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935 更新時間:08-01-19 14:00
到了府門口,府內人迎了出來。真正個準備了火盆呢,遂扶着胤禟的手,踏過火盆去,衆人拍手說:"火旺囉!"。當下洗澡去了黴氣,晚飯吃砂鍋燉魚頭,砂鍋裡多多的放了豆腐,胤禟親用銀匙舀了豆腐與她說:"多吃一點。"雖說風俗如此,但他的細心讓天蘭眼裡霧霧的。依足了老禮,想必他才安心的,遂大口吃豆腐。
胤禟是北邊人,並不太喜歡吃魚,嫌腥味重,每吃魚必得紅燒纔好。可顧着她喜歡吃魚的,漸漸的連清蒸,水煮的魚都能夾上兩筷了。胤禟在冬天她出門時,必命她噙一塊密制的法姜再出門去,姜的辣不同與辣子,天蘭初時是很不慣的,她不喜歡吃薑,總苦着臉,死活也不願意。但習慣了就感覺到這姜的好處來。在冷地里,噙在舌下的法姜,那辛辣味就化作一股暖流順着血路遊走,手腳就怪暖和的,吹了冷風也就不冷了,連感冒都少了很多,果然住在一起的人會在不知不覺中越磨合來越緊密。
吃完飯,韓越進來丟了賬本給天蘭說:"還與你。這些日子可把我給累的,你可要加工錢啊!"天蘭且不理賬本,看到跟着韓越進來的探頭探腦的韓離,遂一把將它抱到腿上來說:"你瞧你,又重囉!有沒有偷吃啊?"韓離不情願的喵了一聲,掙脫得利害,在腿上扭來扭去就想着跑路。天蘭偏不如它的意,樂呵呵的玩它兩隻毛茸茸的耳朵。韓越把韓離從天蘭懷裡奪過來說:"你就別難爲我們韓離了,你看你把它嚇的!"胤禟在旁聽到嗤的笑了一聲說:"韓離還怕嚇啊?若不是我每天把那對八哥兒看得仔細,你家貓兒的黑爪早就得逞了吧。"韓越叫道:"這絕對是誤會,誤會。"
天蘭問胤禟說:"八哥哥今兒回來,你不過去嗎?"胤禟說:"他那邊必有大熱鬧,道賀的不少。這會子去也說不上話。改日他閒了再去。"天蘭說:"今兒遇上太子了,他明兒擺宴呢!你說我們去嗎?"胤禟嘆了一聲說:"自然要去。還要笑着去。"他不知道皇上是做何打算的,復立了太子,又將想一爭儲位的八哥放出來,一山不容二虎的理,難道皇上不知道嗎?胤禟的眉頭鎖起來。
韓越想起一事來說:"最近京城裡有人花十點的利借貸呢,京中參與者衆,前兒十爺的賬房說,他那邊好象應承了。"天蘭挑起眉來說:"十點?平常不是一點的利嗎?哪一家那麼大的手筆?嫌銀子多嗎?"胤禟聽了說:"好象宗室親貴們都有參與,連一些個女眷們都把私房錢拿出來趕這個利呢!據說這借貸的人不是京城人氏,到是湖廣一帶的豪富,有人說是私鹽販子,有人說是銀號老闆,有人說是做海陸生意的。都說極穩妥。"
天蘭急叫人傳鄂爾泰來,當面問着他說:"我們家沒有趕這個利吧?"鄂爾泰見問得這樣的急,也唬了一跳回說:"我們家自然是沒有放如此高的貸的。除了常用開支,每一筆特別支出都是經了福晉的手才能出去的。"天蘭心還未安下來,不防鄂爾泰卻說:"不過十爺借了一筆去,估計是趕這筆利去的—"因胤禟在有些話不便深說,天蘭便止住他的話說:"知道了,把這筆記到壞賬裡吧。"這是收不回來的。哪有人會出十點這樣一個離譜的利去借貸的呢?除非是金融騙子。老十虧了錢,哪來的銀子還,她還真頂真與他要去嗎?政治活動開支,是不必告訴她就可以支出的。還好她來了這一筆都有定數,虧死也不過一萬兩銀子去。借了多少,也就不必問了。
胤禟聽到將賬記入壞賬,他心裡已經明白了大半。胤禟問鄂爾泰說:"十爺不是說借這筆款子去販木柴嗎?怎麼放起高利貸的事來了?"鄂爾泰磕頭回道:"我的主子,話雖無此。銀子在十爺手裡,還是由着他用啊?"胤禟氣道:"那你該早來回我啊?"鄂爾泰有苦說不出,一家子的兄弟,關係又這麼鐵,這話怎麼說呢?鄂爾泰陪笑說:"也未必一定虧啊,我們府裡都有人十兩八兩的攢了貸出去的,當場就得了白花花的利錢。"胤禟斥喝道:"混賬。以後無論哪府裡來支,先回了福晉再說。"
天蘭勸道:"借都借了,不必追究了。在府裡的告示版上寫個告示吧,善意的提醒總是好的。這天下哪有白掉金銀的。府里人苦,攢點銀子不容易。"說完瞅了韓越一眼,他低頭只顧着順着韓離的毛呢。天蘭心裡暗想,他說這事必是有心的,他不是說廢話的人。若是真如她想的那樣,隱隱覺得有些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鹹安宮內,爲祝太子復位之喜,宮中陳設早以是煥然一新,美輪美奐,不復前幾日的寒酸。大廳上燈燭輝煌,亮如白晝,宴開玳瑁,褥設芙蓉,瓊漿玉液,衣香了鬢影,盡顯皇室獨有的奢華。已經有不少阿哥和福晉都到了,男男女女二十幾個,皆打扮的很正式尊貴。太子果然除了極近的血親外,真沒請什麼人。老親王,郡王們站在一路。公主,格格,福晉又是一路。阿哥們卻站的分散的很,三個五個聚在一起低聲着說着話,場面雖大,卻顯得有些冷場。
又一次和胤禟一起衣着華麗的以夫婦的姿態出現在宗室宗親面前,他們倆到的不早不晚,天蘭剛纔還在與胤禟說:"八哥哥他們會到嗎?"哪知他們前腳到,胤禩與他福晉後腳也進了門。這種場合都不想早到吧,互相交流了一下了然的眼神,於是四人一起向太子、太子妃問了好。太子妃石氏笑着對天蘭點了點頭,卻對八福晉幾乎是視而不見,郭絡羅氏笑的有點僵硬。
胤禩自然有坦然自若的神情,不卑不亢的態度,就好象這世界上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力爭儲位的事一樣,也好象從來沒有被關過一樣。他天生就是一個聚光體,見他到來,原本分散的皇子們都靠攏過來打招呼,不自覺的圍繞在他身邊,人氣就是旺。胤禩本來就生得儒雅脫俗,加上嘴角上總是勾着一絲雲淡風清的微笑,顯得親切又讓人想親近。這本有些冷場的局面,漸漸的多了些暄曄。
太子對胤禩的到來表現出不同尋常的熱情,客氣的有些過分,絲毫不擺儲君的架子。這讓一些抱着看好戲心情來的人,落了個空。沒看到兩個紅着眼吼叫互掐,讓人失望不少。太子在受了這麼多委屈後,就真這麼算了嗎?自然是不會算了的,但這種恨意在太子的笑臉後面藏得很好,至少沒有明顯的露出仇恨的表情。看向胤禩的時候,甚至還能掛着明朗的笑容,太子也是有幾斤幾兩的,表面上似乎對胤禩想爬到他頭上的事忘懷了似的,其實心裡恨的牙癢癢的。與八阿哥不和,在京城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不新鮮了。其歷史大概都可以追索到他們年少的時候。但這就是搞政治的人應有樣子,即使再恨也是隱藏在內心深處的。
毫不費力穿過人羣就可以很容易看到胤禛和他的福晉的身影,胤禛帶了那拉氏和年氏同來。他們一家和胤祉一家子站在一處,也不知在說什麼,一陣笑聲。胤祉以往辦差總和胤禛安排在一起,但兩家平日的走動卻不過普通。孟光祖一案發後胤祉與胤禛的關係越發好了,走動也就多了。一個喜歡寫書,一個修佛,有許多共同的朋友,兩人在一起自然有許多話題,當然無關政治,只談風月。
感受到背後的目光胤禛側過身來,他的眼透過人羣,瞅見天蘭,輕點了一下頭。然後胤禛的眼光不期然對上胤禟的,互視一下,也是無聲的打了個招呼,胤禛旋又轉過身去與人說話。胤禟側過頭來看她,天蘭的眼立馬就訕訕的從那邊收回來了。胤禟察覺到天蘭的慌張,嘴角未免有些上揚。果然她越來越在乎他的想法了。那拉氏的眼隨着胤禛眼風過來的,她的眼光就沒那麼麼善意了。遠遠的天蘭仍覺得身上一陣冷,還好那拉氏的眼隨即轉開了,因爲那拉氏眼下有更不愉快的事在跟前呢。同來的側福晉年氏不是省油的燈,年氏有好交際的本事,只見她拿着帕子,滿場生風,與人談的熱鬧,笑的那叫一個張揚。年氏笑上一分,那拉氏的臉上黑線就多一條。
胤禩夫婦同行同止,且被人圍着呢,就是想好好說一會子話,也是不成的,改日還是上門一敘吧,也就不過去了。胤誐嫡福晉過來,天蘭笑着攜了手與她談笑,十福晉因說:"也難爲八嫂這些日子了,打發了一個家裡連妾室都夠不上的人,還引起這麼大的非議。"天蘭點頭說:"剛聽五嫂和四嫂說,小阿哥連百日酒都沒大擺,都在議論呢。"十福晉嗤了一聲說:"庶出而已,又不是將來能襲王位的,哪裡這麼金貴?是八爺說不讓擺的,偏又算到八嫂頭上了。好大的黑鍋呢!"天蘭感嘆這宗室裡的女人難做。八福晉一個正牌名門之女,尚被人議論的如此不堪,那別人議論她天蘭豈不是更難聽?想一想,寒毛都豎豎的。
所謂應酬就是這樣,不管願不願意,總得擠出笑臉來。天蘭也難以免俗,打招呼,哈拉哈拉下來,只覺這種宴會真是無聊透頂。場中的衆人都是一付親親熱熱,和樂融融的樣子推杯換盞,談笑風聲。兄弟們兄友弟恭,妯娌們親密和睦。在這華燈的照耀下,每個人都是衣冠楚楚,人模人樣。誰也不會懷疑皇室這個大家庭的團結友愛。但在爭奪無上的皇權的戰場上,這些人明明想把對方大卸八塊,食其肉寢其皮的。皇室中可以有個性的人,可以有不拘小節的人,可以有放蕩不羈的人,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有打算的人,世故的人,知道自已要什麼的人,和現代選戰一樣啊,時刻都在競選,每一秒,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用行動發表政治主張。這麼近的看這些鳳子龍孫,才真切的感受到他們與常人的不同。太子的笑,讓人感覺到什麼是尊貴,什麼是風度,是居高臨下的笑意。胤禩笑顏是一種帝皇貴胄式有禮貌有修養的笑,讓人如沐春風。胤禛的笑意則是天蘭最爲介懷的。他的笑如一縷摸天邊捉摸不定的流雲,又如星際流星般不經意的閃過。是那種時時打着禪意,打着機鋒的,讓你捉摸不透的笑。他的笑總是在最適當的時候出現,時而用來表現出他的誠意,時而用來表現出他的無害,時而表現出他的出塵,時而表現出深諳人心的狡詐,千變萬化,無跡可尋偏不近不遠恰到好處。
天蘭回頭看與人交際的胤禟,只有他的笑意,她是不用琢摸的,是不用想他爲何而笑的。忽聽兩人在嘲笑胤祥還蹲在宗人府呢,一人言說:"想必老十三是放不出來了吧!"天蘭聽了這話,惡向膽邊生叉腰說:"不許你們這樣說老十三!"那二人詫異不已。
天蘭正想上去搶白幾句,不料被人握住手腕輕輕的拖了回來。一擡眼是胤禛遂說:"你拉我做什麼?聽到人這樣譏笑老十三,你就沒什麼表示嗎?他可是你的好弟弟呢?"
胤禛聽了也不言語,只拉了她的手,把她順回到胤禟跟前去,胤禟皺起眉來說:"怎麼了四哥?"。
胤禛教訓天蘭說:"與你說了這麼多次,凡事多聽,少發表意見。少呈強的好!"
天蘭不服氣的抱着臂說:"我不象你這麼沒人性,看着老十三在那受苦,都不想辦法,也不去求皇上。你還有心情笑呢?你能想象老十三今兒是什麼心情嗎?"
沒人性?這不是罵人嗎?雖說他們熟慣,但這麼無禮的話,豈是能誰便張口的,也太張狂了一點。要是行宗法,夠得上打板子,革宗籍的。他們平日裡就是這樣說話的嗎?聽的胤禟嚇了一跳,忙正色沉下臉來說:"你怎麼說話的呢?四哥是兄長,你這叫以下犯上,還不道歉?"天蘭嘟起嘴來。
胤禛冷然一笑說:"你怎知我沒有求情,沒有想辦法?我不笑難道哭嗎?如果哭能管用,我到真願意痛哭一場。所謂禍從口出,說話前先思慮周全了。一時眼不見,就惹禍呢!那兩個是什麼人,一個是簡親王,皇上見了都讓三分,一個是寧郡王,三朝的元老,豈是你能輕易得罪的?"
天蘭不禁低了頭去,胤禛一指戳到她頭上說:"你啊!"天蘭遂拉着胤禟的衣服,躲到他身後去,頓感沒面子了。胤禟對胤禛嘆道:"幸而是你,要是別人,得罪的就不是兩個,是三個了。我們家天蘭就是太直白了點,也太沖動了點。四哥你多擔待!"胤禛擺了擺手說:"我還不知道她嗎?要惱也不等這會子了。這弟子明兒不要了,真讓人操心。纔回來,就要想着要進去呢!"
天蘭從胤禟身後探出頭來眨着眼說:"你真不要我了嗎?那能把你書房左邊櫃子第二格子的那個匣子給我嗎?"
好眼光,又看上那件了。胤禛有點無奈的說:"那是我的心頭好,你別想!"
天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胤禟看着這兩人的互動,覺得和天蘭一處,他四哥到倒是不情願,而且還是吃虧的,遂覺得好笑。
入了席,宮中的宮女、女官久居深宮,哪裡見過如此年青俊美的人物,紛紛借上菜,侍酒的機會,大飽眼福。就是在座的側庶福晉們的眼光也是亂飛的。胤禟俊美無匹的相貌引來無數的眼光,天蘭注意到進來出去的侍女都忍不住看上他一眼,神情無限嬌羞。還有,可惡,居然三阿哥的某某庶福晉,和十二阿哥的側福晉眼光老往他這邊瞟耶,這讓天蘭心中警鈴大作。果然人家說擁有太漂亮的男人是一個災難,尤其是帶他出門的時候。
胤禟低頭問天蘭說:"你怎麼嘟着嘴呢?還爲剛纔說了你難過呢?"
天蘭悄悄兒說:"你沒看到別人都在看你嗎?"
胤禟奇道:"他們爲什麼看我呢?我臉上有東西不成嗎?"
天蘭說:"非也,非也。"胤禟眼往一邊瞅過去,有人在看他嗎?"喂!你的眼晴在看哪邊啊?"天蘭大爲緊張的雙手把他看向某一點的目光擺正過來,那邊有一個大眼MM在笑呢。
胤禟忽然明白過來,她的緊張。故意說"就是看那邊啊!"
天蘭順着他的眼風看過去,對面席是不就是五福晉嗎?,仔細一看五福晉瓜子臉,白淨的皮膚,還真是個美女呢。"噢,她好看嗎?我比較好看吧!"
胤禟忍着笑說:"哪裡,明明是人家比較好看纔是。"
天蘭可就真是酸勁上來了,跺腳道:"啊,可惡!分手,分手,哪有人當着自已愛人說別人老婆漂亮的。"
胤禟挾了菜與她說:"在吃醋了吧!"在他花了那麼多心思之後,在他放下了皇族的架子之後,以普通平民的心態接近她之後,她開始爲他吃醋,這一步一步走來,真的是好艱難。
天蘭臉一紅說:"哪有?""明明就是有啊!""沒有啦!""沒有嗎?臉都紅了啦!"胤禟低頭在她的耳邊笑,天蘭大發嬌嗔說:"那是今兒多抹胭脂了。"
又有人色色的看他耶?狠狠的瞪走那一票女登徒子,這些人真沒素質,就這麼沒見過男人啊!這個男人是我的耶!看着胤禟身上這件把他襯得更玉樹臨風的與她一色料子的紅底金絲的情侶吉服的時候,嘆了一口氣,她有一點後悔,今天真是不應該讓他穿這麼亮眼的衣服的,衣服穿在他如模特兒的身材上,實在實在是太讓人移不開目光了。
用畢了飯,大家散開,二人在廊下散步。大殿里正跳着歌舞,前殿耍着百戲,火樹銀花不夜天來慶賀太子的復位。"你真是今天最帥氣的一個男人耶!"天蘭拉着胤禟的衣服讚歎道。其實心裡卻想,真是失策,要是穿那件紅藍相間的就沒那麼好看了。這票女生,還看,還看,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在你還沒有把我的衣服揉成一團鹽菜之前啦!"
"噢!對不起!"
"喂!你覺得我在他們中間長的怎麼樣啊?"天蘭用嘴角呶呶阿哥們的嫡福晉們。
"噢!原來一向大而化之,我們家的天蘭,也懂得要與人一爭長短了啦!太陽從西邊升起來囉!"胤禟用肩膀撞撞天蘭覺得好笑。"正經一點回答啦!"胤禟抱臂說"這要好好想一想耶!"
天蘭惱道:"這有什麼好想的。"應該想都不想就說她是最漂亮吧。
胤禟道"依我看啦---你是今天來的女人中最不值得看的一個啦。"
"啊?"天蘭氣得眼冒怒火。如果不是在這麼正式的場合,她一定給這個無情男一頓粉拳。她是在乎他,纔會問他的好不好。"你再說一次?"
胤禟低下頭很靠近她的臉,很正經的說"你是今天來的女人中最不值的看的一個。你沒有太子妃白,沒有三福晉眉下的美人痔,沒有四福晉的知書達禮,比不上八嫂不凡的氣質,沒有十二福晉的傾城美貌,連性格也不如十四福晉那麼好。總之啊,你皮膚又黑,長的又不漂亮,個性又差,又喜歡和我吵,又要人牽就你,永遠學不會溫柔,最重要的是啊,你簡直是不解風情。不知道有多糟。---"
天蘭低下頭來說:"我有那麼不好嗎?"
"不許說話,聽我說!"胤禟輕輕把食指放在天蘭的脣邊讓她禁聲。"你就是那麼壞啊,又討人厭!但怎麼辦?我就是喜歡你,很喜歡你。在那個月夜,在你家破房子面前,我苦苦等的你二個時辰才把你等回來,你叫我胤兄的時候,和我要平等的時候,我打了你的時候,你願死不願意做奴才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喜歡你了。"
天蘭所有的怒火,委屈,傷心頓時變成一腔的麻麻的暖流,覺得身體就如通了電一樣,滿身都是藍色的火花,天蘭長長的睫毛一眨,落下幾滴淚來。胤禟笑着幫她拭去"感動啦?哭了就不漂亮了!"
"你壞!"天蘭握着拳打他。
天蘭在半陰影中,她忽勾下他的脖子主動吻他的脣,這不是她第一次吻他的脣,雖吻的如蜻蜓點水般,但足以讓胤禟臉紅到脖子根下去了。真是可愛的單純耶,一點不象是閱女無數的男人。他們之間有最親密,最坦誠相見的關係後,他還會臉紅,真是難得。但這一吻的美好,卻讓人回味了。天蘭在他耳邊悄道:"SWEETHEART!ILOVEYOU!"這裡人多眼雜的,胤禟笑道:"你這樣,人家看到了啦!"天蘭哼了一聲說:"看到又怎樣?"
和胤祉正說着話的胤禛眼晴如鷹隼般銳利瞟了一眼金龍柱後陰影裡的一對壁人,眼底顏色危險的變得深沉,一絲溫度都沒有。剛想問他話的胤祉,被他目光一掃,不禁打了個寒戰,連想問他的話都忘了問了。胤祉一晃眼,再一瞧胤禛的面上又是如明鏡般的無波,不由的疑惑他自已剛纔是不是看錯了。胤禛問胤祉說:""你剛纔說什麼?"胤祉拍拍腦袋說"噢,就是前天的事啊------"
與胤禟在廊下站着,周圍人熙熙攘攘的。一羣人圍着太子迎奉拍馬,太子尊貴的神色,卻有着一絲的不耐,馬屁話聽多了也是會倦的。見胤禟的眼看向太子那邊,神色清冷,心有所慮,天蘭拉他在廊上的欄杆上找了一處坐下,不去擾他,只靜靜的陪他。剛纔她向他撒了嬌了,讓他哄着她說了一些甜言蜜語,其實這些話他平日裡是不常說的。他如今說出來天蘭想不過是安她的心罷了。她的孩子氣是因爲她不安,他放下身段哄她,卻也是源於他內心的焦慮。
棟鄂氏不見了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小喬悄悄兒的說的,如今還未尋到呢。他不願讓她知道,她也只好裝不知道。胤禟是有他的脾氣的,也是有他的處事方法的。他惱起來絕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據說胤禟搶在那家子人之前,把那些彈劾她的摺子壓了下來,那摺子裡面的話寫得是極其不入耳,且尖銳難聽的。那家子人氣勢兇兇,硬是要上皇上討一個側福晉逼瘋逼死嫡福晉的說法,棟鄂氏不見了正好落人口實,說也說不清楚。天蘭聽了這消息,也是又急又氣的,一整晚也睡不安穩,只在牀上翻來覆去的,胤禟顯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異常。這事就是渾身就是長滿了口也辯駁不清,外人看來自然是她奪佔了棟鄂氏的位置,且欺負逼迫了她,把人家弄得死不死活不活了。也難怪胤禟不讓她知道,他怕她生氣吧。也不知道胤禟用了什麼法子,才把這些個人打壓了下來,想必是很不容易的。
天蘭又聽小喬說,胤禟爲了什麼事與胤禩大吵了一架,足足有三四天都氣得不來往,還是後來胤禩被關入了宗人府,胤禟不顧個人安危去皇上面前求了情,這二人才漸漸的合好。小喬要是不說,這些個事因她不在家裡,她都是不知道的。胤禟最爲重視的就是他與他八哥的情誼,想必吵過架之後的心情是極差又痛苦的。而在她面前,他卻裝得個沒事人似的,尚能強笑着寬慰她。天蘭覺得恨不能與他同喜同悲纔好。然他有他的傲氣,他有她不能觸碰的地方。每個人都有說不出口的事,需要一個人解決的事。她才順着他的意思,不管不理,只裝出一付開心的樣子來。正因爲懂得纔會在他面前撒嬌,換一個方式抱他,親他,心煩的時候愛人的懷抱纔是最好港灣吧。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口來。
胤禩這邊的形勢隨着太子的復位,讓一切又都重新回到了原點,以後一切的發展就要看天意,隨人事了。太子必會在處處打壓他們,天蘭很爲胤禟擔心,卻又恨自已實在是不會勾心鬥角,不諳官場的遊戲規則,沒有強大的家族政治力量,她一點忙都幫不太上。天蘭悶悶的把頭依在他的臂膀上。逆水行舟,豈有好借力的呢?
胤禎來得最晚,宴席快散了纔來,一來不過是與太子隨便行了禮,就與人喝起酒來。胤禎的酒量並不是很好的,且心裡煩悶,太子復位,是萬人異想不到之事,能不煩嗎?大家都煩,但維他煩得最利害,酒能消愁,他就拿酒當水似的狂飲。不但自已喝,還拼命鬧着讓別人也喝,他桌子的那幾個胤祉已經打酒嗝了,胤祺、胤佑已經招架不住了,胤誐出去吐了一回了、胤裪見勢頭不對早就跑了。當胤禎覷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對着着紅底金絲海水五爪龍袍子的璧人攜了手從門外進來的時候,他眼底一暗,索信把汝窯的酒杯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衆人唬了一跳皆看他,太子爺聽了這個動靜,老遠的臉色已然沉了下來,胤禎卻格格笑着直接拿着酒壺灌了起來。
胤祉已然被他灌高了,看到歪着頭無力拍着巴掌說:"好,豪氣!象條好漢!"胤禎摟過胤誐的脖子,強說:"我們哥兩再喝酒,乾杯!今天誰不喝誰是孫子!敢不敢和你十四爺拼酒啊!"胤誐直着眼看着酒壺說:"唉喲!爺可真不行了。要喝你喝!我要找個地躺躺去,老十四你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啦!你不到一會兒連灌十幾杯了耶!酒不是這麼喝的啊!你還當着你福晉呢!你看她多擔心你啊!不要瘋了啦!"他把胤禎硬塞過來的壺,又推過去。
胤禎拍着腿哈哈大笑說:""就是當着她纔要喝啊!是不是?醉裡看花,花才美啊,你不喝?你不喝你是孫子!""你他媽纔是孫子!爺是你大爺!"胤誐帶着醉意一拳揮過去,沒打中,自個兒倒在地上趴着起不來,慌得宮人一擁而上都去扶,越扶越扶不起來。衆人鬨笑,十二福晉在旁笑道:"前頭戲都沒人看,這裡到唱上魯智深醉打山門了!"十福晉聽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十二福晉自覺失言,用帕子掩了口,自去看戲。
胤禎斜着眼,環視全場說:"怎麼,你們都不敢和我拼酒啊!都沒種!沒種!你不喝我喝,今天這麼高興的日子,你都不喝酒,難道不爲太子復立高興啊!我可高興得很呢!"胤禛過來拉他說:"老十四,你喝多了,醒醒酒去!"命人來扶。不料,胤禎反而更放肆直接跳到椅子上,一腳踏着桌子高高的舉起酒壺來說:"來,讓我們恭禧太子爺復立!太子爺千歲,千歲,千千歲!"他福晉完顏氏完全被嚇得臉色發白,只擔心的看着她的夫君,又不敢上前去勸,兩眼一黑居然先倒了地了。衆人又是一陣亂,讓人扶將下去。
太子哼了一聲說:""謝謝!同喜!同喜!十四弟還是下來吧!"胤禎居然跳上了椅子,如此失儀,分明是公開跳起來攪他的局。他非常不悅,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跳出來叫板,還長本事了。但人家是在恭禧他,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理他懂。他聽人說了,胤禎爲了哥們義氣,爲了維護老八,都氣得讓皇上動了刀子了。他的眼黑沉的轉向才聽了信從外面進來的胤禩身上。胤禩被太子看得一驚,心裡想,難道他認爲是他躥掇的。心裡不僅一陣惱。
胤禩忍着氣也過來拉胤禎,四五個人上去,才勉強七手八腳的拉了下來,胤禎的手沒規距的搭在胤禩的肩上:"是八哥啊,我纔看見你呢,我們今天不醉不歸!十哥是個沒種的,不敢和我拼,我不去理他。你不會也這麼沒種吧!"胤禩臉上一陣泛青。胤禟忽冷笑着過去,狠狠的扇了胤禎一巴掌,這下連太子都愣住了。胤禟說:"這下你可醒了吧!若不醒,再打。太子爺面前連禮數都不知道了嗎?眼裡沒有君上的人就該痛打。"胤禎捂了臉眉毛都氣得跳起來:"你好-----"他眼一黑,倒在桌子底下,衆人一看醉死過去了,自有人擡將下去。
這一巴掌打後,全場寂靜無聲起來。太子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說:"大家該樂還樂嘛!"衆人未動。胤禩冷冷的一笑,振臂一揮說:"今天大家這麼高興,又是恭禧太子爺復位的大喜,想喝酒是應該的,要喝大家都喝,這才痛快,我提議大家一起喝,喝光今天鹹安宮所有的酒好不好!"
"好!"以八阿哥的號召力,他一說,頓時全場付合聲哄起。都是年青的宗室親貴,喜歡熱鬧的,發牢騷的,受悶氣的,不服氣的,想鬧事的大有人在。太子滿懷着敵意的視了胤禩一眼,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這麼簡單的把主人家的風光蓋過了,好象請客的是他,做客的是自已,這算什麼?
場面又復熱鬧起來。太子主動走過去拍拍胤禛的肩:"四弟啊!大家都在喝,你怎麼不喝啊?"胤禛淡淡的笑道:"二哥忘了我是個潛心修佛的人,素不貪杯的。"太子苦笑了:"哥哥我最近記心是越來越不行了,好多事都忘了,大概是老了。"胤禛道:"二哥可別這麼說,您啊!風華正茂,正是一展平生報負的時候啊!"太子身子一顫,深受感動:"我聽說了,那次的事,兄弟中只有你一人保我復位,若我登------我必不負你。"等你當上大位,還會記得今天的話嗎?真是笑話了。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誓言。胤禛拍卻裝出受寵若驚的表情來說:"臣弟只是以良心,以佛心辦事,太子萬不可如此。"太子感動的幾乎熱淚盈眶,絲毫未看到四阿哥的嘴角閃過一絲不察覺的詭笑。
讀書最多的胤祉,因喝高了,居然一手抱着酒罈一手拿起象牙鑲金的筷子唱上了,弄得三福晉尷尬不已。八福晉笑道:"三哥真是真名士自風流!"三福晉白了八福晉一眼,誰都跟你一樣好命,嫁得個如意郎君,八爺這樣的世上就這麼一個,誰不知道你過的好,賣弄什麼?遂說:"你們家張氏生了吧!聽說她生了個小阿哥,奇怪了,立了這麼大功勞怎麼她還是什麼都不是啊!連個名份都沒有,將心比心,怪可憐見的。""就是,就是!"有人附合。"聽說阿哥一生下來,張氏送出府去了!阿哥還這麼小呢!多狠心啊!"有人低聲咕道。"是啊!真太不容人了點吧!"八福晉眉毛一揚:"就這麼着,怎麼了?"三福晉道:"誰敢說什麼呀!八弟妹別多心啊!大家說笑,說笑。"有人頓說:"是啊!是啊!都是說的玩笑話!"
八福晉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但只是一瞬間又恢復到優雅的樣子。八阿哥在不遠處遙遙知意,三個女人一臺戲,女人在一起總沒好事。他不緊不慢的踱了過來,除了八福晉,幾位福晉一起站起來道:"八爺好!""好!"八阿哥笑得很陽光迷死人,衆福晉的心不免被他電得漏跳好幾拍。八阿哥淡笑的對三福晉說:"我們家這位性子急得很,怎麼比得上三福晉好脾氣和三哥總是能舉案齊眉的啊!三福晉應該是宗室中數一數二的賢惠之人了吧!聽說前幾日,三哥又收了一個美人在身邊,這個美人是紅袖招的紅牌,據說還是您親自介紹穿針引線的呢!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難怪三哥總能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做兄弟的也羨慕得不得了呢!"
"啊!"衆福晉們交頭結耳的一片譁然,萬想不到三福晉爲確保自已的福晉位置居然能做得這麼低極沒品,這與拉皮條的有什麼區別?八阿哥轉到八福晉的身後,雙手放在八福晉的肩上輕按了一下。"大家說,三福晉是不是太賢惠了,這種事跡啊!足以寫進女孝經了!對不對!"衆福晉一片鬨笑。三福晉臉色一片慘白,又不敢過分發作,說這話的可是八阿哥,不能得罪。
七福晉閒閒的譏笑道"你們看三哥象不象竹林七賢中的阮籍,也一般是那個樣啊!"三福晉一抖帕子,八阿哥不敢得罪,這老七家的也敢學着看人下菜碟,打錯算盤了。:"不錯,我們家那位到象是阮籍,你們家那位到象是劉伶!"胤佑已經熱得開始脫衣服了,脫了一件又一件。衆福晉聽到三福晉的比喻都忍不住捂嘴而笑。劉伶在竹林七賢中是傳記最不明瞭的人物,他身高僅一公尺四十,不僅人矮小,而且容貌極其醜陋。但是他的性情豪邁,胸襟開闊,不拘小節。平常不濫與人交往,沉默寡言,對人情世事一點都不關心。胤佑也生的矮小又不愛說話,可不是象劉伶一樣嗎?
五福晉與七福晉不太合,也湊趣道:"劉伶曾說他以天地爲房屋,屋宇爲衣褲,七爺也脫得差不多了吧!"。劉伶經常沈湎於酒中,無視禮儀,任性胡爲。從嵇康、阮籍那裡學到一些皮毛,放蕩荒唐、玩世不恭者有之,學識膽量皆無,終日醉醺醺。他好赤裸身體,時常在家裡脫光了衣服飲酒。衆福晉一聽笑得更利害了,前仰後合的。七福晉惱得站起來,急忙招過侍女去扶胤佑,但總拉他不住,不得不在鹹安宮外另叫幾個有力的太監來,才勉強拉住了,成功阻止胤佑成爲皇室脫衣舞男。
宴行於此,天蘭遂拉拉胤禟的衣腳,胤禟遂知其意,也不與太子爺告辭了,兩人悄悄兒出去。秋夜夜涼,胤禟從侍從手裡接過披風來先披在天蘭的身上,又低着頭與她細好了披風的帶子才一塊出去。出了鹹安宮門,見前面燈火綽綽,一個小太監在前打着燈籠,有三人前行於前,遂笑,原來報着同樣心思早退的,還不止他們倆人。
胤禛與他福晉聽到腳步聲,回頭過來,見是他們夫婦二人,到也相視一笑,兩家子住的近,故併成一路,出宮去。胤禛是走在前面的,那拉氏與年氏跟在後面,且有三步之遙,因年氏跟着胤禛並未敢多喝,但臉上仍泛着紅暈,越發顯得人比花嬌。
年氏一低頭看胤禟攜着天蘭的手,兩人並肩而行相親的很,很讓人眼熱。故有意藉此譏笑那拉氏與胤禛的生分,因說:"天蘭弟妹真是好福氣,九爺可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了,宗室裡誰不羨慕誇讚呢。只可憐有些個可憐人一輩子還未享過這福呢?"那拉氏的臉就紫脹起來,但天黑倒不太顯。
天蘭是知道年氏是個刻薄人的,到也不太在意,卻不料胤禟開言說:"年福晉有什麼可羨慕的啊,在京中誰人不知年福晉是最得四哥寵愛的呢?那些女人們還羨慕你呢?"他故意把那個側福晉的側字省了。卻見胤禛頓住了步,遂心裡好笑。天蘭也笑說:"前兒年姐姐過生日,可惜我沒法去,只聽說辦得那叫一個風光呢!"胤禛側過頭來,默不作聲的看了她一眼,那眼光在燈影裡幽幽的,天蘭硬生生的把後面的話又咽回去不說了。
一行人繞過御花園,且仍聞鹹安宮的細樂聲,胤禛與胤禟對視了一眼,都想太子今日以落難被關的鹹安宮爲宴請宗室的所在而不是以正經的東宮毓慶宮,其目的難道就只是告訴與人知道,他從哪兒跌倒又從哪兒爬起來的意思嗎?恐不及如此吧。看太子爺的表現,到象是臥薪嚐膽後,準備一報十年之恥的意思了,兩人不約而同的心生警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