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工作還是很繁重,而且孫橋照樣不理會自己。
程澄很鬱悶。她有些渴望那個藕荷色衣服的女鬼快快出現,這樣孫橋就會和她一起去幫忙。
但是又覺得那個時候,孫橋大概也會飛快地甩掉自己吧。
一個跟班……
程澄停下忙碌的手指,嘆了口氣,又揉揉眼球,廖清奇正好拿着文件進門,冷笑道:“程小姐,上班才半個小時,累了?”
程澄刷地站起來,“那個……那個……”
廖清奇口氣放緩,“坐下啊,你剛來的,跟不上進度也是必然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嗯……”
她輕輕俯□子,刺鼻的香水味鑽入程澄的鼻孔,嗆得小丫頭差點打噴嚏。
“你和經理早就認識?”廖清奇問道。
程澄搖頭。她很怕廖清奇,因爲這女人今天穿得還是那條藕荷色的連衣裙。儘管她是人,可還是勾起了程澄的恐懼。
原來那天,自己碰到的是一個水底下的女鬼。
不寒而慄。
廖清奇看程澄抖了抖,便伸過手去,“冷嗎?空調開得太大?”
程澄剋制住不讓自己尖叫,“沒……”
廖清奇皺皺眉頭,輕輕按着程澄的肩膀,“嗯……你怎麼知道經理有女朋友了?”
粉紅的脣近在眼前,一張一合,好像要吞人。
程澄低下頭,囁嚅道:“經理自己說的,就是面試那天。他的女朋友,和我的一個朋友,是老同學。”
粉紅的脣角翹了翹,“那你見過經理的女朋友嗎?”
程澄回想了一下,“見過一面,很匆忙,而且還是在酒吧的燈光下,看不清楚了。”
“漂亮嗎?”
“是個小姑娘,挺斯文的。”
廖清奇的手機響了。
她背過身子面朝窗口,低聲講了幾句後,飛快道:“小謝,我的活兒你替一下,有急事,明天請你吃飯。”
說罷匆匆離開了。
程澄鬆了口氣,她有點想上衛生間,便起身出門。
走廊的燈還是很暗,不過到底是白天,盡頭的窗戶還是透過不少日光來,也是知道公司的人都在,程澄不是很怕。
但是女衛生間在走廊的那頭,是要經過電梯的,也就是說,她會看到孫橋。
提心吊膽,又帶着幾分企盼和激動,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先扒住牆壁,偷窺!
嗯?沒人?!
程澄咬拳頭,“孫橋跑到哪裡去了?”
她失望地直起身子,轉過頭來,一張冷臉映入眼簾。
“啊!!”
孫橋控制着自己不要一拳過去弄暈這亂叫的蠢女人。
“你你你你你……嚇死我了,你怎麼沒有在崗位上啊?”程澄大着舌頭說。
孫橋鄙視她,“沒有任何地方可以侷限我的行動。”
“……”程澄無言以對,孫橋繞過她回到招待臺上,程澄斗膽又問:“你都幹什麼啊?”
孫橋頭也不回,“看書。”
“看什麼書?”
孫橋認爲自己的耐性真的是越來越好了,“你們這個時代各方面的狀況。”
要更好的瞭解這個世界,纔好早點擺脫這羣底層的愚昧賤民,在這裡開創自己的事業。
“噢。誰給你的書啊?”程澄感覺自己很八卦。
孫橋道:“無涯上仙。”
“湛藍的師父啊。”程澄說,“當初是他救了你嗎?”
孫橋剋制住把書拍到這蠢女人腦袋瓜子上的衝動,“是。”
“……”
程澄很想問“你是怎麼穿過來”的,又覺得很失禮。
每個穿過來的人,大概都有一段傷心事吧。即便不傷心,也會有鄉愁,我若是問了,豈不是勾起他的往事了?
“嗯……”小丫頭無話可說了,孫橋不耐煩道:“你不去工作跑出來幹嗎?”
“……上廁所……”
“……”
“你要和我一起上嗎?”
我說的這是什麼話啊?
程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
孫橋開始鍛鍊自己的控制力——沒必要揍這個蠢女人,沒必要,沒必要,沒必要沒必要沒必要咪嗎咪嗎咪嗎咪嗎咪嗎嗚——————
冷場。
“我走了。”程澄小聲說。
快滾吧!
孫橋的眉頭一跳一跳。
這層的女衛生間只有三個隔間,最後一個被放了雜物,前兩個居然都有人。
程澄嘆了口氣,等待的時候有些好奇,便悄悄湊近那道門縫。
嗯,八卦女最喜歡的事情之一——偷窺。
第一個隔間,裡面似乎有一個穿着藕荷色衣服的女人……
程澄愣了一下,不會是廖清奇吧?
第二個隔間,裡面似乎有一個……
穿着藕荷色衣服的女人。
嗯……
嗯?!
門縫裡看到的不是藕荷色了,而是黑棕色的,從裡面緊緊貼着門縫,很近很近,上面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動,一根一根,一眨巴,一眨巴……
程澄感覺天旋地轉,兩腿發軟。
天爺爺啊——我的親孃嘞——
那是一隻眼睛,在裡面看着自己!!!
她退後幾步,第一聲尖叫被嘩啦啦的沖水聲掩蓋了。
在她發出第二聲尖叫前,另一個隔間的門,呼地被拉開了,廖清奇挽着挎包從裡面風風火火衝出來,高跟鞋咔嗒響亮,一下子就撞到了程澄——她那挎包也沒拉好,裡面的小物件嘩啦啦被搖得亂響。
“你擋在這裡幹嘛?”她氣惱道。
程澄活似見鬼,“你……你……這個……這個……”
廖清奇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讓開點,你擋住水池了。”
程澄看看隔間的門,“就你一個嗎?”
廖清奇擰開水籠頭,“大概吧,沒聽見有人進來。”
“這裡……”程澄的手指頭抖啊抖,指着依然鎖住的隔間,“這裡有人嗎?”
“你自己不會看嗎?”
“鎖住的啊……”
“那就是有人。”
“可是……好像是一個……和你一樣的……藕荷色的衣服……啊!!!!”
廖清奇忽地站到了程澄面前,那張明豔的臉孔很扭曲,“你說什麼?”
“和你的衣服……一樣……我從門縫……藕荷色的……”
程澄能聽到自己上下牙哆嗦的聲音。
廖清奇轉過身子,她看了看第二個隔間的門,關着,不知道是否鎖住了。
她踏前一步,猛地一拉,程澄抱住腦袋要尖叫,卻聽到了廖清奇嘲笑的聲音,“程小姐,你是不是睡眠不足啊?”
她傲慢地閃開身子,程澄定睛一看,隔間是空的。
“可是……”
“今天晚上好好睡覺吧。”廖清奇一邊衝手一邊冷笑。
廖清奇的高跟鞋聲很快消失在走廊,程澄依然傻站在原地,直到反應過來,門口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鼓足勇氣把目光挪過去,“誰……?”
聲音打顫。
孫橋面無表情地倚在門口。
程澄突然想哭,“孫橋……”
孫橋冷笑,“叫什麼呢?”
“啊?”
“我說你剛纔鬼叫什麼呢?”
“你……”程澄有些小欣喜,“你聽到了……”
廢話,當我二十多年的內功都白練了嗎?
孫橋以珠穆朗瑪峰的傲然高度,來鄙視這個智商比馬里亞納大海溝還要低的蠢女人。
他聽到我的尖叫,然後趕過來……是要……救我嗎?
程澄暗自雀躍。
一分鐘內,無人說話,一個在鄙視,一個在暗爽。
孫橋用完了全部耐心,轉身走人。
程澄偷笑一下,剛纔的恐懼,煙消雲散。她欣欣然跨入廖清奇使用過的隔間,解決完問題後,打開門,低頭猜到個東西,擡腳原是一張漂亮的卡片,上面寫着“奈川酒吧會員卡”一行大字。
程澄想:這麼精緻,一定是廖清奇的東西。遂撿起來準備去洗一下,擡眼看到水池一邊,廖清奇正俯着身子在洗手。
“廖小姐啊?你不是有急事嗎?”程澄笑着問她,“怎麼又回來了?喏,你的卡吧?”
廖清奇沒有理會她,繼續洗。
程澄有點尷尬,但還是將會員卡放到了臺子上,“掉地上了,衝乾淨哦。”
她說完就擰開另一隻水籠頭衝手,很涼快。閉眼回憶剛纔孫橋過來“救”她的事情,不由笑出聲來。
趕快閉上嘴,張開眼睛,偷偷吐舌頭。
如此失態,廖清奇又會鄙視自己了吧?
她悄悄瞥眼——剛剛放會員卡的地方,此時剩下了一堆碎片,碎片上覆蓋了一些綠乎乎的植物。
程澄愣了。
她側頭,看廖清奇——這女子右手上那隻白色的手鍊很好認,總是將廖清奇的肌膚襯得更加嬌嫩。程澄一直在猜測這串手鍊的石質,也羨慕廖清奇的雪膚許久了。
然後程澄停止了洗手。
“……廖小姐?”
等了一會兒,“嗯?”
低低的聲音,近似山間細泉,遇阻而幽咽。
自來水嘩嘩流入池子,程澄輕輕地說:“你……在洗什麼呢?”
潔白的水池裡,兩雙慘白腫脹的手,浸泡在一大堆綠乎乎,溼漉漉的東西,雜亂如發,好像……
心一緊。
藻類?
程澄的目光慢慢挪動。
藕荷色的衣服……和廖清奇的一模一樣。
黑色長髮……廖清奇也是一頭黑色長髮。
目光往下挪。
一雙白色的高筒靴,毛領外翻……
程澄張大了嘴,發不出聲音。
這不是廖清奇。
“廖清奇”擡起頭,黑髮蓋面,細細的聲音從頭髮後模模糊糊地飄出來。
“洗水藻。”
她甩了甩頭髮,露出了一張臉。
白骨森森,爛肉懸掛,沒有嘴脣的嘴,一張一合。
“放——我——出——去——”
聲音陰慘,好似斷絃餘音的尖細。
程澄毫不猶豫,發出了人類最本能的吶喊:
“啊——————!!!!!!!!!!!”
跑到鞋子掉了,光着腳跑。
跑到髮卡掉了,散着頭髮跑。
跑到撞到一個什麼東西,哇一聲大哭,緊緊抱住,捶打之。
孫橋皺眉,低頭看着這個掛在自己身上嚎啕大哭還敢出手打自己的蠢女人。
一隻手拎着衣領把她提起來,“怎麼了?”
雖然懶得說話,但還是問問吧。
程澄瞪大了眼睛,終於看清楚這個“東西”,原來是孫橋。
“啊!!!孫橋!!!!!!”
程澄放聲大哭,霎時驚天動地,她不顧一切地撲到孫橋身上,一隻手摟着對方的後背,一隻手指着衛生間那邊,“鬼鬼鬼鬼鬼鬼鬼鬼啊!!!!”
孫橋第一個進入了女衛生間——因爲其他聞聲趕來的女人都不敢進去,男人們探頭探腦很沒種的樣子,已經有人忙着去請經理。
衛生間空蕩蕩,最後一個隔間堆放雜物。
剩下的兩個隔間,都開着門,地磚乾淨,馬桶光亮,紙簍都很整潔。
衛生間的地上自然有水漬,但這裡是衛生間,想沒有水都比較難。
孫橋眯眼,仔細看了看第二個隔間的門鎖,然後又轉向了洗手檯。
一隻水籠頭還開着,清潔的自來水嘩啦啦,不緊不慢地注入到雪白的池子裡。洗手液瓶子中,還盛着一半藍色的黏糊液體,鏡子明晃晃地照着整個衛生間,臺子的角落裡是一小盆綠色植物,正開得蔥蘢。
程澄戰戰兢兢地舉手承認,那隻水籠頭是自己逃命的時候忘記關了。
不忘記也不敢去關。
兩個水池,一個是程澄用過的,另一個就是那個鬼洗水藻的。當然,現在那裡面除了水滴,就是水滴,半根水藻也見不到。
“她剛纔就是在這裡,這裡,這裡……”程澄鼓起勇氣走過來,指着那水池子,“一池子,綠糊糊的東西,我看到她的手了,好像被水泡了很久的樣子……”
“然後?”孫橋一面問,一面俯身查看水池的漏水口,那是用一塊圓環擋住的,翻平了可以蓄水,放直了,就可以漏水。
程澄哭喪臉,“然後,然後我問,問她洗什麼呢……因爲她也穿着藕荷色衣服,頭髮黑乎乎一擋,我以爲是廖小姐又回來了呢……接着,接着她不回答我……我,我就覺得不對勁,往下看……你,你也知道……我看到的是白色高筒靴,毛領外翻……就是……就是那個鬼啦!”
“所以你就嚇成這德行?”孫橋直起身子冷嘲熱諷。
程澄流淚了,小聲道:“我當時傻住了,覺
得渾身都是硬的。然後她擡起頭,她,她把頭髮甩開了,把臉給露出來了!!”
門口探頭探腦的女性們都發出了一聲低低驚呼,後面有騷動,原來是鍾錦正不動聲色地分開人羣走了進來。
孫橋淡淡地看了鍾錦一眼,也不招呼,只問道:“什麼樣子?”
程澄都快坐到地上去了,“很可怕……”
“說。”
程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說:“都是骨頭和爛肉……”
女性們又驚呼了一聲,男人們除了鍾錦和孫橋厚臉皮,其他的都不好意思進入女衛生間,遂在稍遠處觀望。
“就這樣?”孫橋問。
程澄抹眼淚,點頭。
“什麼膽子。”孫橋冷哼,程澄好灰心地垂下頭。
“有什麼問題嗎?”鍾錦終於開口了,“爲什麼都不在各自的崗位上?很閒嗎?”
語意冷峻,但面對這種辦公室鬼怪的事情,好奇心超過了工資獎金。
鍾錦的目光在孫橋和程澄身上轉了轉,“怎麼了?”
程澄見孫橋不肯開口,便道:“經理,有鬼……”
鍾錦挑眉,“噢?真好笑,是個什麼鬼呢?跑到女性的衛生間偷窺,色鬼嗎?”
程澄差點破涕,“是女鬼。”
“女鬼也有生理問題要解決麼?”
程澄的嘴角彎了彎,“是嚇唬人的吧。”
“你開心些,她嚇唬你,你就衝她笑,笑到她沒轍了,也許就灰溜溜從下水道跑了呢。”鍾錦爽朗地笑了,他向程澄遞上了紙巾,周圍的氣氛也緩和了些許,程澄抹着眼淚,便聽到孫橋冷冷道:“鍾經理好眼力,女鬼很有可能就是從下水道走了呢。”
他揚揚手指,夾着一小塊藕荷色的布片,程澄面白如雪,鍾錦笑了,“孫橋,這是什麼?”
“大概是女鬼留下的吧。”
“女鬼的衣服也是實體的?我還以爲鬼都是虛的呢。”鍾錦笑道。
孫橋冷笑了一下,“所以說是‘大概’。”
“的確是大概,”鍾錦說,“不定是哪個員工留下的,女人麼,小玩意多,一個不慎被衝進去了。”
孫橋沒有任何表情,鍾錦便道:“都散了吧,回去工作。啊,孫橋和程小姐認識是吧,無論如何,她都受了驚嚇,你畢竟是保安,不如先陪陪她。當然,在沒有女性來解決問題之前,你們可以在這裡聊。”
鍾錦率先離開,剩下的員工們也不好留下,便議論紛紛地都回去了,衛生間很快只剩下孫橋和程澄。
“聯繫一下那個女人吧。”孫橋說。
程澄疑惑。
孫橋冷笑,突然將第二個隔間的門拉開,指着門鎖,“自己看。”
程澄一點點挪過去,隔間內的門鎖上,掛着一些細小的,綠色絲絮般的東西,別人也許不會亂想,但是程澄卻想到了。
“水藻?”她顫聲問孫橋。
孫橋拽着她的後領子到了水池前,將她往池子裡頭按,嚇得程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幹嗎?”
“睜大你的眼睛看看。”孫橋冷冷道。
雪白的池子近在鼻尖,仔細看,圓孔下水管的周邊有一圈圈泥沙狀的東西,慢慢延伸,“這是什麼?”程澄問。
孫橋鬆開手,程澄差點撞到池子裡去,“應該是淤泥。”他說。
“淤泥?”程澄不解,孫橋看看她,破天荒又耐心了一次,“水底下的泥。”
程澄的小臉蛋上已經沒有血色了。
哆哆嗦嗦,從裙兜裡取出手機。
五分鐘後,“沒人接……” 她可憐巴巴地看孫橋,孫橋一臉冷淡,“關我何事。”
轉身走人,嚇得程澄急急跟過去,“哎哎,我不敢一個人……”
孫橋停住步子,程澄的腦袋撞到他後背,“啊……”
“你們這裡開大會,一般都不讓喧譁吧?” 孫橋認爲自己到了這鬼地方後,越來越好心腸了。
程澄點頭,恍然,“湛藍在開會啊,可能還要發言,她的手機應該是靜音了……那,那咱們怎麼辦?”
“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孫橋說罷繼續走人,程澄又一次追了過去,“可是,可是鬼……鬼會找你的。”
“那就讓她找來試試。”孫橋轉回到招待臺內,程澄也跟着進去了,“可是,可是她是鬼啊!”
“她是什麼都不重要,她又不是我。”孫橋冷笑。
“可是……”
咯吱——
門開。
咔嗒咔嗒。
高跟鞋聲在空曠的走廊裡響起。
孫橋漫不經心地坐下看書,程澄驚慌失措,四下看看,躲到孫橋身後。
“你幹嗎?”孫橋嫌惡地看她,程澄抱住腦袋,“噓……沒準是女鬼。”
孫橋冷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女鬼。”
在湖邊,能讓我一掌抓空,有幾分能耐。
咔嗒咔嗒咔嗒。
向這邊逼近。
孫橋突然看了程澄一眼,“起來吧。”
嗯?我爲什麼要這麼好心呢?孫橋說完後,自己都後悔。
“鬼啊,危險……”程澄拽着孫橋的衣角,想拉着他一起躲,又醒悟過來,“你打得過那鬼嗎?打不過別逞能。三十六計走爲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孫橋不耐煩,掌風一卷將程澄給弄起來,“來得是人,兩個人。”
程澄被他的內力給弄得轉了好幾圈,勉強扶住牆才停下來,“啊?”
孫橋起身,“恐怕你都認識呢。”
那種高跟鞋的聲音,他孫橋是忘不掉的。
從容不迫的自信。
或者說是臭顯擺的犯賤。
兩道人影投射在拐角處的地磚上,程澄躲躲閃閃不敢擡頭,孫橋冷漠依舊,看着他們轉過彎來,明顯是有所準備地停下步子。
“程澄。”
程澄從指縫裡偷看,放了手,“方丹霓?”
方丹霓輕輕翹起嘴角,鍾錦在旁笑道:“原來你們都認識。”
“和孫先生不算熟悉。”方丹霓落落大方地伸手,“孫先生。”
孫橋看也不看她伸出的手,“你來的時候已經和我打過招呼了。”
方丹霓優雅地放下手,直接掏出煙盒,“鍾先生介意嗎?”
鍾錦聳肩,曖昧一笑,“我以爲你這樣的女人會抽七星。”
打火機嗒地一聲,奶香味四散,方丹霓斜視鍾錦,“矯情。”
吸了一口,“我和鍾先生是爲了公務碰面,現在要去吃個飯,都來嗎?”
程澄看孫橋,孫橋淡淡道:“沒興趣。”
“只是一個私人聚會,不涉及工作。”鍾錦說,“程小姐有興趣嗎?”
程澄繼續看孫橋,方丹霓輕輕一笑,“丫頭,你看孫先生幹嘛?”
程澄結巴,“……呃……那個麼……”
鍾錦看着程澄,頓悟,“哦,孫先生的確很帥氣麼,哈哈哈。”
程澄急了,“我沒有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你都和戴翔分手了,偷窺帥哥也無妨。何況是孫先生這樣文武雙全的帥哥。”方丹霓輕笑,程澄的臉紅似蘋果,有心認下,又不敢招惹極品男。
而孫橋只覺得這些人很煩,突然伸手搭在程澄的肩膀上,冷笑道:“好啊,如此盛情,我怎好推拒,那我就帶着她和你們吃飯,不過在下捉襟見肘,不知方小姐和鍾經理,誰負責買單?”
方丹霓和鍾錦互換眼神,鍾錦說:“自然是我這個東道主了,請。”
方丹霓吐了口煙氣,“請。”
她率先走向電梯口,經過程澄的時候,目光從孫橋那隻搭着程澄肩膀的手上,慢慢掃到了程澄的瞳孔,她挑了一下曲翹的晶亮睫毛,那一對眸子黑白分明,犀利而意味深長。
程澄覺得這樣的目光,似乎在很久的以前看到過,不止一次。
每次她收到這樣的眼神後,最後的結局,都是刻骨銘心的寒冷。
她不安地看着孫橋,尤其是那隻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其實方丹霓誤會了,這隻手並不是很溫柔,而是冷硬到恨不得掐斷自己的肩胛骨。
儘管旁人看上去,是孫橋親密地摟着她的肩膀走上了電梯,她自己卻清楚,是孫橋的手指狠掐着自己的肌肉和骨頭,生生將她拽上了電梯。她一度痛得落淚,卻在接觸到孫橋警告味甚濃的眼神後,被嚇了回去。
我就是一個連哭都不敢哭的蠢女人。
她悲哀地想。
電梯無知,呼嘯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