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踏入清朝 第70章

章節字數:14715 更新時間:08-01-19 14:10

隔日的日頭還是和往日一樣兒出,並不因爲你心情不好就把好顏色收了。推窗臨風來一陣清冷,山的帶着清爽的泥土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與他一夜無話到天明,輾轉反側的都沒睡好。洗臉時水中印着人臉,在水波盪漾中,模糊的看見人影兒象是枯萎了一截,不免惱的用手打碎那水波兒,讓影兒晃成萬塊千塊,眼不見爲淨。對鏡理裝,眼中的泛着的紅絲讓人想起糾結的線團。臉色有些暗淡,一狠心多往臉上抹了些杏花紅,有了胭脂這才映襯的人精神點。

一前一後的來至飯堂,衆人對他們行注目禮,人家早整整齊齊的坐好了就單等他們了。等的無聊的文人用那筷子正搭着塔玩呢,見他們進來,無心繼續搭就,方纔轟然倒的一響。他們這才發現今日反而比前日起來的還要晚些,大約是走了困的緣故。兩人對遲到有些訕然,低着頭落了坐,還未坐穩,胤祉先取笑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少年夫妻自然是纏綿的很的,不象我們老夫老妻的都膩味了噢。我這次出來,就把我福晉給丟在家裡了。她討人嫌!”衆人聽了皆笑。他二人則裝沒聽到。

胤祉忽把手搭在胤禛肩上說:“老四你說是不是啊?你這次不也一個人嗎?”胤禛冷冷一笑,他三哥如今也會在話裡冷不防扎人一刀了,有些不悅。郭絡羅氏說:“三哥到會倚老賣,人家臉皮薄的臉可就紅了呢!”胤祉說:“自家親戚的,這有什麼?”

胤禩似笑非笑說:“三哥的話,十句只能聽一二句。纔出來二天,三哥就連府門都忘了往哪邊開了。這“討人嫌”三字,三哥就真敢向福晉說去?不能吧!我們賭上一賭如何?”胤祉臉上一紅,他雖是有些心愛的年青妻妾,卻在他府裡的女人中獨就最敬畏他這個嫡福晉。

胤禛忽說:“我來說個笑話兒。”衆人一聽雍王要說笑話,都放筷來聽。胤禛淡淡說:“有一個人極懼內。”只說了一句有人就瞅着某些個人笑。胤禛說:“有一天,有一個人趁老婆不在家的時候偷吃了一盒果子吃。晚上被老婆發現了,把他狠狠罵了一通,又罰跪三更才准許睡覺。第二天,這人越想越覺的自已命不好,便到街上找算命先生給自己算算命。算命先生問:“請問貴庚多少?”那人趕忙回答:“沒有跪多久,只跪到三更。”算命先生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年高几何?”那人說:“我還敢偷吃幾盒?我只吃了一盒。”

胤禛一行說,衆人就一行笑。就連胤禩和郭絡羅氏這最怕人提及怕老婆的人也笑了。胤祉的臉上可就不太好看了,這個典雖明說是吃果子,可是隻要是熟人一聽,可不就知道這是在借這話笑話他嗎?這是在趣他前一個月吃醉了酒,醉眼模糊的把他福晉當成了皇上,跪了幾跪的事。他福晉罵他作死呢!他在外面躲了二日纔有臉回去。這事怎的都傳到外面去了。他心裡着惱,又不好怎麼樣,心想這老四也不是塊軟柿子,陰壞陰壞的。

胤禟本來就不快。這時眼瞅着他三哥臉上有窘色,卻再捅一刀去說:“東晉而後,南北對峙,歷宋齊樑陳,直到隋文帝出來,才把南北統一,隋文帝也是懼內的人,有一天,獨孤皇后不知因何事發了肝火動了怒氣,文帝怕極了,跑到山上,躲了兩天兩夜不敢回宮。大臣楊素諸人,與皇后陪了許多好話兒,方把皇后說通了,這文帝纔敢回來。你說----”

胤祉臉上掛不住說:“老九,你說這些個什麼意思?”胤禟笑說:“三哥,又不是說你,你急什麼?”胤祉眉一挑,正要說話。

天蘭見這幾個掐的太深了點,忙勸解說:“我讀《越絕書》看到上面說,伍子胥看見專諸正要跟很多人打架,忽見他妻子出來叫他,他馬上不打架了,跟在妻子的後面回家了。伍子胥很奇怪就問他說:“你有萬夫莫當之勇,怎麼會被一個女人看的死死的呢?專諸說:“能屈能伸方爲大丈夫也。三哥這專諸是大丈夫嗎?”

胤祉一愣說:“專諸大智大勇,自然是大丈夫。專諸之刺王僚也,藏匕首於魚腹之中,奇巧襲之如彗星襲月。事成後雖被護衛所殺,卻成就了吳王闔閭的一生,後專諸之子皆爲卿相,他也算死的值的。”

胤祉會意這是給他解圍呢,卻又不忿的想這二人到乖覺,一唱紅臉,一唱白臉,珠聯璧合啊。他這一張嘴,哪說的過這三五個去。心裡雖不忿,卻不免順坡下驢,掩了這話頭兒來。

忽天蘭猛瞥見有四目不約而同的瞅過來,被看的剌剌的,有些掩飾的端起湯來喝了一口,卻不料是滾熱的,燙了一下,苦起臉來。對面一杯茶送至手邊來,有人數落她道:“用膳也不經心,怎麼處來!”

天蘭眼一熱,且愣愣的不管燙的痛來,只看他。胤禟到底還是關切她的,雖然他生氣了,不覺她嘴彎起一個弧度來。胤禟黑玉色的眼底的光動了動:“笑什麼呢?說你還笑?小心着用。”天蘭端着碗只拉長着尾音說:“哦!”

胤禛放下筷說:“各位慢用。”胤禩眼風往那邊一眼,又對上胤禛的,似笑非笑道:“四哥不用了嗎?只用了這麼一點就不用了嗎?”胤禛冷冷一笑說:“慢用,慢用。我出去轉轉。”

三天二夜的筆會終於在暗潮涌動下結束了,本來這些人來的時候就各有目的,臨了去時自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收穫,有些人收穫的多些,有些人未免失意些,全憑各人的手段罷了。

回至京中,第二日,就得報太后不豫,胤禟未免進宮謁見問安,住府南邊的那位也是花容失色的入宮謁見。獨她不用去,因爲她如今不夠格。

太后春秋已年有七十七,皇上曾奉太后幸盛京、出古北口避暑,幸五臺山,南巡北巡無數。二十二年皇上外出視查,在行獵中途不過射得鹿一隻,也命人斷尾漬以鹽,並親選榛實,以進太后。太后六十萬壽時,皇上親制萬壽無疆賦,並奉佛像,珊瑚,自鳴鐘,洋鏡,東珠,珊瑚、金珀、御風石,念珠,皮裘,羽緞,哆羅呢,沈、檀、芸、降諸香,犀玉、瑪瑙、赩、漆諸器,宋、元、明名畫,金銀、幣帛;又令膳房數米萬粒,號“萬國玉粒飯”,及餚饌、果品以獻。可謂誠孝以極。

胤禟謁見回來。天蘭對太后的病不過是依禮問了幾句,到是對皇上是十分關心的,因皇上近日欠安的緣故。胤禟想着皇上今日的情形,不由的嘆氣說:“我去的時候,阿哥們,母妃們跪了黑鴉鴉的一地。只見皇上捧太后手輕聲說:“母后,臣在此!”一語未完,淚已滿面。太后雙目好似畏明,以帕障以手視之,執了皇上的手,有滿心的話就是說不出。看來是已不能語。大概就這幾天了。皇上這幾日也着實不好呢。實讓人憂心。”

天蘭與康熙到底是親和些,自然也擔心些。忙用恭楷寫了問安摺子,送進宮去。未幾,皇上命人召見。天蘭見皇上頭上用黃帕纏着,問起病來說是頭眩足腫。在他跟前蹲下,果見皇上屐着拖鞋,並未穿朝靴,難道是腫的連鞋子都穿不進去了嗎?。好象是十分嚴重的樣子,對於她來講,皇上就如她的父執輩是一樣的。心裡難過,眼淚就不由自主的下來,且揉着眼睛嗚嗚咽咽的。

李德全有些爲難的侍立着,在皇上跟前哪能如此失禮呢?哭在宮裡可是大忌,何況在萬歲駕前。這人全不理會,且已在皇上面前哭過不止一回了。斥責不是,不斥責不是,想了想李德全用盤子上遞了手巾。

康熙見天蘭眼晴哭的紅紅的,小孩子的擔心情怯怯的,未免有些感受,忍了頭眩喚她到跟前來說:“朕受命於天,自有上天庇佑。哪裡就怎樣了呢?瞧你哭的跟花貓似的。”

天蘭把手輕輕觸及康熙的腳,仰頭問:“皇阿瑪,疼嗎?”

康熙笑了說:“你來了,朕就安些。你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朕不叫人喚你,你就不來謁見了,牛心古怪的。”

太后的病日益嚴重,皇上帶病於蒼震門內支幄以居日夜侍奉。又譴人去各處與太后祈福。但太后之病未有起色。戌,太后崩。皇上號慟盡禮。次年三月,葬孝陵之東,曰孝東陵。上太后徽號,定曰仁憲恪順誠惠純淑端禧皇太后。

棟鄂氏失了太后這個靠山,她也是個不用人多說的人,見風使舵,在府中行動收斂起來,一時間從表面上看到也相安無事起來。然她也有她與人的來往,京中親貴下貼子請她的不少,請了棟鄂氏的同時,也有貼子同時請天蘭的,天蘭能推的就推掉了。到是棟鄂氏以前不好這些應酬,現在卻象是悟了些什麼,把面子丟些,頭也低些,逢人便說命苦,這樣換來宗室裡不少的同情來。

天日漸暖了,在日升幾桿時,把早晨的寒氣驅趕掉,把暖氣鋪散撒落在府坻裡。那些樹木經了一冬,都開始藏含着綠色。有一股清新已經開始從那樹上生出來,散發着,淡淡地在那園裡走,在那院裡飄。

春天像露珠樣掛在了樹枝上。窗口外的一從鈴蘭一夜間掛滿了紫色的花苞,似乎咋兒白天還沒有,經了一夜春天就來了,楊柳上就掛着絨穗了。桐樹就掛着葡萄似的一吊一吊的桐鈴了。棟鄂氏請了幾個宗室的女人來打茶圍,一處說的咭咭嘰嘰的。天蘭帶着人從邊上過,聽到風中傳來的幾語來,臉色一沉,立了一立,然就這麼過去。男人她是佔了,嘴長在別人身上,隨她如何說去。理她來,也無什麼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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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外是春光正好,然宮內的春天卻是遲遲未到的。在下等宮嬪的住處來更是如此。吟霜在小小的院子裡散步,二個隨身侍候的小丫頭子卻坐在臺幾沿子上說話。一人說:“聽說暢春園那邊風景可好了。湖光山色的,那花兒紅的比最豔麗的硃砂還亮。可惜這好景子是見不着了。”

一人瞅了吟霜一眼譏道:“左廂的侍奉貴主子的小六福兒都跟着主子去了二回了,人家可不是命好嗎?人攤上個好主子。我們就別想了。”

吟霜是沒份侍奉皇上至暢春園的。故聽了這故意撥高的風涼話,轉身氣說:“明月,你要不想侍候我,就離了我去。我也不缺你一個。”

那明月到也不懼,冷笑道:“若這樣到敢情好。您退了奴才乾淨。”

吟霜氣的倒仰,在這宮裡奴才到比主子還氣壯了,這是個什麼事,人就是這樣現實和勢利。不就欺負她未得帝寵嗎?她不比那貴主子生的好?只不過她沒有那福份罷了。明月是明着欺負她不敢真去叫敬事房的人來。吟霜和那明月拌了幾句嘴,其實這樣與奴才拌嘴是近來是常有的事了,尤其是眼見着住在同院裡的貴主子得了帝寵之後。吟霜並不敢認真得罪這二個侍候的奴才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從這二人手中打過,好不好,總沒有自已親自去提水領飯的道理。但也漸漸的也撥使不動這二個人來,每過幾日,到還得她自已貼幾個錢來,與這二人些賞錢。

然這些個事,她是不願與人說去的,她有她的體面。吟霜惱的出門去躲靜兒。然也只能在這相鄰的幾個院子轉轉,遠的地是一點也不敢走。宮裡的規距大,亂走是犯忌諱的。高高的宮牆隔斷了她的思緒,這裡是望不見家鄉的。牆是磚牆,可那靠牆的磚縫裡落了土,這時候,就有嫩綠的草芽從那磚縫生出來,擠出來金黃色,嫩黃色,透明地亮,越過草葉望過去,看見日光金澄澄的青,和金箔兒在水裡發光樣。原來宮裡的春天在這裡,每年悄悄的就來了,又悄無聲息地去了。看着那草兒在宮裡森嚴的氣息裡就有了清新的鋪散和流動。

忽侍候她的四兒急急的跑過來告訴她說:“主子,有人瞧您來了。您快回吧。”吟霜詫異的揚起頭來,這會子有誰來瞧她呢。在西六宮一個並不大的偏殿裡楊天蘭見到了許久未曾見面的小表妹,要見到這位表妹並不容易,這回子是趁了爲宜妃辦事的便宜,纔好容易買通了人過來。

吟霜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湖綠萬字不到頭的旗裝,兩把頭上兩柄珍珠流蘇很好看的垂下來,把她容長的臉蛋襯得很柔媚,這是宮裡的正經裝扮。楊天蘭從未來過吟霜住的地方,雖然在宮裡進出過幾回,可去的都是主位們的宮室,那裡敞亮華美。可楊天蘭也沒想過,原來地位差上一等,居住條件就有很大的不同。她一進這邊就以經瞭然於胸。吟霜所居住的這一個小小的偏殿是和妃瓜爾佳氏宮室的一部分,一個不大的地方,居然隔成幾間住了新舊好幾個貴人、常在主子。貴人一人一間,常在則二人一間,居住空間是十分擠的。

吟霜這一間,空間逼仄,有一股子潮氣,只有二十步的大的樣子,東窗是一個炕,房子最裡面擺了一張牀,餘下的競再沒有很多空的地方,傢俱也少的可憐,只在窗邊放了個小几,外加二把凳子而已。她幾乎是很驚呀的看着牆頂頭上有一塊發黃的污跡,大概是曾經漏過雨的遺蹟。都說宮裡榮華富貴,連馬桶搞不好都是金的,這些人萬想不到宮中有些地方如此的寒酸,入不得人眼的地。這樣的地還不止一住。楊天蘭不敢露出異色來,怕吟霜看出來。

吟霜在這深宮裡好容易見了自家親戚來,當然是很熱烈的歡迎她,未免有些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但這是在宮裡,宮裡有宮裡的規距,抱頭痛哭是不成的。吟霜眼圈一紅,想哭又哭不出來,眼淚在眼底裡只打轉。她問了家裡的情況後,眼淚又欲下,連忙找帕子擦了。

這時明月滿臉堆笑的尋了蓋碗上了茶來,笑說:“我們這兒沒有好茶,您若不嫌棄,將就着用一點子吧。”吟霜不解的看着明月,心想這賊懶的丫頭怎麼勤快起來了。吟霜不知道,這待候人的人眼睛最也尖,也最毒。雖然楊天蘭並未表露身份,但明月早就一眼瞅見天蘭那掛在胸前的那串比蓮子還大光華難掩的南珠了。這種珠子得一顆也是難得的,何況是一串來。這人還是首領太監宗二點頭哈腰的送來的。這宮嬪中能見到家人的,萬人中也難有一個。能手眼通天見着面的,豈是常人?明月敢緊兒巴結。

天蘭把外面帶進來的新鮮點心打開,吟霜拈起一塊來道:“以前這些東西都是平常物件,現在卻覺得希奇了,金貴了,這人可不是此一是比一時的嗎。你說是不是很可笑。”這話說的傷感,天蘭忙打賞了這二個宮女一人一塊銀子,希望她們以後小心侍候她主子,二人歡天喜地的接受了。見屋內陰暗,且有人跟着也不能說些體已的話,便建議出去走走,吟霜也有這個意思,二人遂出來。

天蘭拉着吟霜的手,心想着姑姑在外面可曾想到自已的女兒過的是什麼樣子,要是知道她住在這麼小的房子裡,條件還不如自已家好,可不是心疼死了嗎。楊天蘭強笑道:“吟霜,外面空氣好,不要總在房裡悶着,要多出來轉轉。”吟霜卻嘆了一聲:“宮裡是處處都是要小心的,一步走錯連命都沒有了,哪敢到處走呢?進宮也這麼久了,也只敢順着牆根到南邊花園裡去轉轉而已。”

天蘭見話頭不對,忙說道:“你那個宮裡不是有幾個貴人常在嗎?可以找他們玩一會,講一會話,這日子也好打發不是?”

吟霜卻道:“剛進宮時常找徐貴人聊天,她進宮也有幾年了,一直住在我們宮裡,哪知,哪知-----前兒自已吊死了,說是不想活了。後來一打聽,這宮裡每隔一段時間總是要死人的,前兒剛死了一個貴人,昨兒又死了一個小宮女兒,據說是被打死的,蘇拉們用太平板一擡,也不知道送到哪去了。我現在每日睡都睡不安穩,總覺得這一閉眼吧,徐貴人就站在我牀前哭。”

天蘭連忙寬慰道:“別多想,這世上哪有鬼啊!別疑心纔是。”

吟霜道:“我到是不怕的。有什麼可怕的,自已個也要這麼走一遭的。這宮裡從前明建起,過了那麼多個年頭了,天長日久的,哪一片瓦下,哪一個房頭沒死過人啊!要是都怕哪怕的過來啊!”天蘭聽這話意,未免不安來。才進宮了多久,怎麼就跟老太太似的生死都看開了。

吟霜忽道:“我求你一個事,行嗎?”天蘭看這麼認真的樣了,道好笑來:“什麼事啊?”吟霜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天蘭唬了一跳,面紅耳赤的說:“這麼做不好吧!”吟霜哀求說:“只有你能幫我了,除了你,你讓我求誰去?”

天蘭看着她的眼問她:“你真想這樣?”吟霜握着她的手說:“若不這樣,我進宮做什麼?橫堅我也是皇上的女人,至死也是。難道你真讓我在這宮裡做個活死人不成?我不甘心。我不想這樣老去。你總得讓我做回女人吧。”天蘭道:“可是---”吟霜鬆了她的手說:“你要幫我。”天蘭心亂如麻說:“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一個半月後,吟霜遷了新居。

天蘭和吟霜還是在南邊的小花園裡繞彎兒。天蘭問:“新居如何?”吟霜說:“很好!”天蘭問:“心情可好?”吟霜說:“很好!”天蘭嘆道:“這就是你要的嗎?”吟霜幽幽的嘆道:“謝謝你。”

吟霜坐在亭子的欄杆上,回想着她生活的改變。她革退了明月。她如今有四個人侍候了。她的房子由一間成了四間。現在所居的宮室,只有她和另一個貴人平分,比以前七八個人擠在一起的窄小偏殿要好很多。雖然名份仍是沒變,但她得到了皇上的賞賜,雖然這種賞賜來得並不容易,賞賜上沾着的是她紅豔豔的血。如果時光能倒流,她還會如此嗎?她怔仲的想着。原來------這就是侍寢,用身體去換回的富貴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令人難受。然這就是她想要的,她用她年青的皮肉所換回的。

燕禧堂前,一個太監捧着綠頭籤高聲叫到了她的名字,四周鬧哄哄的聲音一下子靜下來,無數女人嫉妒的眼光剌過來,幾乎想硬生生的分了她,她全身一下子如火燒般燥起來,口乾舌燥且頭腦裡亂如麻般。

侍奉帝王的機會,終於降臨到了她的頭上。她被許多面目陌生的人按住洗刷,梳頭,用香。就恐她身體的不潔和異味使的帝王皺眉。晚間,她等了許久,一張巨大的牀,那至尊至貴的人原來是那個樣子的。震驚,恐懼,她的身體抖動的顫顫的如秋風之中的落葉般。被動的迎合,陌生的人,無感情的眼神,可怕的身體,無止境的痛,還有剌眼的一片紅,這就是她的---初夜。

激情過去,沒有得到一刻的休息,還在喘息的當口,她就帶着痠痛被迫的穿衣走人。她的名份低,低到塵土裡。連在皇上居所偏殿留住下來的資格都沒有。“快走,快走!”那太監厲聲厲氣的說。她離開了那座華麗的宮室,回頭一望宮室裡依就是燈火暈黃,她隔的也只有幾十步之遙,這麼近,但爲什麼距離的這麼的遠。宮門已然下匙,她被安排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住一夜,她擁着被子哭了一夜,她怎麼就這麼低賤的活着?

第二日,宮裡照例有送的一些個賀禮來,她看着這些個禮,想這就是一夜的價碼了。這種禮她再也不要有,當初還不如老死在宮裡好了。然她在心底卻也在期盼日理萬機的帝王何時會再次想起她來。人到底就是這麼賤。

然他再未召過她。她的侍候也許並沒有讓他滿意。也未能只憑春風一度就讓帝王記住她。她就象是才冒到水面吐了一口泡泡的魚,還來不及看清一切就被浪卷着沉下去了。什麼感覺?她不知道。她的心麻木了。

吟霜並不開心。也許她陷進了一個比從未得到過帝寵更糟糕的境地。她成了宮裡又一個在漫長歲月中等待臨幸的可憐女人。然是她親手將吟霜送到這等地步的。

天蘭沉默了,也許她又做錯了。可若不這樣,她又能如何做呢?想象着年青的珠玉一般的身體和一個垂老的皺巴巴的身體翻雲覆雨的樣子,皇上是個英武的男人,是一個比萬人強的男人,卻是一個步入暮年的男人啦!

天蘭伏着山石吐個死去活來,黃水都恨不得吐出來。吟霜驚慌失措的拍她的背:“怎麼了,怎麼了?”天蘭吐完,緊緊的摟着吟霜大哭不止。吟霜嚇的如受了驚的小羊,紅着眼眶道:“這宮裡是不許人哭的。仔細人聽見了。別哭了,真有人向這邊來了。”

吟霜進宮來,從未在宮中看見過除了皇上外成年的男子。她並不知道這位衣着華貴,滿臉王者尊貴之氣的人是誰,但他的身份一定不低。吟霜忽然想起宮中被教導的關於宮嬪的禁忌來,更是面如白紙,不等那人的眼神投過來,也顧不得禮數,慌慌張張的得推開天蘭站起來。一時手足無措,又見那人越來越近,俊逸的面容略皺的眉,那一陣迫人的氣勢壓面而來,吟霜抖的如落葉般,索信連招呼也未敢打就落荒而逃,生怕多呆一陣就出了事故來,把天蘭一人丟在當地上。

一雙黑色的內製厚底鞋,一片繡着四爪龍的衣袍下襬,有人站到跟前來了。天蘭淚眼蒙朧的擡頭,先尋吟霜不見,然後才慢慢兒瞅眼前這人來。楊天蘭擦着眼淚問:“你怎麼來了?”

胤禛道:“今兒我當值呢。”見她神色不好,遂他更近一步,手放在她額頭上一探,有點熱,又瞅見她吐了。遂問:“身子最近不好嗎?”

天蘭避了他手一避說:“哪有,都還好。只覺的有有些倦怠如此而已。”

胤禛心裡一動,眉有些個緊然。落跑到山石子底下,方敢回頭望上一望的吟霜轉回頭來,見那山石子上,兩人在日頭裡並立着說着話,那二人的神態競是隨意的很的,吟霜忽然覺的心裡不是嗞味來,也說不清楚是什麼。

天蘭瞅着胤禛身上的那親王的服色來不覺的有些扎眼,不禁出言譏道:“越來越受重用了啊!親王大人!皇上又派了什麼差啊?”

胤禛一怔,有些不悅,卻淡然說:“爲父皇分憂,是分內之職。什麼重用不重用,卻還沒想。”原來皇上封了三個皇子親王爵位,可當下,這皇子中親王卻只剩下這一位了,不能不說這人有手腕會經營。三阿哥因母喪未服完喪就剃了發,只因這一點子愛漂亮的小事就奪了爵,老實人五阿哥也不知道爲了什麼也丟了王爵。皇上近來的心就如那走馬燈,喜怒不定。然就這樣,他卻如怒海行舟,行的穩穩的,不能不說本事。

從雲夢山回來,朝中的局勢越發吃緊,這些個阿哥們的關係越也發微妙。胤禛崢嶸漸顯,胤禩到反過來藏而不露起來。凡事兒高高掛起,一臉和氣。胤禎在政治上成熟的很快,已經很圓滑了,逢人三分笑,脾氣收斂,哪邊都不得罪。胤禟以前多是胤禩背後的角色,但近來卻走位到臺前來,明晃晃的張顯出他的手腕來,他漸頗得聖心,有人緣,有威望。

前兒胤禛府裡執了家法,急言厲色的處置了人。胤禩在聖駕前因一場事故,討了個大大的沒趣。不知是誰打了胤禎的小報告,胤禎連人都沒找出來。這些個阿哥們陷入了一場昏天黑地的混戰中。互恨,互猜忌,互掐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這幾股子爭儲的勢力,在底下冷槍冷劍幹上,然卻未當面鑼對面鼓的明幹,不能不說是奇事一件。天蘭一直以爲胤禟會和胤禛翻臉,不料小看了他。打的這麼兇,卻還是顧及了面情。這人在政治上的老道,遠非她能比。她是直來直去的,胤禟卻不是。他見了胤禛仍是“四哥,四哥”的不離口,滿臉是笑,那位也是,兄友弟恭。

這樣的面情文章,天蘭是做不出來的。他們的心機讓天蘭望塵莫及,也懶的及。想起一事來,五月裡是皇上萬壽,各府早早兒都預備壽禮呢。偶爾碰見胤禛問他預備的什麼?他說沒預備什麼,他反問她準備預備什麼。天蘭回他說皇上什麼沒有啊?上萬壽不過是敬個心意罷了,一幅字,一幅畫兒,一個荷包兒都是心意。哪知只這一句話反到提點了他來。上萬壽那天是胤禩一手操持的,費盡了心思,討皇上喜歡,別開生面又是千叟宴,又是好戲文兒,熱鬧到天上去了。

到獻壽禮的時候,胤禛的確是沒送什麼。別人都是爭奇弄巧的奉上一堆的貴重物件,他只奉上一幅自已寫的萬壽圖來,簡單卻出衆。展開那圖來,一萬個風格不同的壽字,字是上好之字,且是念佛一句,寫上一個字寫就的。

當下個不但皇上就連在場的衆人眼都直了,這樣一幅字要花多少功夫。這祝壽的風頭被他搶了去,胤禩一看臉就黑沉了。幾個鄉野老叟不知趣的誇:“真是孝子啊,皇上!您這個兒子纔是正真的孝子啊!”皇上大笑說:“說的好,說的好!”衆阿哥親貴相視炯然變色。天蘭那個後悔啊,悔的腸子都青了,只不敢告與胤禟知道,少不得以後說話留心。

大壽未過不久,皇上即命胤禛代替他自己到盛京三大陵祭祀。盛京三陵,是愛新覺羅家遠祖的永陵、太祖努爾哈赤的福陵和太宗皇太極的昭陵,這是愛新覺羅家真正的祖墳。胤禛能代父祭祖,可見他在康熙的心目中的地位已很不輕。胤禩、胤禟很憂慮。胤禎也有點坐不住。

兩人說了會子話,個自走開。過了十幾日,胤禟出了趟小門,領了差使去直隸數日。六兒在院中乘着日頭好,晾着洗好的衣物。

小桃坐在臺磯上,忽看到六兒手上一個水色極好的鐲子來,遂笑問:“你哪裡得來這麼一個翠的鐲子來。我總沒看見?”

六兒晾衣服的手停了停,下意識的用衣袖掩了鐲子,轉身卻笑道:“在這府裡你什麼好東西沒見過,這會子眼晴這麼淺來。不過一個染了的石頭,你當我是順的主子的東西不成?”

小桃啐了他一口說:“不過白問問,你哪這麼一大篇子話來。”

六兒曬完了衣服,遂也坐到這臺磯上來,理了理頭髮,看着暖日裡輕風輕輕帶着衣飄動。小桃因見四下無人,遂用肘撞了一下六兒悄悄兒說:“你覺沒覺的福晉這二月的葵水來的奇怪。前月一個月未來。這月卻來了二次。月中來的那次我瞅着不對,有血塊呢,福晉的臉色也不好。且一二日就沒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小桃未注意到六兒臉色有些不對,只顧說自個的。

六兒勉強笑道:“這日子不準也是有的。我就是這樣的。有些個血塊,想必是時氣所致,血絡不活,你有什麼好瞎想的。一個黃花大姑娘,說這個也不知羞的慌。”

小桃臉一紅說:“我是擔心福晉。”

六兒嗤了一聲說:“咱們福晉,主子還看的不緊嗎?那王太醫、李太醫可是十天半個月的就往我們府裡跑一趟。只爲請脈而來,就是尋常福晉有一點頭疼腦熱的,主子就擔心的不得了了。敢明兒王太醫來了,記的支語一聲也就是了。”

小桃想了想說:“女人的庚信,總是要緊的。你不知道-----”

六兒忽站起來說:“就你一人服侍的經心,我就不經心了?就你會服侍,讓你一人服侍去。你要想些個,儘管想去。”說畢競走了。小桃看着她怒氣衝衝的走了,到奇起來,說:“這死蹄子,惱什麼呢?”

小桃進屋來,見福晉正看書呢。遂倒了茶端到楊天蘭跟前來。天蘭接了,隨口問:“小喬呢?”

小桃笑說:“福晉,要叫六兒了。這府裡就您還未改口叫她呢。今兒她不當班呢。”

天蘭笑說:“早叫習慣了。哪裡改的過來。六兒這丫頭脾氣最近可是很躁呢。”

小桃說:“可不是嗎?”

天蘭問:“她最近有些個什麼事嗎?”

小桃回說:“聽說,她戀上一個人來,那人卻另擇了人娶了,想必是爲這個吧。”

又一日,六兒在楊天蘭跟前侍候,六兒只默默看着門口架上的八哥兒呢噥。天蘭說:“想什麼呢?春暖花開,春心蒙動,莫不是想着嫁人呢?”這本是取笑話。

六兒一笑卻說:“若奴才真是想呢?”

天蘭一愣,然後笑道:“是誰這麼有福氣啊,放心。我替你說和說和。”

六兒說:“當真嗎?福晉。”

楊天蘭說:“說是誰呢?”

六兒忽正言正色的說:“若我看上的那人是個地位極高的男人,比如說是雍王,你能替奴才說和嗎?”

天蘭臉色一變,手裡精工雕琢的玩藝兒掉在地上。一時間天蘭看六兒不語。六兒慢慢兒低頭將那玉石雕成的華容道撿拾起來,卻是嘻皮笑臉的說:“您看,你當真了吧。奴才哪份子上的人,哪有這種癡心妄想。奴才不過是玩笑話。福晉待奴才好,奴只想在福晉面前侍候一輩子呢。”

天蘭看着她的眼說:“是玩笑話嗎?愛情沒有貴賤之分。等你有了人,就告訴我。”

六兒行了個禮說:“謝謝福晉。”

胤禟再三上了摺子,請皇上恢復天蘭的名號,這種兒女家的私事,皇上總是不太管,也未好駁回的。可皇上對這些個摺子卻是一反常態,總是留中未發,胤禟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一二再,再而三的,聖心不明,胤禟不知其由,遂不敢再造次。然眼見着皇上對天蘭的喜愛和寵愛是一點未缺,且越見濃厚。每每敬上的各色新鮮供品,別府裡還未有,他們就得已得了皇上的賞了。有這等福分的皇子家,不過一二處而已。在皇上跟前更是走動的尋常,別人看了也不免眼紅。

天蘭一日在康熙跟前陪着說話,康熙忽然問她說:“三國的書,你是常看的,你看出些什麼來?”

天蘭見問便回道:“兒臣愚頓,只看出一點來。那就中原得鹿不由人。逐鹿未必得鹿。成就偏霸之業易,然成就帝業難,守成更難。”

康熙瞅她一眼,眼有讚賞之意:“你不愚頓,有些個人未必現在看出來了。蜀有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卻讓曹魏一統,這是爲了什麼?”

天蘭想了一想說:“這個兒臣說不好。”

康熙說:“這是因爲條件和局勢決定着這些英雄和國家的命運。曹魏洞察了局勢,有效調和了內部的矛盾所以三國歸晉。光有胸有大志氣有藍圖尚不行,光有堅韌和權謀也不行。即要會走老路,也會要走新路。不會走新路的人是難以成就一番事業。”

天蘭不知道皇上忽與她說這些做什麼,不好問,只好點頭兒。又覺的這話好象是皇上的自言自語,象是思考似的自問自答。

一會子,康熙說:“歷朝歷代,皇帝也有不少。秦皇漢武,康宗宋祖。朕登大位六十年,也算未負祖宗所託。”話說的很感慨也不尋常。

天蘭忙道:“皇阿瑪是天底下第一聖君,那些個人哪裡及您。您沒聽人說,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那些人可都不及您呢。”

康熙指着她笑:“哪裡聽來這些個俏皮話呢?哄人也不是這麼哄法。”他卻又踱步了半響,方又說:“這些個皇帝也算是一代明君,古今也是少有的。有他們的功績,也有過失。是人都難免有過失。然這也有他們的難處。不過他們的確有一件事未辦好,但朕如今要把事辦好了。”這話說的楊天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不知道這一件事指的是什麼。

天蘭回去時繞過一處花木茂盛之地,樹下揹着手站着一個人,他帽子上的花翎子翠羽森森的發着藍光。楊天蘭道:“覺羅永貴,你怎麼在這兒站着呢?”

覺羅永貴過來說:“當着值呢。”

他走近了,天蘭方瞅見他的帽子。她就說他的帽子怎麼會藍光的,原來他新換了藍寶石頂子,這位現在也是從三品的大員了,升的也是老快的。這個藍寶石頂子又是用了許多人的命換來嗎?手起刀落了多少人頭,冷笑道:“換了頂子啦,我說呢,你不是在御前當差嗎?怎麼到花園子裡站崗來了。”他象是在等什麼人。

對於她的譏笑,覺羅永貴到是見慣的,說:“在哪當差不是當差呢。我才躲了一空兒,就被你發現了。”他升了官兒,天蘭因說讓他請吃酒。

覺羅永貴說叫上韓越一塊兒。天蘭皺眉說:“別叫他了,他如今哪得空兒,自從他死活辭了差使,接手了他夫子的書院來,越發不理這些個俗事了。整天個只知道兩耳不聞窗外事,已成了半個仙人了。”

覺羅永貴冷然一笑道:“這正是他看的開的地方。我不及他。”

走了老遠,天蘭不經意的回頭這麼一瞧,模模糊糊的見到樹下多了一個人,那人的影子很熟悉,楊天蘭心中一驚,難道覺羅永貴等的是胤禛,他們什麼時候混到一起去的,她心中有些不快。覺羅永貴果然不及韓越清高看的開。

未幾,西疆策妄阿拉布坦與西藏喇嘛之間政教之爭卻愈演愈烈,終於釀出大變。阿拉布坦遣準噶爾部將軍大策妄率兵大舉攻略青海,殺死大藏汗,大軍入藏佔領拉薩城,囚禁達賴剌嘛。兵士快馬將凶信傳到北京,康熙赫然震怒,即命傳爾丹爲振武將軍,祁德里爲協理將軍,出阿爾泰山,會合富寧安軍嚴防準噶爾入寇,只遣西安將軍額魯特督兵入藏平叛。

端陽節到,前方六百里加緊遞來捷報說,兩路大軍次第渡過烏魯穆爾河,準部叛軍接戰即敗,連夜西遁。這大節下得了捷報,自然是上下高興,張燈結綵,康熙皇帝大悅。

但沒高興太久,居然很快又傳來急報說西線兵敗,潰不成軍了。幾天之內得獲二個結果不同的戰報,皇上豈有不大怒的。何況這次兵敗,是大清立朝七十年來空前未有的。兩名統兵上將,六萬大軍全部戰死,只有十幾個倖存的逃到了西寧,敗的太慘。西寧守備慄海上戰報說,前次準葛爾稍觸即退,是誘敵之計,傳爾丹祁德里貪功冒進中了圈套,在喀喇烏蘇河岸被圍,幾次突圍均被堵了回去,纔有此敗。

皇上恨的咬牙切齒的。怒是要怒,法子也要想的,要想好對策,亡羊補牢猶未爲遲也。兵是要出的,誰做大將軍呢?此消息一出,每個府裡莫不是夜夜挑燈召集人研究來研究去的。因爲不知是誰放話說,這次誰爲大將軍,搞不好就是聖上心中的儲位之選。不管這消息準不準,這一去就是幾十萬的兵,有兵在手,不管立誰,都有周旋的餘地不是。

胤禩、胤禟、胤誐和幾個親信關起門來談了一夜,後胤禎也來了,回去時象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和共識。胤禟回來,楊天蘭扳着他的脖子問:“累了嗎?”胤禟點頭。楊天蘭看着他說:“我們哪天尋一個桃花源去做隱士好不好?”胤禟一點她的鼻子說:“桃花源嗎?你尋着了在告訴我。”楊天蘭怔忡了會,哪裡纔是桃花源呢?”

各人且寫各個保薦的摺子。胤禛這邊卻顯的是風平浪靜,看不出一絲波瀾。雍親王府,胤禛陰着臉坐在書房裡,手裡玩着一把扇子。好久才慢慢對沈竹說:“寫摺子吧!就寫我保舉大將軍人選爲十四阿哥胤禎。”

沈竹提筆又放下:“保十三爺不是更好嗎?”

胤禛說:“他不是聖意之選。”

沈竹:“爺,那麼薦年羹堯!或者是嶽鍾麒呢?”“也不行。”

胤禛淡淡道:“老十四是聖心默定的將軍,且理掌兵部多年,無論何人難以替代。你在摺子就寫,臣覺得惟獨十四阿哥能當此大任!”

沈竹擔心。“這樣一來這兵不就在八爺手裡了。”

胤禛冷笑道:“八九十確是堅如磐石,老十四卻是‘黨中之黨’都打着算盤呢!”以他看來,老八必然會推舉老十四,這是一定的。他自已沒那份本事。老九文武雙全,老八卻要做臂膊,是輕易不讓他去的。老十倒是帶兵的阿哥,卻不是塊當將軍的料。只有老十四。但老十四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學的是晉國重耳,獨自將兵在外,手握兵符觀變,一旦萬歲大行,北京起亂,他來收拾局面,然後擁兵自立。老八想的是內外策應,文事武備雙管齊下,要在萬歲身後大幹一場。算的都精着呢。

葉青進來回道:“據報十四爺果然悄悄兒去了八阿哥府裡,他們好象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八爺決定推舉十四爺,但八爺早已着人在西寧活動上了,看來是要控制住十四爺的兵。”

沈竹放筆道:“十四爺已經料定自己要當大將軍的,他去不過是不能不對八爺有所交代。八爺在京師勢力驚世駭俗,沒有兵權卻是他的心病。然十四爺一但十萬雄兵在外呼應,卻也正是他可乘的風雲。,一旦萬歲龍歸大海,無論遺詔誰來承位,只要不是八爺,想必內外策應,立時就把北京攪他個天翻地覆!主子,您要早做準備纔是!”

胤禛立眉道:“談這些個做什麼呢?把這些個不安份的想法好生給我收了。不知道爲國分憂,卻想這些個名利。平日裡白教訓你們了。”沈竹不敢做聲。

胤祥過來,胤禛也知道他這事而來。也未說及別的。只說交待他在徵西的差使中預先插些個人去。胤祥本來着急,一聽這個話中之話,不禁會意。

十月初一,四川巡撫年羹堯自請西線軍權,奏曰:“若想盡除弊端,將鎮協各營整頓一新,非假臣以虛銜不能也。伏祈聖主暫加臣以總督虛銜,並求賜以孔雀翎子,令臣節制各鎮,一年之後營伍必當改觀。事竣,臣即奏繳總督印信,不敢久忝其位。”他這個摺子一上,未免朝堂有些個議論,但年羹堯自從與雍王走的遠後,胤禩到對他極爲拉攏,這次居然也未駁他的回。

胤禎來雍王府走動,胤祥本也在的,卻有意迴避了不與他見着面來。胤禛見到胤禎也知其來意,他還未開口,便說:“十四弟啊,你熟悉軍務,我決定保舉你爲大將軍。”胤禎本來擔心他四哥不保他,保老十三,多生些變數。他聽了這話不由的喜出望外,連聲多謝。說:“到底是一母的同胞,顯的比別人就是近些。你提攜我,我知道感激。以前我有些錯處,您就別放在心上。”胤禛說:“一家子兄弟,說什麼謝不謝的。你行我才舉你,你知道我的爲人。沒有私心。”

胤禎得多人推舉,果沒有任何懸念的擔任了大將軍,十月十二日,胤禵被任命爲撫遠大將軍,着封大將軍王,率軍駐西寧;二十日年羹堯被任命爲川陝總督兼四川巡撫,節制各鎮,協助胤禵。

西征,大張撻伐,這麼大的事,不是三天兩天就能預備好的,朝庭從古北口、喜峰口、奉天調八旗兵,從四川河南調綠營兵,得忙幾個月。雍王府的門人李衛也神鬼不知的在這個徵西的差使中得到了一個小小的位置,徵西糧道,主管對十四阿哥和年羹堯軍中的糧食補給工作。衆人對這個位置都不理論,但只有胤禛知道,這麼做,是用一支手死死的握住了二路幾十萬軍隊的脖子,只要他輕輕一握,就-------。李衛不過是他暗棋中的一個。

年羹堯給胤禛上了個摺子,說:“今日之不負皇上,即異日之不負王爺。”胤禛立責回道:“是何言歟!以無法無天之談,而誘餘於不安分之舉也,豈封疆大臣之所當言者!‘異日’兩字足以誅羹堯全家!”

胤禛到底對年羹堯是不放心的。令李衛把年羹堯盯死了,見什麼人、說的什麼話,去什麼地方甚或和誰一處吃酒看戲,三天一封信,用傳驛送府。李衛規距辦理。然李衛不知道,他身邊又有多少眼晴盯着他呢。就這樣,人盯人,一層接着一層。胤禛並不信任任何的人,世上除了他自已,他沒有人可以信任。他嘴角微微吊起,閃過一絲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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