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戰的是住在這裡的鳳曉白和回來取衣服的程澄。
“湛藍。”鳳曉白按住藍箏的肩膀,“聽我的,別過分。”
湛藍箏輕輕揉在鳳曉白頸項的傷口上,“如果他連你都敢……”
推開鳳曉白,笑道:“孫家的小世子,來吧。”
女朋友的眼神讓鳳曉白的手心都是汗,他轉身借來程澄的手機,飛速撥了一個號碼。
裹着紗布的程澄則是興高采烈,跳上跳下,“打死這極品!讓他抱着腦袋滿地找牙!湛藍替我報仇啊!”
孫橋直接無視程澄的存在,靜靜地看着湛藍箏:
這女人武功並不行,而且沒有內力,但是她的能力不屬於江湖……
她,是湛家人。
湛家的掌門……
廣平王府已不在。
而蒼溪湛家,竟然留到了現在。
術法……
劍出鞘,劍光點點,似流星飛雨,與擀麪杖相交,明眼人都能看出湛藍箏是步步後退,根本敵不過孫橋的強勁劍氣。
但是湛藍的招數並不在武功上,她一面躲閃,一面手腕一彈,三張符咒疾馳而出,孫橋輕輕避開,卻見藍箏手訣一翻,一道綠光當胸撞了過來,孫橋步法一變再次讓開,另三張符咒撲面,孫橋稍稍猶豫一下,還是閃開了,落空的六張符咒牢牢粘帖在地板和牆壁不同的位置上。
鳳曉白一驚,他覺得這六張符咒貼得地方有點巧。
程澄也是一驚,“湛藍小心啊!”
燈光下,孫橋的長劍已經不費吹灰之力地逼向了湛藍箏的頸項,這無良女死到臨頭,卻鎮定一笑,原地不動,手訣再變,捏了雷咒,十道綠色閃電炸開在室內,接二連三,襲向孫橋。
孫橋身法何等靈活!迅速避開三道,劍風一撩,撞開六道,剩下兩道速度太快,也不假思索,手掌內力一運,和閃電直接相對!
聽得轟隆一聲,程澄哎呀媽拉的直接摔到門廊,湛藍箏跌跌撞撞坐倒在身後的沙發上,只鳳曉白和孫橋紋絲不動,而孫橋腳尖點地,已再次逼過去!
湛藍箏手訣在胸前交纏,飛快念道:“邪怪消滅,五帝降威,破!”
鳳曉白一聲“湛藍”還沒喊出口,一道金黃長龍已自無良女的手訣中心飛彈而出,呼嘯搖首!
這黃龍來得蹊蹺,勁道之強也遠超出孫橋預料,逼得他不得不保存實力,立刻後退到客廳中央,思忖先閃過第一記殺招。
程澄還未叫好,湛藍箏放出來的那黃龍卻是瞬息消失,驚疑間,只見三道符咒閃過,已正正貼到了孫橋天靈蓋直對的天花板上,而無良女翻身而起,手訣交錯,眼花繚亂,早就貼出去的六道符咒和剛剛飛出去的三道符咒同時射出光芒,交織成網,網的中心點——
就是孫橋!
“天地靈傑,五方鬼至,迷攝二子皆來,隨吾旨令……”湛藍箏嘴脣翕動,咒文飛快,頓時房內綠光幽幽似鬼火閃爍,在四周遊走不定,想藍箏手訣變動處聚集,而光網中央的孫橋突然丟下劍捂住頭顱,臉龐扭曲,天靈蓋一鼓一鼓,一道道白氣自他七竅,滋滋而出。
同時倒在地上的還有程澄,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捂住頭,呼哧呼哧地喘息。
鳳曉白踉蹌了一下,半跪在地,尚未喊出“湛藍住手!”就已聽到無良女最後的咒文,“收斬此地孫橋三魂七魄,擒魂捉魄,散魂令其不得長生,魂飛魄散不留情……”
“湛藍住手!他三魂七魄本就虛弱散亂!你這樣會出大事的!”鳳曉白怒吼一聲,雙手一翻,紅光四射!
眼花繚亂,跌倒在地的程澄在迷濛中只看到一隻大鳥自鳳曉白手心飛撲而出,而湛藍箏最後一句“吾奉蒼溪祖師敕令”已唸完,四周綠光聽命奔涌其胸前,化作一道箭矢模樣的光流,直衝孫橋身軀!
房間轟轟震動兩下,程澄驚恐萬狀地看到那紅光大鳥正好衝散了箭矢光流的主體,但其餘光流依然奔到了孫橋身上,刀子般狠狠切下!
程澄尖叫了一聲“不要!”便閉眼不敢再看,只覺得似乎一時間光芒大漲,閉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刺目,而此刻自己體內也有些什麼東西在遊走流動,不痛卻難受得胸口發悶,她勉強張開眼睛,卻看不清任何東西,啞着嗓子說了聲“湛藍”,便讓人提起來丟到了後頭的一個圓形罩子裡頭,頓時神清氣爽。
啪!
耳光響亮!
爬起來的程澄瞪大了眼睛,捱打的是湛藍箏,打人的她也認識,淡青的寬袖大衫很好看,“無涯先生?!”
是在孔廟那條街上開了命理店,會算命會看風水的無涯先生!
他好像是湛藍的老師。
客廳內,白氣四處遊走,一片霧濛濛的,混亂不堪,湛藍箏手中的擀麪杖掉到地上,捱了一巴掌都沒去摸,只喃喃道:“……他……他……”
鳳曉白已經撲了過去,程澄好奇,便也跟着跑了過去,見白氣瀰漫,揉揉眼睛,好不容易纔看清楚,那極品男孫橋此刻全身慘白,好似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多日的身軀,一動不動,一股股白氣從他的七竅冒出,不由驚恐,“這些氣體……他……他……他怎麼了?”
鳳曉白麪色灰敗,把了孫橋的脈只短短一刻,遂盤腿在地,雙掌一合後,拍在孫橋背心,程澄在電視上見過,武林高手給人傳送武功內力的時候,就是這種姿勢。
“他沒事吧?!”湛藍箏也跑了過來,一臉擔憂,“不可能啊,我沒有使那麼大的勁道!”
“是誰允許你擅自使用五鬼散魂術了?!”一向最具君子風度的無涯怒道,聲音震得程澄耳膜嗡嗡響。
“我昨天把他送過來的時候,說得那些話你都聽沒聽?!他的魂魄被各種時空隧道的夾縫磨得殘缺不堪,我好不容易纔拼湊完整令其還魂,但是還需一定時間爲其塑魂造魄,他才能算徹底保住性命,這種體質,如何禁得住威力強大的五鬼散魂術!那是禁術,湛藍,我說得話你聽進去過幾句?!非要造下無辜殺孽後你才滿意嗎?!”無涯痛心疾首地怒斥,湛藍箏繃着一張臉也說不出話,只道:“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無涯冷笑,“你幹這事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怎麼辦?”
“以我的能力,使用五鬼散魂,正常人的話,即便體質不好者,老人小孩,也頂多頭暈眼花,稍有不適,耳鳴胸悶幾個時辰罷了,根本不會出大事!”湛藍箏辯解,“我只是要給他一個教訓!他才住進來幾個小時啊,有多招人反感!程澄!”
“啊?啊。”程澄支支吾吾,偷眼看着湛藍箏,“是,是,無涯先生,他往我辮子上掛鞭炮,二百響的,我身上的傷都是這極品男弄得,還有這些燒壞的傢俱,也是極品男的過錯。還有湛藍的腳,都腫了呢!”
“我倒要先問問那二百響的鞭炮是哪裡來的?春節早過了吧?湛藍,你是國法家法都給破了對吧?”無涯冷笑。
湛藍箏心虛,“驅鬼。”
“我教了你快二十年的驅鬼除妖之術了,就是讓你學會如何放鞭炮嗎?”無涯冷冷道。
湛藍箏無語,此時鳳曉白全身浮現赤紅光芒,光芒照射下,亂竄的白氣一點點收了回來。
“至於二百響的鞭炮,程澄,是孫橋從陽臺上拿出來然後掛到你辮子上的嗎?”無涯問。
程澄心虛,很虛的那種,“……是……是我……我拿出來的……”
“What?!”湛藍箏怪叫。
程澄捂住臉蛋哀嚎道:“我錯了我錯了嗎!他一個大男人,一點謙讓精神都沒有,讓女人睡客廳,也太極品了,我一生氣,趁着他上廁所的時候就把鞭炮點燃了丟進去,結果……結果……結果不知怎麼搞得……又跑回我辮子上去了……肯定是極品男掛的了……”
“換我,我也掛你辮子上去。”無涯淡淡道,回頭看徒弟,“你的腳又是怎麼回事?”
“極品男用門板夾的。”湛藍箏一肚子火。
“他把你的腳放到門板上然後關門?”
“……是我自己放上去……那是因爲我要他不許關門,出來解釋清楚,有誤會也好說明白嗎!”湛藍箏辯解。
“人家要關門,你在明知的前提下還把腳送過去,不是找夾嗎?”無涯尖酸指出,湛藍箏臉都氣白了,正要分辨,卻聽得劇烈咳嗽聲,噗哧一下,鳳曉白一口血出來了。
“曉白!”湛藍箏急忙過去攙扶鳳曉白,衝口道:“喂,無恥!嗯,不對,是大烏鴉,嗯,也不對,無涯,嗯……”
看着無涯的黑麪,還有程澄的口型“認個慫吧”,湛藍箏低頭乖道:“師父,徒兒知錯了,您快救他倆吧。”
無涯挑眉,“有求於我了,終於肯叫師父了?”
湛藍箏跺腳,程澄雙手合十,乖巧道:“那個,無涯先生啊,我也有一定責任,我求你了,你快救他們吧,那個極品男的魂魄,怎麼樣了啊?”
此時鳳曉白已經撤了雙掌,室內白氣也不見了,鳳曉白擺擺手,“我沒事了,只能護住他心脈,暫時鎖上主魂魄。”
孫橋依然昏迷。
無涯巋然不動,猶如大松樹四季常青。
湛藍箏在心裡暗罵:你丫就裝13吧,裝,裝得還挺牛13,雖然我驚奇地發現,你的確很牛13,雖然我很驚奇地發現,只有你能救那個該死的極品男,雖然我更加驚奇地發現,我也不願意那個極品男就這樣死掉。
於是她就轉轉眼珠子,拉下臉皮甜膩膩地說:“姑——父——”
只有鳳曉白捕捉到,自家女朋友那一聲“姑父”後,無涯上仙那對總是平靜的眸底,驀然騰起的驚濤駭浪。
就好象無盡悲傷席捲而來,天地狹窄,無路可逃。
鳳曉白沉默,他只是知道無涯上仙和前一代蒼溪湛家的掌門,也就是湛藍箏的親姑姑湛明嬋,揹着所有人,悄無聲息地領取了結婚證,秘密成爲合法夫妻。
這一切,都是在湛明嬋以二十七歲芳齡,過早逝世後,才爲衆人得知。在這之前,連湛明嬋的父兄,都被矇在鼓裡。
往事並未遠走。
前任掌門湛明嬋和無涯上仙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據傳說,無人清楚,湛藍箏也不清楚,無涯上仙也從不提及,但鳳曉白依然可以感覺到,那並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他思緒收回的時候,無涯正把着孫橋的脈,起身後手指一點,一股青煙將孫橋託了起來,“你們幾個都在門口等着吧,這回還真是麻煩。”無涯淡淡道。
湛藍箏不陰不陽地嗯哼一聲,鳳曉白真想拿桌子上的抹布擦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