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跑回家的時候,戴翔和容采薇還沒把沙發坐熱,湛藍箏剛端出茶水和糕點,鳳曉白在廚房忙活,跑來吃飯的丁小剪,正霸佔着湛藍箏的電腦,玩着俄羅斯方塊。
原本規規矩矩跑的小火車,伴隨着程澄一聲“湛藍”的尖叫和門被推上的聲響,譁——出軌了。
戴翔和容采薇一臉尷尬,程澄一臉陰雲。
湛藍箏鎮定地將托盤放好,“親愛的,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程澄冷冷地說:“鍾錦和孫橋都離職了。”
“哦!”湛藍箏表示她明白了,“丫頭,要不先去洗個澡吧。出來正好吃飯。”
容采薇細聲道:“我們就不吃了。”
湛藍箏滿臉笑容,大姐,也沒想讓您留下吃。
戴翔咳嗽,容采薇低頭數茶几腿,程澄將提包摔到了鞋櫃上,“等屋子裡頭乾淨了我再進去。”
一隻手搭在了門鎖上,容采薇喊道:“程澄。對不起……”
小跑過去,“你別走,要走的是我們……別誤會湛藍,她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們也來得突然……”
戴翔沉痛地走到容采薇身邊,他們並肩而立,悲壯的表情,彷彿要一同赴刑場的英雄夫妻。
“真巧啊。”程澄盯着他倆,用尖酸的口氣道,“什麼事兒那麼緊張啊?要您二位登門來訪?記得你們沒怎麼來湛藍家吧?”
容采薇低聲道:“我和阿翔是來給湛藍和曉白送請柬的。”
湛藍箏將托盤給丟到地上去,咣噹一聲響也擋不住容采薇的後半句“——我和阿翔要結婚了……真是對不起……如果你也願意來……我們很希望你能來……”
戴翔挽住容采薇的手,容采薇低下頭,他們靠得很近。
程澄說:“恭喜二位!”
拉開門,歇斯底里地喊道:“滾!滾!立刻滾出去!給我滾出去!滾得遠遠的!祝願你倆的婚姻也是滾來滾去滾到終點,哈,也許離終點已經很近了!然後再生個圓滾滾的孩子,天天不會幹別的,就會滾來滾去!滾啊!”
她抄起書包抽到了戴翔的腦袋上,戴翔喝道:“程澄你冷靜!我們不是都談開了嗎?!”
“我談你個腦袋!滾!”程澄脫下鞋,劈頭蓋臉地打過去,戴翔慌張地護着臉,拉起容采薇逃下了樓去。
程澄見門重重撞上,丁小剪還在笑眯眯地玩電腦,鳳曉白聽到動靜,也只是站在廚房門口,湛藍箏拾起托盤,尷尬地說:“抱歉丫頭。”
“沒關係!”她風一樣捲了過去,瞥到了沙發上的小坤包,“她的包?”程澄冷笑,湛藍箏剛提起來,程澄忽然搶來,一個底朝天——化妝品,筆,便籤條,衛生紙,錢包,還有單放的身份證和戶口簿。
程澄一腳一腳地踩了上去,能踩碎的都碎了。
“就不給她!不許給她!湛藍箏你要是覺得很抱歉,就不許跟那兩個聯繫,不許把東西還送過去!我就是要活活急死她!”程澄紅着眼圈惡毒道。
湛藍箏真摯地點頭,“放心放心。”
然後程澄撲到她懷裡開哭,湛藍箏說:“丫頭,你不是和極品好上了麼。他要是知道你居然還這麼在意前男友的一切,免不了要吃味。”
“他混蛋!他根本就不管我的感受!”程澄哭道,“他和鍾錦都跳了,鍾錦並了個大公司,帶着孫橋走了,不帶我……孫橋混蛋,他真的跟着去了,還敢說,還敢說他這樣做是爲了多掙錢,好養活我這個拿不到錢的白癡。他……他……”
湛藍箏望天,“嗯……極品說的其實……”也沒錯嘛。高升當然是好事,多掙錢養活你,哇,好令人感動的表白啊。
程澄推開她,“湛藍你也壞!”
她氣呼呼的跑開,湛藍箏示意鳳曉白接着做飯去,自己將地上的東西都收拾了,丁小剪冷不丁地說:“那一對很無恥。”
“是啊。” 湛藍箏淡淡道,“可是他倆吧,跟我這兒還過得去,也不好和人家鬧翻。但是天地良心,容采薇跟程澄說‘結婚’的時候,我心裡真的說出了‘小賤人’三個字。”
丁小剪對着屏幕罵道:“小bitch,最後敢黑我!”丟下鼠標,“我就不開了,哼,不讓我好過,都別好過。”
“女人!”湛藍箏極其鄙視地批評了她,“真不知道對容采薇和戴翔這樣的,怎麼收拾比較好……嗯……”
停了一下,捏着那張身份證,容采薇的。
“女人!”丁小剪翹着二郎腿道,“賬戶?”
“最遲後天。”湛藍箏淡淡道。
程澄的手機開響,小丫頭擦着臉衝過去接,放下後疑惑道:“公交公司的?說卓的好多東西都落到夜班車上了,問我能不能聯繫上人……”
“當然能了。”湛藍箏閒閒地說,“不過如果手機都落下的話……”
“就是包括手機啊。要不然怎麼能找到我呢。”
“卓的工作間沒電話。”湛藍箏直白道,“得了。吃完飯我陪你過去領一趟,然後你給卓送過去,我正好還有點事兒。”
她拿出手機,到陽臺去打電話了。程澄氣鼓鼓帶着一臉的水,又跑回了衛生間。
飯後她倆一起出去,領了卓非的東西,程澄就坐車去工作間。湛藍箏又打了個電話,開車轉來轉去,最後停在路邊,容采薇急忙拉開車門上來了。
“太謝謝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去拿呢。”容采薇感激地笑道,“還得去銀行開賬戶用,要結婚了,事情挺麻煩的。”
“我送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事去銀行。”湛藍箏微微一笑,發動了車子。
這一折騰,就是一下午。待湛藍箏帶着那些東西回來的時候,鳳曉白又開始辛苦地在廚房做晚飯,而程澄早就坐在客廳裡說:“卓不在。找不到人了。”
“那就問小羅和……就問小羅吧。其實一會兒小羅和老姐會過來吃完飯。你能等就那個時候再問。”
湛藍箏不耐煩地給丁小剪髮了條短信,又很煩躁地去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看到程澄不安地跳了過來,“小羅說他和卓今天有個約,但是卓沒去,而且怎麼也找不到人了。熟悉的地方都去過了。”
湛藍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死不了啦!對了,你說鍾錦開了大公司?還拉走了孫橋?”
“是啊。”程澄不樂意地說,“很突然,今天宣佈的。我當時就驚了……然後……”
“不請假跑回來了。”湛藍箏補充道。
她心想:極品男和白癡程,絕啊絕。
最絕的是,當程澄小心翼翼地告訴我的時候,我居然都不驚訝。
難道住在一個屋子裡的孤男寡女就一定要走到一起嗎?雖然我和曉白是這樣的,但是我並不傻,而曉白也很聰明……但是冷漠而殘忍的極品,和白癡的丫頭……要不要早些把這個消息宣佈給大家呢?如果是老姐知道了,大概會怒吧;月亮會驚訝,但是不會多管的;最好遞給小羅一杯水,然後看他是如何華麗吐水的;至於方丹霓……嗯……嗯?
方丹霓沒和極品攪和下去嗎?!
她收手了?
湛藍箏覺得有些詭異,程澄渾然不知,繼續道:“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後悔的。大不了就開了我,阿橋不是說要養活我嘛!噁心的是,今天不慎知道了那兩隻,終於要無恥的,徹底的在一起了。”
“看開點。絕交了,搬出來了,自立門戶了,交了新男友了……”
喀嚓,孫橋開門回家。
程澄嘟着嘴說:“你幹嘛辭職?”
孫橋將公文包丟到鞋櫃上,反手撞上門,“我選擇什麼樣的工作,爲什麼要和你商量?倒是你,真把公司當你家啦?想跑就跑?我好心好意地替接任的經理宣佈,你這個月的獎金飛了。”
程澄傻了傻,孫橋沒好氣地說:“我拼命掙錢,白癡就拼命花錢,我還腦子進水的拼命給白癡掙錢——去給我拿家居服來!”
程澄被踩了命門般地跳了起來,她慌慌張張地往孫橋的臥室跑。孫橋斜着嘴角看她驚慌的背影——湛藍箏斜在沙發上,“你那張牀可以睡兩個人。”
“目前沒這個打算。”孫橋冷冷道。
湛藍箏道:“鍾錦很看重你啊。”
“還好。這個月的房租,我是不會欠你了。”孫橋說。
“孫橋。”湛藍箏說,“注意一點鐘錦,好嗎?”
“替赫莞爾注意?還是替方丹霓注意?”孫橋冷笑。
“關方丹霓什麼事兒?”
ωωω◆ ttκΛ n◆ ¢ o
“或許可以告訴你,瘋女人。”孫橋說,“方丹霓也到這家公司來了。她說——她是爲了某位男士而來。”
輕輕的響聲,是衣服落地了。
程澄怔怔地立在門邊上,雙手還呆呆地舉在胸前——彷彿能看到,她方纔是如何興沖沖地,抱着衣服跑過來,然後聽到孫橋最後的那句話。
她說,她是爲了某位男士而來。
方丹霓和孫橋在一個公司。
孫橋離開我,和方丹霓在一個公司。
程澄靜靜地站在原地,她想起了小羅和方丹霓,卓和方丹霓,霍小可和方丹霓,孫橋……
“不行!”她尖叫,“你不可以……”
她恐懼地望着孫橋,意識到這樣的話,並不宜宣諸於口,但她還是企盼孫橋明白了,他一向都是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顧慮呢?
既然用吻,表示了對告白的接受。雖然沒有像讀書時代那樣,肉麻兮兮地確認了“我們交往”的關係,但是,我們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孫橋撿起衣服,掛到了程澄的腦袋上,“白癡,衣服髒了。”
程澄恍恍惚惚地啊了一下,她看着孫橋一臉的嘲諷,立刻忘掉了一切,趕快將衣服抱過來,“對……對不起,我……我……我去洗。”
“真是個白癡。”孫橋懶懶道。
湛藍箏看着程澄匆匆逃開的背影,微笑道:“醜話說前面,別傷害程澄。”
“傷害瞭如何?”
湛藍箏將孫橋從上到下,認真地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決定從哪裡開刀。
“殺了我?用你的法力?還是膽怯地不敢沾染殺人的罪惡,於是就哭哭啼啼地跑去求你的父親,通過他,你這個掌門人,才能使用家族的力量,來圍剿我?”孫橋不帶任何嘲弄口吻地說,“而這一切的大動干戈,報復尋仇,都只是爲了那個白癡丫頭?”
“程澄是我的好朋友。孫橋,我容忍你稱呼她爲白癡,是因爲她樂於接受,她認爲這是愛寵的稱呼。但是你以後在我面前注意點,別老一口一個白癡。”湛藍箏的法杖,冒着綠瑩瑩的光芒,在孫橋的額頭慢慢挪轉着,她依然笑道,“我知道你是從爾虞我詐,如履薄冰的環境裡過來的,所以有些東西在你眼裡是鴻毛。但是這不是真理。”
“湛藍箏,其實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對於你而言,這些東西,也是絕對的負累。”孫橋倒了一杯茶水,“別忘了我一直的提醒——說實在的瘋女人,本世子難得好心,還願意提醒你。等我開始決定徹底不管你的時候——女人——”
他冷笑着俯□子,“對了,鍾錦的確很有意思,你的感覺不錯,我可以讚揚一下。但是我的選擇——”
門鈴大響,是賈文靜和羅敬開雙雙到訪。
孫橋不愛搭理他們,轉身回房,湛藍箏若無其事地叫出了鳳曉白一起招待。大家先就戴翔和容采薇的婚事問題交換了一下看法,小羅表示理解而老姐聽了容采薇對程澄說的話後,大罵無恥。在程澄洗完衣服跑過來加入聊天后,他們又邊吃飯邊閒聊起一些別的事情,最後卻將話題扯到了卓的身上。
“一會兒我去看看他吧。”羅敬開說,“他現在挺困難的,我也是聽阿翔——啊啊啊!痛啊!老姐饒命!”
賈文靜故作無事地收回腳,羅敬開淚汪汪道:“我也是聽別人說,卓最近沒有經濟來源了,過得挺苦,又不肯接受援助,嗯,不如我去勸勸他吧。十二點那會兒,他再忙,也必然回去了。”
“如果還不在呢?”程澄悶悶道。
“報警吧。”賈文靜很沉着地說,“不是我咒他。卓目前那麼困難,忽然又丟下東西在夜班車上,然後一天都找不見人了……嗯……”
“自殺?”程澄小心翼翼,於是大家一起狠狠咳嗽,大聲說着呸呸呸。
程澄雙手合十,“神啊,收回我剛纔的話吧!卓一定沒事的!”
羅敬開苦哈哈地討饒說:“丫頭,我一會兒可是要深更半夜出去,你還是擔心一下我吧。夜路走多了,會撞鬼哦。”
湛藍箏將水果給端過來,“放心,你是我湛藍箏的哥們,我倒要看看,全京城哪隻鬼敢找你麻煩。”
“挺多的了。”自晚餐開始,就一直不吭聲,只吃飯的孫橋淡淡道,“溺靈,裙襬,車妖……”他閒閒地吃了個蘋果塊,“哪個不是發生在你身邊的?簡直就是主動找上來呢。”
湛藍箏盯着孫橋,只是沉默。賈文靜藉着酒意,大拍桌子表示強烈不滿,“這有什麼?!我們隊接的案子,甚
至有些重案,還經常扯上熟人呢。”
她這樣安慰湛藍箏,隨後又對羅敬開說,“你小心別撞了就行,反正你一向夜裡出動。我有時候就想,咱這兒地方,還有哪家夜店,是你不認識的嗎?”
羅敬開認真地想了想,說:“嗯……夢裡有過,真是醉生夢死啊。”
沒人搭理他。
十一點多的時候,羅敬開告辭後,先送賈文靜回了家,而後沿着環路行駛到了城市的東南角,他不覺打了個哈欠,暗歎沒有夜店的音樂和飲品,還真是有些困。打開廣播,竟然在講夜路見鬼的嚇人故事——羅敬開問候了一下電臺的大爺與孫子,實在抗不過睏意,他將車停在路邊,打算來根菸,提提神再開——畢竟從東南跑到東北,挺遠的路。
冷風習習,羅敬開不由將領子豎起來,他燃了煙,還未吸,忽然看到眼前有一家夜店。
它就立在那環形樓區的西南角,修長的樓體掛滿了霓虹燈,一掛亮紅的招牌,在深夜中格外奪目,可是羅敬開卻意識障礙了,忽然就辨不清,那招牌上寫得什麼字。
只是聽到躁動的音樂,看到絢爛的光芒,此起彼伏,連帶着他整個人也要伴着節奏跳起來。
“小羅——”
卓非站在夜店的門口,他精神很好,正摟着方丹霓,陶醉地向他招手。
“小羅——”
聲音遠遠飄來,在樹叢裡打着轉。
“快過來啊——”卓非笑着呼喚,“這裡好玩——”
卓?
“小羅——”卓非遙遙地站在遠方,卻好似就在羅敬開的眼前,能看到臉上的毛孔,卻摸不到人。
那家店就高高地立在哪裡,通體光明,擦亮了半邊天空。周圍的七棟樓,都黯淡猶如鬼屋。
“過來玩啊——”卓非笑容滿面地說着。
新夜店嗎?!
羅敬開稀裡糊塗地想。
卓非居然幫他找到了一家新開的夜店?
好小子!
這般好事不早說!
霓虹閃耀,羅敬開感到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囂張地喊着“快去啊”。
這種衝動讓他忘記了一切,包括他身後那輛車子。他看到卓非抱着方丹霓一點點後退着,看到霓虹隨着他的後退開始昏暗,聽到音樂慢慢弱下了韻律,似乎他的每分遲疑,都將被視作拒絕的信號。
“別!別!我這就過去!夜生活!哦耶!我來啦!”
羅敬開不假思索地丟下了煙,他甩下自己的車子,跳過了灌木叢,向着那棟五顏六色的樓,衝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箏兒開始走向邪惡了………………不知道有否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