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箏等到九點半也不見對方影子,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隻電腦包風風火火地放到了她面前的桌面上,來人一個響亮的彈指,“服務員,薄荷酒。”
“吃多了?”湛藍箏重新落座,調笑道,“在旁邊觀察多久了?我沒帶條子來。”
丁小剪翹起二郎腿,將電腦包挪到一旁的軟凳上,五官舒緩,視線專注。
“你那點小錢,都賺足了吧?滿意了?”丁小剪將薄荷酒隨意倒進酒杯。
“我明天會和我的朋友去銀行提現,全提。”湛藍箏刻意強調道,“你前幾天是不是走賬了?”
“是。”丁小剪說,“不過剩下的數額也很驚人。查出來不是好玩的。”
“你的事兒怎麼樣?”湛藍箏沉住氣,問道。
丁小剪微微一笑,“你的事兒呢?”
“別裝孫子了。”湛藍箏甩甩手,“你要我幹什麼,說吧?”
“聰明瞭啊,女人。”丁小剪笑道,她提起酒杯,俯身向前,碰了碰湛藍箏那隻已經空了的杯子,“你有個條子姐們兒對吧?想辦法探探口風。”
她坐回去。
湛藍箏給自己倒了點薄荷酒,回敬了過去,低聲笑道:“不可能。”
丁小剪傾斜□子,“我承諾的都給你了,現在該你兌現了。”
湛藍箏只是微笑。
丁小剪很利落,“開條件。”
湛藍箏輕描淡寫道,“借我五十萬,現金。”
丁小剪笑容不變,“想死啊。”
“想死的是你,丁同學。”湛藍箏冷笑道。
她們都帶着笑容,審視對方。
“女人,別太絕情,畢竟是我替你打理好了生意,並且賺到了你希望的這個——”丁小剪抿了一口薄荷酒,她的兩根短手指頭,在空中做了一個搓錢的動作。
湛藍箏不以爲然地說:“是你絕情在先的。你一回來,就先把沈珺給拖了進來,然後又用一個輕飄飄的小頭賬戶拖我下了水,紅果果地進行利益捆綁。”
丁小剪揚眉,“想不到啊,親愛的。我記得你數學一向不好,高考三次模擬,一百五十分滿分,我和莞爾每次都是一百二以上,你似乎是——五十三,六十,七十九。”
“剪子,這個不是數學問題哦,是常理推斷。”湛藍箏好心好意地解釋道,“你能揹着我,用不乾淨的手段把生意路子打開,迅速斂財,這種實力,你要我相信你找不到專業的——”
她對着錢包,做出一個“洗”的姿勢,“——人士,怎麼可能呢?丁小剪,大家其實都不傻,以前只是我不願說破。我們三個,你,我,莞爾,在一起多少年了?”
她說着,慢慢攥緊酒杯,那裡,只剩一點點薄荷酒。
“好吧。我承認我卑鄙在先,但是你別陰險在後啊。在我的心裡,你與莞爾,都是純潔無瑕小天使,是我絕對不願意破壞的形象。”丁小剪笑容可掬道。
湛藍箏面無表情地說:“如果我現在抽身,那麼你絕對完蛋。”
“如果我現在翻臉,那麼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丁小剪微笑道。
“所以我倆都得玩下去。”湛藍箏慢悠悠道,“我們彼此捏着,互相幫助,這是一個很河蟹的局面。”
“說得沒錯,我最欣賞這種局面,完美的藝術品。”丁小剪予以肯定,“只是你忽然借錢,讓我有點不放心。我不確定你有沒有足夠的償還能力,投資是有風險,好的商人要懂得估算和重新估算。”
“無論事情糟糕到何種地步,我都會想辦法讓你脫身。玄黃界有玄黃界的渠道,不同於一般的手段,我相信你對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是很強的。”湛藍箏心平氣和地說,“我的投資比你還有風險。你是自願下海,願賭服輸的博弈者。而我跳下去,卻是被你的險惡居心所矇蔽。”
“喂喂,女人,你自己也有這個意思好嗎?要不然背後搞小金庫做什麼?別現在都賴到我身上,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也有不良企圖。”丁小剪輕鬆道,“我們算這個賬沒意義。不過我認爲,你剛剛給的保證,太誘惑我了,我幾乎要被說服了。還有嗎?你知道我喜歡吃很多糖。”
“送你去孤兒院的人。”湛藍箏莊重道,“我知道你有不少朋友,他們有他們的渠道,但是我可以明確說,他們查不出來。因爲送你去孤兒院的夫婦,是屬於我這個圈子裡的人。所以只有我能查清楚。”
丁小剪微笑着,怔了。
她不由摸上脖子——春寒雖未褪去,大地總開始回暖,可是她依然捨不得,把這條藍色圍巾解下。
早已過氣的款式,冷色調,卻很暖和。
爲了它的意義,甚至可以放棄了理智,而陷入蜃樓的夢幻中。
他們是誰?
爲什麼給我取名字,又送我來了孤兒院?
爲什麼,留下兩個假冒的名字和身份?
丁小剪不動聲色地甩開這些念頭,“我不在乎過往,只想創造屬於我自己的未來,隨心所欲。”
湛藍箏點頭說:“但是你真的不想知道,唯一的那聲‘媽’,是喊給誰的嗎?”
丁小剪握緊酒杯,好久,她笑了,“看來你還真查出點東西了。以前我小看你了。”
“你不是孤獨的。”湛藍箏宣佈,“先解決最迫切的,我去打探消息,你去籌錢給我。如何?”
丁小剪了然地點點頭,“OK。一手交錢,一手交料,三天內必須了結,時間你定。”
“開下電腦,這裡鋪無線了。”湛藍箏說。
丁小剪笑道:“哎哎,女人,你可別過分啊。”
“有事,真的。”湛藍箏真摯地說,“同學,咱倆的麪粉都還沒磨出來呢,怕什麼呢?”
丁小剪搖搖頭,爽快地將電腦打開,插上無線網卡。湛藍箏控制着鼠標,進入天外居的界面,重新找回那個私人相冊的地址,將破碎人體飛翔的照片,一一下到硬盤裡,“找人幫我看看,這些照片是不是P出來的,要快。還有,儘量幫我打聽一個叫沈秋凡的人,男性,大概有四十多歲,或許從事水源環保,野生動物保護……”
“沈秋凡?是不是未婚,有着很古怪的追求,滿世界旅遊,只爲了尋找他中意的水獺?”丁小剪打斷了湛藍箏的喋喋不休,聳聳肩,“如果咱倆說的是一個人的話,那麼他現在大概在巴西,反正跑不出亞馬遜流域。女人,你這麼驚訝地看着我做什麼?你忘了我的老窩是南美嗎?你不知道我常常要隱蔽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嗎?漂泊海外,好不容易纔碰到一個同胞,自然要好好聊天了。哎,他真是一個怪人啊。”
“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嗎?” 湛藍箏深深地吁了口氣,靠啊,姓丁的,你也太神奇了些,怪不得當年,一顆顆小腦袋落地的血腥中,你卻能活下來呢。
就衝這個,值了。
“我留了他的郵箱和手機號。”丁小剪輕笑,“雖然我給他的,都是假的吧。”
“對於你的人品,我不予評價。”湛藍箏言簡意賅地說,“拿來。”
告別丁小剪,已過了十一點,但是湛藍箏因爲剛剛收到的容采薇的一通激烈電話,她還是風塵僕僕,打車趕到了容采薇的家。
進門的時候,都要十二點了。
客廳裡很熱鬧,戴翔在安慰妻子,岑嬌娜跟賈文靜嘀嘀咕咕了一大堆別人聽不清楚的話,讓賈文靜非常惱火,“天下本無風,八卦偏起浪!”她對岑嬌娜說。
“我和采薇都看到了!”岑嬌娜好似孵出一窩小雞的老母雞,伸着脖子和胳膊,手舞足蹈,分外得意,“讓湛藍給看看,是不是這附近真的有妖怪。”
“大晚上的,你們幾個叫我過來做什麼?”湛藍箏沒好氣道,“我可是千里迢迢打的趕過來的。”
容采薇依偎着戴翔,委屈道:“是你說的啊,一旦再看到那種東西,就通知你啊。”
“哪兒呢?人腦袋還是人手?逮起來下油鍋了?還是冷凍到冰箱裡了?”湛藍箏四處找。
“你們都嚴肅點。”
賈文靜不耐煩地說,“我明天有要事的,讓我早點回去睡一覺,好不好?你們這事兒是歸我們那兒的大歐管,我託他照顧你倆一下成了吧?”
“老姐你就管了這案子得了,又不是外人。”湛藍箏說。
“我要進一個專案組,沒法管。明天起,我就不能和大家聚會了,還有,別沒事老撥我手機啊。”賈文靜道。
“啊——那湛藍,就靠你了。”容采薇苦着臉說,“我和嬌娜都親眼看見,一張嘴,一條胳膊,一隻腳,還有一對眼珠子,都是分散的,還會飛。”
“遠處還有一隻無臉妖怪,它們最後都圍着遠處一堆亂七八糟,黑乎乎好似木板一樣的東西飛,後來就呼地落下去,不見了。”岑嬌娜補充道。
“對天發誓那不是幻覺。”容采薇信誓旦旦,戴翔也莊嚴地點頭,“我昨天也看到了,那個女人腦袋飛得很慢,我有充分的時間看仔細,確定絕對不會是看花眼。”
“外面好多人都看到了,人心惶惶啊。”岑嬌娜用唯恐天下不亂的嗓門說着,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開始喝茶解渴。
賈文靜被他們幾個吵得頭大,揮揮手,“妖鬼不歸我管,湛藍你自己看着辦。我明天就得去專案組報到,真沒時間跟這兒耗着。”
湛藍箏說:“什麼專案組?又出大事了?”
賈文靜道:“這個我不能說,紀律問題。湛藍,你要不要先去北屋看看情況?說起這個破碎人體飛翔案,報案的人越來越多,我看倒真有點問題了。”
湛藍箏便不勉強,戴上陰陽鏡,推開窗戶看向外面——只是濃濃夜色,零星燈火,偶爾有樹枝子搖曳,窗下間或有夜歸人急速走動,機動車悄聲往來。
她按着岑嬌娜的指點,將望遠鏡筒對準遠方那片荒地。晃動幾下後,撲入視野的,是一方突兀的小高坡,靜靜地聳立在那裡。它的四周都是低矮的荒草地,只它這麼一個起伏,好似平地上的陡峭崖壁。這個被強行拱起來的小高坡,此刻一片黑糊糊,孤傲而立,什麼也看不真切。
“沒問題啊。”湛藍箏輕聲道。
岑嬌娜說:“高坡,看到那個高坡了嗎?看坡底下,從那個坡的背面,伸出來一個長長的玩意,無臉妖怪剛纔就坐在那上面梳頭髮。”
鏡筒內果然出現了一個暗黑的長條狀事物——大概是木板,大概是鋼筋,總是廢品無錯。
“上面什麼都沒有啊。”湛藍箏說,她依然目不轉睛地盯着望遠鏡,“采薇,戴翔,那個坡底下,到底放了個什麼東西啊?看上去挺古怪的。”
“不知道啊。”戴翔二人一齊說,“那邊很荒涼,這裡的居民都不去的。”
湛藍箏推了推陰陽鏡,她盯着那塊暗黑的長條,足足有五分鐘——或許是心理作用,她感到那條暗黑色,微微發出星星般的,藍白色的光來,又隨着風的吹拂,慢慢消沉下去。
“離得太遠了。”湛藍箏遺憾地擡起頭,“已經超過陰陽鏡可準確觀察的範圍內。采薇,從這裡走到那邊需要多長時間?”
“起碼半個小時呢。”容采薇估算着,湛藍箏問了一圈,大家都沒開車來。
“那我現在還沒法過去。這樣吧,我給你們這裡先下個驅邪陣。明天晚上,我會去那個高坡看看,估計坡下面有什麼東西在作怪。”
湛藍箏回想着剛纔看到的那種輕微藍白色光芒——能力範圍內,陰陽鏡能照出很多詭異的真身,超過一定限度,雖然會大大減弱陰陽鏡的顯真性,但忠實的法器,也能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如果尋常肉眼,看到的是一條暗黑,而陰陽鏡下卻出現變動,哪怕一絲半點,都有可能說明其中的問題。更何況那本就是讓人指證的“無臉妖怪”出沒地。
給這棟新房下了一個法陣後,賈文靜提議和湛藍箏,岑嬌娜一起找車回去。此時已過午夜,她們三個打車回了城區,路上只聊那無臉妖怪和破碎人體事件,弄得後視鏡內司機師傅的臉都有點發白。待岑嬌娜先到家,下了車後,湛藍箏便笑笑說:“八女王不在了,我們就不說這個,老姐,那你什麼時候才得出空啊?下週三,孫橋就該出院了,程丫頭還等着大家聚一起,開個大難不死的慶祝會呢。”
賈文靜道:“這可說不準啊。讓程丫頭慢慢當賢惠女友吧,我們先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說不準方丹霓會打擾。”
“那就真不是我們能管的了。我看姓方的這回有點動真格。”賈文靜笑笑,“對了,湛藍,你那個朋友,就是那個丁什麼的——”
“丁小剪。”
“啊,對,就她。她是從哪國留學回來的?”賈文靜漫不經心道。
湛藍箏笑說:“我可不清楚,大概是歐洲吧。”
“她學什麼專業來着?我記得你以前老提她,說她宰你飯錢。”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啊。她很幫忙呢。”湛藍箏說,“她是學國際貿易的。”
“哦哦哦。”賈文靜點頭,“有前途。那她這個海龜回國,薪水如何啊?”
“我不知道啊。”湛藍箏說,“老姐,你老打聽她做什麼?別是她犯事了。”
賈文靜沉默,湛藍箏肅然,“老姐,你別嚇唬我。要是讓我老子知道我攪和到出格的事情來,他就真的不會放過我了,我老子的蠻橫,你總是知道的,到時候我又得遭遇殘忍的家庭暴力。”
賈文靜微微猶豫,半晌,她輕聲道:“我真的不好多說。但總之……”她附耳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沒跟着她做什麼事情吧?”
“我和她都不怎麼見面。你也知道,我就是上課,聚會的。”湛藍箏面色平靜地說。
“那我就放心了。”賈文靜鬆了口氣,“你還記得在蜃樓裡嗎?你那朋友奪了我的槍,我看她摸槍的姿勢……太……太熟練了,完全就是玩這個的。”
湛藍箏停了半晌,說:“老姐,你太多疑了。蜃樓那次何等兇險,什麼事情都會發生。你那個時候,精神也不是很好。”
“可我至少知道,後來有人扔催淚彈……”
“大概是樓女做的吧。” 湛藍箏平靜道,“對於這些稀奇古怪,我是不奇怪的。”
“不止這個。”賈文靜搖搖頭,“你以爲我們沒掌握個大概的證據,就能貿然立案偵查嗎?呵呵。反正我就跟你說,聽老姐姐我一句,你那朋友無論讓你做什麼,哪怕是尋常事情,你也要提高十二萬分的警惕,最好就別做。湛藍,你可真得注意點,你老子那麼兇悍,上次的事情,你一直沒跟他好好解釋,還指揮我們幫着你擋駕,估計你那老爹已經憋了一肚子氣。若是再有什麼問題,就算他能撈你出去,也少不了一頓好打,甚至更嚴重的家暴。到時候,如果是因爲你自己的原因,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攔呢。”
湛藍箏點點頭,“放心吧,老姐,我的人品你還能不清楚嗎?何況我和丁小剪已經幾年沒往來,以前的交情也不是很深。不過你剛剛那話可真有點絕情,我老子打我,甭管啥原因,你也得先幫我跑路啊。上回在醫院,八女王都知道父母不該對兒女私刑處置呢。”
“湛藍,你別跟我開玩笑,我這回是認真的,你恐怕想不出我這回接手的是怎樣一個大案子。”賈文靜嚴肅道。
“別跟我案子不案子的。我那個妖魔鬼怪的世界,一點都不風平浪靜,我經歷的兇險可也不少。切,現在你沒穿那身皮子,就跟老姐妹擺譜。這也幸好我奉公守法,若是哪天我真栽你手裡,你還銬我啊?”湛藍箏笑說。
賈文靜認真地看湛藍箏,“湛藍,你老姐姐我掏心挖肺地祈禱,不要有那麼殘忍的一天。但如果有,那麼我一定會親手銬住你的。”
次日是個陰天。
忙碌到凌晨的湛藍箏,一覺睡到了中午,讓鬧鈴喚醒後,她立刻起來,梳妝打扮,先讓容采薇帶上身份證,陪自己去銀行提現。
容采薇看着湛藍箏,將幾捆紅彤彤都丟到帆布大書包裡,一雙眼睛快紅了。
“你這是要幹嘛啊。”她盯着那些錢,怯生生地問,“你要用錢,去辦張銀行卡,隨時從ATM上提取,或者用信用卡啊。帶這麼多現鈔子啊身上……你是要去買車,還是要首付啊。”
“這還不多呢。”湛藍箏搖搖頭,她不慌不忙地背好書包。
開車送容采薇回公司的路上,容采薇又問了老半天“這錢要幹嘛”。
湛藍箏只是說:“安啦。我開了個小金庫,你也知道。現在我老子跟我急了,要清查我老底,沒收我銀子,我不取出來自己好好看着點,還讓我老子耍流氓手段,凍結賬戶嗎?”
“你爸爸怎麼會凍結我的賬戶呢。”容采薇笑着,搖晃了一□份證。
湛藍箏只專心看着信號燈,淡淡地說:“以防萬一啊。所以我不能辦卡開戶,我老子一準給我抄底。”
容采薇頗有點同情地說了句“我家倒不管這麼嚴”,停了會兒,“可是你爸爸有錢啊,上次春節我見過一次,那做派,太強了。”
湛藍箏沒搭理她。
容采薇停了會兒,又說:“我看你,你好像沒取那個賬戶的錢,就是走賬的那個賬戶……我記得那上面還剩了好幾十萬呢,太多了,我……我有點怕呢。”
“怕什麼啊。乾乾淨淨,而且,那又不是你的錢,不過就是掛個名字,沒事的。”湛藍箏微笑道。
容采薇的笑,凝了凝,她忽然嘆息道:“有錢,真好。”
“你和阿翔都是白領,坐在乾淨的空調屋子裡,一個月還能拿幾千。知足吧,咱們這座城市,有多少人在艱苦的條件下,揮汗如雨一個月,也掙不來你們的一半,甚至連基本的保險都沒有着落。”湛藍箏淡淡道。
“我和他雖然月薪還算可以,但連首付都無法自己搞定,還得家裡掏錢。月月的房貸就很煩人了,當了家,算是知道銀子來的不容易了。”容采薇輕輕道,“你看你前幾天走賬的錢,兩棟別墅,都能一次性搞定了。”
“我可不覺得那有什麼值得羨慕的,到底是不義——”湛藍箏沉着臉,只說到這裡,她就更加不悅,沒再說下去。
容采薇沒在意這些,她只出神地望着窗外一棟棟樓宇,再次停了會兒,方嘆道:“唉……錢啊錢,唉……”
湛藍箏只當作沒聽見,將容采薇送回公司後,她換了SIM卡,和丁小剪聯繫了一下。
“你昨天讓我看的那些斷胳膊斷腿的照片,都是P出來的。”這是丁小剪給出的答覆。
“謝謝,我知道了。你準備好銀子吧。”湛藍箏面無表情道,“條子的專案組對準了你們去的,你已經被盯上了,我估計,或多或少,我也會被懷疑的。”
“今天晚上我有時間。老地方?”
“待會再說這個。我還得去搞定另一件事情,然後才能安排今晚的行程。”湛藍箏說。
她闔上手機,輕輕點了點方向盤,換卡後,又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曉白,支開遊祈樂,偷偷開電腦,看一眼你用第三個馬甲註冊的那個郵箱,有沒有接到新的郵件。如果不出意外,附件裡應該有一箇中年男人的照片。有嗎?落款是什麼,沈秋凡?很好。我立刻就回去。你給我看住了遊祈樂,但是態度要和藹可親,別讓她懷疑什麼。”
車子打火,掉頭。湛藍箏通過後視鏡,看着自己略微憔悴的臉龐,不由地,揉了揉發脹的額頭——
最後幾步,真是越來越緊張,沉重了。
箏兒,你決定要這麼做了嗎?
她似乎聽到心底,有一個聲音,在溫柔而擔憂地問她。
對,這是勢力錯綜複雜下,我能想到,做到的最好辦法。
之後的痛苦,風險與艱難,你都有勇氣去面對,去承擔嗎?
有。當我坐在雪地的車子裡,撫摸玉匣的時候,就下定了這個決心。我湛藍箏只要邁出一步,就絕對不猶豫,要走就走到底。當放棄便意味着整個生命將被動地落入深淵的時候,唯有大膽的堅持纔是勝利。
之後會出現很多,你無法控制的事情,譬如割捨,改變,與破碎。會有很多,因爲你決定的這條路,而永遠都無法回到過去。你不是一個人的存在,你的決斷和行動,會波及到很多人。箏兒,你忍心嗎?
紅燈。
湛藍箏麻木地停下車子,她緊緊握着方向盤,終是低下頭,將臉,輕輕靠了上去。
她閉上眼睛,感受着一片黑暗,與心靈的安靜。
姑母,如果是您,會如何呢?
我知道,您不願意拉朋友們進來。
但往往事與願違。
爲什麼呢?
因爲您的朋友們,也有自己的意志和選擇。那根本就不是您個人的決定,所能改變的。
如果二嬸真的老老實實,恪守本分,那麼多少種威脅,都不會讓她犯下背棄人性的惡行;如果童盈阿姨堅持做人的原則,不讓一時的小心眼和小矛盾,矇蔽理智,那麼無論是怎樣的誘惑,都不會讓她將同寢的同學,生生推入人肉的視頻中去;如果金殼子海龜能沉穩冷靜,那麼無論您如何期望,二叔怎樣的表白,也不會讓她糊里糊塗地丟下父母,貿然私奔,那麼之後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我能掌握的,其實只有我自己。我能負責的,其實,也只有我自己。
那就按着我的判斷,繼續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今天應該能省下字數……但是爲了讓一些零碎的情節快點出來,省得拖上好幾章,我就合併了合併,於是…………
要到最後的關頭,動靜最大,最令人不可接受的一步,箏兒,其實也在進行着激烈的心理鬥爭啊……一旦走出這一步,一切就都無法挽回了。命運將告別傀儡掌門的平靜,走上一個按着自己的志向,奪權,登位,自己做主的兇險之路。
我想,這一卷的風格,恐怕會很不河蟹,甚至有點暗黑,畢竟咱都是老實人,卻要寫一些犯事的人……唉,大家的接受度……嗯……………………
反正下一卷,是肯定要大虐,特虐的。俺現在就開始提前預告了。因爲那不是說笑的哦。箏兒在這一章,已經把之後的痛苦,想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