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踏入清朝 第99章

章節字數:12684 更新時間:08-11-18 10:08

她自然是知道的,讓一個帝王如此這般慣着她,容忍、退讓,縱着她的小性子。這種榮寵,只怕是極少見的。這些人大概都認爲她應該感激濘涕,撲俯於地,謝上之恩寵纔是。偏她不是,不但不是,還擰着,扭着的不幹。可是她要過嗎?人與了她,又不是她要的。她又不稀罕這些如浮雲般的榮華富貴。人與了她,她就一定要表現的甘之如怡,受寵若驚,然後肝腦塗地,死而後矣嗎?若不是他硬拉了她來,她仍是與-----。她自然是委屈的。

在宮裡時,就有嬪妃議論着她,說她這是矯情。不過是使着手段鉤弄着皇上的胃口,想着長久攀上個好枝頭之類的,還有好些下作話兒,讓人聽的難受,她從不分辯。那些人指責她,眼見着她明明是處處的巴着皇上的,卻又一付欲推還拒的樣子。這種話不是人特特說與她聽的,特特的真到眼前來說,只怕這些人也是不敢的。

只不過往人多的地方一走,那三五成羣的人中,瞅見她來,總有一二分空檔的冷場,人皆屏聲靜氣的冷眼瞧着她,她便知道她們這起人又在議她了。很好奇,這些人到是不累的。連衣服,妝容,手飾,從頭到腳,有的無的,到要點評一些子去?搬弄是非,更是這起人的強項。她與他還在一處食住呢,都常有事非搬弄到帝王眼前兒。若是離他遠上一遠,只怕哪一天,被人拆皮剝骨,還不知道怎麼死的。

再來想爭上位者也層出不窮,在宮裡嬪妃如此,夠的着夠不着的宮人也是多半懷着這種心思。隔三差五,那拉氏等左薦一人,右薦一人,北方佳麗不行,那就送上一個南方秀色,再不行,就比着挑一個,與她類似卻是有勝些的。一個新選來端茶送水的宮人都曉的在侍上之時,點綴些東西,做個別致樣子,若有若無的想引起帝王的注意。這些以她看來,未免是常情兒。只不過恨這些人做的忒張狂了些,你往上爬她不攔着不拉着,只你不能自個兒往上爬,還把別人死命往腳底下踩的。那些個撲風捉影的言語,是可以要人的命的。怨不得她把這些個不悅,全悉數算到帝王頭上去。若不是他---怎會----。

帝王臨走那有深意的一眼,她是覺的心剌剌的。她又不是冷血之人,怎會不知今兒這番話,傷了他去。他痛,她未必不痛。他那一眼深沉而厚重,那裡面有着他的憤慨,他的失望,他的痛恨,他的嫉妒,他的孤寂,他的心酸,他的愛意,有着許多的東西。她懂的。那一眼映在她的腦海深處,讓她覺的她好象很對不住他,好象虧欠了他。

然真是這樣嗎?他與她根本就算不清。也算不了了。她不喜歡計算這些個。若分分毫毫計算清了,只怕她也不會想知道這結果去。

在蕃坻他與她一處,他就常說我喜歡你。但他從未問過她喜歡他嗎?他不問,他從不問。她想是因爲他知道答案。他知道這個住對過街的丫頭喜歡他,還不是一般的喜歡,是很喜歡的。

那時尚在蕃坻,她與他已是非常親近,親近的讓人側目。如今走到這步局面,她不敢推託說她自已完全沒有責任。她也許拒絕過他,但他從未給她拒絕的理由,他這人,比老十四是不好打發的,也不是裝聾作啞就可以躲藏的。她沒有成功的在她與他之間築起一道牆來。

她不得不承認,繼使如今在宮裡,她也是異常的粘他的。他莫明給她安穩感。要不是他巧妙的安撫了她,她可能已經瘋掉了。因爲硬生生的失去愛人,這種硬生生的剝離,往往是讓人血肉模糊的。她恨他。她恨他這種篤信的能力。她也恨自已,恨她自已不能做一個烈士。

他那日一夜未回養心殿,她也一夜未睡,她向宮人詢他是否回來的次數,據碧玉說一夜裡有三四十次之多,她記得她那是恐懼的,她縮在牀上,她從沒覺的那間屋子那麼大,那麼可怕過。他在的時候,她並不覺的。的5c

但她從未深入想過這是因爲什麼。不對,她也想過,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愛胤禟,毫無疑問。那她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情感,她不清楚,她只知道那是一種很濃厚的情感,哪怕經了那次江南那樣讓她寒心的事後,這種情感,不得不承認,從未減過。真是冤孽。

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從渾渾噩噩中醒來,每一次的甦醒就意味着又一次的迷茫。她到底是怎麼了。她總是有這樣的疑問。她不是不明白,她要的是什麼。只是她無比清醒,又迷茫。很奇怪,但確是這樣。

雖早上發生的十分不快,但到了晚間,卻仍是舊時模樣。因十三生日將近,正日那天帝王是不去的。帝王遂提前在園裡擺了一桌,先請他。這酒就擺在牡丹亭北面的天然圖畫。是家中私宴,也未請別個人。席間,帝王親自爲胤祥酌酒。這酒是年羹堯才供上的產自西北的羊羔酒,大補元氣,健胃益腎。到是鮮味。

胤祥不敢領受,避禮而站。說:“皇上,萬不可如此。弟受不起。”又謝恩說:“蒙皇上恩典,臣弟已從妃陵寢遷母妃安於皇考寶城內。在寶城內安奉者只有臣弟母妃一位,這本已是特別的恩典。皇上又下旨追封臣弟母妃爲皇考皇貴妃。皇上待臣弟母子二人,已是垂下曠古之宏恩。臣弟惶恐備至,怕是肝腦塗地也報不了皇上聖恩。”

帝王仍與他加滿酒杯,說:“你我情份不是一日,這些話你縱是不說,我也是知道的。敏皇貴妃當日待我是好的。她溫柔慊恭侍皇考這麼多年,這是她應得的。也是你應得的。你委屈了這麼多年,也應該好好舒舒這口氣。你額娘如今也是皇貴妃了。”他四哥還記得,他年幼時的哭訴,他還記得他的委屈。胤祥眼眶一紅。卻又稍加掩飾。一仰脖,將帝王親執的這杯酒一飲而盡。帝王笑說:“好。”

輪到楊天蘭敬他,她與他倒滿說:“生日快樂。願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胤祥飲了,亮亮杯底笑說:“你今年送我什麼?”她送了他九哥一個海枯石爛,好一顆磐石之心。去年送他四哥,一幅山水畫兒。她如今有什麼好的送他?楊天蘭笑:“喲喲,這禮哪是討的?你要偏不給。”若是舊時,胤祥必與她玩鬧一場,如今個---。

天然圖畫,庭前修篁萬竿,有雙桐相映。西爲高樓,折而南,翼以重榭。東面卻是仿了南邊建的蘇堤春曉,遠近勝概,歷歷在目。這時節,天黑的晏,坐在二樓,越見得窗外風枝露梢,綠滿襟袖。這光景讓他想到舊年間他們在江南一處時的樣子。日子過的真快,他的眼有些個飄。

這夜也許是各有所想,各有所思,這頓酒一直喝到很晚,喝的很痛快。喝到醉後,人皆是迷迷糊糊,胡言亂語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直到散時,帝王扶着人還說,讓他帶上幾壇回去,好在正日裡請人呢。胤祥黑甜一夢起來,已是日上三竿。他福晉兆佳氏端了醒酒湯與他。又笑道:“昨兒回來,可是醉的很呢。聽小的們說,醉的那樣,爺您還想着騎馬呢。”胤祥想了一想,也笑說:“可不是。哪日都沒昨日喝的痛快呢。”

兆佳氏與他理衣服,蹲在地上仰頭問他說:“昨兒爺你去時,我讓爺請她的話,爺帶了沒有?”胤祥怔了一怔說:“沒有。”不是忘了。是根本沒說。兆佳氏嗔道:“怎麼不說呢?我是真心請她來散玩散玩,你當我真包裹着壞心呢。”胤祥忙安撫道:“我真沒這樣想。只是不方便。皇上未必許。你知道皇上看她看的重。---”兆佳氏道:“正是這樣,我纔要請她啊。”這位眼下是皇上的心尖,又有人傳這位可能會是將來主貴後宮之主。就算不是,也只怕是寵冠後宮無疑的人物。拉攏拉攏自是有好處的。她與她那點子舊惡,這時解來正當時。

胤祥不耐的理了理腰帶說:“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也不必替我張羅。犯不着。”只要一提到她,他還是燥的。這都多久了。還這般。兆佳氏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說:“爺,我是爲你。”胤祥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是爲他,的確。若說什麼人最爲他來,只怕就屬她了。那年間爲他,連宗人府都願意窩了。這份情真意切是假不了的。這些年來,她忍着委屈,打理這府上,井井有致,讓他從沒在家事上費過什麼心來。她是着實也不易的。他有些歉疚的拉起她來說:“你的心我知道。”兆佳氏含淚道:“爺真的知道嗎?”胤祥嘆氣說:“是的。你不必天天個提心吊膽,這輩子我與你-----你是我的妻,我不論怎麼想吧-----,我還是最看重你。”兆佳氏感動道:“爺---”

他安撫的拍拍她,離了這屋去。他最不慣看到女人的眼淚。來至樂善堂,才坐定,便看到他案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填漆盒子。問之親隨,親隨回道:“這是昨兒宮裡的碧玉交與奴才的,說是喜塔拉主子賀您生辰的禮。奴才便收了。”急急揮退了親隨,纔打開了盒子,盒子裡是一柄刻刀,鎢亮亮的。

刀是南邊的,自然是上好的。可刀上纏的細線,卻明顯是後作的,不是慣長的黑色,是杏黃色的。這明顯是她的手工,纏工有些粗,卻格外比外邊的密實些。他拿起來微微的發笑。忽見盒底有一張小籤。上寫:“頭次做,怕是不緊,遂多纏了些。是你,到也不怕你見笑。再祝芳辰!”他把這籤兒,看了好些遍,才放下了。立馬拿石過來試刀,一章刻畢,覺的很是順手。

一夜酣夢,楊天蘭擁被而起,天色早已晶明,昨夜無事去。想起來昨日是五日之約,她失了約了,鬱悶。用畢早膳,仍慢步至天然圖畫,那邊景緻昨日一見,更合她心。一路看來晨曦初麗,林皋清淑,陂澱渟泓,自有趣味。園中有闢爲田廬蔬圃之地,綠植滿地,菜瓜盈架,再過了水木明瑟、澹泊寧靜、映水蘭香相隔不遠,就見地域開闊,三景均被水面環繞,稻田甚多,呈現一派田園風光。帝王常於此觀稼,以標榜重農。這片據說是帝王親耕培植,也不知是否?不過“數畦水田趣,一脈戚農心”,不管是否親植於否,他到是很憐惜農夫勤瘁,穡事艱難的不假。

至田畦中,忍不住親從架上採了些紫嘟嘟的茄子。又摘二三條還帶着花的絲瓜來,打算回去做個清熱火的湯來。才摘的瓜菜是極鮮的。從田畦上來,碧玉遞了手巾來與她拭手,回說:“十四爺的嫡福晉來了。要請見主子,討您個示下,您是見還是不見?”完顏氏想見她,她與她素日裡並沒有往來的。自從她到他身邊,越發沒好意思,見那些個福晉去,來往的更少。她怎麼想起來請見她來了?她皺眉說:“她有說什麼事嗎?”碧玉回說:“這到沒有。”碧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楊天蘭心裡一動說:“回了皇上了嗎?”要見什麼人,什麼人能見着她,這都是看他的意思的。碧玉也知意,遂回道:“十四爺福晉不是今兒來的,是前兒來的。就跪在大宮門那兒,勸其回去,她到是回去了,可今兒又來了,仍在那兒。想必是爲十四爺的事。”這就難怪了。他是想聽聽這完顏氏有什麼說的,又不願見她,才推與她來的,她冷笑。

人都來了,自然是要見的。她吩咐人命將完顏氏請到紫碧山房去。圓明園是在平地基礎上挖湖堆山,因髙就深、構結亭榭。紫碧山房是仿照蘇州寒山意境而修,此處地勢本就較高,又廣疊山石,這兒便成這所園子最高之處。站在紫碧山房上鳥瞰全園,越見林光晴霽,池影澄清,淨練不波,遙峰入鏡,道妙自生天來,懷頓朗乗。

紫碧山房東面建有果園,楊天蘭手裡便削着從那邊果園裡現摘來的白桃,一邊瞅着來了半天,也未說話的完顏氏。她本就是不太會說話的鋸嘴葫蘆,楊天蘭慢慢兒等她。一顆白桃削完,在那水中澄過,用天青窯的小碟裝了,親遞與她。卻見完顏氏兩行清淚灣延而下。

楊天蘭唬了一跳,完顏氏泣說:“我們爺幾時方能回來?”楊天蘭怔仲了一下,慢慢兒說:“這-----我也不好說。”完顏氏忽在她面前跪求道:“前兒我去暢春園與太后請安去。也求了太后了,太后說若是求她,不如來求皇上和您到是簡單些。您就看在素日裡與我們爺的情分上,替他說說好話兒,我來生變牛變馬來報答您。”她求她,然她又有什麼辦法去。楊天蘭嘆着氣拉她,完顏氏只哭,並不起來。料想她只有這一法子的。楊天蘭無奈道:“還是起來吧。我應你便是。只這裡面不是我應就行的。你應當知道。”

完顏氏抽抽答答的哭着,很是可憐。楊天蘭想着老十四在時,待她並不好。她未進門,到先娶了側福晉。又一直與她小鞋穿,幾乎視她於無物。他如此待她,落了難之時,不見那幾個側福晉來求情,卻仍是她站出來,可見患難見人心啊!完顏氏擡起淚眼來說:“我不會說話,一見了您面就求您來,也沒說個好話兒。是我的不是。您見諒吧!”楊天蘭嘆道:“老十四有此賢妻,是他的福氣!”可惜他從未珍惜。完顏氏紅了臉拿帕子拭淚道:“這是您擡愛。”

哪裡是她擡愛,他府裡的一二側福晉還是她舊裡薦的。想起來,楊天蘭是悔的。未免對完顏氏更加親切。完顏氏抖着膽子求說:“我如今想與我們爺一處去,您看可玉成嗎?”楊天蘭詫異的揚起眉來,只看着她。完顏氏又落淚道:“我擔心他。怕他飲食起居無人照應。”楊天蘭心下一剌,老十四在遵化,她聽說他身邊也是有兩個美妾侍候的。怎會無照應?難道她競是不知?她忍不住道:“你不知道,他身邊----”完顏氏臉上又是紅了,低頭喃喃道:“他身邊是有人。可我還是------”

好一個癡情女。唉!楊天蘭把眼放的遠遠的,皺眉看向那山下滿目的檻花堤樹。這就是愛情嗎?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不可理喻,沒有道理可言。但這確是愛情。人內心深處,最珍貴的情感。花易謝、霧易失、夢易逝、雲易散。物尤如此情何以堪?她忽真切體會到他那一眼艱澀來。臉頰溼了一片,未拭。

好容易打發了十四福晉,望着她走遠,方收回眼來。楊天蘭也是惦念老十四的,只是他----,她不知道以後又會走到如何地步。雖人替着他揪着心,到底也是一步也替不得他去。想着舊年間他意氣風發的臨去了,飛馬過來與她說,他這回去了那裡,定要掙出個天地來的話來。她低眉來回踟躇,想寫封信讓人帶與他,又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去。

勸他低頭?她知道,他必是惱的。若是不勸,難道由着他鬧到天上去?那流傳的話兒,那算的命格縱真就是了。然這坐上大位的到底不是他。何必來?太后已經爲這事不知道嘔了多少氣,流了多少淚。審時度勢他難道就不明瞭?連八王都在隱忍,他怎麼就忍不了?他真想在那處呆到老去?楊天蘭嘆了口氣,命人拿了紙筆,略寫、略停、略想的寫了,又從頭看了一遍,才與了人,命將這園子裡鮮果採上幾簍,與那信一併兒遞到他那去。

楊天蘭交待高福兒說:“你去了就說,果子是這園子裡產的,他那邊自然也有的,不過是嚐個意思罷了。你把昨兒我嘗的覺的好的酥餅也帶上幾盒去。你告訴他,我想他了。--------嗯-----皇上、太后也想他。”高福兒打了袖子說:“喳。”走了兩步,她叫高福兒回來。說:“跑一趟辛苦,這辛苦錢找他要去。”她往外,東處一指去。

高福兒知道這位主子是要他向皇上要去。他確是要先去回了皇上,合準了,纔敢跑這趟差使呢。他這耳報神,可是兩頭不討好呢。臉上未免有些訕訕的,忙點頭哈腰道:“爲主子辦事奴才覺的臉上有光呢,哪能算辛苦?奴才謝主子體下之恩,謝主子賞。”楊天蘭道:“我可沒賞你。”高福兒笑的跟朵花似的:“一樣,一樣。”憑誰敢以“他”稱皇上來,只有這位。

中午,用膳時,帝王誇這道絲瓜湯清淡的好,喝了二碗。楊天蘭夾一筷盤龍茄子說:“田畦稻菽之趣,只有下到田野中,方纔知道。”帝王笑道:“偏了我種的菜蔬了,可不能白吃。”不問自取,謂爲賊也。楊天蘭瞪他說:“那要怎樣?”吃他用他,還少了嗎?偏裝的一付土財主樣。帝王搖頭嘆道:“天乾物燥啊。”這是想讓她去幹苦力澆水呢。楊天蘭把筷子一拍站起來說:“你慢吃啊,慢慢的用。不要噎住了啊!”

撥腿要溜。手被人帶住,嘴脣被柔軟的東西蓋住,密不透風。帝王放開她,眼見她臉紅透了。帝王道:“你這湯做的不錯。”原來他知道了。並不是特特做的,他卻很高興啊。雖跟前沒什麼人,有的都是親近的宮人,她仍跑了。

歇午沒有回九州清晏去,卻賴在奉三無私殿裡。奉三無私殿前有祭臺是用來祭太陽神的。不過她沒趕上祭神的日子,不知道如何祭。這殿的東西迴廊有佛堂,西佛堂供的是觀音菩薩,東佛堂則供奉有聖祖皇帝的神位。每天晚間,帝王與她必是先在這二處拈完了香再回寢宮去,這是成了定例的。在宮裡時也是一樣。殿中設有寶座,側殿是有牀的。那牀也不知哪個女人睡過的,楊天蘭睡在了寶座上,違制,也許,可她不管。能登這島的都是貼身親近宮人,沒有幾個,到也不怕人看見的。

荒村野店,湘簾半卷,店堂之內只有一人獨坐獨酌。忽一人風塵僕僕閃身而入,一襲半舊的褚杉上滿是灰土,那人將頭上竹笠壓的極低,想是不想着人看見面容,顧盼中只見眼利如鷹。

獨酌之人穿着件金絲嵌青玉色的袍子,那暗金色的絡線在陽光下映的地上是光斑片片。他背對着店堂口坐着,有人進來,他並不回身,只緩緩的將杯中的酒酌滿。褚杉人過來,抱拳請安道:“卑職見過九王!”。胤禟這才哦了一聲說:“亮工啊,坐吧。”這來的褚杉人正是本應在西北作戰的大將軍年羹堯。

年羹堯在軍中是個極講究排場禮數之人,也一慣是稱王稱霸的霸王。只要讓他稍不隨心,立刻綁了人軍法從事。可謂是一向目中無人,狂妄之極的主。然面對九王的輕怠樣兒,卻一點兒也未露出惱來,反而是少見的恭敬。因九王這人有令人窒息的尊貴氣。也有隱的很深的能與皇上一爭長短的狠辣氣。他不是沒經過的。九王讓坐,年羹堯方坐了。九王杯中已空,他不等吩咐已執起壺來。桌上只有一杯盞,他只幹看着。在九王面前他顯的有些個縮手縮腳。

他如今也是封疆大吏,可裂土一方不容小覷的人物。爲何要冒着風險來見一個與皇上左着性子的逆臣?這是因爲他另有一付算盤,另有一付心事。他前月進京面聖,皇上命文武百官跪接,又說讓他與他就做一個君臣同心的表率與世上之人看看。這話皇上能與一個臣下說出來,是極不易的,然表面上雖是聖恩濃厚,但總是象差點什麼,他是有些隱憂的。也許是位越高,越覺的不踏實的緣故。

他遠在西北,在朝中也是有幾個親信之人的。有人在皇上面前說他擁兵自重,意圖不軌。他確是擁兵自重,他手裡頭,也只有這點子本錢,若不用就真是棒捶了。他年羹堯從來就是雄心勃勃,不安於孔孟之人。他不類他兄長,這樣他方能另闢奚徑在行伍中混出一條路來。當年一榜進士中,誰能混到他如今的地位?

話又說回來,他與胤禟是有舊的。以前他能搭上八王,就是得胤禟引見的。更早一點,胤禟與他也是有些個瓜膈的。

早年間他中進士,少年得意,混在隊伍裡齊齊與皇子們見禮。那時他獲准了信,他主子爺是要外放他的,故他有些得意望形。在門前請見,候的久了,便不耐煩找了那看門小待衛的誨氣,好死不死的被胤禟看見。

胤禟這人與別人不同,對自家人哪怕是侍衛也是看的重的,最見不得人對自家人不客氣的。因揚聲就矗着他,招那侍衛過來說:“別看你是個看門的,等爺哪天一高興,與你在兵部尋個差使,只怕比這起讀了腐了書的,還有前程些。狀元探花怎麼了,放出去三五年不過混個道臺罷了,在兵中三五年,爺讓人一調理你,就出息了。到那時,還不知誰與誰見禮呢。”果然沒過多久,那人就真被外放了去。三五年裡那人混成了統領管帶,比他還高一級呢。從那一天起,他便棄文從武。若說他有今天,到還是這位爺提點了他。

年羹堯眼下是想封王,對於爲臣的來說封公已是頭了,但他想封王。人進了一步,永遠就想再進一步。他想如那吳三桂一樣,獲封一個異姓王。但他也無比清楚如今在皇上手底下,他是不可能被封王的。嶽鍾琪越來越冒頭,越來越獲皇上重用,有了他,以後只怕不只是平分秋色這麼簡單了吧。未雨綢謬,他有他的想頭。

他來了一會子了,九王並未開言。年羹堯只得開門見山說:“九王皇上是卑職舊主,背棄不得。”“是嗎?舊年間的荷包還留着嗎?”聲音中,似有笑意。年羹堯一聽這荷包二字來,臉上未免通紅。舊年在京時,八王籠絡他送以厚禮,他不敢收。九王知道了便問他喜歡什麼?他正翻弄手裡的銀三事兒,便隨口答說:“荷包。”哪知當晚,八王便送了七八十個荷包來,各樣不同,只一樣相同的,便是荷包裡皆有一張一百銀的銀票,這禮送的重啊。他的心思,九王看的透。他確不是怕背主之人,他要的只是價碼夠。年羹堯起身說:“九王----”“你覺的你比老十四如何?”胤禟眉甚似刀。

他比不了那位爺,那位爺與皇上更親,更緊,一母同胞,血濃於水。然那位爺如今在景陵守靈呢。言外之意,他哪裡聽不出來?胤禟遞與他一份密摺摘錄,年羹堯看後額上汗下,果然有人在他身後使刀子呢,人還不少。驚心啦!

靜了一會,胤禟淡淡道:“亮工從來是聰明人,總要想着以後。你一家子,從你老子起,再是你那幾個兒子,都在皇上手裡握着。你這次出來,你身邊二個親隨如何,你是看到的。你當他真信你?亮工這西北之事,縱是拖,總不是長久吧!”年羹堯臉上神色變化極快,然他問:“九王這是爲誰?”八王嗎?聽說最近這二人有些不對盤呢。“你說我爲誰?”胤禟看着他,含着說不清的邪氣,凝在瞳孔,流轉不休。年羹堯忽然想起舊年間的一件流傳的隱蔽事來,莫非這位爺是想----。胤禟的手在桌上劃了一個字來,說:“你要這個不是,爺與你!”年羹堯唬了一跳,驚如泥塑木雕,冷汗直下連連說:“九爺,我不是-----我----”胤禟冷冷道:“你想想,這時應怎麼說?”他即來了,就動了心了,扭捏有什麼意思?他若應一個不字,他自然有法治他。

這話裡隱隱有一種無上的壓迫之力。憑是年羹堯縱橫馳騁沙場,揚刀立馬了這麼久來,也終究被這股子氣勢壓的低了下去。年羹堯權衡沉想一番,終道:“九王說的是。”他本想着坐擁西北之兵,靜觀京中之變,等京中一亂,再入兵勤王,討個極好的名聲。這是一狂悖之法。

然眼下這條,卻也是好的,九王必有後着。他常自比衛青,卻不想如衛青之命薄。他心性遠不如衛青之淡泊。皇上也遠比漢武更要英睿,狠辣的多。皇上手裡也不止一個霍去病。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若說王者之氣,九王勝八王多矣。若論治下嚴苛來,只看九王如何對他府中之人,便知到也是寬和的。縱刻薄也是比不了皇上的。難怪聖祖當年有此所想,若是九王,他確是可以籠得住上下兄弟之人,造化弄人啊。

江民,吳仲連下午響遞了請見的牌子,本是不承望那位金貴的主子這會子便來。兩人便在前面等着,不承想,宮人說主子今天午睡醒的早些,已到了天然圖畫。他二人喜不自禁,馬上過來。江民,吳仲連回京述職已有幾天了,他們外派出去,也有幾月,成果自然是有,然卻並不大。費力、費時,有時個還落一身紕漏兒,故想着在臨去了時,向楊天蘭討些主意去。

江民,吳仲連立在楊天蘭跟前,楊天蘭也知他們的來意。皇上起用的這些人,都是朝庭的新血。拿江民、吳仲連來說,他們都是被破格錄用的,比不得正經歷了官場的人歷事清楚。皇上用的也正是他們還未與那舊黨連成一氣這一點。這固然有好處,卻也有不少弊病。

江民、吳仲連他們雖跟着她也算少有經驗,卻受出身草根所制,以下窺上,以外查內,對官場這盤根錯節之處,只知皮毛不知內裡。那些個兩榜出身的屬員心高氣傲,眼高手低,不知實務,更是難免視角小氣來。故這兩三班子的下到地方去,收效甚微,與帝王之所深望相差較遠,也就不稀奇了。

這京裡京外,有多少衙門?她以前也是隻知道一鱗半爪的,到了宮裡來,機緣巧合才漸漸看清了。以內務府來說,內務府堪稱是清朝第一大衙門,僅職官就有3000多人,與事務最繁的戶部相比,職官設置是後者的十幾倍,如果加上匠役、軍丁、太監等人,內務府有上萬人之多。除內務府本府設置廣儲司等13個衙門管理宮禁事務外,其分屬機構就多達四十幾個,這些分建衙門,全部鑄給有關防印信,由總管大臣統轄的。最有名的分屬機構就是與他們造辦衣服來的蘇、杭、江寧三織造了。

若論起全國來,省、道、府、縣這四級主要行政機構設置的衙門就有2200多個,如果包括專屬衙門及各分支衙門、佐貳衙門,地方衙門總數當不少於3000個。這些個衙門從職能上劃分,有文職衙門和武職衙門;從民族上來看,又有滿、蒙、漢等衙門之別;從行政隸屬而言,又有中央衙門與地方衙門之別。而在京衙署中,又有外朝、內宮之分。此外,還有自上而下的專署衙門,如漕運、河務、鹽政、學務、稅關等衙門。

她就有算過,平均每個省有130多個衙門,一個縣有2個以上衙門。全國內外文武官員數目,除去編檢、庶吉士、侍衛,以及準、回等部官員不計外,額定官員二萬七千多員。這麼多衙門,這麼多官吏,只憑這幾班子人,要真查清了,這要查到何時去?

楊天蘭看的明白,江民、吳仲連比不了她。她原來做生意時就與地方上衙門打交道,深知裡面關節處。後來在那府裡,現在又在這裡,她上下體系如今個無一不清去。她是想寫一個課件,將一些個東西盡寫出來,與他們辦一個基礎要點培訓班的,但又一想來,到底不便。也就不提了。

皇上眼下的的澄清吏制,要的不是這個。他要的是別的。不通上意,這事如何辦的好呢?江民、吳仲連眼巴巴的來,楊天蘭也不忍心看這二個一付死相去,遂乾脆點透了與這二人。江民、吳仲連這才晃然想到爲什麼回京多日,也未得皇上招見呢。他們查的不在點子上,自然聖心不喜啊。然雖以知曉,卻有小小的沮喪。

江民、吳仲連耷拉下腦袋。江民嘆說:“這池子裡的水深啦!”。楊天蘭微笑說:“也別這樣。這些個大官都是治官之官。能查下些,也是好的。你們前兒參的那道臺,我看了,道臺,正四品,四品的知府只能算做中級官員,這也難怪這位大人不安於位,遑遑於升發之途了。要真真可恨的是他手下的胥吏,如此地魚肉地方,這書吏該殺。”

吳仲連道:“一個書吏競能舞文作僞、敲詐索賄到如此,那堂官冥然不知所爭,可謂是奇也。”楊天蘭道:“不奇。那些個正經的堂官大多是科舉出身,學的是沒有實用價值的帖括制義,而不習法令世務。所以對牘文書、刑名錢穀都是不熟悉的,何況除《大清律》外還那些個熟繁的“例”,他們就更鬧不明白了。你現問皇上這本朝“例”有多少,只怕他也未必一一悉之。而書吏就不同了,他們是具體辦理案牘文書的人員,都諳熟例案,雖卑小而實際權力卻很大,常可挾例以制長官。官員們因爲自己不如書吏,只好“奉吏爲師”,吏進稿便只能唯唯畫諾了。你們去核查時,斷不能疏忽了這些個人,否則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官暫吏久,縱換了署員,也是無用的,到是白忙一場。”

這纔是真真的是一針見血,她真正是觀察的仔細。江民、吳仲連歎服不已。吳仲連說:“如今官場的弊端,便是貪腐,若去了這些個,便好了。”楊天蘭搖頭說:“官多者,其世盛;大官多者,其世衰。官大必不親民,如今個大官太多。而衙署不設屬官,這爲官的,因而獨斷專行、一人專政,把公權力私人化這纔是弊端。”

這話一出不但江民、吳仲連聽徵住了,就連窗外的帝王也聽住了。這確纔是弊端。然固本清源,不是眼下能爲之事。他注意的只能是耗費。他在蕃坻,一年所用,已是巨大。越是大官,品級越高,所需越多費用就越多。京官而言,翰林、部曹每年需要銀子一千兩。到一品官,一年需要一萬兩。地方官的體統更尊,加上延請幕友、書役,費用是京官的數倍。

繼大位後,他也有所察。各處經過戶部“奏銷”的銀錢畢竟是有數的,可怕的是大量不可計數的非正規支出。吏、戶、兵、工四部每年不從財政支出的費用多達上千萬。侵吞靡費的更多,不少於二千萬。這些錢從哪裡來?“國家之帑藏居其三,吾民之脂膏居其七”。也就是說,在近三千萬的不經財政覈銷的非正常支出中,有二千萬以上是搜刮民脂民膏而來。

更緊要的是,眼下“負擔”太重。庫裡不過一二百萬兩銀子,他一繼大位,便從這點子銀子裡,特別撥與了八九十萬兩與那些個駐京八旗官兵支俸餉所用。這筆是爲了穩住人心,然這就去了六七成。王公百官的俸銀、維持盛京等陵寢官兵俸餉也是不能不給的,這一給就去了二成。兵餉支出最多,除了各省府攤派的,餘下的到是以舊年間,無意中得的那筆銀子在支付。用於支持和發展別的幾乎是沒有的,也顧不得這許多來。小家子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一國的大家子要撐起來,雖也估計到難,卻沒想到這般的難去。

外邊人皆在猜疑,如今個西北每天數萬兩的軍費是如何維持下來的。這世上的人又不笨,老八到底是掌握戶部多年的,對內庫那點底子還是清楚的。紅線引和那錢莊的事舊時做的隱蔽,如今人要挖出來,只怕還不是那麼容易。老八大概猜尋不出,氣急敗壞的前兒就放話與衆人說什麼抄家銀子用作軍費了,譏剌兒說這到是個便當事,什麼時候缺了,只管弄個名目,伸伸手就都有了。

若只這也就罷了。老八又當衆象是說閒話似的誹謗朝政,危言聳聽的議論說什麼,保不準哪天,這清欠就打上你府上來了。這天雨需用傘啊。從開元起,便是少雨多旱,一些個地界處可憐已是赤地千里。哪來的雨?他這一話,人皆危危。帝王明顯的感覺到,這人心不定的朝堂,再次被不祥的陰雲所籠罩。

有人暗暗的正在耘釀造一場風雨來,風吹樹動,涼風盈袖。帝王凝起神,他到不怕人動,他只怕人不動。風動總有跡可尋,有跡可尋,便是下作。只有無跡可尋,偶爾來過寥寥一筆,使人看不破,究竟是竹動,風動、還是意動的,這纔是與他能一較高下的之人。

“一鉤新月幾疏星,欲眠還展舊時書。鴛鴦小字,猶記手生疏。倦眼乍低緗帙亂,重看一半模糊。腸斷月明一燈孤。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這是那人的一首《臨江仙》,最近傳的廣呢。小心未許天蘭看見,只怕看見了,就不只是哭了。那人稱病且去了張家口,他未稟報。他在張家口有一天的時間,是空白的。帝王不知道在這天他幹了什麼。他在那麼一瞬中,脫離了他的眼線去。

本可以私自離京的大罪治了他。先法制人,後發者制於人。可有了這一天的空白,事情變的詭異。老九冒了很大的險出京,帝王並不相信他只是去看了老十的。鋌而走險,置大塊薄味不顧,強搶實空,必定有些別的。帝王卻一時想象不出,他的後着來。

舊時兄弟們常在一起對弈,若可選擇,帝王是絕對不會與這個九弟對弈的,因爲這人總不會給你很舒服的對局來,他喜歡怎麼讓你不舒服,就怎麼下。他下的是殺棋,棋風極其強悍。他長於中場,帝王則是強於官子。每一次與他對局,在帝王的記憶裡總是若遇他總是殺的辛苦。

而無論官場或是棋道,並不會因爲親情,血脈而融讓。甚至在這時道德都將被踩在腳下。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逐獵與被逐獵,掌控與被掌控,這從來就是遊獵民族,馬背上,刀口上,得來的血淋淋的法則。如此的殘酷,如此的痛苦。同時,又是如此的令人着迷!

與他對弈,有一次記的格外鮮明。他的白子佈局本是實分的厚實,從盤面上看,黑棋在大局上已是難以爲觀。若是這局是與老三、老五、老八等,他們早已投子認輸。卻不料老九在某一禺加入了一個異常刁鑽的變化,接着死纏爛打。那景兒到與今天應景兒來。

從某種程度上說,決定勝負的,並不是你有多少實力。而是,你在廝殺中,能發揮出多少實力!廝殺,反覆的廝殺!雖他如今繼了大位,也是如此,且不得不如此。記得那次,老九蚯蚓鑽地一般掏去邊空,異常的頑強,一直到整個棋盤一片狼藉!

正如今兒,只要棋盤上還有機會落子,他們就不會放棄!他和你賭勝負,他和你對殺,直到完全不可能有棋的地方落子……。已記不得那次是否成功翻盤來,只記的他那時發揮出與的其外表絕對不符的狠勁與決絕,這着實讓他動容的。在蕃坻時,天蘭曾與他鬧了一場十萬兩銀子的公案,以老九之精明,未必無所察。他必是有所察的,否則未何見他對軍費一事,有任何異色來。

帝王在那門口又略站了站,然後輕手輕腳的走了。帝王走了老遠,望這邊龍吟細細,鳳尾森森,他立住又凝神了半響纔去。“儂自早醒卿自夢,一縷茶煙透碧紗,瘦盡燈花又一宵。此恨何時已。誰見?誰見?一味相思,只應碧落重相見。那是今生。可奈今生,剛作愁時又憶卿。”並不只是那人會做此等紅香軟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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