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箏將符畫傳到程澄的手機上,那邊茲拉的聲音很猛烈,而她這邊,警車聲很刺耳。
“收到了嗎?”湛藍箏再次撥了程澄的電話,看一眼後視鏡——好一片紅藍閃爍。
真是愛崗敬業的好交警。
只不過這次,我要抗法了。
“收到了!這是做什麼用的?”程澄緊靠手術室大門,十指正在莫名冰冷的侵襲下發僵,感到胸口的空氣,緩慢凍成一塊塊大石頭,壓迫着她的呼吸。
她不得不仰起頭喘息幾口,目光掃過一排黑衣者——湛藍說,他們是引魂使者,是要索走孫橋性命的。
他們的劍,是吸納靈魂的;他們的鐵索,是銬住不聽話魂魄的。
他們的目標是性命垂危的孫橋。
可是,我管你們是什麼個來頭,鬼也好,神也罷,就衝你們這目的,我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她站直了,靠着大門,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拯救地球乃至於太陽系的女勇士,一切的恐懼和可能的痛楚,都將在大仁大義,名垂千秋的功績前,變得渺小。
“將這個符畫調換成屏幕!”湛藍箏繼續給小藍車子提速,車窗外,響起喝令她停車的大喇叭聲。
程澄努力地用發僵的指頭敲擊着鍵盤,她有一種三九天從冰窖出來的感覺。這份寒冷,導致她的十指更加遲鈍。但只要想起孫橋——
孫橋的命在我的指頭上,區區寒冷又算個什麼?
冰涼的指頭衝破這層僵直的束縛,迅速調換屏幕——湛藍箏的電話再度打進來。
“完成了!”程澄毫不客氣地尖叫着,並且開始怒視眼前沉默的引魂使者們,要用目光的兇狠,聲音的洪亮,來逼迫他們膽寒,放棄。
“一次性跟你說完,我將用咒法把我們的手機連接到一起,法術會通過我的手機傳到你的手機,灌注那張符畫,讓它產生一種可阻礙黃泉之氣的能量,你只需守住門口,雙手握住手機,將這張符畫朝向引魂使者,這種力將使他們不能接近手機,也就無法接近手術室大門。但是他們會想辦法擊潰你的意志,從各種可能的空隙中,所以你要堅持十分鐘,只需十分鐘就好!站穩了,不要放下手機,不要倒下,不要昏迷——”湛藍箏說,“你可以嗎?”
程澄顫抖着聲音——那股寒冷又一次逼近了她,猛然間,心口一陣發硬的痛,讓她差點軟下去,拼了全力纔打直雙腿。
“可……可……以……”
湛藍箏心中一緊,“堅持住,丫頭,孫橋的命在你的手裡。記住這句話,牢牢的。那麼現在,你拿穩機子,當看到手機發出綠光的時候,就將屏幕朝向他們!”
湛藍箏說罷,擡頭看一眼前方路況,確信無人無車無路口後,便將雙手迅速撤下方向盤(純屬小說情節,大家在現實中堅決不可如此駕駛!後文中的駕駛方式,亦不可模仿!),在胸前糾結起了手訣。
她用最快的語速,念動一個複習無數次的咒文,在她大聲而準確地念誦下,法杖筆挺地懸浮於空中,停了停,杖尾凝出一點綠光,下垂出一道手腕粗的綠色光柱,投射出的光圈,剛好覆蓋放在座位上的手機屏幕——
湛藍箏打了收尾的訣,警笛聲猛響,幾近就在她身旁!
後視鏡內,至少有五六輛摩托警車,分從兩側包抄而來,湛藍箏單手扶方向盤,擡頭見前方出現一路口,剛亮紅燈——沒有非機動車,放行雙向的車子,都尚未到達路中央。
猛按喇叭示警,一踩油門到底!
她開着車子,衝出了路口,引擎轟鳴的同時,是警車大喇叭發出的吼聲——
“京X?XXXXX!京X?XXXXX!立即靠邊停車!立即靠邊停車!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行動!京X?XXXXX!立即——”
湛藍箏左手一轉方向盤——輪胎膠皮和地面猛烈摩擦,在焦糊味道和刺耳的茲茲聲中,小藍車子的車身迅猛向右方的黑暗路口旋轉而去——與此同時,她的右手跟上一道黃符,啪一聲拍到手機上,格外脆亮!
綠光如噴泉涌起來的瞬間,車子已靈活地拐入了一條車少人稀的狹窄近路——這個路口,這條路,之前,湛藍箏已走過好幾次了。
第一道綠光,拯救了程澄幾乎虛無的意志——那寒冷彷彿一隻手,捏住了她的心臟,一下下揉搓着,年輕而身無隱疾的她,也赫然嚐出心臟病發的痛苦感。那種來自心靈的疼痛,讓人連呼吸都無法完成,肌肉和骨骼隨意的一個拉動,帶來的都是抽筋樣的苦楚。
眼前閃過的綠光,振奮了她的精神——這是一個信號,一個救命的信號,救的是孫橋的命。
想到“孫橋”兩個字,程澄覺得無比自豪,身後的那個手術間,成了最值得捍衛的聖地。爲此而忍受的種種,都將微不足道。
她舉起手機,符畫的每個線條都在發亮,噴出屏幕,擴散出的金紅色,讓最靠近的那幾個引魂使者,都退了幾步。
程澄緊緊貼着門縫——那麼細小,卻是生死的出入口。
她握住手機,將屏幕朝向正前方。
“我,不會讓你們進去的!”程澄威嚴地,一字一頓道。
兩側的引魂使者都看向了中間的女子——她摘下兜帽,一頭黑髮鬆散,刀子樣銳利的目光,盯住屏幕上那道金紅的符畫,似是辨認。
毫無徵兆地,她左手一提,鐵索如靈蛇般彈起,直竄過去——程澄大喝數聲,似是壯膽示威,但那鐵索毫不留情地撲來,一入光圈,卻生生頓了下。
它僵在空中,發出咯吱咯吱的金屬顫聲,終是轟然落地,喀嚓嚓。
程澄見狀,一股首戰告捷的興奮,洋溢在胸前。她感到前方陡然間變得光燦燦,孫橋的命充滿了希望的。
十分鐘,十分鐘,現在已過去一分鐘了,我能守住他的命。
孫橋,你知道嗎?今夜,我要爲你點亮希望的光,你就只管向生的入口衝刺。
其餘的引魂使者見狀,圍攏過來,中間那女子,搖搖頭。
“湛家的咒,法杖的力量,湛家掌門食言了,回去後,必要與玄黃界追究到底。”
這女子第一次開口了,聲音和她的氣質一樣。
幾名引魂使者與她耳語,她又搖搖頭,蹙了蹙眉,手腕一抖便收回鐵索,讓它們自動纏繞在長劍上,那劍尖輕微劃過地面,留下一道青痕,頓一頓,忽地向前一指——
程澄的目光不敢懈怠,盯緊這鋒芒。
“擊潰她。”女子清晰地說。
“方丹霓,你鬧完了沒有啊……”賈文靜坐到樓頂上,無奈地說,“你死了對得起誰啊?”
方丹霓執着地站在平臺邊緣,遙望夜幕,“夜這樣深,我看不到希望了。仔細想想,一個賤人死了,自然對得起很多人啊。老姐,別勸我了,可以明確地說,如果我活下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我要和程澄再戰下去,爲了孫橋,鬥到生命的盡頭。”
賈文靜罵了句“CAO”,兩米外,鳳曉白狀似輕鬆地看着方丹霓,“丹霓,別跟大家開玩笑了。現在有更加緊急的狀況,這裡的事情不如都放一放——要知道,孫橋,剛剛出車禍了。”
方丹霓終於回過頭,“什麼?!那他傷得怎麼樣?他現在在哪裡?!”
鳳曉白謹慎地算着彼此距離,“就在下面搶救,情況不大樂觀。”
方丹霓晃了晃神,“我要死了,他也要死了,難道這是天意……”
賈文靜有暈倒的感覺,鳳曉白卻很沉着,“丹霓,請你快下來吧,和我們一起守護孫橋好不好?他一個人穿到這裡,認識的只有我們這些人,作爲朋友,我們要做的是先放下自己的心魔,爲他祈禱。丹霓,你知道他的堅強,但是否也看到過他的軟弱呢?現在就是他軟弱而需要你來幫助他的時候,他不需要多少份殉情,對於他那樣倔強而從不放棄的人而言,無數個消沉,也比不過一份勇敢守護和祈禱。丹霓,過來,我們一起堅定地站在手術室外,爲他的意志鼓勁好不好?即便真的是最壞的結果,也該是我們,陪伴他走到最後,而非中途就放棄。”
他輕輕地說,目光溫柔,而堅定。
方丹霓流下兩行淚,“他……對……他是倔強的,不輕易放棄的人……”
靴子動了動,離平臺遠了一點,似要邁出決定性的一步——鳳曉白已蓄勢待發,準備將她一把扯遠。
“這裡有人要自殺?!”
岑嬌娜。
她梳着馬尾,提着小挎包,拿着稿子和筆,千辛萬苦地順着頂層梯子,爬到天台來,“老姐?你怎麼在?我正好路過,看到這裡很熱鬧——”
賈文靜勃然大怒,“你XX的給我閉嘴!滾下去!靠啊,下面是誰把人給放上來的?!這片的警察真是笨到XXXXXX的!”
方丹霓的靴子,彷彿沒動過。
“我要自殺啊。” 她變了語調,“看來我的死,還能成全你八卦名記的榮譽呢。不錯不錯,我死得也算值點。過來啊,要不要聽聽我臨終的遺言呢?”
岑嬌娜愣了,“是你?”
方丹霓在平臺邊緣蹦躂兩下——鳳曉白和賈文靜的眼睛都綠了,“岑嬌娜,你這個八卦女王真是名不虛傳,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你喪盡天良的身影。連自殺這種事情,你都如此興致勃勃。”
岑嬌娜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我沒有蔑視生死!只不過……我的職責包括現場報道……好,好,既然是你,我就可以展現一下什麼是喪盡天良了!姓方的,我管你爲什麼不痛快,帶種你就跳啊!你不跳,我xx地踢你下去!你敢跳我就敢埋!”
方丹霓詭異一笑,她伸開雙臂,不知說了句什麼,便輕輕一仰——
“丹霓——!!!!!”
是賈文靜的尖叫。
岑嬌娜傻成雕塑,筆和紙都落到地上。
方丹霓不見了。
鳳曉白也不見了。
賈文靜提起一口氣,撲到平臺邊,她探出脖子來,眼前那一幕,幾乎要生生凍結她的心臟——
鳳曉白懸掛在樓梯外,一手扒住頂層窗戶的一根鐵桿,一手拽着方丹霓的胳膊——她散開了長髮,在空中搖曳,身體向後彎成一個弓形,似乎已沒有知覺了。
無數的驚叫潮水般從下向上泛起,鳳曉白的聲音沉穩傳來,“不要慌,我功夫還能用,老姐,讓下面打開墊子,以防不測,再喊幾個人,拽我一把。快些,我只能支撐五分鐘。”
五分鐘……大概還有五分鐘了……
程澄虛弱地想。
手機還握在手中,身子卻貼不住門縫,時不時,會下滑一點——每一次,都彷彿瞌睡被驚醒般,她又會立刻直起腿。
但是周邊涌來的一層層裹挾了寒冷的壓力,那無形,卻着實存在的壓力,都在迫使她放棄。
引魂使者們是從容的,他們不會和陽壽未盡的凡人刀劍相向——那將違反冥府的規矩,但這並不表示,他們束手無策。
寒冷與壓抑。
他們只需要釋放這種元素,令其遍佈整個走廊,就可以好整以暇地看着一個女子,被無聲的折磨給弄暈。
不會有任何外傷,但在壓力與冰冷下,脆弱的人,就彷彿被丟到北冰洋的洋底,人體要承受冰凍和水壓雙重的折磨,隨之的是恐懼,放棄,投降。
程澄在和自己的本能較量——心臟的悸動讓她喘不過一口舒服的氣,肺腑痛苦地發出警告,這警告使她的雙腿開始發軟;而骨骼的僵冷,令她的雙手已握不穩那救命的手機,她已驚恐地察覺到,自己對手指頭沒有了知覺。如果有人用刀切斷十根手指,她恐怕都不會有反應,或許手機自己滑落,她都不會知道。
拼命地揚起頭喘息,眼前猛地冒了幾顆金星,她嚇了一跳,狠狠晃動腦子,看到手機還在手裡,金紅色的光芒,令引魂使者們無法接近。
她鬆了口氣,隨之而來的壓力陡然增強,瞬間就要把她當作螞蟻給碾碎般。
唔——好難受,滲入到骨子裡的冷,讓人想哭一場;而胸口的悶,呼吸道的堵塞,讓腦子要發瘋。
你如此不舒服了,爲何還要站着?坐下,坐下,快點休息,快點閉上眼睛吧……不要站着了,還是趴在地上,休息會兒吧……
她想着,然後發現,眼前的引魂使者們,都矮了一截,他們舉起了纏着鐵索的劍,對準門縫,幾道白色的光線融在一起,化作一股,直直而來——
不!不!不是他們矮了,是自己滑下去了!
“不!”她對自己尖叫,“站直了!站直了!站直了!”
似是每一次呼喊,都能將心中那股壓力和冰冷給驅逐出去,好似一個剛剛沉下水的人,她一個竄起,帶着求生的希望,躍出水面。
那白光正好掃到她的額頭,一陣灼痛。
“啊!”程澄痛叫一聲,手機差點從沒了知覺的手中滑出,一股糊味瀰漫,她感到額頭火辣辣,眼淚流出來了。
但是不能用手去摸,手要握緊手機,斥退這羣妄想索命的傢伙。
程澄咬緊牙關,發現剛剛那疼痛,讓自己一陣陣渙散的意識,有了短暫的絕對清明。
如果……
程澄輕輕一蹲,那白光剛剛因爲誤觸到了她,已立刻縮回去,此時見有機可乘,自然對準門縫,打了回來,程澄看準了時機——她必須看準,必須,因爲那都關係到孫橋的命。
光線即將接觸門縫,她忽地站起來。
“啊!”淚水嘩啦啦流出,彷彿火熱的刀劈開了腦門,她聽到自己的皮肉發出滋滋聲,要沉睡的大腦,因爲這份疼痛的刺激而敏銳起來,程澄驕傲地調整了下垂的手腕,讓差點滑落的手機穩定住。
她就這樣笨拙地,一次次用這種方法喚醒要睡着的腦子,只要壓力和冰冷再度催眠,她就引誘那帶着死亡氣息的白光,劈開她的額頭,用疼痛和焦糊的味道,激勵起疲軟的神經。她嚐到了血的滋味,就順着額角從兩邊滑落,滑到下巴。
孫橋,你要和我一起堅持住,希望就在眼前……
只剩下一分鐘了……
冷,沉,暈,眼皮睜不開的感覺越發明顯,她軟軟地往下滑落,卻又努力撐起腦子,要尋找能給她帶來清醒的疼痛——
“程澄!”
這一聲切入她的腦子,程澄微怔,幾乎不敢相信地擡起頭。
湛藍?!
走廊的那一頭,出現了湛藍箏急速奔來的身影,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
程澄笑了。
太好了……放心了……我可以休息……
“先別倒!”湛藍箏厲聲喝道。
晚了!
因爲湛藍箏的到來,程澄提前放鬆了戒備,將自己交付本能。
當手機落下,她的身子軟到地上的剎那,早已準備多時的引魂使者們,在爲首女子的帶領下,齊齊揚起了劍,數道白光擰成一股,帶着破釜沉舟之意,朝着門縫,飛撲而來!
可是程澄察覺了——她對那奪命的白光,是何等敏銳,她一次次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它們,不讓它們有分毫的前進。
“除非我死——!”
那一聲吼得瘋癲。
只見這本已倒在地上的丫頭,好似被砍了半個腦袋卻還沒死透的雞鴨,忽地往上一跳!
“丫頭——!”
湛藍箏衝了過去,接住了被打得飛起來,又重重下落的程澄,“丫頭!丫頭!你怎麼樣?!”
程澄躺在湛藍箏的懷裡,她顯然要暈了,但卻還努力睜大眼睛,只盯着那門。
“孫……孫橋……魂……救他……救他……”
白光在擊飛了她之後,已毫不停留地殺入門縫,此刻正迅速退出,一根鐵索緊跟着上來,扣向被白光拉出來的一條綽綽煙氣。
湛藍箏的法杖從手中跳起,砰得擊到那條鐵索上,那鐵索再次斷成兩半,幾乎就是同時,她右手袖口內飛出一條符咒,毫不留情地斬斷那道牽着魂魄的白光!
然後她握住飛回來的法杖,架起結界,籠了那魂魄,不敢耽誤片刻地,她站穩在手術室的門前。
爲首的女子冷冷挑眉。
“湛掌門,您這是何意?當我發現和孫橋親密接觸的那名女子,身上帶有湛家符咒的時候,我不願因此和湛家,和玄黃界起誤會,所以特意繞路,向您討要了一個承諾。您可還記得您當時跟我下的保證?”
“我當時不清楚情況,現在我要食言了,對不起,引魂右使,這條魂魄,你絕對不能拿。”湛藍箏一面和她對話,一面捏着手訣,將周身的結界一層層加厚。
“他三魂七魄散亂,分明是入過黃泉,卻不知何故,逃脫的人。”女子冷道。
“那是你們誤會了。他並非曾死之人,三魂七魄散亂的狀況,並非死亡所致,而是被時空隧道碾壓的結果。這個,你們可以去向無涯上仙求證。”湛藍箏道,“所以你們本不該拿走他的魂魄。他的壽命還未到。”
女子收回鐵索和長劍,嚴厲道:“湛掌門,有沒有拿錯了魂魄,是冥府的事情,從來不是玄黃界該管的。”
“玄黃界沒權利處理,但有權利質疑。”湛藍箏慢條斯理道,“而這一位剛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這個掌門,平時冷眼旁觀也就罷了,但這一次,我必須主動出手。”
那女子說:“其餘的我不想爭論,即便你事先沒有給過承諾,也不可以這樣明目張膽地干擾我們的公務。”
“如果你能帶着你的手下,把我殺死在這裡。就算你殺了我,但作爲湛家人,我以靈魂之軀,照樣能和你們交手。冥府對玄黃子弟魂魄的處理規矩,向來是和尋常靈體有所區別的。何況掌門乎?”湛藍箏自信地微笑,“一定要爲一條魂魄,而就此鬧開嗎?我聽我的師父無涯上仙說,冥府的引魂右使,頭腦向來清醒。敢問一句,如果我們雙方發生衝突,該當如何解決?”
那女子說:“自是通過無涯上仙來平衡左右。所以我們此番行動之前,特意知會無涯上仙,說明情況,得到他的許可後,才大舉出動。”
“你們有和我師父說,一旦發生衝突,可以當場和玄黃界人士大打出手,爭奪魂魄嗎?” 湛藍箏問道。
女子微怔,又冷笑說:“確實沒提過。好吧,湛掌門,我自然沒資格拿你,更無資格審你,但是這場衝突,我會向我的上司反映。”
“引魂右使,你知道湛家,走得是陰陽兩道。”湛藍箏輕輕一笑。
“我知道尊師的面子很大,令祖的面子也不小,但以我對玄黃界的瞭解,掌門大人逃得了陰間的怒,逃不過陽界的罰。好自爲之!”
她一甩斗篷,瞬間,消失蹤跡。
走廊眨眼間變得空蕩,程澄用光了力氣,正在短暫昏迷中。
湛藍箏看了看法杖控制下的孫橋的魂魄,還尚未凝成人形,在法杖力量下,只是含糊的一團。
極品男啊,你現在好脆弱哦。
帶着一點調皮的心態,湛藍箏笑了下,又立刻凝住了。
機不可失。
左手再度捏訣,這一次的訣,變化極爲繁複,而法杖亮了點微光,細長仿若刀片,朝着這條靈魂,輕輕一切……
當鳳曉白架着方丹霓,賈文靜扯着岑嬌娜,羅敬開擺脫堵車帶着錢跑來,輾轉反覆才接到準確消息的江宜月,在湛垚的堅持護送下,也踏入這條走廊的時候——
湛藍箏正抱着虛弱的程澄,坐在長椅上等待。
手術室的燈熄滅,主刀醫生疲倦走出。
所有人都默契地安靜了。
程澄從湛藍箏的懷裡彈起來,只盯着醫生的綠口罩。
“傷員已脫離危險了。”醫生解下口罩,體貼地,立刻說了這句話。
程澄認真地說:“謝謝您。”
往後一倒。
湛藍箏瞭然地抱住她,“丫頭太累了。”
補充一句,“因爲她太勇敢了。”
深夜的電話鈴聲,驚醒了湛明儒,他起身接電話的時候,齊音然披着睡衣,一臉倦怠地跟了過來,眼見丈夫的臉色,隨着低低的談話聲,逐漸暗下來。
“誰來的?”齊音然見湛明儒放下電話,立刻問道。
湛明儒開始換衣服,“交通隊。”
“交通隊爲什麼……”齊音然想了下,“不會是箏兒……難道出車禍了?”
“她不讓別人出車禍,我就謝天謝地了!”湛明儒冷笑,繫上領帶,齊音然給丈夫套好外罩,“箏兒沒事吧?”
“她?恐怕她現在好得很。反正三更半夜去交錢,說情,刪案底,丟人現眼的也是她老子我。”湛明儒不善地說。
“到底怎麼了?”齊音然見丈夫越發陰森,不由擔心道,“箏兒在哪兒呢?不會又和上次一樣,被帶進去了吧?這孩子怎麼老這樣不聽話!”
“她在哪裡?全城的交警都在找她呢!飆車,闖紅燈,抗法……咱倆怎麼就把她給生出來了?!”湛明儒低喝一下,拿起車鑰匙,提了公文包,“我也很想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這回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飆車闖紅燈?還抗法?”齊音然頓時沒了忐忑的擔心,只剩下憤怒。送了丈夫下樓,“明儒,找到她,也別在外人面前動手,丟家裡的臉,帶回來再說。”
“我自然有分寸。音然,”湛明儒拉開門,“別驚動別人,尤其是要瞞住父親和姨婆。你帶幾個行刑的傀儡,去佈置一下刑房吧。”
作者有話要說:孫橋的事情還沒完呢哦,讓他好起來,沒那麼容易,哼,俺還要用他給另外一對製造點機會呢。
箏兒和家裡的矛盾,要開始白熱化了。話說回來,誰家女兒要是這麼惹事,當爹的似乎都要火大哦……汗,反正湛老大是決定要狠打一次了,地點都從書房挪到刑房去了……啊……那麼這一次,打沒打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