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214 更新時間:08-01-19 10:37
胤祥一個人站着,身邊也沒跟隨從,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斜斜的很有些落寞的味道。天蘭看了許久終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在他背後踮起腳來,玩笑似的捂住他的眼晴壓低聲音很深沉的說:"你猜我是誰?""除了天蘭你,還會有誰?"早就見她探頭探腦了許久了,胤祥握着她手把她順到跟前來。她喝了酒了,臉上微微的有點玫瑰色,她不知道這樣他會心動嗎?算了,她就算知道也會裝傻,跟這人不能計較太多。天蘭仰頭看他說:"你長得真高,沒事長那麼高幹嘛!"胤祥難得的微笑了一下說:"你不是才發誓說不要理我的?"天蘭說:"噢,今天理你了。"這話聽起來到有些恩典的味道,是看他如此被人攻詰,於心不忍來寬慰他?他不要她如此的好心。胤祥覺得心裡一陣苦澀。
胤祥低頭從荷包裡拿出一個小印給她說:"上次許你的東西。"上次都已經是老久的事了,難爲他還記得。他和她的關係一直以來,是忽好忽壞的,象是在某處打了個結,有所鬆動,偏卻擰着。天蘭接過來,他的刻功是沒有問題的,有漢印之古拙大氣,但這印文卻改動了。天蘭說:"喂,你刻得什麼啊,我不是要你刻招財進寶嗎?"胤祥一指戳在天蘭的頭上:"你就只知道招財進寶,俗。爺會給你刻那個?你當爺是街頭的匠人嗎?沒良心。就你不領情。"天蘭嘟着嘴說:"招財進寶怎麼了,我就喜歡這一口,不行嗎?我俗,我也沒冒充陽春白雪啊!可惜了我這塊好石頭。"他都沒收他工錢呢,還可惜了好石頭,胤祥不動口動手,氣得擰她的臉。天蘭邊躲邊反擊,握住他的手腕想來那麼一下子,胤祥把她兩隻手捏控在手裡,哼了一聲說:"別又想摔我,爺上過一次當的可不會笨到上第二次當,你還是省省力氣。"
鬧了一會兒,兩人並坐在山石上,天蘭側過頭問:"你刻的是一句什麼話?"胤祥擡頭看了一下大月亮說:"山高月小。"天蘭笑:"這話是什麼意思?"胤祥側眼過來,他深深的眼神很難讓人讀懂,裡面有着憂傷的影子,也有狂野的氣息,好強的電力,不自在的別過頭去,自言自語說:"今兒好大的月亮。"胤祥的眼眸如暗夜裡的寒星,閃過了一絲無奈,但心底卻如同被剜空一般地疼痛。只是一瞬間,他又恢復到桀傲,不羈的表情,淡淡的說:"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天蘭被這人勾起淡淡的愁緒來,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來。
靜想了一會,天蘭方說:"我有一件事想讓你幫忙,我們府裡去年死了一個侍女,那個侍女叫小杏,據說以前和我姐姐還蠻好的,前幾日有人在府裡傳說這小杏沒死,被人賣到下三等的私窯去了。說得是有鼻子有眼的,府裡最近莫明的傳言真得很多,不止這個。多得你不知道是應該相信還是不應該相信。你現不是管着刑部嗎?我想你幫我覈查一下。"胤祥聽完冷笑了:"你想知道什麼?是這個人到底死了沒有,還是想把她要回來,或是想查明她是衝撞了誰?與你有沒有利害關係?"天蘭忙拉他的袖子說:"聽你這話,你好象是知道這事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胤祥一下打掉她的手,冷冷的說:"我當是什麼讓你緊張到如此。其實你已經猜得出了,空穴未必無因,正如你所想。很意外嗎?這是貴婦人處置情敵的一種手法,還不算最絕的。這京城裡多少府坻都有這種事,爲了寵愛爲了利益,有些個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如今這樣,就要慢慢習慣。這個圈子,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你要想活得久一點,就要讓自已也變得狠毒。"
天蘭臉皺成一團,她一時接受不了。胤祥拍拍她的肩,有些心痛她忽然變白的臉色。天蘭忽說:"你說胤禟知道嗎?"胤祥看她一眼:"那你要去問他。"天蘭搖頭說:"我不要。"胤祥瞭然她的想法,又冷笑。天蘭氣憤憤的說:"有人說我是狐狸精!"不料,胤祥哈哈大笑:"什麼?有你這樣的狐狸精嗎?那人什麼眼神啊!"那人的眼神好得很,就是你福晉,天蘭斜着眼看他,一臉的苦大愁深。天蘭皺着眉說:"有人說我很會拋媚眼。"胤祥樂,裝作很認真的問:"丫頭你知道是什麼是媚眼嗎?"天蘭覺得這是奇恥大辱,小看人,遂拼命的顯現她的動人風情。胤祥忽單手握住她的下巴取笑說:"你幹嘛拼命眨眼,再眨也媚不起來,倒象是臉抽筋。"天蘭氣得絕倒。不欲理他,從他身邊過去。
陰暗裡的山石子裡,還有一個人躲在裡面。這人等到天蘭走後,才急急的出來了。她在月影裡露出飽滿的頭來,這人是兆佳氏。她望着天蘭遠去的石子路,呆呆的看了半響,遠遠的看胤祥還站在那兒,待要過去,又不好過去。胤祥從花陰裡挑起掛在樹上的一壺酒來,喝得又快又急,喝畢把酒壺摜在地上,磁片四碎。兆佳氏還是忍不住過去,對胤祥福了一福說:"爺,您還好吧!"胤祥回過頭來,靜靜的說:"好,爺好着呢!"
胤禎大婚三日後他陪着新福晉回了門。午後,天蘭也正式在玲瓏看到了大婚之後的胤禎。胤禎是一個人來的,並不見新福晉。他這天穿着紅色四爪龍的吉服,他在南廳逆着光坐着,陽光在他身後不遠處閃動,到象給他鑲了道金邊似的。天蘭一看到他,就覺得他有一點不同了,俗話說得好,成家立室後就成了大人了。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他周身多了深沉的氣質。深沉是磨礪出的一種力量,像一股深潛地表的暗流,又似一輪愈燃愈烈的火焰,因他大婚前與他是不歡而散,天蘭拿着大茶盤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天蘭把茶放在桌上問:"新福晉沒和你一道來?"胤禎道:"沒有"。天蘭說:"新福晉大婚那天很漂亮。"胤禎忽拉過她的手來,深深的望入天蘭的眼道:"我覺得那天你更漂亮。---"天蘭連忙止道:"可不要這麼說。"天蘭走到一邊去坐着,垂下頭心有點慌,他的眼神太複雜了,氣質龐大地迸發在周身,讓人不敢忽視。胤禎站起來,走到窗前,斜靠道窗道:"我今天來想告訴你,我想上進了。"天蘭一愣:"啊!"胤禎在她這兒閒坐了半響,茶也不喝,也不告辭,就一陣風似的走了。天蘭到呆呆的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特地跑來,就只是告訴她他如今想着前程了?
胤禎今日的那股子神氣與往日裡是極其不同的,也是相當陌生的。往日的玩伴朋友忽然向某個方向跨出一大步,天蘭有些煩,她覺得日子過得太快了,也太不容易掌控了。天蘭留意到他手上那枚她送的扳指他並沒有褪下來,天蘭不知該做何感想。忽想到若新福晉問起來,不是又多增些煩惱嗎?可特特的寫個條子跟他說去,想必胤禎又要氣上一場,實在是犯不着,遂天蘭想了半天,還是未說。
大婚那天天蘭不巧遇上了早一天比新福晉進門的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做側福晉當然得委屈點,花轎是坐不了的,正門也是進不了的,別人的洞房花燭夜,還要裝出一付喜色,在旁邊侍候,心裡是什麼滋味可想而知。側福晉連大紅的旗裝都是沒份穿的,伊爾根覺羅氏只穿着粉色的旗裝,到也生得花蓉月貌,因伊爾根覺羅氏家裡是走了天蘭的門子的,算是天蘭薦的,故伊爾根覺羅氏很小意的上前來問安,未了又說,以後一切來承望您照應。天蘭不得不滿口答應,心裡卻想她自已還不知道要誰照應呢,哪裡照應的了別人。
有些事的發生並不容你多想,人有時只能背動的追逐命運的腳步。克雅一日過來,抱着天蘭痛哭了一場,天蘭對這種神女有夢,襄王無心的單戀,一向沒有辦法,安慰起來手忙腳亂。韓越人是回來了,但仍是鬧着彆扭,天蘭終忍不住問他,你在彆扭什麼?我得罪你了嗎?我對韓離好得不能再好,昨兒剛多賞了它一條魚呢!韓越說:"你昨兒是多賞了它一條魚,但你試圖把它丟到水裡爲它洗澡,到現在韓離還躲在櫃子底下不肯出來呢。天蘭面有愧色,韓越默默無語的走了,天蘭跟在他後面一陣子的鬱悶。
韓越纔多大歲數,這樣風華正貌的年紀居然看起老莊的《逍遙遊》來了,又自言自語說:"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有鳥焉,其名爲鵬,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辯也"。天蘭抓住他緊張的搖動:"喂,你不是想出世去做和尚吧!不要嚇我!"韓越瞪了她一眼說:"別把我袖子拉掉了,放心,我不去做和尚。你啊,什麼都不懂。"天蘭哼道:"小屁孩,你又懂什麼。"韓越又氣憤憤的走了。
過些日子就是中秋,大家子過中秋自然與小戶人家不可同日而語。雖中秋在宮裡過,但府裡是要色色佈置的。桌椅都取團圓之意,燈草花的燈籠,絹扎的花朵掛滿了一園子,連祭月的兔兒爺都端端正正的供在格子裡了。廚子端來新制的月餅,請她嘗。天蘭今年和廚子說了,要吃水果餡的,廚子得令回去研究了半日,終試做些送來,天蘭嚐了尚好,因這是新鮮東西,她吩咐做些個與宮裡的宜妃娘娘送去處,另送些與八福晉和克雅等人。往胤禛那送的與別府送的不同,天蘭知道他一向不吃甜的,故沒送月餅,只送了抹茶的茶點,抹茶是取自早春的綠茶研磨而成,顆粒極細,,顏色爲自然的青翠色,茶味淡雅,以手指沾些粉末放在舌尖淺嘗,即散發一股新鮮青草味,天蘭一向偏他家的東西多,不還禮是過意不去的。
胤禟回來,天蘭獻寶似的捧了一盤子東西過來,說是親手做的月餅。月餅比往年的製做的都要小上一倍,且一改往日的圓型,各種各樣的型狀都有,胤禟知道府裡廚子才新按天蘭的指示做了一批的模子,想必這就是新模子做出來的。胤禟從盤中拈一個三角型的月餅,這是月餅嗎?顏色有一點奇怪,烤得有點黑了。天蘭訕笑:"不好意思烤得時間長了一點。"她做的,難得她能做成功一件點心,就是炭也是要吃的,胤禟遂咬了一口,眉略皺起來,天蘭緊張的問:"不好吃嗎?"胤禟說:"甜了點。"天蘭忙在他手裡咬了一口,奇道:"不太甜啊!"胤禟摟着她笑:"可我怎麼覺得這麼甜呢?"天蘭會過意來,粉拳打他:"噢,你捉弄我。"
中秋前三天就放了賞,得到賞錢的下人,也是皆大歡喜。讚揚稱頌聲不絕於耳。天蘭頓時覺得她在這府裡又受歡迎了許多,許多下人搶着來侍候她,雖然有時候她並不需要。天蘭感覺這種力量不來自於胤禟,也不來自於天蘭她自已,這種力量來自於MONEY,的確是MONEY的力量。太子忽然還上了那五十多萬兩銀子,胤禩有些猜疑這批銀子的來路,他還指了一事,親自到戶部查上一查,銀子是果然在的。太子有能力還上這麼大一筆,胤禩是斷然不相信的。初時想是不是皇上拿內帑給補上了,但又看皇上最近訓斥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實在地厭惡的緊了,看情況又不似皇上出的。這京城能一下子籌集上這麼多兩銀子的,沒有幾個。各銀莊都沒有大筆的銀子流動,胤禩就猜疑起天蘭來,胤禩知道天蘭與胤禛是走得極近的,是越想越有可能,遂老是旁敲側擊總想套些話出來。胤禟知道了胤禩的想法,極爲的不快說:"沒影的事,哥哥你亂猜什麼。"胤禩說:"太子明明是還不起的。不是她,難道是四哥替太子還上的不成?四哥哪裡有這些錢,上次德妃過壽,他還說艱難呢,就是有這些個錢,也犯不着替太子還上不是。"胤禟說:"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弄錢的路子也多了,怎麼就疑到天蘭頭上了呢?她可是我福晉,就算是她借的,也必有她的緣故,你是想殺還是想打啊?"胤禩急得數落胤禟:"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呢,你這人就是會護短,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就這樣了,我有說確是她了嗎?"胤禩遂不說這話了,到底下私地裡又查了查,仍無頭緒,暗暗稀吶不已。
胤禟並沒把胤禩疑心太子還錢的事跟天蘭講,他發了一頓火後胤禩也不過白說了幾句後並沒再提,這件事也就過去了。胤禟並沒有把公事帶來回家裡說的習慣,他一向是有什麼煩惱自已解決的人,並不想把不好的心情禍及到家人。同樣在他看來,天蘭也是一個比較獨立自主有頭腦有思想的女人,在經營中並非一帆風順她卻鮮少會向他哭訴困難,每次都見她積極的想辦法,就算是敗,也會屢戰敗屢戰。在經營中天蘭也謝絕了利用他的關係,這是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地方,也是他尊敬她的地方,他們這些阿哥也不過都賃着某種天生的特權獲得成功,而一個弱女子只憑着過人的膽識和智慧辦事,怎麼能讓他不對她青眼呢?愛她就相信她,他憑什麼讓她喜歡他,身份嗎?以她的驕傲纔看不上這個。相貌嗎?從她色色的眼神來看,有一點。他其實給不了她什麼,她跟他在一起,還滿委屈的。除了信任和尊重,他想不到別的可以給予這個女人。
他當初也想把她管的死死的,不許這個不許這個,以他的私心也想讓她呆在家裡,每天只懂得想他,以他爲天。可人是有腳的,會跑的,人是思想的會有自已的人生想法,自從她在他眼皮底下獨立的租下一個店子後,他從當初的看笑話到如今看她一路走來,她的店如今早就不是當初的規模,雖然玲瓏還是隻有一個,她的事務所只有一個,但她所謂的風險投資已經參股深入到了各個領域,每年替他們這些風險投資人賺十倍百倍的收益。她出的狀況很多,有天上飛來的未婚夫,有和別的男人很親密很親密,讓他很吃味的事實。但以他的理解,這個女人在這方面不是一般的遲鈍,沒有金剛鑽和相當的耐心根本敲不開,她不信以爲真,他何必要跳出來討人厭呢!他犯不着提點她明白,正是無爲而治是也。
八福晉也病了一些日子,茶飯不思,又不是鬧胃病,吃藥也不見好,天蘭總隔上幾天便要去那府裡看視一番,因八福晉視她如妹,天蘭也就真把這位當做姐姐了。八福晉這病有點奇怪,好象並不是病,但不是病又是什麼呢?胤禩爲他的福晉很是憂心,提起來總是一付愁苦的樣子。拿了補身子的藥上門去,小喬因上次的事被打了板子休養了好久纔好,本來胤禟不許她在身邊的侍候的,但天蘭求了情才罷了。小喬受了教訓後,有些委屈,天蘭安慰了她,又給了許多物質補償,終見她精神點,見她從新到身邊來,天蘭高興的帶她一起出門。
進了那府的門,門上的人都認識天蘭,趕着上前問好請安。也不用人帶,熟門熟路的往內府裡去,穿過夾山牆子,頂頭就看見一個大肚子的孕婦在一羣大小婆子、丫頭的促擁下慢慢的過去,孕婦的臉上揚溢着滿足的光茫的。八阿哥府裡怎麼會有孕婦的,看來還是有些身份的。天蘭奇怪的問府裡的丫頭,這人是誰?丫頭說的含糊不清,說過去的是府裡的張氏,就不往下說了,神神秘秘的。張氏?八阿哥閤府的上下,她大多認識,何時來這麼個張氏?還是個孕婦。天蘭就在界山前的屏風根下找了個避靜的所在停了下來,拉着小丫頭問那人到底是誰?天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非常的強烈。小丫頭初並不肯說,天蘭當即褪了腕子上一個絞金鐲子利誘她。一個足金的鐲子是幾年的工錢,且小丫頭知道這位福晉一向是大方的。方纔半吐半露的說了,原來過去的張氏是原先就是胤禩的跟前人,阿哥未婚前先放幾個跟前人在身邊侍候,是常有的事。但胤禩並沒有碰過她,一直只是當僕婦使喚,八福晉嫁過來後,和胤禩是琴瑟和諧,這張氏自然更是隻有當僕婦的命了
只不過一個多月前,大夫說張氏有了,據說是胤禩的骨血。奇怪的是八福晉對這件事並沒有大發雷霆之怒,也沒有聲張,平靜的就當沒事發生過一樣。還叫了幾個人侍候着張氏,閤府裡現在都是小心的很,生怕一時不小心,帶來一場風暴,因爲現在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未了,小丫頭朝北邊吐了一口口水,罵說:"那個女人不過是個小人,走了運而已。"恨恨的樣子。天蘭聽了這話,不覺得腳下一軟,直扶住了小喬才立住了。完了,完了,那些不良的人們的願望居然實現了。皇子中碩果僅存的一夫一妻制的夫妻被第三者插足了。這就象是最後一面紅旗倒了一樣。天蘭覺得心痛,那麼相襯的一對,從此又將如何?難怪八福晉病了,聽到如此的消息怎能不病。這比病要嚴重的多。是胤禩花心嗎?他怎麼能?這世上還有一個女人比八福晉更好嗎?以她看來那個張氏甚至比不上八福晉的一根頭髮。
見到了八福晉到還是老樣子,雖在病中還是那麼漂亮,會打扮,言談中笑語晏晏。還過二三日沒見,八福晉卻很親熱的拉着天蘭的手問長問短,就象天蘭出門了許久沒見一樣。天蘭把補身的藥放在几上了,八福晉看了淡淡說:"不用拿來了,吃了也不管用。"天蘭鼻子一酸說:"吃點總是好的,姐姐你清減多了。"八福晉用手撫着臉說:"瘦了嗎?瘦了好啊,漢時趙飛燕不僅容貌豔麗,而且身材窈窕,體態極其輕盈,舉步翩然若飛,相傳能作掌上舞。我比她還是要瘦得好些呢!"天蘭紅着眼笑道:"燕瘦環肥,我到希望姐姐像楊妃。"
八福晉是個聰明人,一看天蘭的眼晴紅了一圈,又作哽咽之聲,遂知道是有事。遂揮退了衆人,只餘下她兩個。天蘭本不想問張氏之事,但又忍不住還是問了。問完又有點後悔,她是不是有點八婆了。八福晉雖還是笑着,但感覺笑的有些勉強。神情中的落莫,淺淺淡淡的,象天空中的月牙兒。八福晉揮退僕婦方淡淡道:"你知道了。"天蘭扶着桌子說:"哪能不知道,這事瞞不了人啊!"八福晉慢條斯理的說:"原不打算瞞人。"
天蘭道:"你傷心的吧!"八福晉不答反而說"這事很平常啊,誰府裡不是這樣,三妻四妾。他這樣,算是少的了吧。"天蘭急道"這可不是你說的話,你哪是這樣說的人?"八福晉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蘭道"我是哪樣的人?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樣說的人。你才認識我幾天。"天蘭也看着八福晉的眼,一字一句的告訴她,她眼裡的她是一個什麼樣子。是多麼爽朗大氣的女中英豪。八福晉聽完到笑了,笑是苦笑,天蘭覺得一陣傷心遂伏在桌上哭。八福晉柔柔的摸着天蘭的頭髮說:"我還沒你這樣哭呢,你到哭得這樣。我跟你說趙飛燕,其實我和她很像,一是都嫁在了這帝皇家,二是都是無子的女人。無子啊!在民間無子,是犯七出之條,可被休。在皇家無子是失寵,是赴死的前奏。多少女人都毀在這上面,最有名就是陳阿嬌,陳氏阿嬌後不知有多少女人前仆後繼。我至今還未被休,不能不說上天要浩生之德。"天蘭哽咽出聲。八福晉擡了天蘭的頭起來,替她拭淚,看她的樣子又笑道:"老九看你這個樣子可要心痛了啊!又要說我呢!"端詳一下說:"老九形容的好,你哭的樣子可不是像只紅眼的大白兔嗎?可不要哭了啊!"天蘭不好意思遂不哭了。
八福晉站起來說"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見到他的嗎?我第一次見他,是在手帕交誠郡主的大婚上,他也去了,一屋子亂亂的,到處是人,我在這麼多人中不知怎麼的就注意到他了。你不知道他當時看起來是多麼的好,俊逸脫俗,那一望的感覺終生難忘。後來我又在宮裡見到了他一次,談了幾句。回到家過了不久,就聽到皇上準備爲他折配,我沒跟我阿瑪說,我直接去求了我外公他是個有體面的,又是最疼我了,他跟我一說就成了。想不到吧,是我要嫁的,我選的他,不是他選的我。等我阿瑪知道了,已經遲了,阿瑪給了一巴掌,打得很重,我阿瑪打我小起從來沒打過我,阿瑪對我說,他這輩子是怎麼過的,我是親眼見的,難道我還要自已跳到這個火坑裡去嗎?難道賠上他一個還不夠嗎?說畢競哭了,一個大男人哭,我是第一次見,我當時覺得他很沒有男人氣,一直沒有。我阿瑪是和碩額駙,自從娶了我額娘後,是一輩子低着頭做人,受了不少的氣。我額娘是萬金之體,自已把自已看得金貴無比。這宮裡的公主,宗室裡的格格出了嫁都是建有公主府之類的,額駙是另府居住。額娘有自已的親兵,自已的體統,故而我額娘不召他,他連見上我額娘一面都難,有妻子等於沒妻子,一句話不對,我額娘敢叫他跪在地上。阿瑪是知道是深知其中滋味的,知道皇家是怎麼過日子的。但當時我不聽,我跟他吵,阿瑪後來沒了法子說了,你以後就知道苦了,到時候不要到他這裡來哭。我不信,我信誓旦旦的說,我會活的很好,很幸福。的確,坐在紅彤彤的洞房裡,他輕輕揭了我頭上金繡的蓋頭的時候我那一刻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連外面薩滿法師念着的經的聲音,我也覺得是仙樂一般。我選對了,我在很長時間都這樣覺得。但是幸福的後面總是藏着陰影,一年之後我就發現了,你上次去宮裡的時候,也聽皇上說了吧,無子是最不大的不肖,也是皇室女人最大的七出之條。皇上對我的態度,你也見了,他恨我,他不喜歡我。我是一個不被公公婆婆喜歡的媳婦。做人做到如此,也算是無能了。如今有人替了我,我不是應該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了。沒有人會在說我不容人了,也沒有人會說我是個妒婦了,不是嗎?八福晉回頭悽然的一笑"不是嗎?我是不是應該高興,我應該舉杯高歌啊!"
天蘭鼻子一酸,又不覺得落下淚來。八福晉看見了,走過來替她擦了去。說道"怎麼回事?好好的又怎麼哭了,你好象比我還難受的樣子。不用替我傷心了。我說給你聽不是我軟弱,我只是想找一雙耳朵聽我的心事而已,而你是讓我放心吐露的一個人。我不傷心,真的。如果在這世上,要事事傷心,那麼日子沒法過了。生活在宗室的女人都不用活了。"
這個女人拼命要捍衛的東西,轟然的倒塌了,但天蘭覺得她還是在努力着什麼,不知道說什麼好,但佩服她當初的勇氣,在這個時代已經很是難得可貴了。她佩服她堅持了這麼久,擔當了所用的惡名聲,據天蘭所知,八阿哥從來未在私下或者是在正式場合裡替八福晉辯白過,也許是辯無辯。這個時代裡如果一夫一妻是不正常的,三妻四妾纔是正常的,只有窮的娶不起妻子的人,纔會只有一個妻子。因爲世道如此,何況皇子。一隻高貴的天鵝不幸與鴨生活一起,它也會被人看成是不正常的醜八怪的。
八福晉可曾後悔?天蘭覺得她沒有。因爲從眼神可以看得出來她的堅持,因爲生活中不但有痛苦還有甜蜜。她和八阿哥之間是有愛情的吧!雖然八阿哥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也不屑於說一些甜言蜜語,但從一些小事中可以看到他對八福晉的感情,記得有一次八阿哥隨口問她,送女人禮物的話,什麼會最好?天蘭隨口答道"是心意。不在於禮物多貴重。"隔天就看見,八阿哥在一個傍晚請八福晉到玲瓏來吃飯,飯後送了八福晉一串紅寶石手串。那串手串是八阿哥親自在她店裡當着八福晉的面串的,這是玲瓏的一個服務項目,有送花還有其他的小手工,用來體現心意,爲有情人服務的。八阿哥選的是最貴重的心意。過後天蘭才知道這一天對八福晉來說有特別的意思。他們之間應該是有愛情的。兩人當時對視的眼眸就可以看出來了。
這個時候在追問八阿哥是否是花心的,誰主動的,還是今天的局面某種原因引起的,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不了,也無從改變。在皇室的的規距裡,不能生出繼存宗祧的女人,就象是不能結果的花兒一樣,在鮮豔明媚也是無用的。在一夫一妻制沒有確立起來的時代,責備八阿哥爲何不專一,爲何不抗爭,不堅持到底是否不太現實。這種感情的維繫只靠着道德和責任而已,而道德沒有任何約束力。天蘭問八福晉:"以後要怎麼辦?"八福晉拍拍天蘭的頭道:"呆子,什麼怎麼辦,日子還是要一天一天的過下去。"是啊!不管高興不高興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會過去,什麼人也不能挽住時間的車輪。
在天蘭生活的現代,第三者問題,也是比比皆是的,沒有辦法很好解決掉的。不能以一句封建餘孽作祟或由於金錢腐敗而導致就可以簡單的解釋。《孟子》有云:"食、色,性也"。《禮記?禮運篇》也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孔老夫子也古今少有的大聖人,他尚有一妻二妾,老百姓又怎能不效法呢?孔子曾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這是他從現實的角度,以自己的親身感受發出的嘆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