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212 更新時間:08-01-19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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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曾好眠,幾乎是睜眼至天明。胤禟在他八哥家喝了一夜的酒。重新返家的棟鄂氏卻也是呆坐了一夜。冷雲居依然空着,她的東西物件,又被人從櫃子裡匆匆的找了出來,一一的放回原位,一件也不缺,好象是老樣子。好象她從來不曾被人藥的瘋癲過。好象逃亡這些個日子,象是做了一場惡夢。然一切已然不是老樣子了。她身邊沒了阿代,阿代如今大概在黃泉路上等着她了吧。
她既然來就不怕被人再藥病了,那些個想下手的,也不會在這一會子吧,這點聰明那府裡的人還是有的。但她回來,卻不是柳暗花明,反而是走投無路纔回來的。在如今的光鮮下,有誰能知道呢?
某人對他言說:“你如今還能逃到哪裡?你無用的連你親族都想殺了你呢。你如今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了。置於死地而後生,這是你的唯一出路。”她困獸一般怒吼:“我回去能做什麼?我如今還能挽回什麼?我瘋了卻不傻。”那人笑道:“你回去賺得三餐溫飽,四季衣服。不值嗎?好過你四處遊走,如喪家之犬。與其被動被擒,生不如死,不如搏上一搏,反而有一線生機。你回去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有人心裡不快吧,這樣不是很好嗎?”那人的話精準的擊中了她的軟肋,她討厭被人如此的設計,就好象是提線的偶人,被人在暗中操縱着。
那傳話的人不過是轉述某人的想法,這隱匿在後面的人,必是她認識的人,也是宗室的人,能指使的動十二阿哥福晉的人少之又少。棟鄂氏眼中閃着熊熊怒火,她不笨,沒有人想被人利用的,若有機會,她必會還以眼色。
鄂爾泰立在夜色之中有些嫌惡的瞧着冷雲居的方向。身後有人過來問他說:“大管家,如今那位回來,應該如何稱呼?這可是很麻煩的事呢,總不能都稱爲福晉主子吧!”
鄂爾泰眼神凌厲的掃過來說:“有什麼麻煩的,這府裡只有一個女主子,你應該省的是誰?”下人吐了吐舌頭說:“喳!”
胤禟天亮時纔回府來,鄂爾泰見他主子俊美的臉上有着很濃重的陰影,一手支着頭呢,顯然是喝的高了些,忙上前來扶住了。鄂爾泰一轉眼,忽看到棟鄂氏早立在門邊迎候,不由的心裡一點不舒服,出言說:“這裡有奴才呢,您還是歇着去吧。”
棟鄂氏冷冷的說:“什麼時候你到替主子做起主來了。”鄂爾泰臉上極爲難看起來。棟鄂氏且過來扶住胤禟說:“爺!”
然胤禟卻將棟鄂氏漠然的推開來,看都沒看她一眼,小桃、六兒趕緊一邊一個邊扶上主子。胤禟問小桃說:“福晉還未回來嗎?”
小桃答:“回主子,福晉還在宮裡呢。”
福晉?真是好笑。棟鄂氏忍不住尖利的說:“爺,我纔是你的嫡福晉。”
胤禟對小桃吩咐:“今兒早飯用雞絲麪吧,她愛吃。”小桃應了。
棟鄂氏看着那幾個人的背影遠去,並未追隨上去。她好象是成了透明人兒似的,心裡不禁有一陣悲涼。很好,他現在連架也懶的與她吵上一句了,連惡毒的話都不願說了。棟鄂氏眼空洞了一會子,忽笑得前仰後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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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蘭一早與皇上作了辭,謝了恩出來。又與宜妃道了別。在長春宮外的夾道上,又與一個人不期而遇。
只要進宮了裡總是會遇上熟人的,哪怕宮裡是這麼的大,人是這麼多,她是多麼不願意遇見他。和第一次進宮一樣,他們又在這條狹長的道路上遇見,不知道要怎麼和他打招呼,在自已如此倒黴的時候,怎麼打招呼都好象是蠻奇怪的一件事。於是她頭一低,只裝沒看見,加快腳步與他擦身而過。
然她可以裝作沒看見,可胤禛卻不是那麼厚道。都已經過去二三步了,他卻停下淡淡的說:“烏雲好象過去了喲!”
天蘭惱的回頭道:“你就不能裝作沒看見我嗎?我正倒黴中你就不怕過了我的黴氣。”
胤禛一笑,眼轉過來:“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晴朗,黴氣曬曬就掉了。”
天蘭哼了一聲說:“片雲可以至雨,你的那片天,天氣晴朗。然我這片天,天氣卻總是變幻無常的,如今正在梅雨中。”
胤禛他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良久,終於開口說:“梅雨很難讓人忍受,爲什麼不到我這片天來呢,我護着你啊。”
這話說的夠赤裸裸的,自從那次在他屋裡他有意製造出那種愛昧來,其實把話已經挑明白了,他想要她。天蘭臉上一熱說:“我會記得帶雨傘,我不是溫室裡的花朵,我經得住風雨。忘記恭禧你合了聖心了。皇上贊你的悅心集寫的好呢。”
胤禛眼裡到有三分笑意:“修佛之人有時候總會有這麼一點靈感吧!”
天蘭語帶諷刺:“原來是靈感囉!不是看了很久了嗎?終於想下水試一下深淺囉!”
胤禛眼烏沉沉的:“世人皆在水中啊,我是,你也是。你鞋都已經溼了,尚不自知。”
天蘭哼了一聲:“鞋溼了丟掉即可,你可是站在深水中呢。”
胤禛仍將頭轉回去,背對着她立着。他的手一隻背在背後,手中握着那一串佛珠,佛珠的穗子是杏黃色的,有點長。佛珠在他手中不住的轉動着。忽他手停下下來嘆道:“原來你還沒有準備好從那裡走出來。”
天蘭駁他說:“我爲什麼要走出來?”
胤禛忽沉聲問着她:“你準備要和我背道而弛了嗎?”
這是出宮去,他走這邊,她往那邊,自是要背道而馳的,爲何如此問,天蘭不由得一愣。然她忽然會意這句尋常話裡的深意來,不禁立住了。臉上一陣紅來一陣白。要與他背道而弛嗎?噢,她違了這位未來皇帝的心意了,他怎麼會如此篤定,她就要與他一道的。忍不住瞪他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和你是同路人的,你和我從來不是一路人不是嗎?”
胤禛回過頭來,眼裡有三分怒意,他問:“你和誰纔是同路人呢?我很想知道走到最後那個幸運的人是誰?路是人走出來的,有些路原本就不存在。”
天蘭哼道:“是啊,你走的那條路註定不是坦途。我爲何要與你同行?”
胤禛淡淡的道“你那條路就一定是康莊大道嗎?不見得吧。眼前的幸福如鏡中花水中月,會長久嗎?”
天蘭可氣不輕,急步走到他跟前兒,擡頭直視胤禛的眼晴:“只要我相信會長久,就一定會長久。”
胤禛的眼墨色一片:“哪怕是多了枝葉?”
天蘭嘟着嘴說:“收起你的烏鴉嘴,哪怕多了許多枝葉,我也不會跳到另一根樹上的。”
胤禛定定的看了她半響,眼裡暗波激盪,忽他輕輕把天蘭身上沾着的一根頭髮拿掉下來,緩緩道:“從前,有一對戀人到江裡去划船,他們彼此相信他們的愛會至死不喻直到海枯石爛。哪知就在說着情話的時候,他們被一個激流打下了船去,就只見剛纔還說着濃濃情話的男的不管掉下水的女人,他一個人拼命的爬上船去,安全了之後,纔去找那個女人。如果他們沒有去划船,沒有那次激流的落水,他們會一直相信他們的愛會至死不喻吧。多少的感情能經得起考驗?聰明如你會選對的路吧!”
天蘭反問道“如果你是那個男的你也會那麼做嗎?”
胤禛答道“如果落水的是我,誠實的說我會象那個男的這麼做。是不是很可惡?但很抱歉,這是人對生的渴望。所以我不會讓自已落水,也不允許她落水。雖然世事無常,但會一直向我要的方向發展。”
這人永遠有壞的一面,有時他的誠實讓人覺得冷酷。勸別人投誠也用一些好聽又哄人的話吧。偏這人卻一點假話,一點甜言蜜語都不屑說去。在她面前,也許他展示了他的真實。天蘭嘆道:“我從來就不曾懂過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冷靜的可怕,沒有人知道你在想什麼。所以你不是一個好的同路人。我絕對不是那個女的,因爲我會游泳。如果你掉到水裡,我會救你。”
胤禛居然笑了,天蘭卻被他嚇了一跳,這樣說他都能笑的出來,真是奇怪。然他說:“我就喜歡你這一點啊。常常語出驚人之句,有時覺得你很聰明,有時又覺得你好象沒有長大一樣,有點傻傻的。”他的手輕輕從她的面上滑過,冰涼的沒有溫度。聲音一貫地低沉:“不到黃河不死心?”
天蘭暗暗的想,他這人還不是皇上呢,憑什麼這以居高臨下的樣子,真想罵他個狗血淋頭,分不清東西南北。不過和他習學了這些日子,涵養到是足了許多。省掉幾乎脫口而出的國罵省罵,且不馴回道:“不撞南牆心不死。”
出了宮門,鐵勒迎上前來,陪着笑臉兒迎上前來說:“福晉,回府嗎?”他看着楊天蘭的眼色,又在尾上添上了一句:“還是您想回您的柳暗花明居。”
天蘭立住,原來不用自已費些口舌,消息總是傳的快的,肅然說:“以後別喊我福晉了,我不是。”
鐵勒聽到她這麼說,這心猛得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去,這位平日裡雖不看重名號,但這會子受了這被人革了名號的氣去,必是極惱又傷心的。難怪大管家急衝衝的趕了來,命他一定要勸慰住福晉了。難道福晉真的打算要與主子----福晉平日裡確是極有主見,且拗的很的。大管家說這會子人越熟越不好勸,必得先以退爲進,示其軟處,讓福晉平了心頭這口氣纔好。
鐵勒忙跪下道:“在奴才心裡,只有您纔是奴才的福晉。奴才當差辦事,也旁也看的真真的。我們主子縱有千般不好,也有一日的好處。您就看在這一日的好處上,可憐我們主子的一片心吧,主子如今可是喝了一夜的酒,這會子醉的不行,還喚着您的名呢。我的主子喲。福晉您可不能不回府去啊!”鐵勒就硬是抹起眼淚來。
天蘭心裡好笑,鐵勒這人哪會說出這些話來,必是有人教的。果然四顧一望,且看到朝房沿子底上,一人在旁探頭探腦的,不是鄂爾泰是誰?楊天蘭只裝沒看見,且對鐵勒說:“你怎麼知道我不回去的?”
鐵勒聽了把那硬擠出來的眼淚一收,大喜道:“福晉,您回府去呀!奴才就說呢!您必是回去的,大管家還白擔了一會子心呢。”
天蘭神色有些暗淡,嘆息道:“難道就不回去了嗎?”鐵勒看見了天蘭眼裡那一晃而過的脆弱,心裡也覺得有些難受。
回到府中,一應人等,皆仍與往日一樣與她行禮問安不迭,好象一切都很平靜似的。然在花園子裡,仍是那亭子上,有一衆人等佔據了觀景的好處所。棟鄂氏挽着袖子正揮毫潑墨,她身後立着一排子的僕婦,這是棟鄂氏喜歡的排場。天蘭心裡冷哼了一聲,這是回她的屋子的必經之處,這人必是在這兒專候着她呢,才平穩下來的心,頓如翻江倒海一般。
那立着的僕婦們見了她來,早早兒就過來請安說:“主子萬福金安!”
棟顎氏慢慢兒擡起頭來,居高臨下笑的珠搖玉動的問着那些個僕婦們:“喲,你們這起東西怎麼不叫她福晉了?到是會識眼色的。她如今是什麼主子?”僕婦們皆低着頭不答。天蘭眼裡有着怒火,卻知道棟鄂氏是藉着生事呢,理她做什麼,且走自已的。
哪料棟鄂氏在後厲聲道:“不要以爲皇上寵着你,你就敢在我面前放肆無理。別說你現在沒有封號呢,就現是這府裡的側福晉,也不過是我跟前的下三流的奴才,你敢不向我見禮,就不怕我拿家法嗎?”天蘭停住了腳步,且轉回來,棟鄂氏一愣,然後得意的奚落說:“怎麼怕了嗎?你平日裡不是很囂張的嗎?就算爺喜歡你,也滅不過我的秩序去,憑你鬧到天上,如今也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妾室。還得給我低頭。”
天蘭直走到她跟前,雙眼忽然凌厲平視她,然後淡淡的說:“你省省心的好,大早上叫喚什麼?擾了這清淨去。”
棟鄂氏萬想不到這人敢如此說話,一時口結。指着她叫:“你----你敢---如此說話,你要記住你的身份。”
天蘭冷笑說:“你也記住你的身份,尊貴人可不會大呼小叫的。”眼裡嚴厲的一掃衆僕婦說:“都站在這兒幹什麼呢,這兒不用這麼多人,該做什麼做什麼去。”衆僕婦齊聲應諾,且散開。
棟鄂氏一跺腳道:“我看誰敢走,我纔是嫡福晉,你們敢不聽我的吩咐嗎?來人啦,給我掌這賤人的嘴,讓她知道知道規距。”衆僕婦,無人應聲也無人動作。棟鄂氏氣急敗壞的吼:“呆站着幹什麼呢,還不給我掌她嘴!”依然無人響應。當然無人響應的,這些個人都是楊天蘭手底下調教出來的人。
天蘭一揮手,衆人與她行了禮,退的乾乾淨淨。棟鄂氏臉上的紅,也褪的乾乾淨淨的。冷冷的瞧着棟鄂氏半響道:“這府裡我當家。如今實行節省,你身邊只得兩人侍候,不要叫那麼多人在跟前了,到擔擱住他人的事務來。”說畢反身即行。
棟鄂氏忽將桌上的筆墨紙硯全數掃在地上,發出一陣碎裂之聲:“喜塔拉天蘭,我與你沒完。”
天蘭聽了腳下略頓了頓,也不回頭說:“這些東西值四五十兩銀子呢,看來你好一陣子都沒的用的了。”
棟鄂氏聲音變的嘶啞之極,幾乎是歇絲底裡的:“我恨你,我恨你。”她似乎是想把她拆骨食肉一般,然她又何嘗想與這人在一個屋檐底下。這種心情很複雜,也糾結不清。
天蘭眉宇間充滿了無奈:“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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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低垂着紫幔,屋內的光柔和而暗淡,胤禟躺在牀上,大概是睡着了,他閉着的眼睫羽在臉上形成淡淡的陰影來,他的眉糾結着,即使在睡夢中。她的手落到了他的眉上,一直摸到眉尾,他的眉並不粗濃,是很淡很長的,象青青的遠山,黛色的。
回來時,想過了許多如何面對他,她喜歡他等待她一整夜的期待和焦急,她喜歡他偶而吃醋時無法控制的憤怒,她喜歡他淡淡的喃語和擁抱,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待她的用心。她回來了,他是睡着的。這樣的他讓她覺的莫明的輕鬆也免去了許多的尷尬,心裡經過一夜建立起來的堅硬的盔甲好象又脫下來。她並不想在他懷裡哭訴,不想他用那種憐憫的眼光看她,她有她的傲氣。
方纔已經問過六兒,胤禟已經喝了解酒湯了。她看到沉睡中的他,心裡莫明有一種安適平穩來,睡意也就隨着鬆懈的神經漸漸襲來,眼皮直打架呢。昨兒一夜未曾好睡,且脫了大衣服,上牀依到他懷裡去,臉龐靠在他的胸口靜靜的傾聽他心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聲。睡眼蒙朧中楊天蘭忽感覺得有人的雙手緊緊擁緊了她,她眼皮重的睜不起來,無意識的只是把身子縮了縮,靠得更緊。一牀錦被被拉過來輕輕的蓋在她身上,然後四周被褥被人掖緊了,被子有陽光的味道,暖暖的。
她朦朧中,仍能感受到一道溫柔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臉上,久到了以爲已經沒有了知覺。恍惚間,依稀有人輕柔地觸摸着自己的面頰,動作是那般小心、珍愛,彷彿對待易碎之物一般。然後,有個溫熱的物體附到了她自己的脣上,一觸即收。耳畔,隱約傳來了一聲近似於嘆息的呼喚:“——天蘭——”
隔日八福晉過來憐惜的說:“妹妹何必呢,怎麼不同意另搬一處住呢,這是老九爲你的一片心,他的房產可是多的是呢!和那女人一處怎麼受的了啊。”
天蘭眼裡淡淡的笑:“姐姐,我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我又不傻,懂的爲自已打算的。如今事情還未過,那些個人的眼晴都盯着呢,何苦爲這點子事再生出枝節去。這樣對胤禟不好,對八哥不好,對我也未必好去。”
八福晉嘆道:“沒想到你想的如此深遠,但你也忒委屈求全了點,我心疼你。”
天蘭起來轉了個圈與她看說:“姐姐,我不是好好的嗎?放心。”八福晉嘆氣不止。
郭絡羅氏回去與胤禩說了這話,胤禩拍案道:“也是我的錯,怪我。若是上次狠狠心一次命人把藥下足了到好了,本是想着不着痕跡的除了就完了,哪知好心到辦了壞事。留下個遺患來。你不知道,就是我命人下了藥的事,老九後來知道了還怪我做的狠,和我吵了一架,彆扭了許久。如今看來如何?”
郭絡羅氏嘆道:“天蘭外表看上去,到跟沒事似的,可你看她那小臉,都尖了。她是外面壯裡面弱着呢。就這樣硬撐着,全是爲了老九,看的我心疼死了,她幾時受過這樣的氣啊?”
胤禩皺眉道:“天蘭心裡不痛快,老九也好不了。你不知道今兒早朝,皇上叫他回事兒,連喊了他數聲,他應是沒答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我身上冷汗都浸溼透了,還好皇上到是沒有追究。”
郭絡羅氏說:“如今總得想個法子纔好啊,要這樣下去,那二人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胤禩沉聲道:“天蘭顧全大局我知道這點難爲她了,但如今個這樣已經是最聰明省事的辦法了。棟鄂氏忽然回來,這事裡面透着古怪呢,這裡面不是那麼簡單的,我手底下的門人也不算少,我們三府里加起來可以說是萬人有餘,但上萬隻眼晴楞沒看出來這棟鄂氏是怎麼見到太后的,宮禁何等森嚴,就憑棟鄂氏一人的能力絕對無法親近鳳駕的,這人身後有人啊!”
郭絡羅氏眉一挑問:“這身後的人是誰?”胤禩有些苦笑了:“只能說是不是我們的人。我本有點疑心是老十四,他最近跳的太高了,平日裡也與老九有些小磨擦,他使點小壞,不奇怪。但誰知道呢?也許是三哥,也許是四哥,還有其他兄弟們,那些個親貴大臣們,知人知面不知心,誰都有可能。一個簡單的事件,如今個也可能牽一線動全身的。老九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呢,他說要另搬個地方住,不過是顧着天蘭。這事先看看再慢慢圖之纔是上策。”
送走她八姐姐,天蘭強笑着的臉沉下來。她不是沒脾氣的人,相反是很有脾氣且小氣記仇的。她一直對愛情是自私的,這大概是現代人的通病,嚮往幸福又小心翼翼,進一步到退上二步,就生怕會受傷害,一分一毫都象投資一樣,總在計算能否收的回。來到這裡,楊天蘭由最自私一心只想自已好的人格,不知不覺在胤禟的愛護之下,漸漸的學習到了應該如何付出自已的心,應該如何爲愛的人打算,這在楊天蘭的字典裡無疑是一個奇蹟。也許學習付出她仍然很笨拙,但HOWEVER,這一步她踏出去了,義無反顧的踏出去了。
胤禟方回來,剛進院門,早躲在邊上的天蘭躡手躡腳的過去,且踮起腳來,用手輕輕矇住他的眼,故意嬌聲問他:“猜猜我是誰?”
胤禟眼角早已看見她了,眉稍輕輕一揚,笑意如水波一般漾了出來,將那雙調皮的手拿下來,握到手裡故意說:“要是猜不中怎麼辦?”
天蘭順勢將臉頰貼在他後背上笑道:“猜不中重打二十板子,猜出來本大人有賞。”
“哦?還來有獎兒,那我猜囉,紅眼晴的兔子。”
天蘭嬌嗔的轉到他面前來:“你壞,我纔不是兔子呢。”
胤禟輕輕的撫上她的頰,他的眉裡眼裡都摻着溫昧的憐惜:“那昨兒一個人時怎麼哭呢?”
原來他看到了,想來她素日表情的變化,是一絲也瞞不過他的。天蘭嘟着嘴投到他懷裡去,埋首在他的懷中,也在他懷裡把眼淚悄悄兒蹭去,他輕揉着她的發,嘆說:“何苦來?”他的胸膛起伏,她的心也隨之跳動。
從他懷裡擡起頭來,天蘭的臉卻是笑着的,笑的自然,笑的飛揚。她從袖子裡摸出二個白玉的掛件來,且遞過一個來說:“這一個給你。”胤禟瞧見是一對鳳凰,溫潤滑手,雕琢精緻且古拙有趣,一眼就知道這是對漢代的古件兒,沒有玉沁,是傳世之物。暗想這人的眼光現在是一日千里,也不知哪裡淘喚來的。
鳳爲雄,雌爲凰。天蘭偏將那隻鳳收到自已個的荷包裡,只拿那隻凰與他,還捏着荷包,生怕他搶了那隻鳳去。一雙大眼晴咕嚕兒轉個不停。胤禟有些哭笑不得,這是佩飾,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掛這雌凰到處走呢,不是讓人笑話嗎?胤禟說:“我要那一個。”
“不換。”天蘭捂着荷包不幹。
胤禟笑吟:“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你要那鳳,難道你要求我不成,這不是倒個了嗎?你怪委屈的。”且哄着她。
天蘭眼晴賊亮賊亮的說:“你只要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就好,我吃點虧也是不怕的。”她還吃點虧不怕,這是誰吃虧啊?胤禟正欲扭過她的手來,和她笑鬧,她卻摟了他的脖子對着他的耳吹氣,聲音如抹了蜜般:“那鳳是你,那凰是我。長相伴纔好啊。孤鳳獨凰有什麼好的?”這話說完,天蘭的臉上是一片嬌媚的紅。
胤禟不禁看的一陣心旗搖動。他眼一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嗎?這是無比的細膩、低抑、真切的話語,也是最能打動他的話語。也罷,掛上被人笑也豁出去了。
天蘭笑眯眯的,這傻小子真的聽進去了呢。這鳳的個頭可比那凰大,玉料都多上一截呢,貴的多呢,這種小便宜是要佔的。且她的愛情她做主,她是喜歡當老大的,現如今都已經吃了虧了,找一點子回來描補也是好的。那肯做那跟隨着的凰呢?指着面頰說:“喜歡吧,你要有點表示吧?”
胤禟挑起眉來,故作不知:“什麼表示啊!”
天蘭可扁起嘴來嘟噥:“沒良心的人吧。”
胤禟忍不住笑起來,在她頰上重重的親一下又一下。天蘭被他親的格格的笑起來。胤禟隨即漾開一抹微笑,她笑了,這會子是真開心了,不似方纔。這樣也好,吃虧就吃虧吧,在心愛的人前,吃點虧不丟人。
日子裡雖有着淡淡的不快,然日子卻總是一天也無缺的過下去。棟鄂氏時不時的跳出來張牙五爪一把,象是生活裡的餘興節日,三五日總要上演一番。府裡能有多大,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也不是都避的掉的。胤禟本是對她視之若無的,有些低估了這人的爆發力。就連楊天蘭對棟鄂氏的表現也是十分詫異的。棟鄂氏回來性格上有巨大的改變,棟鄂氏以前只是性格上的乖張,這人冷淡陰鬱,縱是使壞也不喜歡明着來的,話也少。但如今個到象是張了翅好鬥的公雞,明晃晃的直來直去,且如潑婦一般,有些突兀的很。
在煩不盛煩之下,胤禟忍不住想喚人將那邊南邊角門鎖了,分而居之,來一個雞犬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橫堅那邊有府裡的側門,出入也很方便。天蘭搖頭,她不願再落人的口實。胤禟只得命人盯緊了棟鄂氏,用人力來阻止,討些清淨。
天蘭對棟鄂氏的表現終有些疑心,這人好似故意鬧的聲嘶力竭,她又沒個什麼好處,怎麼如此起勁呢?難道只想讓他們不痛快到心煩意亂嗎?一個人怎麼能一邊筆下繪着大寫意的錦繡山水,一面又如市井婦人一樣掐架呢?她的繪畫技藝明顯看的出來又是更上層樓了,畫風清雅別緻。這人胸有天下壯麗,卻怎麼連生活的真諦都悟不透呢?天蘭疑惑不解。
忽幾日未聞見那院裡棟鄂氏的動靜,問派去侍候棟鄂氏的的小丫頭子,小丫頭見問回說棟鄂氏這幾天喜歡上了一張長兩丈餘的古畫兒,且迷上了正日夜臨摹呢。天蘭點頭,難怪清淨了幾日呢,原來是人家沒空。鄂爾泰聽到奇道:“那屋子裡應該沒什麼古畫啊,上次都拾掇起來了,還沒佈置呢。哪又來古畫啊。且着人卻悄悄兒查看了一回,回來的人回說,正是臨摹的真是張古畫兒,不但是古畫,還是好畫呢,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
天蘭和鄂爾泰皆大吃一驚,那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可是稀世珍寶。楊天蘭別的畫不認識,這幅畫是大大的有名,且她就在浙江博物館裡還看過這畫兒的前半段呢,知道這是大大的國寶。然府裡是沒有收藏這張畫兒的。那棟鄂氏出逃的時候也是一貧如洗,也是買不起這張大珍品的,這畫從何處得來?兩人無限狐疑。
終耐着性子等棟鄂氏臨完了畫稿,乘她不留神,悄悄命人兒拿了那畫出來。展開一看,只見一派明媚清秀的山水景色。畫中富春江兩岸峰巒坡石、林木山村、平坡亭臺、江面漁舟小橋、飛泉茂林,樹態生動,雄秀蒼莽,層次無窮,內容極爲豐富,令人目不暇接,章法筆墨精巧得體,令天蘭且驚且嘆。細看則見茫茫江水,天水一色,高峰突起,遠岫渺茫。樹木的千姿百態,叢林茂密間點綴村舍、茅亭,水中則有漁舟垂釣。山和水的佈置疏密得當,景色表現得如此出神入化令觀者猶如置身於綺麗山光水色之中。楊天蘭沒想到這輩子有福能看到完整的《富春山居圖》來,大嘆有福氣。
忙請懂行的行家看了,那行家激動的顫抖着道:“福晉,這絕對是真品,是黃公望的沒錯啊。他在至元四年79歲時,一次從松江歸富春山居,偕好友無用禪師同行。暇日後,始於山居南樓援筆作此長卷一繪就是七年。一幅畫畫了這麼多年,也稱得上一奇。您看這筆墨上是取法的董源、巨然,但卻更爲簡約利落。您看山石的勾、皴,用筆頓挫轉折,隨意而似天成。”
天蘭曾在胤禛那看到過黃公望的《快雪時晴圖》,府裡又藏有黃公望繪的《江山勝覽圖》、《皤溪漁隱圖》、同時展開來看,即可很容易看出的確這是一人的手筆來,那長披麻皴,枯溼渾成,功力深厚,灑脫而極富靈氣,洋溢着平淡天真的神韻。且用墨淡雅,僅在山石上普染一層極淡墨色,並用稍深墨色染出遠山及江邊沙漬、波影,只有點苔、點葉時用上濃墨,但已足以醒目。這些個畫是濃縮了畫家畢生追求,足以標程百代之作,有一種震憾人心之美。也無怪乎董其昌見了黃公望的畫兒驚呼:“吾師乎!吾師乎!了。
收了畫兒,仍把那幅《富春山居圖》仍悄悄兒的還了回去。這畫兒若假到是省事的,然這畫是真的,就要費心查起這畫兒的來由起來。但命人查了些日子,終是一無所獲。連託有名的消息組織紅線引,也只查出個零碎東西來。天蘭見查不出什麼,也就不得不丟開手去了。
這月初十是克雅嫁人的日子,克雅的婚事好事多磨一直的改日子,本來說是春天辦的,結果不知爲何一直拖到了秋天才辦了。宴開百桌,高朋滿座,熱鬧非凡。做新娘子的克雅到一反原來野性,顯得輕言細語,十分端莊,讓天蘭好生取笑了一場。
克雅眼巴巴的看着天蘭的身後,沒有見到韓越的影子,不禁罵道:“這沒良心的人,我叫他不來,他真不來了。”
天蘭從荷包裡拿出韓越的賀禮來,一對兒絞絲的銀鐲與克雅。克雅一見這禮物,大滴大滴的眼淚象斷了線的銀珠兒落下來,哭道:“沒想到他還記得送我這個,那日裡,在那個小鎮上,我吵着要他買,他還不願買給我呢,如今個我丟開手了,他到想着買回給我來,這算什麼?”天蘭拿了手巾與她,安慰了一陣。這才知道前兒韓越說有事離開兩天,問什麼事又不肯說,原來是買這對鐲子去了。
把新娘子送上了轎,轉身回來上她自已的車,跟着往那家子去,不料忽見胤禎的轎也停在這邊,他過來,天蘭正上車呢,四目相對下之,天蘭微微怔了怔,然後別過頭去坐到車裡。正絞着手巾覺得尷尬呢,不料車簾被人大力扯開,胤禎的一張清俊冷彥進入眼簾,他這樣又出現在她面前,天蘭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腕子,直接兒將她從車上拉下來。天蘭驚慌的叫鐵勒,下了車卻發現胤禎的幾個僕從早把鐵勒、多哈和車把式趕攔到一邊去了。鐵勒這幾個和那幾個推攘起來,都是宗室一般黃帶子的侍從,誰也犯不着讓着誰。但胤禎的侍從人多,一時間還趕不過來,有要打起羣架的意思。
胤禎直把她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裡,天蘭又疼又惱的甩他的手說:“你幹什麼呢?放尊重一點。”
胤禎剛纔死拽着不放,這會子卻用力丟開她的手去,嘴角扯開一個冷冷的弧度來:“尊重?我現在應該叫你什麼?福晉?格格?還是什麼都不是的,九哥府裡的一個低賤的侍妾?”
天蘭吃痛的正扭着手腕子,沒料到好久不見,才一見他就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來,也費不上想着什麼,揚起手來就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未讓開,也許是故意未讓開。那巴掌過於清脆響亮的聲音,打在他臉上,也象擊打在她的心裡。一巴掌甩完,胤禎的眼死死的瞪着她,臉上很紅了一處,他好象不在乎臉。反到是天蘭打了他,卻被這巴掌嚇的退了二步,愣了半響沒有說話,和他的視線膠着,眼沉下來,細緻的眉睫好似一描一畫越發鐫刻清晰。好一會兒才嘆道:“老十四,我們以後就當不認識好了。我沒想到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胤禎面色一變,在那一刻有些慘白,但在一秒臉色卻又無甚表情來,眼中含譏誚的說:“我是哪樣的人?你又要與我絕交了嗎?是我觸及了你內心的疼,你纔會翻臉的。你一向如此。我說的句句是實,可沒有編派你什麼。這樣就惱了?你就乾脆不要出來啊,這人人都在議論,有比這更不堪的。那會子,你個個都打去?你覺得這樣好看嗎?”
天蘭氣的頭頂冒煙兒,心裡卻是剌辣辣的,分不清是什麼滋味,不是氣他這麼惡毒的話語,是可惜了他與她的情誼。把頭一擡,冷然道:“我好看不好看,不用與你交待。我願意出來我高興。”
胤禎森然就象要吃人似的扭過天蘭的手來,直拉到跟前兒,兩人幾乎面抵着面,這樣的近。胤禎臉上抽動得很厲害,幾首是咬牙切齒的問:“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跟了九哥,就只想這樣嗎?我早就和你說,你跟了我,我不會如此委屈你。”
天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畢眼神一片森冷:“跟了你嗎?我從未這麼想過。你不會委屈我嗎?也許吧,但我不希罕。我不愛你,我和你說過。你如今也是有福晉的人了,這種話你怎麼還能說出口來?”
胤禎冷笑道:“愛?什麼是愛?你告訴我啊!這樣就是九哥對你的愛嗎?也太無力點吧。可笑之極。”
天蘭直視他,直望進他的眼底深處:“你究竟想什麼樣啊?他對我的愛是否無力,只有我才能置評吧。你操什麼心啊?你怎麼不管管你自已,你府裡的妾室一大堆,都趕上十哥了,這樣的你,怎麼還好意思在我面前提一個愛字?”
胤禎眼一暗說:“那些個不過是有需要借用的地方,你明明知道我只喜歡你。何必說這些個話來?”“你也知道有些話傷人嗎?”天蘭被他迫的步步後退,直到背抵到牆上,胤禎一字一句的說:“我沒有一天不想你。”他的表情很認真,也很懾人,他的臉低下來,天蘭臉到扭到一邊,大聲叫人。胤禎輕格住她的手來,這個樣子比上次在宮中更顯得危險,天蘭冷汗下來。
正愁無法脫身呢,忽聽到有人厲聲叫說:“老十四你幹什麼呢?”
天蘭聽了這聲音大喜,叫道:“胤祥!”
胤禎眉一立說:“一邊去,這裡有你什麼事呢?”天蘭想過到老十三那邊去,偏被胤禎攔着不放。
胤祥濃眉微蹙:“老十四,你攔着她不適合吧。你不是和九哥和好了嗎?若九哥聽到你如此欺負她,他會和你善了?”
胤禎冷笑道:“老十三我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管的太寬了吧。”
“爺管的不寬,你知道爺的性子是吧!”胤祥的眼銳意懾人,一步步兒過來,他的眼蕭冷的幾乎可以凍結一切的東西。
“難道就你有性子?”胤禎的眼卻也一點沒有退讓的意思,高揚着頭,兩人的視線裡直冒着火花,就象揚起一點子風,就能起燎原之勢一樣。
空氣中緊繃到不能呼吸,天蘭又羞又惱,這種糗到不行的事,總被人看見,這人看見還不知道怎麼想她呢。她對老十四來說,大概就象小孩子吃不到的五色的糖果。在她跟前耍什麼瘋呢?恨恨的,乘他與人較着勁了,冷不防精準的踢了他一腳。這腳可用了八九分的力,恨死他了。胤禎吃痛,不由的低下身去,天蘭乘這個空檔跑到胤祥身後去。胤祥低頭問她:“跟着你的人呢?”天蘭氣呼呼的說:“被他的人使壞給絆住了。”
踢到麻筋了,整條腿都麻散開來,這種味道是不好受的。胤禎苦着眉怒道:“喜塔拉天蘭,你也忒狠了一點。”天蘭哼了一聲說:“哪有你壞,你還不快離了我去。麻吧,還有好一會子呢,你不叫你的奴才來扶你,站都站不住了吧。”胤禎到底被人扶持着走了,臨走還飛了一記想生吃了她的眼光與她,看來是結下樑子了。他那僕從真過來扶他,到還被他賞了二個耳朵,不過是泄火。
天上雲少,很高很遠很深,幾乎沒什麼雲。月光沒有遮攔的落下來,灑在十三身上,一身的銀光。天蘭在前面走,胤祥在她五步之後慢慢的走着。
他現在是懶洋洋的樣子,天蘭沒回頭說:“今兒謝了。”
胤祥哼道:“謝我什麼?我若沒來,你要如何了事?老十四是個不計後果的人,他可是什麼都做的出來的。你們相熟那麼久,就不知?腦子長哪兒了?”話說到後面,有點責怪的意味。
天蘭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人的毒舌,他總能把她僅有的一絲的感激之情,又重新咽回肚子裡。算他本事!她且嘟着嘴說:“你不來我也能想到撤了。說謝謝是客氣,他還不是被我踢走的,白說說你到當真了。”
胤祥氣道:“就衝你這句,下次你別望爺救你。”
天蘭回身跺腳道:“喂,我有那麼沒用嗎?我今兒已經很倒黴了,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
“爺爲什麼要說好聽的?”胤祥望着煙煙柳影中小女人嫋娜而朦朧的身影,在月色中,仍有些個耀眼的刺目,這人氣急敗壞的樣子一下子驚醒了他,還真是無聊,他跟她爭這幹什麼啊。他有點火大,遇到她,他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脾氣般,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貌似失控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有點想逃。
胤祥默然不語,只望着她,眸中的神色深沉,下一刻,他忽然笑了起來,笑的癜狂不羈。天蘭忽拉過他袖子來說:“借你袖子用一下。”忽哽咽出聲。胤祥任她抽抽嗒嗒的,好一會子說:“哭夠了吧,六格格那不去了?再哭下去,待會子去了,人家瞧你傷心樣,以爲待嫁的新娘子是你閨女呢”楊天蘭破涕爲笑。
兩人一塊兒走着,兩家的僕從落後一百米跟着,天蘭擡頭看看星空,似乎很久,都沒有過這般心情了,“你會唱歌嗎?唱個歌給我聽吧!”
胤祥笑着用指尖戳她額頭一下說:“美的你噢!”天蘭哼了一聲說:“不會就老實說不會,怕我笑你?”胤祥白了她一眼說:“激將法也不中用。”然到終了還是哼唱了一曲,天蘭也唱了一首。正哼到興處,所有的輕朗伴隨着驟然出現的兩人,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