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66 更新時間:08-01-19 10:26
小杏是九阿哥府裡的後起之秀,本在府裡默默無聞,在春枝死了之後,居然象一朵梨花似的盛放了,算起來她獲得寵幸最多,加上這府裡又來個喜塔拉天蘭這樣不知道應該算什麼的一位,這一切都讓棟鄂氏有一種一剌未平,又添一剌的感覺,最近是越發得失眠了。
九阿哥的身邊是不缺女人的,這府裡環肥燕瘦多的是美女,宮裡賞的,外府薦的,下面獻的,也有幾個可以稱得上是絕色的。小杏在這這脂粉隊伍裡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小杏喜歡穿素淨的衣服,喜歡用杏紅的胭脂,擦好後,如春天的杏花般透着嬌豔,但又不是俗麗。小杏喜歡梳盤珠髻,喜歡吃杏仁豆腐,她喜歡學春枝用一種很柔的聲音講話,聲調都學得八分象,原來棟鄂氏不覺得,但越看小杏就越得她這是存心的。小杏漸漸的得了寵愛,也就越來越不把她這個做擺設的嫡福晉放在眼裡了,也多半她和她之間有那麼點不便與知道的事,所以小杏越發輕狂了,幾次都敢逆她的意,要她的強。一個奴才穿得比主子還好,處處裝主子的樣子,這說出去讓人笑話。最不能容忍的是她居然想懷上爺的孩子,這就是癡心妄想,不知道輕重了。
府裡有兩個庶福晉,棟鄂氏是不將她們放在眼裡的,因爲她們知道高低,原先也有人紅火過一陣,但時間很短,這些女人都只過九阿哥身邊的一陣過眼雲煙,無聲無息的就這麼去了。原先的最早一個側福晉,已經去了那邊。剩下的幾個,也是紅顏凋零,沒了色彩。兩個庶福晉,也不過是在九阿哥高興的時候,在場合裡湊湊趣而已,平日裡這些人知情識趣的呆在自已的屋子裡,也不常出去,很老實。這些女人偶爾碰到一起,也不過只是嘆嘆自已沒有好福氣罷了。棟鄂氏是知道,他們爲什麼無子的。因爲阿代給這些女人下了藥使了壞。雖然棟鄂氏也覺得這麼做是失了德性的,但爲了保住地位也顧不得這許多。
對於小杏,阿代卻沒有辦法下手,不是因爲阿代沒有準備下手,而是因爲小杏這個人太機警。府裡出了幾件事後,小杏就越發的注意了。什麼事都親自動手,覺不假手他人,別人送來的東西看都不看一眼的,自於茶水更是小心又小心了,象是得到了點什麼啓示似的。所以小杏並不相信這府裡的任何人,故而小杏活到了現在,活得很好。
棟鄂氏畫的一手好畫兒,她正在畫畫。一張潔白的蟬翼宣上,已經畫了一多半,畫上畫的是一個人,濃墨似的頭髮,鴨蛋臉,如月般的柳眉,水汪汪的大眼晴,櫻桃般的小嘴。阿代陰着聲音在外回道:"福晉,東院的小杏有事求見主子!"棟鄂氏並不擡頭道:"進來吧!"
小杏就進來了,先給嫡福晉請了安。小杏雖然要強,又現得着寵,但她還是奴才,名義上歸嫡福晉管着。要出個府告個假得從上到下請示五六個人。小杏見福晉沒說話,只當她不存在。只有忍着氣低聲請示道:"福晉,奴才家的母親前兒病了,今兒有人來告訴說病得不輕,想見我一面,我已經回了爺了,爺同意我告假幾天,要我來知會福晉一聲。"
棟鄂氏冷笑了,好一個"知會",即不要她決定,她也決定不了什麼,何必每每的要她知道呢。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知道了!跟你出門的派了誰了?"小杏見問只有答道:"鄂總管派了常跟着出門的二門上的劉福家的,還有趕車的袁二子。"答了見棟鄂氏不在意的揮揮手,小杏知道是準了,方退行了二步,才掀簾子出去了。出去後還回望了二眼,心想嫡福晉今天心情到好,居然沒有難爲她。
小杏又去給鄂爾泰見了禮,告了假,才帶着劉福家的和趕車的袁二子往外走,府門前車已經套好了。臨出大門,小杏就碰到一人從外面回來,一看那人,心想真是晦氣,出門還遇見她。因九阿哥吩咐了的,這滿府的人包括嫡福晉在內都要稱呼天蘭爲大格格的,小杏不敢違悖,只有上前行了禮。
天蘭從外回來,看到小杏手裡提着個大大的包袱,門口又套了車,隨口問:"出遠門去啊?"小杏也不擡眼,有點輕視之意,只點了點頭,就登上馬車去,倒是劉福家的和袁二子陪笑道:"大格格,小杏姑娘的母親病得不行了,要告假幾天呢。"天蘭對他們說一路順風,她沒想到這是她與他們在人世間最後的碰面。
棟鄂氏在紙上的這雙眼晴上點了兩點,點了兩點之後,這雙眼就更活了,笑的如一彎春水。紙上的美人畫的是小杏,小杏初到府裡的時候,長得很難看,各個處所都不要她。哪知女大十八變,是越變越好看了,一雙大眼晴會鉤人的魂,九阿哥就是看中了她這雙大眼晴才這麼寵她吧。小杏她是春枝一手調理的,聰明,圓滑,但是這種聰明沒有用對位置,棟鄂氏冷笑,如果這樣,還不如當初笨笨的多好。點了晴,又拿起小枝的羊毫,爲畫着色,上得很仔細,二隻筆同時握在手裡,一隻用來上色,一隻沾清水暈染出層次來。爲畫上的小像的衣服描繪出淡淡的白色花紋。畫好後,又退二步,仔細端詳端詳。棟鄂氏笑道:"這下有九成九像了!"
阿代端茶進來,在案邊側身看了看,把茶放在那邊的几子上,討好道:"福晉,畫的真好,就像是活的。"棟鄂氏舉着筆轉身道:"真的嗎?"阿代笑道:"怎麼不真,阿代從來不說慌話。"棟鄂氏道:"我這畫比你如何?"阿代放茶的手略愣了愣,馬上她的臉上象裝了機璜一樣:"喲!您這是怎麼說的,您自然比奴才我強多了!"棟鄂氏拿着筆,踱到畫案前,又看了看,自言自語道:"也是啊!畫的還真好!"
話未說完,忽然棟鄂氏像發了瘋一樣,用濃墨在畫好的畫上亂塗一氣。本是花容月貌的美女可憐的變成了大花臉。阿代嚇在在旁邊跪下了"福晉,小心身體!"棟鄂氏很大力的一直把那幅圖全圖黑了,見不到白,才頹然坐在地上,全然沒有了皇子嫡福晉的威嚴和尊貴。
棟鄂氏哭了起來,哭的很傷心。阿代在旁也跟着落着淚,鼻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動起來,也不知道是爲主子傷心,還是爲自已傷心,她自已都鬧不明白了。阿代不勸棟鄂氏,她把棟鄂氏從小看到大,深知這人是越勸越不得好的。果然哭了一陣後,棟鄂氏把臉一抹,自已收了淚水,哭的多了,是要有魚尾紋的。阿代這時才連忙把棟鄂氏扶起來,親自打了水,侍候棟鄂氏梳洗。
梳洗完後,棟鄂氏躺到南窗下一個美人靠上,阿代素來是知道的,把秘治的珍珠養顏膏取了來,合了水,細細的塗在棟鄂氏嬌嫩的臉上。靠在美人靠上,稍稍的眯了一下。阿代把窗邊的輕紗放下,屋裡黑暗了不少。棟鄂氏細若遊絲:"都安排好了嗎?明天能辦好嗎?"阿代湊近棟鄂氏的耳邊:"主子放心,一切包在老奴身上,包管無知無覺的。"稍歪了一下身子道"她是個小心的,會走那條水道嗎?"阿代想了一下子,在棟鄂氏的耳邊吱吱喳喳的說了一陣。棟鄂是聽的眉頭舒展開了:"這是個好方法,不過我是個信佛的,是最慈悲的。我不要她死,我要她活受,你明白了嗎?"阿代的眼裡閃着殘忍的光,"知道,您就瞧好吧!"
楊書生楊中直得了前往寧州府上任的狀子,說話間就要赴任,臨行前說要擺了一桌酒請四合院的幾個。因他抱上了八阿哥的腿,自然也不會虧代他,人家考試排在他前面的都尚在家等候消息立等着分派位置,他卻已經擇好地方了,怎能不讓人眼紅啊。東拼西湊是窮京官,派外任的纔是肥缺一件。三年道臺會做的就是十萬雪花銀啊。天蘭知道他這個實缺道臺是怎麼來的,也就想黑他一筆,說行啊,要辦就在我開的店辦得了。楊中直面有難色,因爲那貴啊,但天蘭既然說出口,也不好推掉,只有應了。
擺酒那天楊中直喝得大醉,也許是想撈回本來。人一醉,說了不少的心腹話。李蟠和楊中直同考一場,也有數月來的情誼,這一但分別天各一方,自然有不捨之意。李蟠一試中第,自然有些意氣風發,雖然經濟條件不太好,補服都要買二手的,但對能進翰林院這個地方工作,心裡未免有許多的豪情狀志,想幹出一番大事業來。韓越因住在四合院裡,又是這店裡的店長,故也有列席權,他聽了這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以爲然。天蘭深知李蟠這個性子,恐怕前途未必光明,也不好潑他的冷水,很是擡舉了他一番。秦氏父女來吃這個酒,見店裡的層設處處精巧貴氣,神色有些古怪。
秦大姑娘在店裡轉了一圈,拉着天蘭問:"好多達官貴人,皇上可曾來過?"天蘭道:"喲,萬歲爺哪能來這個地方啊!擡舉了不是!"巧月說:"哪裡是擡舉,你這店生意這麼好,又這麼別緻,皇上來也是當得的。"楊天蘭以爲是玩笑話,遂拱了拱手。秦巧月說:"太子爺也是好熱鬧的,他來過了嗎?"楊天蘭搖頭,她得罪了太子爺的人馬,太子大概也是不會來的。秦巧月繞着彎兒,只問親貴皇家的事,專打聽這天下第一家子的喜好活動楊,天蘭覺得她問的有些怪異,過於細了一點,她哪裡知道得這麼多,但一想老百姓多是好打聽的,八卦嘛!遂把當前最熱鬧的事,宮裡的一位重要妃嬪要去皇覺寺辦法會的事給說了。秦巧月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頭,天蘭也沒有理會。
楊書生楊中直赴任那日,除秦氏父女急着去討生活沒空送之外,李蟠和天蘭都出城十里去折柳亭送他。楊中直走後,韓越就移到他住的那一間去了,那一間寬敞一些。新人理應送舊人,但韓越不願意去送他,天蘭死活才把他拉了去。心不甘情不願,去是去了,黑着一張臉倒象是別人欠了他十萬八,饒楊中直這樣八面靈巧會交結人的人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以至於場面十分的冷清,加上李蟠這一臨別一哭,越發有點"風瀟瀟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味道來。天蘭倒笑了,楊中直是去做一郡縣的父母,是去賺大錢搏前程去了,至於這樣嗎?抽條手帕給李蟠,李蟠紅着眼笑:"我眼窩淺,不要笑話!"難怪人說江南的女人是水做的,江南的男人也是水做的,個性果然是軟軟糯糯的。
韓越一付黑麪神的樣子,天蘭想起一個人來。前日在路上,遇見十三阿哥也是這一幅鬼樣子,愛理不理的,她好久沒遇到他了,應該也沒機會得罪他,他與她的朋友情份,又無緣無故的大踏步後退到起點。好在也習慣她了他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俗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嘛,何況這人還是吃御田裡的米長大的。天蘭越和這些個天生的貴族打交道,就越發現這些人的性格實在是彆扭的,與平民老百姓的親和性子是大爲不同的,就是正在落難中的貴公子韓越,也一點沒有改掉他那瞧不起人,由着自已性子來的壞毛病。好在韓越在她面前還算聽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雖然是銀子的威力,但感覺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