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時分,扶蘇的身邊跟着田安,走到丞相府前等着。
天剛敞亮的時候,來丞相府辦事的官吏們陸續到了,這個國家依舊要運轉,酷暑當下他們也一樣忙碌。
扶蘇在丞相府門外等着王賁。
站在後方的田安忽然道:“公子,近來宗室有人議論,說是公子高他們一直養在外面,恐有不妥。”
扶蘇道:“宗室議論?”
大秦的宗室都快死完了,還有什麼人議論的。
再一想,扶蘇大抵是明白了,低聲道:“我會給大爺爺去信。”
田安頷首,不再言語。
終於見到了丞相與王賁一起走來。
扶蘇向迎面走來的丞相與王賁行禮。
李斯看了看四下道:“戰馬送去北郊了,還請公子與臣同去。”
王賁道:“待北郊清點好馬匹,就送去上郡。”
三人坐着車出了咸陽城,扶蘇蹙眉道:“如今的上郡還缺戰馬?”
李斯道:“蒙恬一心要練騎兵,先前上郡就來信,始皇帝希望蒙恬能練出一支五萬人的騎兵,掃平北方。”
王賁道:“都是從西戎換來的戰馬,西戎人需要犀牛皮與鐵器,他們也要與匈奴人打仗。”
眼前,扶蘇對北方的形勢並不清楚,而且蒙恬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信,他依舊沒有找到那個叫冒頓的匈奴人,而匈奴人在北方似乎還挺不安分的。
而且西戎人與匈奴人的戰爭,在扶蘇印象中,已不止一次從王賁口中聽說。
正在思量着,車已出了咸陽城,扶蘇與丞相,王賁所乘的車算是如今的“敞篷車”,頭上也只有一頂傘。
車在直到行進的時候,還能看着周遭的景色。
雖說少不了顛簸,但總比悶在馬車中要舒服得多。
“聽說渭南今年又是豐收。”
扶蘇道:“是啊。”
李斯又道:“當初右相在調度糧草時曾經說過,關中要一直給上郡提供糧草是很困難的,也只有現在的渭南,當真是讓上郡鬆了一口氣,今年各縣的田賦中,多數糧草都從渭南送去上郡的。”
耐心聽着李斯的話語,其實他的話是沒錯的,以前蒙恬戍守上郡,那時候的渭南還沒這麼多田地。
在那時,關中送去的糧食也夠支援蒙恬。
但如今不同了,始皇帝讓蒙恬訓練出一支五萬的騎兵。
因此,只要蒙恬再訓練騎兵,所需要的糧草就是以前的數倍。
車駕到了北郊之後,這裡的平原上正有一羣馬匹,這些戰馬好似從西戎到關中很不適應,它們多數沒有吃地上的青草,而是打着響鼻,望着四周,偶爾走兩步。
扶蘇並沒有在這裡見到父皇,而是有幾個侍衛守在這裡。
王賁下了車之後,就來到一匹戰馬前,伸手拍在戰馬的脖子上,道:“哈哈,這戰馬真夠健碩的。”
當人站在戰馬面前,一匹健碩的戰馬能給人帶來一種力量感。
王賁可以通過戰馬的牙來判斷這些馬的歲口。
田安找人問了一圈之後,而後又來稟報。
原來,父皇已看過這些戰馬了。
丞相正在與幾個將軍說着運送馬匹的安排。王賁也在檢查着從西戎送來的戰馬,看看馬匹的健康情況以及歲口。
而後,扶蘇發現自己又成了那個無所事事的人。
扶蘇的目光掃視而過,還是能發現幾匹戰馬的不同。
其中幾匹戰馬有着十分明顯的特點,其中就有百餘匹戰馬都是黑色與栗色的,毛色很好,且肩高。
之所以好辨認是因爲它們並不是西戎原產的戰馬,而是來自更西方的西域,是天山腳下的天山馬。
這種戰馬多數都在天山腳下的伊犁河谷。
扶蘇對馬匹的知識有限,多數都是從咸陽存有的書籍中得知。
也說不上不識馬,倒也能從秦人關於養馬經驗的記錄中,學到一二。
真要說實際的經驗,還要多向王賁請教。
不多時就有另一隊兵馬來了,是始皇帝請三人去林光宮用飯。
林光宮大殿內,偶爾還有涼風吹入殿內。
嬴政正在看着丞相府送來的賬目,這些賬目是前些天公子扶蘇所寫的。
有關撫卹與戰功分田。
殿內很寂靜,只有始皇帝拿着竹簡時拿起又放下的動靜。
幾個內侍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低着頭等候着始皇帝的吩咐。
別看始皇帝雖在林光宮避暑,實則對咸陽城的風吹草動很清楚。
當公子扶蘇與丞相李斯,少府王賁一起來到大殿內,始皇帝也放下了手中的竹簡。
之後一碗碗酒肉菜餚都被端了上來,李斯正在與始皇帝談着近來的諸多國事。
而聽父皇與李斯話語中,扶蘇聽到一個人,是當年負責守備咸陽的內史令,此人名叫騰。
不過早在數年前,此人就過世了。
聽父皇與李斯的講述中,扶蘇聽到了一件事,這件事與當年父皇還是秦王時,尋找治理秦國的國策說起。
聽着他們的話語,扶蘇發現原來當初就有人想到了一統六國之後,必須要有官吏接着東出。
但在扶蘇看來,東出的人不應該只有官吏。
扶蘇安靜地吃着餅,時不時吃一口羊肉,邊上還有西域進獻的葡萄吃。
而大殿內,依舊是父皇與丞相的話語聲。
又聽丞相說起了北方的事,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扶蘇就聽到了父皇說起了北方匈奴之禍患愈演愈烈,甚至匈奴的騎兵還幾次掠過陰山。
丞相說,解決匈奴人之患,只要等蒙恬將軍的騎兵練成,就可以北擊匈奴。
而父皇則是另外一個看法,君臣之間並不是一直都這麼有默契,也會有分歧。
而這一次,始皇帝與丞相的分歧就是,如何治匈奴。
在始皇帝看來,一次兩次擊敗匈奴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即便是蒙恬打退了匈奴人,再過十餘年之後,匈奴人依舊會捲土重來。
因此,始皇帝又說起了修長城之事。
扶蘇端着碗筷,嚼着口中的面,忽然覺得始皇帝的志向是十分遠大的,始皇帝的氣魄也是整個戰國春秋所有的君王都不能比的。
想要做的事也是自春秋戰國以來的君王,從未做到過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