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翔站到湛家大門口的時候,湛藍箏和宗錦正爲解決三亭湖封印做出最後決議。聽了傀儡來報,湛藍箏用內線電話,請湛垚和江宜月代表湛家與朋友,先到大門口接一下。
“順道讓老姐她們都去大廳吧。陪着說話,別讓戴翔不自在。對了,露露是不是還在客廳脫衣打滾呢?快讓表姑帶她回房。還有,讓咱家人都避開大廳,別攪了老朋友們的憶苦大會。”湛藍箏補充完畢後,掛了電話,宗錦把玩法戒,笑說:“不打算告訴他真相?”
“告訴他,是你殺了容采薇?於是繼孫橋和我表姑之後,再來一個誓言要幹掉你的人?我沒錢爲您投鉅額保險。”湛藍箏皮笑肉不笑地說。
“或者容采薇偷竊鉅款,並且意圖殺害岑嬌娜,之後捲款潛逃,偷渡南洋。”宗錦提醒。
“人都死了,說這些有什麼意義?若是想殺您的人聯合到一起,成功的話,世界倒也清淨了。”湛藍箏不鹹不淡道。
宗錦淡笑着說:“世界清靜,你卻麻煩。其實如果不是爲了你的大計,也許他們還不會慘到這份上。”
“如果不是爲了對付您的大計,也就沒了我的大計。”湛藍箏冷道。
宗錦注視着她,“把這麼多人弄進來,還覺得這灘水不混嗎?”
湛藍箏笑了笑,“越混越清晰——好了,我們接着說吧,無論如何,三亭湖的新封印,必須配有一個可以超度溺靈的濾網——”
“湛藍箏——”宗錦打斷她的設計,“我們已經訂婚了。”
“不用您提醒。”湛藍箏冷笑。
“所以要做到——資源共享吧。”宗錦輕喃,湛藍箏眸光一凝,“說吧。”
“我堂姑母——姎妱——”宗錦彈彈手指,“已經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訂婚公告都發了,這不奇怪。”湛藍箏淡漠道。
“她準備反擊了。”
“玄黃界這個月接到的案子比同期高出七八十個百分點。湛家已經呼籲各家拋開經濟利益,加派人手共同處理了。”
“湛掌門大公無私。”宗錦毫無客氣之意地客氣一把,“根據我的情報,我們的聯姻與接下來的行動,並非是姎妱通過神力所獲取,而是有人直接進到西山賣給她了。”
湛藍箏耐人尋味地哦了一聲,“那麼——‘有人’是什麼人?”
宗錦搖頭,“這也是我苦尋的啊。可惜我的細作只刺探到這些。畢竟姎妱是神女,那些小妖懼怕她。不過我可以確定,是你家的人。”
“那是自然。”湛藍箏笑道,“既然你並不知道是誰,我們討論這些也沒意義。接着說三亭湖吧——”
戴翔輕飄飄進了院子後,江宜月感慨地“嗨”了下,她本做足準備,想了應對言語,可見到真人後,只剩這一聲了。
那個躊躇滿志,精力充沛的職場新秀戴翔,顯然已經死去,此時這位提了旅行包,站在陰雲下的,只是一個皮膚蒼白,目光呆滯如死魚眼,瘦得像枯枝的潦倒男人——即便是滿身菸草和顏料味的卓非,也比他精神得多。
“戴翔吧?你好!”湛垚打消沉默的尷尬,“快進來吧。大家都在裡面等着呢。”
戴翔麻木地讓傀儡提走他的行李,對江宜月呢喃,“你知道吧?采薇死了。”
江宜月努力做出沉痛的樣子,“真是太悲痛了。先進來吧。老姐她們都在客廳等你呢。”
戴翔漠然走入湛家大廳——此時只有“自己人”在場。羅敬開和卓非迎接他,三個男人拍拍彼此肩膀,一併嘆息,不用多說什麼,就坐到沙發上,賈文靜和方丹霓剛從樓上下來,戴翔立刻站起,“老姐,案子破了嗎?”
賈文靜“自責”地低下頭,“反省”警方之無能,戴翔的注意力集中到方丹霓身上,“聽說你在現場?”
“我……”方丹霓遺憾道,“阿翔,我當時只是路過啊。誰知道……我若是知道采薇在上面將遭遇不幸,我就是死了也會衝上去……唉……”
戴翔噢了聲,他沉思一會兒,“聽說……聽說你是去那裡找孫橋。”
方丹霓眨眨眼,高深莫測地訕笑,程澄端着放滿杯具的托盤剛好轉來,聞言停了腳步,孫橋就在她身後。
“我給警方做的筆錄——”方丹霓疑問,“你看過?”
戴翔咄咄逼人起來,“你是不是去現場找孫橋?”
方丹霓有點不安,賈文靜道:“別亂猜。孫橋能和這事情有什麼關係呢?”
戴翔問道:“聽說現場有孫橋的血腳印和指紋,有人可證明采薇死亡的時候,孫橋在那小區出現,行色匆匆。”
賈文靜愕然,忽聽啪啦一聲,花瓶從三樓砸到客廳邊角,伴隨程澄受驚而打落托盤的動靜,湛思露癡呆的傻笑也飄開,“掉——掉——掉掉嘍——”
“露露乖乖,快回來。別吵着客人。”憔悴的湛明嫣哄勸她,湛思露扒着橫欄不鬆手。湛明嫣見人們都打量她,臉上發熱,喊大女兒過來,等好久,湛思晴才懶散走出,“您是不是又忘給露露吃藥了?讓她睡着多好,清醒着……反正她也沒清醒的時候啊。”
“你這孩子——”湛明嫣不好當衆責罵女兒,但大女兒的冷漠,着實讓她傷心。湛藍箏剛和宗錦議完事,朝這邊走來,“露露怎麼了?我請醫生來看看吧。”
湛明嫣和氣道:“沒事。真是驚擾掌門了。晴兒,快把你妹妹弄回去。”
湛思晴嘀咕着“我正打遊戲呢,天天什麼都別幹,光給她當老媽子”,陸微暖也出來了,熱情地幫湛明嫣拉走開始哭鬧的湛思露。被摟在她懷裡的湛思露,定定地看陸微暖,流露稚嫩的笑意——湛思露自從瘋傻後,情緒不定,嬰孩般說哭就哭,轉臉又笑。但對陸微暖的態度,倒一直很好。都說是因爲陸微暖那陣子,二十四小時跪着伺候她的結果。
“傻子也是有心的嘛。”湛思晴忿忿道,“便宜了姓陸的女人!”
湛明嫣只能勉力壓下大女兒的不滿,畢竟小女兒傻了,一個傻子,自然是如何順着,如何來。既然思露見了陸微暖就會停止哭鬧,歪脖傻樂,湛明嫣爲了女兒,也就在“春雨大會”上,順勢與陸微暖暫時和好了。
待湛思露被拉走後,宗錦才溫和地問:“你先去接待朋友吧。我替你慰問一下思露?”
“多謝。不過最好注意安全。”湛藍箏倒不客氣,宗錦朝湛思露的房間走去——陸微暖剛出來,見湛藍箏朝她露了笑臉,卻慌得如耗子見貓,問了好,便匆匆溜走。
再說樓下,被湛思露打斷後,程澄也嚇地掉了茶水托盤,孫橋責她“真是萬年不變的白癡!自己能把自己燙死!”程澄不回嘴,擔心地望戴翔——他大有朝這邊衝過來的趨勢,到底讓羅敬開和卓非給按住。而且萬幸,岑嬌娜和湛虛衡正巧採訪歸來,戴翔的注意力便掉轉到容采薇生前最好的“朋友”——八女王身上了。
“我再去弄點飲料。”程澄見沒人注意她,急忙撿起托盤跑開。剛進廚房還未喘勻氣,孫橋冷臉踢開門,“躲什麼呢?”
“孫橋,我問你——”
“不是我乾的。”孫橋很乾脆。
程澄驚愕後是驚喜,“那就好……”
“是我做的又如何?”孫橋嗤笑,“那是報應。”
程澄掙扎一會兒,在岑嬌娜未死的前提下,她實在不知該不該認可“容采薇應用命償還”這一說法,只猶豫地問:“到底是不是你——”
“她算老幾?也配本世子動手?”孫橋輕蔑地笑。
“那你知道不知道是誰——”程澄謹慎地停下來,孫橋面色陰沉,“不清楚。”
“是不是宗——”程澄附耳,孫橋推開她,“你就別管了。反正姓容的得罪了那個軍火販子,註定活不長。”
程澄瞪眼,“難道是丁小剪找人——”
“別亂想。”孫橋沉沉道,“重點是她死了。”
“我只是不希望戴翔,還有大家誤會你。”程澄攤牌,“現場確實有你的血腳印和指紋,你也的確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裡。我就是目擊證人。那天晚上,大家都趕過來了。在容采薇遇害的那棟樓下,小羅和老姐,還有方丹霓差點起衝突。小羅認定容采薇的死和你脫不了干係。其他人都這麼認爲。只不過方丹霓——哼,她一心一意護着你,卓非跟着方丹霓走,八女王立場尷尬不好說話,老姐……老姐覺得你們做事情太神秘,她不敢輕易攪渾水。”
“你該學習賈文靜,睜眼閉眼就好了。通緝犯在她眼皮底下早出晚歸談生意,她都忍了呢。”孫橋說,“白癡,這事情你不要管。即便是對湛藍箏,最好也閉緊嘴巴。”
樓上突然傳來湛明嫣怒斥宗錦的動靜,咚咚咚是踩樓板的響動,很快夾雜了湛藍箏的聲音,有些混亂。
程澄擔憂地停了會兒,上面恢復安靜。
她從廚房探頭,“湛藍那兒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這都不是你該管的。”孫橋淡淡道。
“那我該管什麼?”程澄惱了,“既然我被拉進來了,就有一定的知情權吧?你們全跑了,丟下我一個,還把法杖丟給我——”
孫橋蹙眉,“法杖給誰了?”
“我啊!”
孫橋沉默一刻,“那女人真是無恥。”
“你說什麼?”
“這不是你該管的!”
“又來了!”程澄一副捉 奸在牀的表情,“用完我,拍手走人。再冷不丁跑回來,近在咫尺,我又高興又着急,你卻——”
“打擾一下。”鳳曉白站在廚房門口,“孫橋,湛藍讓你去把守一會兒湛思露的房門,我去盯宗錦。他和湛明嫣剛剛起了衝突,湛藍害怕會有餘波。”
“怎麼回事?”孫橋懶懶道。
“宗錦去探望湛思露,嚇到她了。湛明嫣新仇舊恨一起來,幾乎大打出手,剛給勸開。湛藍去請醫生,一會兒她會親自探望湛思露。”鳳曉白平淡地說——自打湛藍箏和宗錦訂婚後,鳳曉白的態度就更加不溫不火了。
孫橋對程澄說:“給我老實呆着,別捅婁子就好。”說罷便和鳳曉白雙雙離開,只剩白癡程一人在廚房發呆——她明白孫橋能來救她,意味着什麼。但是,她一直掙扎猶豫,反覆問自己,這樣的愛情,真的可以繼續嗎?
孫橋和方丹霓還是合法夫妻,而這個極品男卻不着急離婚,因爲他看不上那神聖的紅本子。
程澄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太過出奇,一段正常的婚姻,踏踏實實白頭到老,當一個普通過日子的人,足矣。
現在她卻跟了一個態度曖昧不清,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做什麼事情的男人,而這個人還娶了老婆?!
好吧,這全是因爲孫橋的母親和方丹霓的母親有共同命運,所以讓孫世子爺難得柔軟一把,配合方丹霓演了一出結婚的戲——但是他怎麼可以領證?
因爲不領證,那個被自己的媽媽傷害的正房夫人,就不會相信女兒真的有着落,可……可也不帶這樣徹底地幫人的吧,而且是幫方丹霓,他明知道我和方丹霓……
不過,這也說明他並非全然冷血。他懂得孝敬母親,一個還能愛母親的人,還算是個人……他說方丹霓提出領證,他沒回絕,因爲他壓根不覺得那個本子會束縛自己,他眼裡沒有這個世界的法律規章……
程澄覺得自己確實喜歡孫橋,但她所擔心的,是能否和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就連最起碼的彼此相知都沒有做到,而他的三觀與自己的隔閡是確實存在的……
一陣手機鈴聲作響,程澄心煩意亂地打開收件箱,那一閃一閃的名字,赫然是戴翔:
是孫橋殺得采薇,對吧?
四肢冰涼,程澄攥着手機,她懼怕的事情出現了。容采薇被害案裡,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孫橋,如果戴翔要爲容采薇報仇……
猶豫半晌,程澄覺得自己不該讓這誤會繼續混沌下去,她回了一條:
我發誓,不是他,真的不會是他。
按下“發送”後,她在廚房徘徊,盯着手機屏幕,緊張等待戴翔的回覆。
可惜,直到這一天的晚飯時分,她也沒等來半個字。
這一頓晚飯,吃得相當鬱悶。自從餐桌上多了宗錦,湛家人就嚴格做到“食不言”——湛明儒夫婦和湛明磊夫婦只悶頭吃飯,湛藍箏也不會自討沒趣去引誘家人聊天,湛明嫣剛和宗錦衝突過,還在憤懣中,一雙眼睛直勾勾總落在宗錦與湛藍箏身上,那目光的專注,讓心不在焉的程澄覺得她是想扒開湛藍箏的手鐲和宗錦的手錶,去窺視他們的手腕。
程澄是吃不進飯的,她心裡始終揣着那條短信。因爲沒收到戴翔的回覆,而且奇蹟般地一個下午都沒能“巧遇”戴翔,這讓她愈發不安,認定戴翔確實誤會了,甚至會有所圖謀。
程澄在心裡輕嘆,她知道,這件事情如果和孫橋講,一定會被鄙視;和湛藍講是最好的,可身爲掌門的湛藍並不肯把哪怕一分鐘的時間分給她;和曉白講呢?自打湛藍箏和宗錦訂婚後,鳳曉白就練習了新功夫——神龍見首不見尾,比泥鰍還難逮。那個丁小剪大概也是知道內幕的,可她是罪犯,而且和自己不熟,是否和孫橋是一國的,都難說。
那還能跟誰商量這個事情呢?其餘的朋友們根本就認定孫橋和容采薇的死扯不清關係,不過是因爲除了戴翔,大家都知道容采薇那點事兒,又礙着湛藍箏的威壓,不好公開聲討而已。
程澄又在心裡哀嘆,偷偷去看戴翔——看起來他只是情緒低落,並未有什麼異樣。但聊天的功能倒未失去,只可惜他太喜歡和容采薇生前最好的“朋友”——八女王絮叨,顛三倒四說着“你是采薇的知己,是采薇的摯友”,說得岑嬌娜臉色發青,筷子直抖。
程澄深深地同情啞巴吃黃連的八女王,但又盼望戴翔能給自己說話的機會。可是雖同在一張飯桌,戴翔卻從不看程澄,更不和程澄說話,彷彿這白癡已昇華入空氣裡——當然,屏蔽對象也包括孫橋。
程澄雖心急如焚,卻不好當了旁人的面去詢問,只好扒着米飯,隨便吃了幾口,無意間瞥到戴翔掃了孫橋一眼——心中一緊,那目光着實不善。
孫橋既然否認了,那容采薇一定不是他殺的。這其中另有隱情,大概和湛藍,宗錦之間的矛盾有關。不能揭秘,可確實和孫橋沒幹系。
程澄堅信這一點,也發誓要和戴翔談談清楚,至少——至少不能讓他認爲我們這邊是做賊心虛,啞口無言。
熬了好久,才盼到戴翔離席,到花園去散步——可喜的是他拒絕了小羅和卓的陪同,只說自己想一個人緬懷采薇。程澄急忙將最後一點米飯塞進嘴,撂下筷子跑了出去。
她在湛家偌大的院子裡轉了好半天,纔在接近後門的地方,看到佇立於樹下的戴翔。
“戴翔。”程澄輕喊,“我能和你說幾句嗎?”
夜色下,戴翔麻木的目光讓程澄渾身不自在。
“還談什麼?我花了錢去跟警方打聽消息,他們說的,能有假嗎?”戴翔口氣平淡,似已無轉圜餘地。
程澄說:“你問沒問過老姐啊?放着老姐不用,你花錢去問別的警察……”
“賈文靜都站在孫橋那邊了,我無話可說。”戴翔道,“自從采薇跟了我,你們這些女的就都鄙薄了她。除了方丹霓和嬌娜,可惜方丹霓跟孫橋是夫妻,自然迴護他。而嬌娜跟你關係也不差,若是牽涉孫橋,她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就保持中立了吧。”
程澄真想把一切都說出來——從容采薇偷錢到意圖謀害岑嬌娜,再攜款潛逃。可想起自己也曾信誓旦旦地承諾“讓一切化作歷史,給戴翔留個好念想”,就無法自抽耳光去食言。只說:“這事情很複雜。但真的和孫橋沒關係……嗯……你要是沒時間,就算了。”
她等了半晌,四周只樹影婆娑,月光朦朧。
終於,戴翔有了動作——掏出手機看了看,“我九點以前要回房休息,今天太累了。現在是七點半……我們到亭子那裡談吧。”
程澄鬆了口氣,急忙跟上戴翔的步子。她跑得太用心,當然不會知道,背後的樹影,婆娑來婆娑去,就婆娑出了一個孫橋。
“月色迷人晚風吹。真是個好天。”宗錦從夜光迷濛處徐徐走來,對冷眼遠眺涼亭的孫橋笑道,“看什麼呢?女友和她的前男友,夜下幽會?”
孫橋一掌拍來,法戒飛昇,銀光格擋住孫橋的來襲,宗錦優雅地退後幾步,一臉自得,“那場景的確容易讓人起誤會。”
“宗錦,要我提前和你算賬?”孫橋語氣森然。宗錦溫和說:“或者讓戴翔跟你算賬?他似乎覺得容采薇的死和你脫不開干係。”
孫橋哼道:“誰做的,誰清楚。”
“你有證據嗎?”宗錦輕聲說,“你們誰都沒證據,現場倒是佈滿了你的腳印和指紋……孫橋,別忘了,容采薇並非因爲‘她是容采薇’才死。你確實脫不開干係,包括湛藍箏,鳳曉白和丁小剪。親人畢竟是親人,容采薇確實做了壞事,不過戴翔也不希望她死,尤其是死在法律之外。這個仇,他是要報的。只可惜,他並不清楚誰是仇人。”
孫橋陰森地盯着宗錦,後者友好地拍拍他的肩頭,“人在屋檐下啊。這個時候,穩定壓倒一切。我給你個建議,讓程姑娘效仿大玉兒,把戴翔當作洪承疇。至少也能拖延時間吧?他倆曾是戀人,而戴翔新死了娘子——”
孫橋一拳打來,宗錦笑着閃開,靈敏的法戒在空中再度擦出銀白,凝聚成型,撲向孫橋。
孫橋腳步靈活,輕盈避開幾道攻擊後,五指束攏,化作手刀,直插宗錦心口,宗錦臨危不亂,法訣悠然變化,已架開結界。孫橋的五根指頭也到了,卻只能深入幾釐米,便就停頓。他冰冷地望着宗錦,彼此對視。孫橋殺氣騰騰,宗錦紳士依舊,手指輕抖,嘴脣翕動,隔着結界,孫橋聽不清他在念着什麼,只是一掌拍在結界上,十成力道,迫得整張結界裹着宗錦向後挪移幾米。
宗錦冷笑,招手間,銀白法戒忽然變換出一種淡粉色的光芒,自孫橋背後輕柔飄來,轉瞬沒入他背心,待孫橋聽到風聲的預警而及時回頭的剎那,攻擊他的力量,又變作那幾道普通的銀白光柱。
孫橋輕鬆閃開後,任泥土被打得紛揚,他穩穩落定在樹前,心知不可如此解決問題。
“宗錦,記得,總有一天——”孫橋做了一個斬殺的動作,扭身離開。
宗錦並未去追,一個彈指,法戒落回到他的手心,純粹的銀白色彷彿永恆,哪裡可見那瞬息的淡粉?
宗錦輕笑,他眼神不錯,又有法戒之光給照明,孫橋甩袖離開之時,左手腕子上,一粒淡粉桃心的圖案,剛剛褪去亮度。
魅影……
宗錦解開新戴上的手錶,摸索手腕,慢慢想:湛藍箏換了副寬鐲子,看來也是躲過去了。問題是——誰給她通風報信的?還是她的法力,當真在衆人都無察覺的時候,高到如此地步?
說起來,自己到現在都不清楚,她是如何逃過潛形火的襲擊,是如何在海外掌握國內一切,是如何與鳳曉白和孫橋聯繫,尤其是與月亮的聯繫——要知道,月亮的手機在那段日子,是被自己監控的……
樹影響動,“誰?”
宗錦回頭,月光婀娜,江宜月剛分開灌木,走入這一片被樹木圍起來的空間。
四目相對卻無言。即便曾有過親密的接觸,但那是一場騙局。
只可惜欺騙,也否定不了曾經的存在。
“月亮,你怎麼樣?”湛垚焦急的聲音傳來,很快,灌木涌動出人高馬大的湛垚。
他也愣住了。
繼續無言。可三個人的腳底彷彿生根,誰都沒挪動半步。
宗錦率先打破沉默,“有事?還是散步?”
“本來是散步。但發現這邊有法戒的力量,我怕出事,過來看一眼。”湛垚瞥瞥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草坪,“……你……你又想對誰……”
“和孫橋鬧點誤會。我認爲已經解開了。”宗錦微笑道。湛垚噢一聲,不再和宗錦說話,只去看江宜月的臉色——她能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呢?
轉身離開,是江宜月唯一能做的。
而湛垚能做的,也只是一言不發,一併離開。
宗錦冷清地站在原地,好了,都走了,四周無人了。
蕭蕭清風與淒涼月色相陪,他可以盡情苦笑了。
與此同時,湛家主宅的某間房內——
粉色的法陣鋪開在地毯上,她跪地而坐,手訣繚繞,咒文仿若誦經般流瀉出脣角,一道道亮金色光芒自周身浮起,觸到空氣,隨即化作淡粉,仿若有色的香水,變作一縷香風,柔軟纏繞。這些“香氛”瀰漫在法陣的中心,裹得那扭曲的桃心圖案,愈發迷離。
她加緊催動着法訣,信已經送出去了,鳳曉白這會兒應該收到了吧?
他信不信呢?不信。所以他纔會去找。
他一定能找到。他當然會找到。然後呢?
她一面微笑,一面繼續念動咒文。
淡粉鮮豔到亮粉,一股特殊的氣息飄蕩。她的微笑更加控制不住,似要大笑出來。
然後,氣怒交加,一劍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有了新想法,所以修改了內容。這樣會讓事情變得簡練一些,節奏快起來。請大家饒恕我的改版吧,多有偏勞,再看一章。改動幅度很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