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樹桑受完二十下鞭刑滿背血痕的趴躺在牀上,刈楚帶着一個女子推門進來,手裡端着水盆和毛巾。
女子上前小心的替她處理傷口,撕下碎衣服,再塗上藥粉,動作行雲流水,輕車駕熟。
樹桑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微微蹙起眉頭,身上浸出一層薄汗,隱忍堅強的模樣讓人心疼。
這些傷對丹心玥來說根本不足掛齒,但這是主人親自下命責罰,剛好又是在喜慶節日,難免心情鬱結,傷心委屈,更多的則是難堪和丟臉。
刈楚等在屏風後,女子替她收拾好轉過屏風,這才道了謝進去看自己妹妹。
刈楚坐在樹桑牀邊,看着她閉眼不語的沉悶錶情,嘆了口氣,語帶責備和心疼的輕聲開口:“我和你說過多少次,謹言慎行,主人身邊豈容你隨心所欲,不懂收斂,時時刻刻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這下倒好,大過年的挨罰,知道疼了吧!”
刈楚將樹桑只蓋到腰間的被子向上提了提,小心的隴上肩頭。
牀邊小几上水盆裡的熱水還在冒着絲絲熱氣,將毛巾打溼,替她擦了擦額頭的細汗。
樹桑依舊閉着眼睛一語不發,趴在手臂間面朝外面的臉頰轉了個方向,理也不理刈楚,連一個正臉也不甩給他。
刈楚看着她小孩子氣的模樣,知道她心裡難受,也不計較,摸了摸她的發頂站起身來準備出去,房外卻傳來兩個輕盈沉穩的腳步聲,接着房門便被敲響了。
“樹桑姑娘,公子來看你了。”
刈楚略微一驚,連忙上前從裡面打開房門,微生溦果然一身紅裙挺立在漫天雪景的廊檐下。
樹桑躺在房間裡聽見說話聲也驚訝的猛然轉過頭來,努力提起上半身朝房門方向望了望,視線卻被完全遮擋,以至什麼也沒看見,只聽見說話聲。
學武之人五官感知向來比常人敏銳,即便房間很大,牀離房門的位置相隔甚遠,樹桑一聽就辨別出確是主人的聲音。
“樹桑如何了,可曾上藥了?”微生溦語帶關心的輕問出口,刈楚垂首回答:“已經上過藥了,沒什麼大礙,多謝主人關心。”
“無大礙便好,我去看看她。”
刈楚側身讓出路來,微生溦擡腳邁進門檻,直朝牀榻的方向走去,轉過一個小隔角便看見趴在牀上,看見自己前來一臉疑惑和驚喜的樹桑。
身上蓋着被子,頭髮披散凌亂在牀榻上,面色略微蒼白,卻很是精神的模樣。
“屬下見過主人。”
樹桑努力又擡起些上身想向微生溦行禮,背上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不由蹙緊眉頭。
微生溦體貼的擡手製止她,坐在牀邊小凳上,雙手扶着她的肩膀小心放在柔軟牀褥上。
“行了,不方便就別行禮了,好好趴着。”
“謝主人。”
微生溦伸手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向身旁站着的刈楚,“這是雪膚膏,生肌止血,擦上兩天便能好,也不會留疤,給樹桑用上吧。”
“唯!”刈楚雙手接過點頭應着,樹桑趴在牀上感激的開口:“多謝主人。”
微生溦表情淡然的看向樹桑,雙眼直直盯着她,眼底是讓人看不懂的深沉和複雜,主子的心思從來沒有人能猜透,亦無人敢猜測。
微生溦拿起放在牀邊的長劍,這是樹桑隨身攜帶的武器。
其實她更擅長暗器,以前執行任務身上攜帶的也是暗器,只是貼身跟隨微生溦後才換成顯而易見的長劍,但暗器也從未離身。
微生溦拔出長劍,細嫩手指在鋒利劍鋒上輕輕一滑,瞬間留下一條淺顯傷口,冒出點點鮮紅。房間內一時靜極,樹桑和刈楚忐忑不安的不知微生溦心中思慮着什麼,看着她的奇怪動作心中微驚,卻沒有出聲打擾。
微生溦沉吟片刻輕聲問樹桑:“你可知我今日爲何要罰你?”
樹桑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緩了片刻纔回過神來呆愣愣的回答:“屬下一時得意忘形,失了規矩理應受罰,是屬下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爲親哥哥的精彩表現歡欣鼓舞也是人之常情,何來此說?”
樹桑不知如何回答,偷偷看了眼刈楚,試探着吞吞吐吐道:“刈楚雖爲屬下哥哥,但我們二人首先是主人的貼身奴婢和侍衛,其次纔是兄妹,一切當以主人爲先,是屬下越界了。”
微生溦一挑秀眉彎起嘴角,打趣地邪笑道:“原來我在你們心裡竟如此霸道,連手下間的兄妹親情都容納不了。”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屬下……”樹桑語無倫次的想要解釋,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說,掙扎着又擡起上身,額頭浸出一層冷汗,不知是被急地,還是扯動傷口疼的。
刈楚適時上前兩步跪地解釋道:“主人,樹桑的意思是,主人是替我們全家報仇的大恩人,我麼兄妹倆誓死效忠主人,唯主人命是從。”
微生溦無奈擺了擺手,她只是逗逗樹桑而已,沒想到刈楚這個死腦筋這麼認真,“我只是開個玩笑,起來吧,別沒事跪來跪去的,看着膝蓋疼。”
“唯!”刈楚重新站起身來,微生溦這才收斂溫和笑意,看看樹桑,又看看手中握着的長劍正色道:“你可知你擅長的暗器與這長劍有何分別?”
樹桑略一沉吟開口回道:“暗器乃偷襲所用,長劍則是對決常用兵器。”
“沒錯。你原本身爲暗隊分領,隱藏暗處打聽消息,就如那暗器一般總是神出鬼沒,出其不意間便能達成目的,掌握主動權。如今現身明處卻遠沒有這麼方便,行事正大光明卻又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一舉一動稍有差池便會被敵人逮住把柄有機可乘,就如這炳長劍,雖則是對決的好兵器,卻也顯而易見,容易找出破綻。這其中差別你可能拿捏的住?”
在微生溦身邊辦事,說話處事都要周全謹慎,樹桑還是太過耿直率真,這雖不是缺點,卻也算不得極好的優點,不過她的年紀尚輕,成熟也是需要時間的。
微生溦反問着與樹桑明亮歉疚的雙眼四目相對,樹桑掙扎着從牀上坐了起來,雙手交握,雙臂擡平,規規矩矩朝微生溦行了一禮,這才緩緩開口回答道:“主人教導屬下銘記於心,是屬下愚昧沒能領會主人深意,日後定謹慎勤勉,成爲您的左膀右臂。”
樹桑的夢想無可謂不大,微生溦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理理裙襬緩緩開口:“有目標是好的,我對你們抱有很大期待,千萬別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