楊天蘭堅着耳朵聽只聽了個大概,好象在說她和他們主子住在一個院子裡這件事,總之沒好話。
年青的死盯了她兩眼,大驚小怪的說:“她是春枝姑娘的妹妹嗎?怎麼生的這樣?也差太多了吧!”年長的咳了一聲。年青的也就不說話了。年長的出聲說:“你自便吧!,你隨便看也沒關係。以後記得要多關照我們囉!”天蘭奇道:“這話怎麼說?”年青,年老的一起笑得很愛昧。
天蘭站在架前翻賣身契,那二人就一直在旁邊小聲咬耳朵,一人說:“進府才兩天,就忙着要查賬,接管地盤囉!比上一位利害呢!”另一人說:“這一來定是要把嫡福晉比下去吧!”。一人說:“她住了春枝姑娘的屋子,主子是把她當那位看了不是!”一人又說:“長成這樣主子也喜歡,莫非主子改了品味,小杏姑娘可是要哭了!”一人道:“主子不待見嫡福晉內外皆知,不過嫡福晉也不是吃素的,局勢還要走着瞧呢!”一個說:“大管家站哪邊?”另一人接:“大管家是個人精,當然站主子那邊,主子纔是中心。”
沒想到兩個男人聚在一起也能這麼八婆,不禁有些惱火。這兩人也把她看成想要麻雀變鳳凰的人了。人窮就一定是麻雀了?她不是麻雀也不想變成鳳凰,她本身就是一隻天鵝啊,還用得着變來變去嗎?翻遍了全部的人契,地契,房契就是沒有看到她的那一張。她遂問年長的:“所有的賣身契都在這兒了嗎?”“都在這兒了!”年長的見問的奇怪還是答了。沒有看到就是沒有嘛,這代表她是個自由人啊,楊天蘭頓時喜不自禁。
忙完了正事,天蘭端一杯茶和這兩個天然的廣播電臺聊了一會府內府外,京城上下的事兒已經略知一二。他們剛纔所說的那位嫡福晉就是九阿哥的正妻了,住在府裡面最裡頭的院子裡,她來了幾日也沒見到,想是這種等級的貴婦人哪裡是能輕易見到的。聽說是個極講排場又不好相與的主,沒見到她正好,省去很多事來。
她以查賬的名頭前來,當然樣子是要做做的。拿起一本賬簿來,清代的賬簿記賬十分的繁複,全用漢字記錄,很不好看懂。一點也不如現在借貸平行賬戶那麼一目瞭然,不過她有心問,年長的以爲她查賬細心回答,以楊天蘭原會計系出身的功底瞭解起來也就十分的快捷,楊天蘭略看了兩本基礎來往賬目,也就藉機溜了。
才溜回房,就被人傳到九阿哥屋裡去了。他剛下朝回來,正換下朝服,身着中衣,伸着手,等人爲他更衣。換衣服都不避她,也真夠不見外的,這麼快都拿她當自已人了?見她進來,烏黑的眸裡閃過一絲笑意。“聽說,你今天去賬房了?”
一驚,這麼快就知道了,情報傳得夠快的,無奈的點頭:“我對做賬房先生還蠻感興趣的。”
“是嗎?”他挑眉,明擺的就是不信任她就是了。
不信就不信,有什麼關係,美男更衣秀不看白不看,天蘭色色的盯着他絕美的身體曲線,絕對的黃金比例啊!真是誘人啦!一個膚色潔白柔嫩,眼帶着柔媚的女子一下子半擋住了楊天蘭的視線,揚手將一件暗紅色起着金絲的錦袍慢慢的替他穿上,又半跪着替他繫好袍帶,整理好下襬。天蘭注意到,這女子在看向他時,眼裡明顯得帶着情意,但看到她時,眼裡一冷,大有怨恨之色。
換好衣服,胤禟淡淡吩咐:“下去吧!”
那個女子咬着嘴角嬌聲道:“杏兒新學了一曲想彈給主子聽!”
胤禟揮手說:“下去!”
叫杏兒的女子福了一福,退下去前又恨恨的瞪了楊天蘭一眼,楊天蘭做渾然不絕狀,這人莫非以爲她是新寵,這真是大大的冤啊!
天蘭大咧咧的問:“剛纔叫杏兒的是你的寵妾嗎?”
他隨意的拿了本書,半躺在一張錦塌上道:“不是,杏兒只是奴才。你在在意什麼?”
楊天蘭趴在八仙桌上咕噥道:“是奴才嗎?不像啊!你確定他不是你的寵妾嗎?還是你把和你有肌膚之親,出身平寒的人都劃成了奴才,比如說我姐姐春枝。”
胤禟一下子從錦塌上坐起來,又急又怒的說:“你聽到了些什麼?你在亂猜些什麼?你姐姐不是我的寵妾,從來不是。她只是我的大丫頭,我和她沒有肌膚之親。這話不想解釋第二遍,你給我出去!”
他啪的把書擲過來,還好失了準頭,沒有打中,她嚇得抱頭鼠竄,不過是隨便說說,這人怎麼這麼大反映啊!真是的!是對她意揣測生氣了嗎?誰要他什麼都不告訴她的。讓人會錯意這怪誰?
自從她問了這個問題之後,全府上下的人就好象接到了封口令一樣,不論她在如何套話,都再也聽不到任何關於春枝的情況了。
隔日見到鄂爾泰好笑的看到他的臉上又青紫了一塊,高聲叫他和他打招呼,哪知鄂爾泰老遠看到她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明明聽見她叫他的,不知怎麼的慌慌張張的跑了,就好象看到了惡魔一樣。接下來的兩日胤禟對她簡直是視而不見的,住得這麼近,可謂是雞犬聲相聞,這人卻和她準備老死不相往來,總板着一張俊臉,好象她欠了他一二百兩銀子似的,她討好的主動和他聊天,他理都不理,就好象她是空氣一樣。這麼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小肚雞腸,使什麼小性子,氣就氣吧!
五日之後,九阿哥好象很忙的樣子,整日都不在府裡,對她的監管自然日鬆。她趁機偷了件雜役的衣服,找了個理由混出了皇九子府去。她這幾天都沒回去了,也不知道租房戶們是否滿意她的房間呢?本着認真負責的原則,她是要做好物業管理工作的。還有她的猜考題業務雖被禁止了,但祈福平安符,進士及第服的生意卻不受任何影響啊,雖然是僱了人看着,也是時候去結賬一下了。
回去時順便在街口買了一包吃的,邊走邊吃,無限輕鬆。剛到衚衕口,迎面過來一人。她也沒怎麼注意,必竟有路大家走,各走各的邊。哪知道那個人拿着張紙就衝她過來了。
衝過來這人穿着一身體面的醬色福字不到頭的錦袍,帽上鑲一顆蓮子大的珍珠,面白有八字鬍。這人不是別人,是四阿哥網絡在府裡頭的護院名叫葉青的,葉青嶺南人,行走江湖多年,在江湖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因爲要搏一個出身,遂投在四阿哥門下,四阿哥對他也算重用。前幾日四阿哥的大管家戴鐸吩咐他說有個丫頭身上有幾招不錯的功夫,要他幫着試一下。生怕他認錯了人,還特地畫了張影畫給他。本來這種小事,他本不欲來的,但戴鐸看這人看得很緊張,迫得他不得不來。
在這裡苦苦蹲守了四五天,才把這丫頭等回來,她剛走到巷子口,他就發現她腿步虛浮,看着並不象是練武之人。心裡不禁有輕視之意,這人哪會有什麼好功夫。真真是笑死人了!他爲了給大管家一個交待,還是雙手一攔,將她攔了下來。
天蘭莫明其妙的說:“兄臺,有何貴幹啊?”
葉青長袍往上一撩道:“聽說你有兩下子,想和你過兩招!”
天蘭見這人隨便一站,就有泰山壓頂之勢,知道這個一定是個練家子,可是她認識這個人嗎?她有得罪過他嗎?她怎麼不記得。打也要打個明白吧!打架可是她的弱項啊!不打行不行啊!她遂問:“兄臺,在下和你有過節嗎?”葉青搖頭說沒有。她又問:“既然沒有,爲何在下要和你比試!”
葉青一陣心煩,老子爲了你在這裡吹了好幾天西北風,哪裡有空聽你說這些有的沒的,早辦事,早回去覆命。冷笑兩聲居然也不聲招呼就向她披頭蓋臉的招呼過來,他這一拳打得是虎虎生風,因她看上去不象是會武的,怕把她打死了不好交待,遂未用內力,只用了二成力氣。迅雷不及掩耳直奔她面門而來,這一拳要是被他打中了,她的花容月貌豈不是全完玩了。天蘭很惱火,連忙她身子一矮,有些狼狽的躲過了這一拳。這人腳步還蠻靈活的嘛!葉青一拳打空,緊接着又是一拳又向她奔襲而來。
天蘭心想你還有完沒完啊!不祭起她的經典升級版綜合式的防狼三式來看來是不行了。他那拳快似流星,她也是不敢小看這一拳的威力,但她對付這一拳的方式有些特別,她猛然轉身,也是一拳擊出,直接迎上了那個朝他的面部打來的拳頭。無聲無息,迅捷無比。雖然後發,卻是先至。
就在她的拳頭快迎上了那個碩大的拳頭時,她詭異的一笑,她的拳忽然換了一個角度,避開他的攻擊,她曲線式的重拳擊出,同時腳底快速的踢出,她的動作一氣呵成。只聽“嗵”的一聲,他避了腳卻避不了臉,葉青的臉上實實的被擊中了。兩個人都倒退了好幾步,葉青的表情有些痛苦,他用自己的左手撫着右臉,眉頭緊皺,口中絲絲有聲,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吃了虧了,葉青的眼裡冒出濃濃的殺氣,是他傲慢輕敵,這死丫頭果然有兩下子。
他雖吃了虧,卻不罷手,一招接着一招,但這丫頭招式如此怪異,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是名門正派素來所用,且來來回回就這麼幾招,但卻運用得當。招式精妙,實在是一時難以參透。楊天蘭硬撐得十分狼狽,已覺體力不支。覺得這人好象是打定主意和她纏上了,又沒人幫忙,實在是棘手。
天蘭忽然指着葉青身後大聲道:“你看你後面是什麼東東啊!”葉青不疑有詐果然回頭,乘他回頭之際,天蘭撥腿就跑,葉青一見受騙大怒,運功急追,楊天蘭見這人身形如鬼魅般,心裡也大爲害怕,暗呼吾命休已。
正是急得滿頭冒汗的時候,前面來了兩官差。有困難找警察,楊天蘭雖然不知道清代官差辦事能力如何,但總是負責治安這一塊的吧,天蘭以窮苦大衆見**的那姿式就撲過去,躲到人家身後去了,哭天抹淚的說:“有人要殺我啊!官差大哥!”
官差抽出刀來四望:“人在哪裡?”剛剛明明見那人追來的,現在怎麼沒看見人了,莫非變成灰飛了。官差一見沒人對她怒道:“人呢?你竟敢報假案,覺得我們很閒嗎?”
天蘭馬上點頭哈腰的笑道:“不敢,不敢。官差大哥英明神武,那些宵小之輩一看到官差大哥自然是被嚇跑了。謝謝官差大哥!”
“回來?”一官差向她招手。
“您還有什麼示下?”
“你是住這兒的嗎?”
“是啊”“這是槐樹衚衕嗎?”
“是啊!”“向你打聽一個人,一個叫楊小二的住在這兒嗎?”
“楊小二?”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啊!好象在那裡聽過啊!(笑話,不就是你楊天蘭。)
“就是那個賣會試試題的,不學無術的騙子,你可認識?”
“不,不認識!他犯了什麼事嗎?”天蘭連忙擺手。這不是在說她嗎?正是她用了這個名字招搖過市。但那官司不是結了嗎?怎麼又找她來了。
一官差雙手一拱道:“是犯了大案了!皇上下旨要嚴懲買賣試題的,一經查到一律殺無赦,這幾日又有人告發他,我們來拿人。”
天蘭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連忙說不認識,胡亂的走了。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家裡,剛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喝杯茶壓壓驚。“你回來了!”楊中直從東廂房裡出來,一眼看見兩天不見人影的房東在那坐着,連忙上來打招呼。
“楊公子你好,不知這兩天住的可好?”擠出難看的笑意,盡一個房東的職責,關心一下。“還好,就是心有一點靜不下來。”
“是嫌吵鬧嗎?"要是這書生不住了,損失可就大了。“不是,可能是因爲初到貴地,有一點不習慣吧!”
“原來如此!”心又放下了,她看看西廂房這邊,好像沒人的樣子。“那對父女還沒有回來?”
中直道:“那對賣藝的是早出晚歸,看見人也不理,好沒禮貌。”
“噢!”天蘭頜首。又說“你不在的時候,到有幾個人來找你呢?”“都是誰啊?”有些戒備的問。
“共有三撥人來找你。第一撥是一個是個金頭髮的,不是中國人的一個人,不過一口中國話還說的真好,人也很和氣,走的時候還送我一本紅色的書。我看了一下也不知道講的是什麼。那人說要你有空上他那去。第二撥是兩個人一起來的,一來就打聽你的事,我說不知道,那二個人東看看,西看看,不知道是幹什麼的。第三撥來了一個人,留着八字鬍,穿着很富貴,我說你不在,讓他留話他不肯。”
天蘭一聽就知道,金頭髮的一定是馬利埃神父了,至於留着八字鬍的,說不定就是剛纔遇上的。那兩個人什麼來頭,她想不通。他們想幹什麼呢?看來她要提高警覺才行“謝謝你!”天蘭說。
“對了!還有一個青衣的外地人受人之託帶了東西給你,沒見到你,很失望的回去了。他留了一些土產給你,還有一個荷包。我拿給你啊。”楊中直跑到東廂,很快拿出一藍各色土產和一個小小的緞子做的荷包來,荷包做的很精緻,成花苞狀,系口處有一個細線,可以放開,收緊,細線的未端居然是兩顆小小的珍珠,使這個包包的身價一下子就上去了。
天蘭看到這個荷包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果以後沒錢了,這個東西絕對的可以拿去當一兩個錢花。打開荷包,荷包裡有一個字條。展開字條,只見字條上寫的很簡單“一切都好,勿念!知名不具!”字體龍飛鳳舞,灑脫之極。這又是什麼東東啊?寫這個的人是誰啊?看這句話的意思好象是分別很久沒有見到的人寫的,想不通這是誰留的,也許是這個身體以前的朋友留的吧。
正看字條的時候,西廂的父女回來了。看到她坐在院裡,也不過是點了個頭,馬上就進屋去了。進屋後居然就沒動靜了。楊中直忽然悄悄跟她耳語“這對父女有問題,一天到黑不着家,一回來就沒動靜了,這不太正常。昨天在衚衕的腳落裡看到這對父女和幾個壯漢一道,鬼鬼祟祟的好象在商議一些什麼。一看見我來了,就散了。這兩個人,該不是壞人吧!”
天蘭笑:“哪有這回事!你多心了!”她也幾天不着家了,誰知道你又在背後說我什麼呢?哪怕這兩人是江洋大盜也跟她沒關係,她纔不想管這種破事。因不見李書生,遂問:“李公子呢?他好象不在噢!”
楊中直笑道:“那個人真是個呆子,一天早晚只知道讀書,讀死書。這會子一定去西街買書去了,他必是要中的。”
因見家中無事,一切都好。天蘭只覺那官差必是會找到這裡來的,不快點走不行,對楊中直說:“我要出門辦事幾天,有人找我就說我以後都不在這住了就是了。”
楊中直疑惑道:“要這麼說嗎?你怎麼纔回來又要走?”
“生意忙嘛,不想人煩!做生意不東奔西走是不行的。”她若無其事的說。不走難道等着被人抓啊,看來還是九阿哥那保險些,她要在九阿哥那老實躲幾天纔好。所謂燈下黑,官官相護,皇子的家,官差想必是去不了的,也是查不到的。“對了!那藍子土產,你就做主分了吧,分點給李公子和住西廂那對父女後,剩下的你就自留着吃吧,東西久放着,總是不好的,會壞。”
楊中直本來就生活窘迫,這些吃食正好省些費用,聽到不覺面露喜色他道:“這怎麼好意思呢!那我代他們謝謝您了,房東你人真好!”
天蘭淡淡一笑,對人投之以利,那人必會認真辦事。
往西蓮寺門口結了賣貨錢,打算超近道返回九阿哥府去。明清時代的北京城,是由裡外三層的“城”構成的“城中城”,宮城外是皇城,皇城外圍是京城。越靠近紫禁城就越可以感受到豪雄浩蕩的王氣。北京內城有九座城門,外城有七座城門,簡稱內九外七。按方位分爲東西南北城,其中的東西城泛指以內城中軸線以東和中軸線以西而言;南城則泛指前三門以南的外城部分,北城大體是指靠近德勝門和安定門的部位。滿漢分城居住,並不混居,形成了“東富西貴,南貧北賤”的格局,越往西走公候親貴府坻越多,建築得富麗堂煌,越往北走房屋漸低漸破,其中所居的以漢人爲多,多幹些引車賣漿的活計,未免魚龍混雜。
九阿哥府坻自然是在西城的。走着走着,走到一處街口,就見棱字型的街口被人堵得水泄不通的,只容一百號人的街道,都擠得快溢出去了。連四周的店鋪沿子上都站滿了人。衆人的脖子都伸的長長的,好象在看熱鬧的樣子。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天蘭擠過去趴在前面人的肩上好容易看明白了。沒想到這人山人海的都是奔着看殺人而來的,冬決可是一年一度的年終大戲碼。
在最前面刑臺前白茫茫一片哭聲震天的大概是死囚的家人了,家屬在傷心,而四周看戲不怕臺高的老百姓興奮的互相推嚷着,叫囂着,怒罵着,有人嚷嚷道:“殺啊!快動手啊!”
前面忽然傳來一陣燥動,伴着尖叫聲此起彼伏,天蘭尚來不及閉眼,就見高高端坐的監斬官硃筆一勾,劊子手們撥了跪成幾排死囚插在身上的牌子,高舉鬼頭刀寒光閃閃,一刀下去,鮮血四濺,頭已離身,身尚且還直直的立着。人潮忽然往發了瘋似的向前涌去,燥動的更加猛烈,前面有幾人好象幹起架來,有人又是鬨笑,又是怒罵得,他們是在爭什麼東西吧。
受不了這樣血腥的場面,這樣混亂的局勢,在她眼裡這場面這無疑於羣魔亂舞。這些人都瘋了吧!忽然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好容易站住了,卻不由得有些虛脫,眼前只覺一黑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人這麼多,她該不會被人踩死吧!老天啊!她不要這個死法。正想發出最後一聲哀叫,向後倒的身體卻被一手用力的撐住了。
這人轉手一轉,直接把她撈在身前,天蘭一轉眼,對上了一雙黑沉眼眸,這雙眼眸現在又是焦急又是怒火,撈住她正是九阿哥,除了鄂爾泰,他身邊還帶着二個身強力壯的護衛,護衛正努力的張開手臂,硬是從人潮中圍出一個空檔來。天蘭低着頭嘆道:“你怎麼在這兒的?”他該不是也是來看殺頭的吧!
九阿哥怒火沖天的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外面帶:“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的吧!真是該死,誰放你出來的,你不知道外面很危險嗎?”
靜靜的被他帶着走,前面護衛努力的在前開道,但人實在太多,仍免不了被擠得東倒西歪。胤禟見她這次出人意料的沒有開口回嘴,不由得奇怪的回過臉來看她,他就見天蘭可憐兮兮的,小臉慘白,身體顫抖,他知道她可能是看殺頭嚇着了。何苦來!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長手一伸把她摟在懷裡,安慰道:“不怕,不怕。”好容易突出重圍,前面是一個六角茶肆,於是他把她帶了上去喝杯熱茶,一時熱茶上來,鄂爾泰忙遞上鶴年堂特製的安神丹來,他看着她服下了,才放了心。
胤禟想起剛纔她在人流中被擠來擠去,隨波逐流的樣子,就免不了有些後怕。若是今天他沒打這走,若不是他今天下朝早了些,若不是他坐在轎中竟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如果他看了竟沒看到她,她會怎樣呢?以她這身子骨,莫不是要擠碎了吧。
一想及此,他怒火又涌上心頭,他立刻毫不客氣的拍着桌子好好的把她數落了一場,鄂爾泰在旁偷笑不已。天蘭有些秧秧的趴在桌子上,一聲都不出,她沒力氣出聲。胤禟罵了幾句後,見她這麼沒有精神,他又有些擔心的用手拭拭她的額頭,還好不燙。天蘭呆呆的捧着茶杯,殺頭也有這麼多人看,真是恐怖耶!她不會哪一天也被人一刀給砍了吧!她喝着茶,忽然想到那些看殺頭的人,在死囚死了後,都擠到臺子前去,好象在搶着什麼。她把疑惑講給九阿哥聽。
九阿哥淡淡道:“你都嚇成這樣了,還問?”
“我要知道!”
“你確定?”
“確定!”
“那些人是在搶綁犯人的繩子的,據說這種繩子拴牛牛不會驚。想驅魔的買監斬官勾決犯人的硃筆,劊子手也會發比小財,想治病的人會買泡人血饅頭-----”
九阿哥話未說完,天蘭哇的一口就吐了。“明知道受不了還問?”胤禟雖然嘴裡在責怪她,但他忙過來輕拍她的背,又從懷中拿出手帕來爲她擦乾淨嘴。他這樣溫柔的樣子,這樣輕柔的動作,讓她有着被人關心的幸福感,她有些感動。在他的身邊,她還是第一次覺得還蠻有安全感的。
她可憐兮兮的問:“我以後不會這樣的對吧!”
這丫頭真是杞人憂天,胤禟愣了一下,眼眸裡閃過一絲笑意:“如果你乖乖的就不會。“
天蘭後來才鬧明白,原來對於清朝司法人員來說,犯人踏上菜市口的整個過程,無不充滿商機。死了就完了?不是,死也有慘死和好死;死後還沒完,有全屍和殘屍。《獄中雜記》記載,敲詐凌遲者:“順我即先刺心,否則四肢解盡,心猶不死”;對絞刑:“順我,始縊即氣絕;否則三縊加別械”。斬首,可以把犯人的腦袋收起來,讓犯人家屬來贖買。最慘的要數犯人家屬了,他們還要請“綴元”師傅把犯人的頭和身體縫合起來,全屍入殮。
對於菜市口的死者來說,菜市口是漫長的人間慘劇;但對於絕大多數看客來說,菜市口“刑人”只不過冬至前的一個偶然事件。犯人正法後,法場旋即以黃土掩蓋。幾天以後車水馬龍,街面上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魯訊先生在中《藥》一文中寫到茶館主人華老栓買了人血饅頭爲兒子小栓醫病的故事。天蘭還清楚的記得華老栓對兒子說“包好,包好!這樣的趁熱吃下---”小栓並沒有因爲吃了“人血饅頭”而治癒癆病,終於成了封建迷信的犧牲者。人血饅頭怎麼可以吃得下去呢?愚昧和無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