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立地成聖
此時的場中氣氛已然徹底不同,從冷肅化作喧囂。
浙東士子熱情的圍着李祺,他們自然不是傻子,李祺一定在其中斡旋過,否則陛下怎麼會收回成命。
在人羣的邊緣,有一個僅僅四五歲的小孩,牽着父親的手,睜大了雙眼望着這一幕。
在往後數十年中,他總是會想起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回想起前輩曾在這次說過的那些聖語,而後平靜的面對一切艱難困苦,他有一個在歷史上響亮的名字——于謙。
外圍來自各地的諸士人,皆面露覆雜的望着場內這一幕,這是一個任誰都沒有料到的結局。
一向銳利當爲天下先的李祺,而且身爲北人領袖的李祺,竟然真的就這麼放過了浙東學派。
雖然從現在的結果來看,浙東的士子都要承李祺一份情,也算是殊歸同途。
“收入門下便不必了,若真有意,我倒是有一番話說於諸位。”
“景和公請講。”
“景和公所言,定有至理。”
“景和公所言豈有不聽之理?”
道道聲音入耳,李祺的系統面板上聲望亦在蹭蹭的上漲,自到達了94後,已然很久不曾有過這等大的動靜,可想而知今日收穫有多豐厚。
“天下人皆知曉,我曾是公侯冢子,一朝而流京外,於江浦悟道,幸先帝垂憐,回返京都,以有今日。”
聽李祺說起這件事,衆人不由動容,真是傳奇之人啊,或許只有這等非常之人,才能造就這等非常之事吧!
“是以我看天下之事,便與常人不同,我曾見來自北方的士子哀嘆舉業難成,而天下進士盡歸江南、湖廣、福建之地,甚至有憤憤之言、恨恨之語。”
這番話讓一衆北方士子皆心有慼慼言,雖然現在北人還是拿不到好名次,一甲和二甲前列都被南方人包圓,但比起當初連數量都上不去,已經好太多了,當初在舉業上真是被壓的太慘了。
“大明地蓋四方,而何以分出嫌隙,於是我向先帝提出了分榜之制,其本意乃是彌合南北,並非偏袒其中一方,這些年來,江西才子解縉與我爲友,江西士子王艮是我的弟子,朝中若有英才,不吝於南北,我皆舉薦之。
可人心中的成見如同高山,卻是如此的難以撼動,我依舊被稱作爲北人領袖,甚至皇宮大內亦是這般認爲。
所以我今日來到浙東,怕是在場諸位、乃至於天下之人,都以爲我要一報大仇,鎮壓浙東,而一展淋漓之意吧!”
李祺感慨說道,話中有數不盡的蒼茫之意和難以言明心緒的慨然。
圍在他身邊的一衆浙東學子中許多人都羞愧的低下了頭,場中大部分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到了此時,不得不承認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今日浙東重獲新生,以大明爲綱而重造新學,萬望摒棄地域之見,不吝於賜教北人,以至於多傳學術,若能弘揚大明,當不負今日之意!”
李祺話音落下後,場中有一瞬間的安靜,而後便是如潮水般的躬身行禮。
無論南人還是北人,皆是神色複雜的望着李祺,心中只回蕩着一句話——這世上竟真有品行如此高潔之人!
這世上竟真有傳說中的聖人!
誰都不曾想到,李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後,竟只希望浙東學派能摒棄南北之念,而共同振作大明。
全無私心,而盡是爲公之意!
李祺則心中哀嘆,若他再有十年時間,也不必說這些話,十年時間足夠建立一所書院,招攬南北之人,建立一個摒棄南北分歧的學派,以便爲日後政黨打下基礎。
可他滿打滿算只有不到十個月了。
只能儘可能的多影響一些人,他記得於謙就是浙東人,只要能多影響些這種人,一番苦心就算沒白費。
至於僅憑几句話,就徹底改變南北之分,他還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強,時間是種偉大的力量,一切的情分和恩義都會消磨殆盡。
況且他只對浙東學派有恩,江南如此廣大,還有四川、湖廣、福建,南北彌合哪裡有那麼簡單。
“景和公!”
“景和公!”
“景和公!”
道道高呼之聲,響徹雲霄九天之上,聲音之中帶着無盡的憧憬和敬重。
【族長聲望+1,當前聲望95。】
【族長聲望+1,當前聲望96。】
【……】
【族長聲望+1,當前聲望98。】
系統之聲突然傳來,李祺發現自己的聲望在以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往上漲。
李祺環視場中正齊聲歡呼諸人,明白了爲何,浙東這裡聚集了全天下幾乎有名望的七成以上的儒者。
這是一場自宋朝之後,再也沒有過的士林盛會。 無論以後這些人會怎麼想,但在此刻,他已然是所有人都認可的聖賢!
聲望自然當卓然於天下冠!
……
浙東之會的結果比所有人預想中最好的結局還要更好。
一場李祺和南人間的大和解,一場大明愛國主義教育,以及一場李祺加冕聖人位的盛典。
“妹夫的忠謹真是讓朕感動,若天下人都如同妹夫這樣,大明又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呢?”
李祺在浙東攫取了巨大的聲望,可朱棣一點忌憚都沒有,他正爲李祺所說的“以大明爲綱”的學術成果而感慨,他對李祺的喜歡已經完全超越了任何人。
“以後會有更多忠謹的臣子爲大明效力,臣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朱棣卻搖了搖頭,認真道:“景和,你就是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你此舉至少爲我大明多延五十年國運,朕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你已然是活着的聖人了,朕答應你,待你故去後,使你配享文廟之中,列於十哲之後。”
配享文廟!
文人最高追求,甚至比配享太廟還要重要,太廟是功臣,而文廟則代表着學術方面的最高成就。
他活着是聖人,死後也要入文廟做聖人,從此無論是史書之上,還是典籍之中,亦或者天下人想起他的時候,便要尊稱一句“李子”。
對於李祺來說,他更想知道,配享文廟後,會不會有成就道具獎勵下來,畢竟這可不簡單。
“臣叩謝陛下,臣……”
他話還沒說完,便只覺天旋地轉,而後眼前一黑,已然不知天地爲何物。
待他幽幽醒轉後,便通過那些裝飾圖案發現自己還在宮中,侍奉的太監見李祺醒了頓時驚喜的奔出內殿,明顯是去喚人了。
大約一刻鐘後,李祺便見到皇帝朱棣匆匆走進,甚至皇后以及朱高熾也跟在後面,三人面上都帶着擔憂之色。
“好好躺着,別行禮了。
景和,你終於醒了,你若是再不醒,朕都不知道該如何向臨安交待了。”
朱棣的神色能看得出來是真的焦急,“你已經昏迷了三個時辰,剛纔一句話沒說話你直接吐了很大一口血,其中還有黑色夾雜,朕還以爲你中毒了。”
李祺很是平靜,甚至還帶着笑意道:“臣的身體臣很清楚,只不過是油盡燈枯而已,倒是勞陛下、皇后娘娘以及殿下擔憂了,是臣的過錯。”
朱棣簡直想要罵人了,但最終還是有些無力的收回了那些話,“你好好修養身體……”
皇后也安慰道:“景和,身體最是要緊,國事待……”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修養也養不好的身體,讓它多做些事纔是最正確的。”
李祺自己也沒想到身體出問題竟然這麼快,而且竟然是昏迷的形式,這次昏迷了三個時辰,那下次呢?
一種難以言明的緊迫感出現在他心中。
“陛下,臣一直都知道身體出了大問題,但預計應該還有一年半載,可臣沒想到臣竟然會昏迷,這次昏迷了三個時辰,下次可能就是一天乃至於兩天,最終可能就是一睡不起。”
這番話讓皇帝三人皆有些黯然,又有些心驚,因爲李祺說的很現實,歷史上很多這種事例,這事發生在皇帝身上,甚至會改變一個國家,因爲昏迷期間很容易被假傳旨意。
“臣一直以來都有一件國朝大事憋在心中想說,可又覺得應該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如今突發此事,臣不知道下次會是何等情況,如今陛下、皇后皆在此處,臣便直接道出罷了。”
帝后對視一眼,同聲好奇道:“是以大事?”
“何事竟能讓你李景和放心不下,在這等境遇之下,還念念不忘。”
“此事只能帝后知曉。”
朱高熾聞言一愣,而後對上了李祺的眼睛,他瞬間打了個激靈,一股酥麻之意自脊椎直接傳上了後腦!
“父皇、母后,兒臣到殿外等候。”
他低下頭,掩飾住紅潤的眼眶以及欲要滑落的淚滴,往殿外而去。
走出殿外,夕陽已經往西落去,大紅之中帶着絲絲落幕之意,朱高熾不由想到了李祺病入膏肓的身體。
而這個將死之人正要最後一搏,爲他——
朱高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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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當世,以忠而奉上、以誠而待人、以德而面世、以信而結友,言必行、行必果,古語曰:“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時人語曰:“季布遠之,而李子當面!”——《儒林正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