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見

天地浸透在墨色中,悄然無聲下,幽冷之風,細細入骨。

多少個時日,他沉沒在無知無感中。睜着雙眼,可以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存在,卻是不看、不聽、不想。意識渙散,沒有主動的思維,也不清楚時間和空間爲何物。只是安靜地躺在這裡,彷彿回到人類的原初。如果可以,他會永久地“睡”下去。

但那輕微的哭聲,如秋雨般淅淅而來。它是如此微弱,卻在這沉寂世界裡,令人格外揪心。

他重重一顫,瞳孔赫然有了焦距,手指一縮。

“嬋兒……”

湛修慈站起來,舉目四望,墨色遊走,深深淺淺,重重疊疊,一縷月華如練,爲他照開路。

只聞幽咽,不見人影。

是嬋兒的哭聲。

女兒委屈的哭聲,做父親的,刻骨銘心,永遠都不會錯聽。

可她在哪裡?

湛修慈邁開步子,在昏暗間尋找。

哭聲愈發細弱,湛修慈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女兒出了什麼事,擔憂到惶恐。安靜的空間裡,只有他因焦急而逐漸沉重的呼吸聲。冰冷的地方,他卻感到渾身發熱,幾乎大汗淋漓。

“嬋兒……”他喃喃着。

如此廣闊的空間,幾乎一覽無遺,可爲何那求助的哭聲近在咫尺,卻不見女兒的蹤影?她是餓了?是渴了?是冷了?還是熱了?是薄言又打她了?還是母親又折磨她了?或者湛修則那一脈的人又說了什麼不好聽的?

湛修慈太清楚這個女兒的忍讓,她心裡有太多不痛快,卻很少吐露。自己事務繁忙,也無法細心去了解。往往要到事情糟糕到一定地步,他纔會察覺不對。得了幾次教訓後,他試着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她,那些暗中的監視和背後的調查,必要時刻的直接命令與包辦,換來的只是女兒強烈的反感和反抗。

“嬋兒,嬋兒!”湛修慈一邊四望,一邊喊着。墨色若水,波瀾無際,冷透天地。沒有方向,不知始終,因爲急速奔走而勞累,他停下來喘息,滿目空洞黑暗,心內蕭瑟,月華輕緩落墜,腳下凝結若霜。湛修慈心中輕輕一動,但見周邊墨色瀲灩,有流光點點飛去來,一抹幽光清冷間,人影恍惚。

那個幼小的嬋兒,白衣黑髮,側影憔悴,正跪在地上抽噎。

“嬋兒!”湛修慈心中一喜,疾步走去,一把抱起小嬋兒,摟入懷中。

潸然淚下,“嬋兒……”舉起手,擦去女孩臉頰上的淚痕,將糊在臉上的黑髮抹開——是自己年幼的女兒,柔弱地看着自己,止不住地哽咽。

湛修慈欣慰地抱住她,即便視野黯淡,即便時空混亂,他也不會認錯自己的孩子。

“嬋兒,怎麼了?是你媽媽又打你了,還是你祖母又責罰你了?”湛修慈輕拍女兒的背心。小嬋兒緊緊縮在父親的懷裡,“媽媽……媽媽不見了……爸爸,媽媽去哪裡了?”她扒着湛修慈的衣襟,企盼着擡起掛滿淚痕的小臉。

湛修慈微微遲疑,紛亂的信息閃入腦海——多少年前,他對孩子說過了,不許見你媽媽,不許就是不許,沒什麼可問的,敢偷偷去見,小心家法。他派了大量的傀儡看管着妻子和女兒,除非逢年過節或自己允許,否則母女不得相見。

嬋兒一直都不清楚,也許她長大了,心裡明白了。但那不是自己親口告訴她的,而是她在茫然中猜測的。那兒時不明不白地缺失母愛的陰影,或許伴隨到她去世。

“你媽媽……瘋了。”湛修慈苦笑,“嬋兒,你媽媽恨我,恨你祖母,恨整個湛家,甚至恨她自己。就在恨意中失去理智。她會傷害你的。她一直以來對你的毒打不是正常的責罰,而是拿你撒氣,報復我和你祖母。我不能讓你和她在一起了,那樣對你太危險。你會被她害死的。”

小嬋兒望着父親,“爲什麼媽媽要如此恨?”

“因爲……”湛修慈沉吟,“嬋兒,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你只需知道,一切並非你母親的錯誤,而是太多玄黃界中人的慾望所導致的。你母親也只是一個犧牲品,如果沒有這些錯誤,她會非常愛你。迷亂之下,隱藏的那個真實的薄言,依然愛你,愛你的哥哥們。嬋兒,你沒有失去媽媽,你媽媽在另一個地方用另一種方式愛着你,看你長大。”

他撫摸女兒的臉蛋,看着她稚嫩的小臉正在長開,愈發成熟,而眸光,愈發明亮。似乎在一問一答中,女兒正逐漸成長。

“爸爸,”小嬋兒輕問,“奶奶爲什麼會死?也是慾望導致的嗎?”

“你奶奶……”湛修慈無奈道,“嬋兒,你奶奶是被湛青閣一脈聯合宗家人咒殺。”

“爸爸可以阻止的,對嗎?”

“對。”湛修慈注視女兒,“但我不能讓母親再活下去了。她太可怕了!她是湛家最沉重的山,壓着我們每個人;她是湛家最殘忍的鐵錘,敲打着我們每個人。她早已沒了人的感情,她控制着我,她害死多少的人命,她的作爲最終逼瘋了你媽媽……”

“但是多少年了,您從來沒反抗過她。您一直在服從,或者說,助紂爲虐。”嬋兒平靜地對父親說。

湛修慈凝望女兒,“只要你奶奶活一天,你就會被她折磨一天。嬋兒,你的生命一直都處在她的威脅之下。她最喜歡用你妹妹明嫣來要挾我——如果我不同意她繼續掌控你,她就會讓你消失,讓明嫣回到湛家頂你的位置。對於她而言,你和明嫣,互爲備份。但對我而言,你們都是我的寶貝女兒,我不允許任何人再拿捏你們的性命!哪怕……哪怕那個人是母親……”

多少年前,數不清了,只記得陽光熱辣,那份傀儡截取來的、咒殺母親的情報就握在手中。

憑窗望花園,嬋兒正站在火熱的日頭下,反覆背誦着咒文口訣。陽傘清涼間,母親坐在藤椅上,飲着冰水,持着藤條,冷笑地監督孫女的學習。母親看到了自己,微微點頭,自己勉強一笑,女兒大概是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可憐巴巴地扭過臉,母親見了,只是輕笑,揮起藤條,重重落到嬋兒背上,一下又一下——揪心地痛,捅入心窩。瞬間,他毀掉了情報,裝作無知。

“可是奶奶死了,我並沒有得到自由,只是從被奶奶控制,變成了被您控制着。”嬋兒離開湛修慈的懷抱,她落到地上,站起來,“爸,您和奶奶一樣打罵我,控制我監視我,絲毫沒有放鬆。”

湛修慈想重新抱起女兒,卻被明嬋閃開,“您要求我服從,您調查並監視我身邊的朋友,您隨意地處罰我、利用我,甚至不許我自由地去愛!您口口聲聲說都是爲了我好,難道是把罪名都加諸到我的頭上,而犯下罪行的您,就可以撇個乾淨嗎?!”

湛修慈呆滯地看着憤怒的女兒,她長大了,轉眼間,已不再是縮在自己懷裡的幼童,而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喜惡,自己的追求。也許有對有錯,但那都屬於她的人生。

“嬋兒,爸爸是真的……”再度伸出手,希望攬住女兒,“希望你好。”

明嬋搖搖頭,“您想讓我好,也想讓哥哥們和妹妹都好。但是到頭來,誰都不認爲您好,都在怨、在怒、在不甘。”

湛修慈嘆息,“我明白……可我真的是爲你們好啊。我自信自己有絕對的能力庇護你們,給你們提供最好的生活。你們只需享受,不需勞心勞力,就可以得到榮華富貴。你們只需聽從我的安排,一切常人得不到的奢華,就可以輕鬆在手。這有什麼不對的呢?”

“爸。”明嬋輕聲說,“我只是好想知道,您當初爲什麼忍心讓我進刑房。”

湛修慈身子一抖,“我……我……”

“這也是您爲我好,讓我榮華富貴的一部分嗎?”明嬋淡淡道,“利用我的疼痛和被廢,來剷除您的敵人。您一定在想,若是成功了,徹底的大權在握,玄黃界再無反對力量了,那麼您的兒女們,理所當然地會跟着您一起享福。您會想,我的利益和您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來個苦肉計,成全的不止是您,也是包括我在內的咱們一家子人,所以我不是爲你們做犧牲,而是爲我自己的幸福付出代價,是不可避免的,是必須這樣去做的,對嗎?所以您問也不問,就自作主張了。您揹着我設了一個又一個局,您最終決定拉我下臺,您將我送到刑房,任由那些刑具加諸在我身上直到孩子被打下來——”明嬋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淒涼,“您還是繼續錯下去,強行將大哥大嫂的箏兒送到我身邊,逼迫大嫂放棄箏兒,甚至大嫂買給箏兒的玩具都被您丟出家門。爸爸,您是怎麼面對大哥大嫂呢?您又是如何決定讓二哥離開楊安再娶陸微暖呢?您又是怎樣將明嫣許給了俞家男的呢?大概和麪對我的時候是一樣的吧,只是風輕雲淡地下了一條命令,認定自己的兒女們,必須從之。爸,您真的感覺這樣做,問心無愧嗎?您這麼做的時候,真的一點都沒爲自己考慮,全是爲了我們好嗎?您真的沒有問問自己,所有的對我們的控制,真的只是爲了保護爲了呵護?而不是爲了滿足您心中對權力的慾望嗎?”

出乎意料地,鈍痛與冰涼,並未糾纏着他。他安靜地直面女兒的指責,心底有的只是坦然。

也許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敢面對,坐在井底說着推卸責任的大話,殊不知真實的自我早已把掩耳盜鈴的他,嘲笑到千瘡百孔。

湛明嬋的眼裡包含了淚水,湛修慈平靜地注視自己的女兒,他輕輕彎下一條腿,讓膝蓋碰觸地面,他挺立一輩子的身子就這樣平靜地矮了下去,另一條腿也向着地面靠攏,直到貼上。

他面對女兒,雙膝跪在地上,低下高昂的頭。

“我錯了。”湛修慈道,“我一直都做錯了。我從來沒考慮過你們的感受,只是一廂情願地爲你們的前途做了判斷和規劃,我忘記了你們和我一樣,都是有思想、有自我的人。那是屬於你們自己的路,爸爸再愛你們,也只是你們人生路上一個旁觀者,是不能替你們去走完的;我錯了。我承認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和母親一樣,渴望權力,渴望控制,渴望獨佔,我渴望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矇蔽了雙眼還不自知,竟在不覺中將你們都當作了自己的私有物去任意安置宰割。也許你們都憤怒地認爲,自己只是爸爸心裡比較貴重的東西,不是人,而只是一個東西。如果你們真的那樣想,爸爸必須理解你們,而不該指責你們不懂爸爸的愛。因爲是爸爸沒有正確的表達,你們錯誤的領會纔是正常的。但是嬋兒,爸爸一定要說,爸爸確實錯了,但爸爸也是真的愛你們每個孩子。嬋兒,如果你不肯原諒,那麼爸爸心甘情願去接受你所有的責罵與憤恨。到了今日,爸爸跪在這裡向你正式地道歉,不該利用你去滿足爸爸心裡對權力的追求,不該漠視你的感受和自我,不該監視和調查你的朋友們,不該做出損人利己的事情還不以爲恥反以爲榮,不該狠心將你推入刑房,不該讓你妹妹和湛明菲去監刑去折磨你,不該不問青紅皁白就主宰你的愛情和婚姻。爸爸明白了,那一切所謂的愛,其實只是爸爸自以爲的愛,如果沒有認可,再深沉再苦心的愛,也只是一種畸形。嬋兒,爸爸真心地向你懺悔,只希望你和你的哥哥妹妹們都能明白,爸爸真的只是一個笨到不會愛、不知如何愛的人,但爸爸絕對不是一個拒絕愛、漠視愛的人。嬋兒,爸爸真的愛你。”

他跪在地上,伏□子,心中有一片沉澱、純粹的安詳。

月光朦朧,有風盈袖。

淺淺的光華籠罩下來,湛明嬋跪在父親面前,溫暖的雙臂環住他。

父女倆靜靜地擁抱在一起,寂靜無聲。

“爸,您站起來,讓嬋兒帶您離開這裡,好嗎?”許久,湛明嬋依偎在父親懷中,輕道。

湛修慈滿足地摟住女兒,任她扶着自己起身。他環住女兒的肩,握着她的手。他凝望着女兒瑩白而虛無的身軀,女兒在向他微笑。

淚水盈在湛修慈的眼眸中,卻沒有落下。

這一點重逢如此寶貴,不要讓哭泣主宰。

父女倆在黑暗中走着,一起向着前方不知名的那片墨色,前行。

飛星點點,月華若水。

“爸,其實我也錯了。我知道您愛我,但是我任性蠻橫,不像哥哥和妹妹那樣聽話。我和您頂嘴,朝您大吼大叫,不高興了就出走,心情不好了,就耷拉下臉,不讓您高興。多少次,我都是故意和您賭氣,對您耍脾氣的……”

“你是我的女兒,我本不該和你計較這些。可爸爸錯了,爸爸居然對你正常的逆反如臨大敵,竟因此把你當作了假想敵去控制,是爸爸太過貪婪,爸爸該和你道歉的。”

“爸,其實我早就知道箏兒不是我女兒,但我還是佔爲己有了。我真的是太自私了。這件事,是我對不起家裡人。”

“誰說的?明明是爸爸和無涯的錯,該負主要責任的是我們。嬋兒,你不要太自責。”

“爸,我對不起您。我讓您老年喪子,作爲守護者的我,讓自己的親二哥按照當年契約的內容,受到了死亡的制裁。”

“嬋兒,如果不是爸爸當年的不通情理和專斷,又怎會有磊兒的背叛呢?說到底,這一切還是我的錯誤。”

“爸,妹妹……沒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會這樣的……錯誤早在當年,就被我一手埋下……而今只是收穫苦果罷了……”

“爸,您當年不該去求無涯,我不稀罕他給的續命藥。您幹嘛舍了自己的尊嚴去求他……”

“嬋兒,爲了你的命,爸爸的尊嚴算不得什麼了。”

前方突現一片明亮,光束婀娜搖擺,浸滿陽光世界的誘惑。

湛明嬋停下腳步,望向湛修慈——

“爸……”她微笑,“到地方了,您該回去了。”

湛修慈緊緊擁抱女兒,她若有若無的身體,環繞在周身的瑩白光芒……

早就明白,自己面前的女兒,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不去多想,只是珍惜現在。

“爸,回去吧。”湛明嬋輕輕離開湛修慈的懷抱,慢慢後退,“您睡了太久,該回去了。”

“嬋兒,嬋兒!”湛修慈焦急地伸出雙臂,“跟爸爸回去!別讓父女的緣分就這樣斷開好嗎?嬋兒,跟我一起走!”

“爸。”湛明嬋望着父親的面孔,“您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我耽誤太久,現在也該走了。請讓我真正離開吧。如果有緣,總會相見……”

她退後着,黑暗濃郁中,唯獨這裡有一抹清新的瑩白。

“爸爸,”湛明嬋輕輕說,“我愛您。”

這一次,真的就是……再見了。

她綻開從容的笑,明亮的光束在這霎那包裹住湛修慈,帶着這位老父一路飄着,向着上方那片光明的世界飆去——

“嬋兒!”

湛修慈猛地坐起身。

黑暗,不同於剛纔的黑暗。

自己身處湛家宅子的醫療房裡,牀邊是吊瓶和各種生命監視儀。

“嬋兒……”湛修慈呢喃,回想剛剛的一切,忽然明白了什麼。

飛快地拔掉管子,掀開被單,急忙忙穿上拖鞋,衝了出去……

她走過熟悉的長廊,繞過每個親切的轉彎,雙手拂過每扇刻印記憶的門扉,她悄無聲息地進去,在每個人的牀頭,默默地佇立,凝望,低語。

對不起,大哥,大嫂。是我當年一念之間的自私,生生從你們懷裡奪走箏兒……

對不起,楊安,只因認識了我,才讓你改變了一生的軌跡……

對不起,阿垚,月亮,曉白,孫橋,還有程澄。箏兒這孩子,給你們添了太大麻煩……

對不起,明乾表弟,這個家耽誤你的,太多太多了……

她輕盈地走過。

由衷感謝。

感謝你們對箏兒的撫養和包容,感謝你們對箏兒的幫助和忍讓……

感謝哪怕是一念之間的善……

她站在湛藍箏的牀前,溫柔地看着那張長大的臉,在睡夢中甜美着。

俯□子,輕輕吻上箏兒的額頭。

箏兒,我的寶貝,媽媽真的沒有食言。

軀體死亡後,媽媽的魂魄自私地留在你的心間。

當初承諾過,在你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媽媽一定不會離開你。

這麼多年來,我看着箏兒你走過的路,卻沒有過多的阻止。

媽媽是一縷孤魂,能做的只是旁觀。即便那麼愛你,也不想、不能再幹涉你的選擇。

現在,媽媽真的要走了。走之前,還有一些話,要說給你聽。

記得,你腳下的路,還得是你自己走。因此,你這條路的最終負責人,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在路上,你要學會盤算時間,估計長短;你應該懂得取捨,但也不要離開大方向而走入深深歧途;摔倒的痛,你要自己擔着;錯過了風景,你需從中吸取教訓;如果決定了,就要堅持走下去;如果環境變化了,也要懂得靈活地修改計劃。

箏兒,身在湛家,如此環境下,媽媽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你也沒有別的辦法。箏兒不是神人,做不出更完美的決策。媽媽可以理解。雖然有些事情,媽媽也並不贊同。但媽媽依然是自私的,只盼着你不要走回我的路。

但是,媽媽要你切記:做對的事,你終究會得到回報;做錯的事,你早晚也要接受懲罰。

以後,你要盡力把事情做對,也要盡力彌補已經做錯的事。

而且,我的箏兒,你已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就更該懂得把握自己,守住底線,對得起承諾。

今後,你生命中一切的愛恨情仇,必須的,也只能是你自己一個人,去選擇、接受和承擔。

繁華褪盡,塵埃歸壤。

媽媽最後要告訴你:

你一切的是非對錯,媽媽非常清楚。箏兒你自己,也定是清楚的。

但唯有愛你,是媽媽永恆的選擇。

現在……

長久的輕吻,終於劃上句號。

她直起身子,柔和地凝望睡夢中的湛藍箏。

聚散終有時,生死兩相離。

她靜靜地走出,靜靜地走過,靜靜地走到大廳。

家門就在眼前。

背後,仙光輕閃,葉子香淡然瀰漫。

時間微微停歇,轉瞬流動。

他沒有說話,只是望着她的背影。

她沒有停留,背對他,向前走。

謝謝你,接受了我的囑託,守護了箏兒。

但是,說過了這輩子,永不相見。

她始終背對着他,一步步走出大門。

他凝視她的背影,終究沒有阻攔。

他們之間的一切,早已飄渺在葉子香的清甜裡,沉默在冷灰之中。

做人的時候離開,天地寂寥,心底安然。

爲鬼的時候謝幕,天地寂寥,心底還是安然。

如此福氣,上蒼垂憐。

來世,將會如何?

光芒閃爍,通往黃泉的大路,爲她鋪開。

該如何,便如何吧。

她離開了,這一次,是徹底離開。

無涯默想。

湛藍箏緩緩走來,目光呆滯。

“黑烏鴉,我媽媽走了。”湛藍箏自言自語,“這回,是真的離開我了。”

無涯垂下頭。

湛藍箏挪動到門前,呆呆看着門外——剛纔,就是那裡,純淨溫柔的光芒下,黃泉路坦然鋪開。沒有回頭,沒有躊躇,義無反顧的她,背對家門,安詳地踏上去了。

當湛修慈心急如焚地找到大廳的時候,當其餘人都因夢見那女子而驚醒,再聞聲跑來的時候——

留給他們的,只是敞開的門,如水月光,遼闊夜幕,靜默的無涯和跪在地上哭泣的湛藍箏。

這一生的緣,就此終了。

有緣終會再見,無緣莫要強求。

無論有緣與否,一起擁有過的喜怒哀樂,纔是寶貴而永恆的財富。在時間的長河中,永不褪色。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次,明嬋去世了;這一次,明嬋離開了。到了這個時候,湛明嬋謝幕了。一樣的寂寥無聲,一樣的安詳坦然,總是沒有猶豫,一貫的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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