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法杖逼近了廖清奇的臉蛋,亮起來的綠光下,一塊塊屍斑,一根根白骨,乍現又隱去。
廖清奇捂住了臉蛋,“你說什麼?”她厲聲道。
“我說你是死人。”湛藍箏說,“小姐,我給你的香,不是招你妹妹魂魄的,而是驅趕周圍陰氣的,你怎麼點都不會招來廖清麗,反倒會褪去你身上維繫這具活跳屍的力量。也許你不知道,給點了,但很快發現不對,就會滅掉。你並不清楚這炷香的用途,卻又信了我的話,只因你自信地認爲佈局沒有問題,指證廖清麗的活人足夠多了,所以惦記着矇混過關。你真當我傻啊?你說廖清麗昨天晚上因爲那香而出現,是扯淡。”
“那你幹嘛把香給了她?” 賈文靜問,“你早就覺察她是死屍了?爲何不當時收了她?”
“老姐,你幹嘛不直接銬了她呢?追查,蹲點,找證據,最後還要跑去請求批示,再申請逮捕令幹嘛?”湛藍箏說。
“那湛藍你是故意把香給她的了?爲的是製造證據?你確信廖清麗不會找她的姐姐?”程澄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還不忘看一眼孫橋——後者直接無視她的存在。
湛藍箏很乾脆地說:“我其實也不確定,但是任何事情等‘確定’了再去做,就晚了,所以就先試試看了,而且——”
她沉吟着,“徘徊不走的鬼都是很執着的,因爲執着而脫離了鬼差,不去陰間報到,不去輪迴轉世。他們力量如果微弱,那麼很難和人界建立起聯繫,一旦建立起來,就會抓住了不放,惡鬼纏身就是如此。他們的執着使得他們不會輕易改變交流的對象,所以當文遠淑在最開始,給了廖清麗一個笑容之後,連接大概就已經形成了。廖清麗只會纏着文遠淑,而湊巧的是——廖清奇小姐和文遠淑的學生們,也有不正當的關係。廖清麗找廖清奇的可能性很小,不止是因爲廖清奇是殺她的兇手——也是因爲,和廖清麗建立聯繫的,是文遠淑。”
“那她是……死了多久?怎麼死的?”程澄輕輕道。
湛藍箏搖頭,“活人讓活人殺了,是我管的嗎?NO,老姐的分內事。如果廖小姐願意說清楚自己的死亡過程,當然是最好的。”
“我不記得了。”廖清奇冷冷道,湛藍箏就說:“一般都是這個樣子。製造活死屍的人,也不願意惹麻煩。尤其是廖小姐這樣高等的活死屍,沒有深厚的玄黃功力——”
她靜默,低頭思考。賈文靜見她暫時不吭聲,便公事公辦道:“廖清奇,你爲什麼殺你的親妹妹?”
廖清奇冷哼,卻不回答。
孫橋忽然說:“得不到就毀掉,愛了就殺掉?廖小姐,你果斷而徹底,愛得決絕而坦然,讓我很佩服啊。”
大家都在心裡抗議着孫橋的不河蟹言論,廖清奇卻輕鬆地笑了,“孫先生,多謝誇獎。看來您和這幫人,不是一夥的。”
孫橋扯扯嘴角,不再多言。
“爲什麼殺丁智禮,羅紹磊,吳碩和樑菲嵐?”賈文靜繼續問道。
“樑菲嵐?那女孩子嗎?是她瘋了,她認定我和孫鈞有點什麼,就要殺了我們兩個。孫鈞一死,我就都明白了,樑菲嵐和她那個小幫手吳碩傻乎乎地找上門來,只是自尋死路。我扼死了他們,就放到浴缸裡,剛剛湛小姐說得很對,我的冰箱中,凍滿了冰塊。”
“丁智禮和羅紹磊呢?”
“他倆不想幹了。不可能,你們查那麼緊,這當口,想走就走?不行,我不動手,也會有人動手。”廖清奇一點點爬起來,坐到了地上。
賈文靜深深吸了口氣,“是誰……殺了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不是很自然。
廖清奇安靜了片刻,才幽幽道:“我記不得生死瞬間的一切了。”
“那你怎麼記得你是個死屍?你怎麼知道這個能給你提供什麼力量的人骨手鍊很重要?”賈文靜呵斥,廖清奇斜視她,“警花姑娘,你已經管不了我了,槍斃還是注射,我依然死屍一具。”
湛藍箏笑道:“老姐問的,你不說,無妨,我知道有一些是你的確記不清的,畢竟製造活死人的法術,總是要留幾個模糊點才便於日後的控制,只是有一點,你該是記得的,我要你告訴我這個——”
她玩弄着法杖,又從鳳曉白手中接過兩串人骨手鍊,“誰給的?”
廖清奇的臉色漸漸青白,瞳孔裡映出來的盡是法杖的綠光,“這的確是清麗給我的。她拿回家,我一條,她一條。我就戴上了。”
“看住她。”湛藍箏吩咐了一句,轉身去問扒着法網又不得而出的廖清麗,“誰給的?”
廖清麗不語,湛藍箏的法杖突兀地伸入法網,杖頭捅到了廖清麗的腰上,剎那綠光化作電流,茲拉拉遍佈廖清麗全身——女鬼慘叫了一聲,跌跌撞撞滾到地上,湛藍箏蹲下問:“我時間不多,不想和你廢話,而且我知道你能說清楚話,給我一個字,哪怕一個字。否則我讓你接着嚐嚐這味道。”
她又將法杖伸了進去。
“喂喂!刑訊逼供不對啊!”賈文靜一臉正氣地斥責,程澄也好心好意道:“湛藍,既然你說那些孩子都不是她殺的,那她是個好鬼啊,你溫柔點吧。”
“溫柔能把話給套出來嗎?”湛藍箏說,“幹活的時候容不得溫柔。去問問老姐,她們那兒審人的時候,溫柔得多,還是吊着眼睛疾聲厲色的多?”
法杖茲拉一下,廖清麗本能一躲,廖清奇厲聲道:“我告訴你好了!我妹妹確實有男朋友了!是她那個姓金的男人給的!她還敢騙我,說是她買給我的!是那個男人要討好我,送她一條又送我一條,我能如何呢?好吧,我笑納了,這是我妹妹背叛我的證據,是那個男人對我下的戰書,我要掛在手上永永遠遠!”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條手鍊,可以提供給你陰氣?”
法杖的綠光照亮了廖清奇的額頭。
廖清奇平靜了會兒,“我只是有這種意識……模糊而籠統的……本能……”
她說不下去,自己也困惑起來,湛藍箏想了想,“你妹妹的男人是誰?”
“我沒見過,我不知道,我也不認識,我更不想認識。”
廖清奇帶着刻骨的怨恨說,“他奪走我的妹妹,從我的身邊,他讓清麗背叛我,甚至要偷偷收拾東西逃離我的控制!我告訴你們吧,其實去年五一的時候,清麗就想趁機和那個男人飛掉。那天,我準備殺她的那個晚上,她興致勃勃地回來,她說她要給我做頓飯,還買了紅酒,她親手給我斟滿,勸我喝下,說是美容保養,看起來是那麼地乖巧懂事。可是我卻知道,她是打算逃跑了,吃完飯,她就會提着行李上火車,和那個男人在一起,遠遠地逃開我。但是這不可能的,我喝乾了紅酒,再用空酒瓶子打死她。後半夜的時候,我偷偷把她運到湖邊,袋子裡裝滿碎石,把她拋到三亭湖裡,哈哈哈,我要讓她到死都在我身邊。”
湖邊只廖清奇的大笑,廖清麗一面聽着,一面在法網裡打着滾,似是發泄仇恨與憤怒。
“這麼說……”賈文靜打破沉默,“你連那個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必要知道那個該死的男人的姓名嗎?”廖清奇質問道,“我只知道清麗稱呼他爲小金,金色的金。清麗瞞得很好,她以爲我不知道,但我怎麼會不瞭解她呢?爸媽去了後,只有我愛她,她也只該愛我纔對,她不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她的一切,這輩子的一切都應該在我的控制之中……我偷看了她和姓金的上網聊天記錄,這不奇怪,因爲她是我最愛的人,她的密碼,我一猜就能猜中!看,我很愛她吧?你們有誰能做到,一次就猜中所愛的那個人的密碼呢?你們有誰能做到,牢牢控制住自己愛的人,讓那人一輩子都離不開自己呢?”
她沾沾自喜地環視大家,可惜沒人會爲她這個特長而喝彩,賈文靜已經流露出了明顯的憤怒,而程澄在恐懼之餘更是目帶厭惡。
“湛藍你處理吧!” 賈文靜道,“死都死了,我總不能銬具屍首回去。當然了,到時候頭兒問起來,你是湛家人,你去解釋吧。別讓我頂。”
她擺擺手,對廖清奇最後道:“你真是個瘋子。活該你妹妹要離開你。我的話,殺你的心恐怕都有了。”
湛藍箏卻說:“這姐倆我都不能處理,我還得問清楚幕後主使,手鍊的來源,清水一醉從哪裡搞到的,還有控屍的是——”
譁——
譁——
兩道銀白色的光芒,自最近的那座六角亭內射出,迅疾到鳳曉白和孫橋都來不及出手相救,衆人只感到腳下震了幾震,銀白色頃刻間就吞沒了現場的淡綠,大風捲起的同時,響起兩聲淒厲慘叫,劃破了湖邊的寧靜!
湛藍箏喊了一聲“糟糕”,鳳曉白和孫橋已同時運起輕功向着那亭子躍了過去,賈文靜的槍口四處瞄準,程澄早就被空氣中波動的力量給推到了草地上,她半天才反應過來,“啊?”
目瞪口呆地看着湛藍箏正用亂冒綠光的法杖,對着一具掛着藕荷色衣服的白骨施法,嘴巴里唸叨不止,表情有點氣急。
就在旁側,那剛剛網住廖清麗的那個地方,只有一堆亮晶晶的碎片。
“怎麼了?”程澄爬起來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湛藍箏不理睬她,只繼續嘀嘀咕咕着連串的咒文,淡綠的光芒起伏不定,時而聚攏時而散開。
終於,湛藍箏很失望地放下了法杖,“兩道光,兩道力量,兩種不同的法術,一個是將廖清麗擊到魂飛魄散的,竟然穿透了我的法網……另一個是將廖清奇變回死屍的——而且,順道擊碎了廖清奇殘留在體內,以供維繫情感認知的靈魂……好深的功力,好靈活的技巧,好個準確的算計,那人就在我們周圍!”
她最後一聲大喝,程澄嚇得臉色煞白,不覺拉住賈文靜,“怎麼辦?他在哪裡?”
鳳曉白和孫橋幾個起落已回來了,湛藍箏只看了鳳曉白一眼,就知道沒戲了。
“跑得那麼快?”
鳳曉白道:“我和孫橋過去的時候,亭子裡外,沒有一個人。只是有一輛車大概是剛剛經過,因爲我看到尾燈了。我和孫橋都記住了車牌號……”
“我能查。”賈文靜很利落地表示。
一個小時後,一行人都坐在警隊外等待着消息。
天色很晚了,鳳曉白想了想,還是問道:“湛藍,你跟家裡說過了嗎?”
“沒有。”湛藍箏專注地檢查着手中的雪碧瓶子——廖清奇家中已被搜查過了,剩下的一個未喝的雪碧瓶子也被送到湛藍箏手裡,“應該是調換過的,原來就是雪碧,清水一醉是後來裝了進去,你看瓶口都被打開了,而且瓶子的顏色不是很新啊……如果能請求警方查批次,查工廠,再查供貨商,查超市,小賣鋪,或許順藤摸瓜……”
“如果是從廢品收購站撿回的瓶子,就說不好了。”鳳曉白認真地提出看法,“這個包裝是之前的。”
“過了保質期了。生產日期也是年前的……”湛藍箏說,“真要是撿廢品,就斷了線索了。廖清奇也許是從控屍人手裡拿到的,但是樑菲嵐呢?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也許我們應該去問問樑菲嵐的家人,朋友和同學。”
鳳曉白沉默了一下,“湛藍,三亭湖的事情,目前已告了一段落,禍首伏誅——”
“滅口。”
“好,滅口。但元兇……喔,至少是直接行兇者已不在了。而三亭湖的陣法被破開,被束縛在那裡的生靈們都獲得了自由和安息。湛藍,你無可挑剔地盡到了玄黃界掌門的職責。更深入地追查,你一個人,恐怕不行。”
“不是有你呢嗎?”湛藍箏說。
鳳曉白苦笑,“你……明白我的意思。湛藍,真的很晚了。”
“我知道!你在暗示我放了家人的鴿子。”湛藍箏忽然不耐煩起來,“好吧好吧,不守時是錯誤的,尤其是在湛家,而且我是湛家的掌門。不過一個象徵性的生日宴會,還是表姑的,即便是親姑姑的吧,那也是一個象徵性宴會,不開這個宴會,人該老還是會老的。但是如果不來這裡,不去找程澄找孫橋找廖清奇,那麼後果呢?”
“輕重緩急你判斷得很好。但是你總該說一句,來的路上一個電話就可以辦到——”
“我的手機沒電了。”
鳳曉白說:“沒關係,我有。”
湛藍箏悶了起來,她將手裡的瓶子都塞給擔憂地看着他們“吵架”的程澄,“鳳曉白!”湛藍箏低低地說,“你給我閃到火星上去好啦!”
“你抗拒他們。”
鳳曉白並沒有拿出手機,只是無可奈何地說,“湛藍,我一直沒有干涉你和你家裡人的事情,你不說,我不問。但是旁觀者也總有想法,也希望發出聲音,尤其我不希望你犯下錯誤,首先你纔是湛家的掌門……”
“名義。”
“所以才更加微妙。”鳳曉白收斂了一向溫和的笑,他沉沉道,“皇帝和攝政王的關係,高空走鋼絲。這一點,湛藍,我知道你明白。你對家裡的態度,如果我都能感受到,那麼你父親……”
“出結果了。”賈文靜大踏步向他們這裡走來,“車管所的弟兄查了,你們猜猜吧。”
湛藍箏沉默,鳳曉白靜默,孫橋閉目養神。
賈文靜一臉黑線。
程澄趕緊跳起來,“那個……啊,一定很神奇的結果是吧?是我們都認識的嗎?還是已經能逮起來了呢?湛藍你說呢?曉白對吧?啊,孫橋,你覺得……”
“你很蠢。”孫橋睜開眼睛說。
程澄語塞,賈文靜冷冷道:“是廖清奇自己的車子。”
“誰開的?”程澄下意識說,賈文靜搖頭,“查不出來了,我們只能從廖清奇身邊人入手,看看她跟誰比較好,車子曾經借給過誰,對誰比較放心。調查最快也得明天開始。但是恕我直言,湛藍,恐怕我幫不下去了,因爲這不是我們能管的案子,怎麼和我們上頭溝通,湛藍你看
着辦好了。只要頭兒批了下來,我會全力幫你。”
湛藍箏說:“我知道了。那現在——”
“哎?大家都在吶?”
咔,咔咔。
穿着綢緞短款旗袍,還拎着珠片小包的方丹霓,拖沓着精緻的高跟鞋,咔嗒嗒走了進來——倒頗有舊海報上的電影明星的感覺。
只是和她一起走進來的人,令大家更爲驚訝,嚷出聲的還是程澄。
“鍾經理?!”她怪叫。
鍾錦提着黑色電腦包,向在場衆人,彬彬有禮地略微欠身。
右手上那枚戒指,低調地散發溫潤的銀色。
“嗨!老姐!忙着呢?”方丹霓親切地招呼着。
“你來幹嘛?失竊啦?還是大半夜讓人給非禮了?先去片區派出所報案吧。”賈文靜沒好氣道。
“都不是。”
“那就別打擾我們辦公。”
“老姐,你不仗義啊。跟大家有說有笑,怎麼就到我這裡陰陽怪氣呢?”方丹霓鬆開鍾錦,毫不在意地笑道,“晚上好,湛藍,曉白,丫頭。嗯?孫先生您也在啊,提一件失禮的事情,我剛剛和鍾先生進餐的時候——還說起了您呢。”
孫橋淡淡張開眼睛,他抱着雙臂,目光掠過靜立在一旁的鐘錦,又斜視方丹霓道:“說我很帥嗎?”
方丹霓咯咯笑了,“孫先生真不謙虛。可是鍾先生還說過,他就是喜歡有抱負而不謙虛的年輕人呢。對吧,鍾先生?”
鍾錦只微笑道:“這是句肺腑之言呢。”
“彼此。” 孫橋眯眼盯着鍾錦,只利落地表示,“方小姐,你的包反射光線,太刺眼了,請你向左邊閃三步,再後退兩步。”
幸災樂禍的感覺瀰漫開來。如果不是因爲說話的是孫橋,賈文靜大概會給喝彩一聲。
方丹霓倒是不在意,“有空再和孫先生聊。老姐,我是給你送這個,郵包寄到了我的公司,可上面卻指名道姓給‘賈文靜’。我想或許是哪位初中老同學,弄錯了咱倆的辦公地址吧。”
賈文靜要拆開,湛藍箏此刻才晃晃頭,慢悠悠道:“萬一是炸彈呢?”
於是一個小時後——
“檢查過了,沒事。”賈文靜疲憊地又把郵包給拿回來,“掃描顯示裡面只放了一個U盤。”
她麻利地拆開了郵報,戴着手套,將那隻小小的黑色U盤反覆看了幾遍,拔開蓋要和電腦連接,湛藍箏又閒閒道:“萬一有病毒呢?局子裡的電腦還是謹慎點。”
“用我的筆記本吧。即便壞了,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鍾錦熱心地取出了他的私人筆記本,賈文靜感謝地點點頭。
殺毒後打開,裡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
大家都圍攏在電腦旁,文件已經開始放映,還有時間顯示——
是去年的五一前,晚上。
廖清奇的家。
門鈴聲。
廖清奇去應門,不一會兒,一模一樣的廖清麗就上來了,提着很多購物袋子,親親熱熱地叫着“姐姐”。
“清麗,先坐會兒。”廖清奇也是笑容滿面。姐妹倆聚到了茶几旁,開始隨意聊天。
“兇殺過程?”程澄驚訝地低語,引來一堆的“噓”。
鍾錦飛快地幫忙調整着視頻的清晰度和聲音。
廖家姐妹倆開始商量晚飯問題,然後廖清麗自告奮勇,起身去了廚房。
留下了廖清奇,她從廖清麗帶來的禮品袋子裡拿出了各種東西,再很有耐心地,一樣樣翻檢着。這個過程有點漫長,屏幕前的諸位都要打瞌睡了,然後湛藍箏低低說了聲“看”——
廖清奇取出一瓶紅酒,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停撫摸着紅酒的瓶子,而廖清麗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
“姐姐。我給你買了瓶紅酒,養顏呢。你工作太累,皮膚都鬆弛了。”
廖清麗端着水果走出來,“我來開吧,姐姐。對了,牛柳我不太會做。”
“我去吧。”廖清奇離開了鏡頭。
屏幕上只剩下了廖清麗。她飛快地打開了紅酒塞子,斟滿了兩杯。
然後她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鏡頭拉近,裡面都是細細的白色粉末,廖清麗將它們倒進了一隻紅酒杯子裡,又小心地晃了晃,讓它們悉數被紅酒淹沒。
——燭光晚餐開始。廖清麗鎮定地將這隻摻雜了白色粉末的紅酒杯子,遞給了廖清奇,廖清奇毫不知情,只聊着天,就一點點給喝乾了。
——廖清麗幫着廖清奇收拾鞋櫃,拿出了一模一樣的白色高筒靴,笑着說一些孩子話。廖清奇本是和藹地聽着,卻忽然按了按胸口,臉色有些不太好,只說疼。
——廖清麗關切地讓廖清奇好好休息,她要回家了。
——廖清奇送妹妹,走到鞋櫃旁,紅酒瓶子重重地擊打在廖清麗的後腦。
翻滾,掙扎,鏡頭顫抖,衣架倒地,鞋櫃傾斜,一片混亂。
“爲什麼……姐姐……”鏡頭下方傳來倒地的廖清麗,虛弱的聲音。
“愛上別人,再逃離我。真是不可饒恕。”廖清奇冷漠地說,紅酒瓶子斷成兩截,握在手裡的那半截,猙獰着一圈的尖利。
她舉起來,廖清麗的聲音再次傳來,“你束縛我……”
“我愛你有錯嗎?跟着我,有什麼不好嗎?”廖清奇冷笑,“既然如此,我又是那麼的愛你,那不如就殺了你,這樣,你就再也逃不開了。”
瓶子扎入廖清麗的心口,噗哧一聲悶響。
鏡頭轉到了廖清麗的臉上,受害者的面容,露出了和狠心姐姐一樣的陰冷神情。
“姐……你……也……活不了……”
——廖清奇迅速地清掃現場,換下血衣,衝乾淨妹妹的屍體,給換上了一條藕荷色的新裙子,整理了一下屍體的頭髮,又開始尋一雙鞋子。
然而有人按響了門鈴,悶聲表明了查水錶的身份。
廖清奇剛好拿着兩隻白色高筒靴,她驚喘了一下,匆忙地,使勁地套到了廖清麗的腳上,一面喊着“等一下,穿衣服”,一面拼命將屍體給拖到了大臥室,她打開門的同時關了門廳的燈,男性的水錶工也知道夜晚進入單身女性的家中很忌諱,遂一言不發,匆匆地走入走出,誰也看不清面孔,記錄後就快速地離去了。
鏡頭開始快進,似乎拍攝的人也等不及了。
——深夜,廖清奇吃力地將一隻口袋丟到了三亭湖裡。
——她坐下來休息,按住了胸口,忽然開始咳嗽,一串鮮血,她捂着心臟,臉上一陣扭曲,之後就看到她的背影倒了下去。她翻滾了幾下,如垂死的鳥兒一樣噗哧了兩下四肢,就不動了。
她的屍體就這樣擺放着,屏幕上的時間,一秒一秒,慢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