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靜望天,“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名字哦。”
湛垚說:“有緣哦,美女姐姐。”
賈文靜哼笑一下,“麻煩你把她——”指指湛垚懷中的江宜月,“放到這張牀上——那個——阿翔,幫忙把方丹霓擡到那張牀上去。我們每個人一定要在另外兩個人的視線範圍所及內。好了,阿翔,剛纔怎麼回事?”
戴翔說:“方丹霓換衣服,我在外面守着,聽到聲才進去的。”
“采薇?”賈文靜問。
容采薇小聲道:“方丹霓添了衣服後,要去洗手間整理頭髮。她沒關門,我就站在門口看她,然後……然後……”
她恐懼地指着洗手間的那面明鏡,“那裡面有一個……有一個被冰封住的人……他,他……他的兩隻眼睛好可怕……就像市場上那種,那種冷凍在冰裡的死魚眼睛一樣……好可怕……但是方丹霓還在洗臉,沒有看到,我喊了一聲,她回頭看我一眼,就在那個時候……那個冰人的手……他的手就破開鏡子,掐住了方丹霓的脖子……然後……然後……”她緊緊抱着戴翔,“然後我開始尖叫,衛生間的門突然就關了,我被反彈力給推到地上……只是,只是呼救……”
賈文靜圍着那面鏡子看了好久,“這就是面鏡子啊……”
“剛剛那隻手就是這樣伸出來了!”容采薇做了個手勢,爭辯道。
卓非說:“我也看到過。采薇說得應該是實話。”
賈文靜自語,“雪人殺,走?這是什麼意思呢?”
“趕咱們離開的?”程澄小心翼翼道,“一般厲鬼都討厭打擾,會驅逐人類,否則就殺人。”
“或者是個警告。”湛垚坐在江宜月身邊,見大家都被他的話吸引了,不由帶了幾分得意,“意思就是,雪人殺人嘍,大家快跑路吧。”
“有道理。那麼說這家旅店,一個殺人的,一個救人的?”賈文靜分析,“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一個悄無聲息地殺人……”
“殺人沒有聲息,並不難。”孫橋淡道,“兩名男學生是在門口遇害的,當時旅店有誰呢?除了薛吟和老張,其餘人都在十里地以外呆着呢。深山旅店,連個路人都沒有,有誰會注意這裡?然後——”
他看着牀頭櫃上的座機,“第三名死者房裡的電話響過。這是內線電話,誰給他打過電話?”
賈文靜肯定道:“旅店裡的人打的。”
“打電話做什麼?”孫橋說。
賈文靜思忖一下,“我明白了!殺人是在程丫頭和方丹霓爭吵之前發生的,當我和程丫頭出門的時候,兇手已經離開了。之所以沒什麼動靜,是因爲那個人並沒有硬闖,而是很順利地進到房內,最大可能,是死者主動開的門。然後兇手趁死者不備,或者說,死者根本沒有防備這個人,因爲死者不相信這個人會是兇手!”
“難道是你們?!”程澄指着另外三個住客叫道,“死者認識你們,自然不會戒備你們啊!”
“胡說!”那三個人都急了,“我們會直接敲門啊!打也打手機,我們就知道前臺電話啦!房間的分機號,誰有工夫去了解啊!”
孫橋嗤笑,“白癡就是白癡。”
程澄不服氣地說:“真要是殺人,自然會留意一下分機號了。”
“那人家有什麼理由去殺兩個男學生呢?”孫橋好心提醒。
“也許兩個男學生無意知道了這個詭異,所以滅口!”程澄說。
那三人的臉都青了,孫橋竟笑了起來,“我怎麼找了你這樣的白癡……”
程澄一怔,孫橋已道:“殺人方式?”
程澄想了想,“嗯……給凍死了……”
“你現在把我凍死試試。又不是強行脫衣服。”孫橋冷哼,“最清楚各房間分機號的,莫過於旅店管理人員,放着那麼明顯的嫌犯不去懷疑,我真是拿你……”
他扯了下嘴角,沒再說下去。
“是薛吟?”羅敬開也參與了討論,“如果是她的話,首先,她是老闆,自然知道分機號;再次,她有足夠的理由來房間內探望客人,譬如送個餐啊,修個東西,爲了照顧不周親自道個歉啊……最重要的,她是個嬌滴滴的女人,我看那死者五大三粗,想必他根本就不會去警惕一個女人的!對了!還有,薛吟是個女子,身子輕腳步也輕,動作也輕,所以她上來下去,自然不會發出多大動靜!所以大傢什麼都沒聽到!老姐,你說呢?”
賈文靜慢慢點頭,“她脫不開嫌疑……”
“糟糕啊!”那三個人同時喊開了,“小陳跟着她去找老張啦!”
“別慌!”賈文靜呵住他們,“先別急着走。分配好人手,以免再有遇害的。”
她飛快逡巡整個房間,“孫橋和小羅,你們倆跟他們去找薛吟,剩下的人都不許離開!”
孫橋說:“羅敬開留下,我和程澄去就可以了。”
程澄一怔,孫橋道:“天大的情況,我一個人就能應付,還是給你們多留幾個人好。至於這個白癡,帶走比較不累贅。”
他拽起程澄的袖子,不容分說就給拉出門了。
“你放開!”程澄儼然忘記險惡環境,“別這樣拉拉扯扯的,男女有別!”
“親都親過了!”孫橋冷笑,“你還有臉這麼說?”
程澄面紅耳赤,“我和你分手!”
“我說過的……”孫橋扯動嘴角,“你們這裡的那些男女關係,別用來限制我。我不承認交往,自然也不承認什麼分手。我想如何就如何。”
“你過分!”
程澄被他硬拽着,沒入到冰天雪地中,“你無恥!流氓!極品!誰會跟你啊?誰喜歡你啊,你活該丟下嬌妻美眷,被扔到這個世界上來!”
孫橋剎住步子。
他提起程澄的領子,讓她湊到自己面前來。
程澄有點心慌,“你幹嘛?”
孫橋冷冰冰地看她,“我妻子自殺了,喜歡我的女人被殺了,我喜歡的女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停止了呼吸,冒充她的妖怪喜歡上我的親弟弟,我娘爲保護我而死,殺她的是我父親,而我父親和手足都不要我了,族人仇恨我,奴才和兵士們都厭惡我,我徹底失敗了,所以,我來到這裡,沒有任何遺憾。”
程澄發愣,“都死了……”
“對。”孫橋將她丟到雪地裡,轉身追那三個人去了。
程澄讓冰雪一凍,腦子一激靈。
“孫橋!”她追上前,“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以前你會失敗?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唔——”
她撞到孫橋的後背上——對方涌起內力,程澄頓時被彈開好幾步,又跌落到雪中,她掙扎地站起來,“孫橋……”
孫橋陰冷地說:“因爲我不夠狠毒,我早就該殺光他們。”
“因爲你根本就沒試過和他們好好相處。”程澄說,“感情需要呵護的,哪怕是和自己的親人。其實你有幸福的條件,你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有喜歡的和喜歡你的女人,你有願意用生命去保護你的母親……”
“閉嘴!” 孫橋怒喝,一個巴掌,將程澄搧落雪地,“你再說一句,我就……我就……別以爲我不會……”他握緊了拳頭,殺氣瀰漫。
“除了殺人,還有很多種解決問題的方法。殺人是最糟糕的!”程澄抓起一把雪,抹了抹被打得發燙的臉頰,站起來說:“你會幫助人,指點人,會救人。這些能感動人的,讓大家歡迎的,其實你都會。我喜歡這樣的你。最開始我討厭你,我怕你,不敢招惹你,直到……直到那天我看到戴翔和容采薇在一起……我真的很崩潰,我好想找一個人傾訴……把心事都說出來……結果你讓我進門了……你……你聽我絮叨了整整一宿……我……”
孫橋蹙眉,“那是因爲我腦子被門板夾了。”
“承認對別人好,對你而言是一件丟臉的事情嗎?”程澄叫道。
孫橋一言不發,陰着臉向前走。可是白癡程總會很不識擡舉地跑過來,拽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已經不止一次救人了……”
“我警告你!”孫橋揪起她的衣領,“不要妄想用你的聖母念頭來拯救我這個迷途靈魂。用不着。我就是我,我只做我願意做的事情。”
程澄張張嘴,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在風雪夜中飆起。
“不——!來人啊——!殺人啦!”
孫橋將四具屍體都撂到走廊,賈文靜注視最後一具——那個和薛吟一起去找老張的陳姓男子。他也被封裹在冰面下,全身呈現冰片特有的半透明,唯獨兩隻眼睛被凍得晶亮。
“怎麼個情況?”賈文靜低聲問。
程澄說:“我和孫橋跑進去的時候,那三個人都哭成了一團,這具冰屍……就躺在地板上,沒有薛吟和老張。”
“很明顯了,薛吟和老張,要麼是其中一個,要麼就是合夥。”賈文靜嘆道,“我們——”
砰!
隔壁的房門被撞開,那一男兩女提着行李,向樓梯跑去。
“你們幹什麼?”賈文靜急道。
“離開這裡!”那男子說,“我們不能死在這裡,我們要離開!”
“還沒天亮,風雪夜……”
“我們就是要走!”兩個女子一起嚷嚷,顯得歇斯底里。
賈文靜愣了愣,湛垚在屋裡笑道:“要走就走唄。何必攔着呢?萬一留下來真死了,警察姐姐,你負得起責任嗎?”
賈文靜看他,“我真覺得你眼熟。”
“警花姐姐,套磁不是這樣的。”湛垚一笑。
一陣引擎聲,他們知道那三個人駕車離開了。
“恐怕凶多吉少。”孫橋淡淡道,“薛吟和老張都不見了。誰知道會不會埋伏在路上。”
賈文靜瞪他,“那你不去攔。”
“自己的路自己走,他們沒腦子麼?”孫橋不屑地說,“倒是你……”
他站到湛垚前。
“我也覺得你很眼熟。”他對湛垚說。
“我性取向很正常。”湛垚道,“兄弟,別這樣和我套。”
“我沒有和你套。”孫橋說,“我並不排除你有嫌疑。”
湛垚笑道:“我剛纔一直都在這裡,根本沒離開哦。”
“最後的那名死者陳先生,和薛吟一起出去的時候,你並不在場。”賈文靜說,“你沒有任何不在場的證據。而且,你是深更半夜回來的。”
“原來喜好深夜探險也是一種錯誤啊。”湛垚微笑。
“不是錯誤,但是至少令人懷疑。”賈文靜說,“你叫展三土?”
“對。”
“職業。”
“自由職業者。”
“年齡,籍貫,家庭住址。”
“你是戶籍警嗎?”湛垚說。
孫橋擡手,示意賈文靜先不要說話,“展三土,你對江宜月還處在昏迷狀態,一點質疑都沒有。”
“我爲什麼要有質疑?小美女暈過去,諸位熟人都沒說什麼,我還說啥?”湛垚攤手。
“我沒說誰是江宜月。這裡有兩位昏迷的女士。”孫橋眯眼。
“我也沒爲你指明誰是江宜月,我只知道這裡有兩位昏迷的女士,都是小美女,反正一定是其中一位了。”湛垚笑道。
電光火石間,孫橋猶如一匹獵豹上前,將湛垚按倒在牀,白光一閃,一柄匕首對着湛垚的眼球便刺了下去!
“不!”大家都禁不住喊了一聲。
匕首尖,離湛垚的左眼球還有兩釐米的距離。
停住。
湛垚眨巴眼睛,“哈羅,姿勢很酷,帥哥。”
孫橋冷靜地注視湛垚,“我認爲你很可疑,但不是兇手。”
他擡起身子,湛垚剛一起身,孫橋的指頭突然就戳過去——擦過湛垚的臉頰,點在江宜月的身上。
啪啪。
江宜月的手動了動,張開眼睛。
“小美女醒了!” 湛垚歡快地吹了聲口哨,孫橋逼近江宜月,“你認識他麼?”
他指着湛垚,江宜月一愣,“是你……”
“嗯?小美女認識我?我怎麼不知道?”湛垚擠眉弄眼道,“算算啊,我最近有可能露臉的,也就是滑雪場了哦。小美女不會也去滑雪場了吧?”
江宜月怔了怔,“是滑雪場啊。我見過你的一面,你滑得太好了,差點撞倒我……”
“那我一定說對不起了。”湛垚肯定道,江宜月點點頭。
“然後我一定滑走了,我可不紳士哦,不會停下來查看小美女的情況,哈哈!”湛垚笑呵呵地說。
江宜月啊了一聲,“是啊……我們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看昏迷在另一張牀上的方丹霓。
孫橋只說:“你讓白癡跟你解釋吧。”
看了湛垚一眼,“你不是遊玩來的麼?去滑雪了?”
“遊玩不可以滑雪麼?”
“你剛纔話太多,應該讓她自己說。”
“哇啊,原來話多也是一種罪過。”
“話多會是自尋死路的原因之一。”孫橋冷道。
湛垚一笑,他伸了個懶腰,衣領內露出了黃色的一角,“你還是懷疑我。”
“因爲你——”孫橋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的東西,那是一隻小黃口袋,“這是什麼?”
“符咒。求神保佑的。我入山也是冒風險的啊。”湛垚雙手合十道,“搞不好就摔到山谷裡呢。”
孫橋看了看,還給了湛垚。
“孫橋?”程澄見他臉色陰沉,不由問了一聲,孫橋拽她到了走廊,只道:“我見過那個袋子,其實你也見過。就在裙襬的後院,瘋女人戳破楊樹精真面目的時候……嗯,你這個白癡一定不記得了。”
程澄一臉茫然,孫橋冷笑,“跟瘋女人扯上關係的,都不正常。”
“他和湛藍有什麼……”
“進去吧。”孫橋一把將她推了回去,把門鎖一撂,“大家都好好呆着吧。等天亮。”
天光大亮的時候,方丹霓悠悠然醒了,窗外的風雪,也停了。
“太好了!”賈文靜由衷道,“手機信號如何?還是沒有?電話能打外線了嗎?還不行?好了,反正雪也停了,咱們開車趕快跑吧。出去後再報警!”
大家提着行李一起往樓下擁去,羅敬開衝在最前面,第一個打開門——
“啊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了駭人驚喊,撞倒卓非,卓非則撞倒前臺的桌子,嘩啦啦灑了一地紙張文
書。
雪光中,一具冰屍,被繩子懸掛在外廊上,在冷風中,不緊不慢地晃悠。
“天——!!”
容采薇尖叫着和戴翔抱到一起,程澄拉緊了孫橋,賈文靜白了臉色,方丹霓也有了動容,江宜月倒抽一口涼氣,湛垚扶住她,“別怕。”
“你怎麼……”江宜月還想問,孫橋已經過去把那冰屍給解下來,湛垚做了一個“噓”的動作,“以後再解釋。跟着我,不會有事。”
江宜月安靜地點點頭。
“這個男的……是……是那個五人組的!” 程澄指着冰屍的面孔叫道,“他帶那兩個女的開車跑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那兩個女的呢?”
“不知道。” 賈文靜沉着面色道,“恐怕凶多吉少。看來,住到這個旅店的男人,除了咱們的小羅,阿翔,卓和孫橋,還有這位展三土先生外,其餘的男子,都化成冰屍了。”
一時間沒人吭聲,直到卓非舉手,“老姐……大家,你們看,我撿起了這個……”
他坐在一堆凌亂的紙張中,舉起一張薄薄的宣紙,那上面用毛筆寫了一行漂亮的楷書——
今冬第一場雪,你等的人,出現在旅店。
沒有落款。
“薛吟!”羅敬開拍掌說,“她就是故事中的女雪人,認爲書生要出現在旅店,於是就一個個試驗,把雪花玉佩塞到對方手裡,然後他們就都變成冰屍了!”
“孫橋摸過那個玉佩啊!”程澄道,“他就沒事。”
“也許是特殊的法力造成的。”賈文靜說:“湛藍也懷疑薛吟不是麼?甚至都亮出法杖了。薛吟就是雪人,那個傳說是她自己的故情,她跑出來找那個負心的書生轉世。這些冰屍就是她造成的,老張是她的幫兇。”
“那我們中的哪位男士,是書生轉世啊?” 方丹霓咯咯一笑,“還挺浪漫哦。”
程澄說:“搞不好書生轉世成女子呢。那個書生既然負心,一定也多情哦,見一個就纏着一個。”
方丹霓一笑,“不過我看啊,那個書生敢負心於有法力的女雪人,看來還真是腦子不大好用,是個白癡呢。”
“都別說了。”孫橋從門外回來,“出去看看吧,真壯觀。”
不知是誰,在院子裡的白雪上,寫出了兩行大字——
“雪人殺,走……”賈文靜念出第一行字,“繁體的啊。”
“路已斷,等死……”程澄念出第二行字。這個是簡體的。
“應該是不同人寫的。” 孫橋說,“字體不同,筆跡不同,從雪地上的痕跡看,用力也是不同的。”
“路斷了?怎麼回事?”
羅敬開更關注這個,“路怎麼會……”
“看來我沒猜錯。”孫橋沉沉道,“昨晚的那些爆炸聲,從出山之路上傳來,我恐怕,發生了一場爆炸,炸落山石,封住了出路。”
他看過每一個人的臉,“我們確實被困在這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撲朔迷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