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我姐讓我大伯父給打了。”
羣星已稀,高空冷風更加陰寒,順着窗隙流入屋內,暗花窗簾不安地浮動,反覆拍打在英俊男子的側臉上。
但他似無察覺,低頭望着樓下主路的兩旁,那一盞盞徹夜通明的路燈——可惜東方正逐漸泛開魚肚白,襯得連綿不絕的燈火,因無用而顯落寞。
很快,它們就要被熄滅,然後靜待朝陽化作落日。這就是路燈的宿命,不要奢望長明,只能任強者控制,向晝夜低頭。
他無聲的微笑中,帶着一點嘲諷的味道。
“真是糟糕啊……嗯,打得厲害嗎?”他輕握雙手,銀色的戒指閃過一絲流彩。
“我媽和我表姑都說了,這回非常的厲害!大伯父本就一肚子氣,可我那姐姐從小就是個性子大的,她老子打她那麼多年,都沒把她打服過。我大伯起先還沒那麼氣,可他責一句,我姐就頂一句,最後大伯對她動了鞭子,給打到衣衫盡碎,遍體鱗傷,我姐痛慘了,一急之下,差點就撞死……”
說到這裡,湛垚的聲音直抖,停了一會兒,方道:“後來讓我爺爺給壓住了,我爺爺到底還是護我姐的……我曾姨婆都被氣得犯心臟病了,現在整個主宅的人都熬了通宵……我大伯父這回瘋了麼?我姐即便真的和家裡做對,也是他親生的女兒,嬌滴滴的女孩子,當爹的怎麼就能下這麼狠的手?”
湛垚的胸脯劇烈起伏了幾下,苦笑道:“我離開的時候,姐姐的熱度開始上來了。當然,原因之一也是她很不配合治療,跟家裡鬧得正凶。”
說完這些,湛垚心煩地將門踢上,過去把檯燈的亮度給調大些——玻璃上那團反射的光芒變得刺眼,這讓鍾錦微微蹙眉。
“打擾你冥想了,哦,抱歉。”
湛垚依然堅定地將檯燈開到最大,好像那個旋轉的按鈕,是仇人的脖子般,“我連夜和那邊聯繫,再匆匆告訴你這回的結果,還得躲過湛家的傀儡暗哨,很辛苦很危險。”
“太抱歉了。”鍾錦側過半個身子,稍稍欠身,“那麼到底如何?”
“一切都如你所料。”湛垚的長髮遮蓋了他半張臉,陰晴不定,“我姐很果斷地收了蝴蝶蘭,但是蝴蝶蘭也忠誠地履行了職責。可以說,她對我姐的指證,是激怒我大伯父的最後一根稻草。因爲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在離開拘留所的時候,我大伯父其實已經決定不再保護錢亭盛了。”
“嗯?”
“我大伯要我爸撤了給錢亭盛聘的律師,而且放出全部證據。錢亭盛無疑就完蛋了。”
“湛明儒探望錢亭盛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聽說好像是錢亭盛口不擇言,當着我大伯父的面,罵我姐是白癡,賤人。”
鍾錦笑了,“錢亭盛真是頭豬。”
“是啊,不過他已不成大氣候了。”湛垚拍拍鍾錦的肩,“反正我伯父已經照你設想的那般,認定了我姐,這回是故意跟家裡作對,離間的種子,讓你成功播下了……雖然他沒十足的證據,而我姐姐也可以反駁……”
“得不到證實的懷疑,比確鑿的證據,要更有效。它會讓一個人的猜忌不停蔓延到最離奇的地方。”
鍾錦執起青釉茶壺,慢慢地添茶,“湛明儒實際上是個猜忌心很重的人,他猜忌你父母,你表姑,這倒是沒錯,不過他也束手無策,和懂得請君入甕的湛修慈比,真是差遠了。而且,他最大的那個猜忌,卻徹底錯了對象。他異常專權,剛愎自用,性情看似沉穩,實際莽撞急躁,受不了別人對他權威的一絲半點質疑。他沒有湛修慈絕佳的忍耐力和容人雅量,並且比湛修慈,更缺乏手段上的彈性和利益上的預見性。”
湛垚不解地挑眉,“看你把我大伯給貶損的,其實我大伯父維持了湛家的地位,算是做到守成。當然,他的成就比不過我爺爺,我爺爺那畢竟是時勢造英雄……”
“梟雄——造時勢。”鍾錦執壺而立,他輕笑,“當年玄黃界的情況,雖然有一定變動,但都處在萌芽階段,並未到一觸即發的狀態。若是各守本分,即便有小的動靜,應家爲王的時代,也起碼還得來個百年。可最後卻急轉直下,來了一個天翻地覆的勢力大洗盤,這,就全是湛修慈一手推動的結果。他讓形勢照着他所希望的那個樣子轉換,目的就是藉機擡升他的地位,擡升湛家的地位。有利的條件成就一起事件,而厲害的人,會爲了一起事件,故意製造有利的條件。”
鍾錦放下茶壺,籲道:“看似子肖父,實則照貓畫虎罷了。我還真是可惜,無法和湛修慈面對面較量,生晚了兩代人啊。可嘆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那爺爺終究也是敗給了他自己的心,意志消沉到如此痛快地放權退隱。他若還管事,我不會如此輕鬆地取得湛家的信任——嗯,至於你那大伯父,呵呵,其實他那一切的弱點,都是因爲湛明儒,是一個懦弱地,超越不過自己的人。”
湛垚好奇地嗯了一聲,鍾錦端起茶杯,輕吹熱氣,好心爲摯友解惑,“因爲湛明儒這輩子,都處在兩個人的陰影下,他拼命想用自己的努力,來擺脫這個人的陰影,再以此向另一個人的陰影做出‘我能行,請認可我,關注我’的證明,就猶如一個考個雙百分,再向家長邀功討彩頭的小孩子一樣,到頭來,他也不過是活在陰影之下。”
“你可真會揣摩人心。”湛垚帶着點冷笑和不以爲然,“天天琢磨這些,不累麼?大好時光彈指過,生活總該輕鬆。”
鍾錦呷了口茶,只從容一笑,目光忽然有點散開,“其實我對令先姑母,是最好奇的。”
湛垚淡淡道:“先姑母已被湛家害死多年了。湛家擅長害人,害了先姑母的命,害了我媽不能生孕,害死我的表姑父,也害死了你母親,現在又來害我姐。”
鍾錦不置可否,只自顧自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能在最風光的時刻卻選擇死亡;能讓一個從不動心的神仙破戒;能讓玄黃界一代梟雄鬱鬱寡歡再無鬥志……甚至去了這麼久,還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尤其是——”
鍾錦慢慢閉了嘴,沒有宣諸於口。
尤其是能魅惑並害死我的母親……
父親口中,那個最具智慧和美貌的傳奇掌門——宗堰。
陰謀總是在黑暗中進行,但白天終會到來。只那鞭炮一響,禮花齊放,挑起燈籠,展開對子,餃子湯圓熱騰騰出鍋的時候——
去它的陰謀陽謀吧!河蟹的爺們奶們,要愉快了。
春節長假,是名正言順的大好請客時機。
對於某個圈子裡的人而言,如果說誰請客,能把所有人都給請來,請到轟轟烈烈,請到人仰馬翻,請到天旋地轉,請到風中凌亂雨中銷魂——
那麼就只有湛藍箏了。
首先,她有錢,可以包下高檔餐廳足夠大的席面。
其次,她有閒。作爲衆人中唯一一個還在念書的,她擁有大把的假期時光。
再次,她有心。平時大家都工作繁忙,無法相聚,不如趁着傳統佳節,大家歡聚一堂,共慶太平盛世。
最後,她有面子。這一羣人裡,找不出比她還有面子的了。
不說別的,但就試想一下,如果要把一個人的初中老友和高中老友全都請到一起去,那麼該由其中一位初中老友請?還是該由一個高中老友請?
都不是,正確做法:得讓這個人親自請。
所以,此時此刻,在新開張的高檔自助餐廳的豪華大包間內,早已坐滿了人,金碧輝煌的裝潢下,觥籌交錯,其樂融融。
以湛藍箏爲中心,自左起,依次爲——江宜月,鳳曉白,程澄,孫橋,方丹霓(非要坐這裡,而孫橋不反對,程澄沒態度的結果),容采薇,岑嬌娜,賈文靜,戴翔,卓非,羅敬開,丁小剪,赫莞爾。
認識的不認識的——其實只有丁小剪,赫莞爾和衆人是最不認識,但丁小剪是標準的自來熟,第一圈酒,就是她率先敬下來的——把湛藍箏都給擠到一旁去了;赫莞爾卻終究靦腆,不太會主動熟悉人,所以湛藍箏給安排緊靠着自己坐,也不用管別人,姐姐你只管吃喝就行了。
“好!”湛藍箏見大家都喝完了一杯,只等着自助區一開,搶了盤子去爭食,遂欣欣然起身道,“都是多年老友,廢話免談,今日一聚,一爲慶賀新春;二爲友人共樂;三乃我有冤要訴,急需安慰,湛藍箏在此,先乾爲敬。”
一飲而盡,見底。
孫橋,方丹霓都是滿不在乎地跟着喝;程澄,羅敬開,卓非,則是大腦紛紛讓門板夾過,也傻兮兮地起鬨端杯子。
其他人倒是都沉默了,只看着湛藍箏。
“怎麼了?”賈文靜最富正義感,當先問道,“什麼冤情?跟老姐我說說。”
湛藍箏低低頭,再擡的時候,紅了眼睛。
事情就坐上汽車了。
“到底怎麼了?!”江宜月哪裡還忍得住,立刻握住湛藍箏的手——讓她給甩開去,外套一脫,開身毛衣一脫,羅敬開還傻了吧唧地嚷着“非禮”的時候,湛藍箏擼起襯衣的左右袖筒,直到腋下,亮出了兩條細嫩的手臂,往前一伸——
白皙勻淨的皮膚上,佈滿了蚯蚓般扭曲的紅條,這是鞭痕尚未褪去的印記。
事情坐上了火車。
頃刻全場震驚——當然,在各種時刻,我們都要明確,極品男絕對是從不震驚的那個人,所以之後的種種集體表情,都可將他自動剔去。
“我,在兩週前,遭遇了殘忍的家庭暴力!”湛藍箏一字一頓地控訴道。
事情坐上飛機。
全場沉默。
砰!
賈文靜將大酒杯砸到桌子上。
“幹!”她怒道。
聲討會正式拉開帷幕。
開這個聲討會,是湛藍箏在牀上養傷這兩週來,醞釀出的結果,她沒和任何人商量,包括鳳曉白——鳳曉白同學連她被打,都不知道,還以爲她是回家解釋蝴蝶蘭事件,解釋完了,就在家直接過春節呢。
剛挨完打,被放在擔架上擡回去的時候,湛藍箏貫徹了一個字:鬧。
上藥,太疼,不幹;喝藥,太苦,不行。碰一下,痛死了,都滾滾滾。
“打死我得了!打死我得了!幹嘛不打死我!”
滿牀打滾,伸胳膊踢腿,哭着喊着,牀單子上,不一會兒就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湛歆愛就開始帶了哭腔,“姐,姐,求你別鬧了,快上藥吧!”
“走開!”湛藍箏毫不客氣,一把推開湛歆愛。
齊音然就氣了,“你們幾個——”她吩咐端着熱水盆,拿着各類藥品的湛虛衡,湛思晴和湛思露,“把東西都先放下,去刑房找條鏈子來,把她捆牀上!讓她還鬧!”
“別啊!”
剛伺候完犯了心臟病的湛青凰,又急轉到這邊來的湛明嫣就急了,“大嫂你做什麼?孩子讓她爸都給打成這樣了,又傷身又傷心,鬧總是要鬧的。她爸可以動手,當媽的總不能對孩子來硬的啊!”
“明嫣,我這個當媽的,還不是爲她好……”齊音然的眼圈也紅了,“趙醫生吩咐過,得快點上藥喝藥,要不非得發燒,天寒地凍,再發了肺炎,引點別的病症。我這裡都火燒火燎,生怕萬了一分鐘,就害了她性命去。可她……可她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這回的事情,本就是她經驗不足,把事情搞砸,分明不對在先,她爸沒追究她的責任,不過是按着規矩教訓她一下,最後是打得兇了些,她爸也一樣後悔,可你看看,看她現在就得理不饒人了,是在威脅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嗎?”
湛藍箏叫得卻更彪悍了,“打死我啊!打死我啊!藤條都不解恨,就上鞭子,鞭子再不痛快,就拿板子過來啊?!剛纔幹嘛不讓我一頭撞死?!攔我做什麼?!我磕死了好歹也乾乾淨淨,比活受罪痛快!”
齊音然無聲地哭了,“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讓我省過心……開始就是不認,天天鬧得全家睡不着覺,後來還差點害了小愛……”
說到這裡,她臉色竟也發白,手腳微涼。湛明嫣慌得一面掏手絹,一面急着把齊音然拉到走廊,給按到椅子上休息,又輕聲道:“大嫂,大嫂,您得撐住啊。好歹箏兒懂事了不是,該認的,她六歲的時候,不也都認了麼……”
“若不是因爲她差點害死我和小愛,明儒會氣到頭昏,把她打到幾乎斷氣嗎?若非如此,無涯上仙會忍無可忍地出手嗎?若不是因了上仙做手腳,這孩子恐怕被打死,也不會認我這個親孃,不會認明儒是她親爹……”齊音然終於哭了出來,“這孩子,這孩子到底像誰啊?她怎麼就那麼倔啊?人家那孩子,說什麼就聽什麼,讓喊什麼就喊什麼,可她才和她姑母相處了五年,那心裡就只一個湛明嬋。別人怎麼好言哄着,她都不聽……我辛辛苦苦生她下來,聽着她第一聲啼哭,看她的皮膚從紅皺皺到白嫩嫩,可我在懷裡才抱了不到三天,就讓她那狠心爺爺給強行弄走了,她爺爺自己算計失誤,害得親女兒沒了孩子,可是憑什麼,憑什麼就拿我的女兒去哄他自己女兒的開心?!”
“嫂子,嫂子你輕點聲!”湛明嫣急急忙忙地說,“別讓人聽了。”
“聽了如何?就讓她爺爺聽聽!他們作孽,憑什麼讓別人承擔?!”齊音然到底還是放低了聲音,又哭了會兒,“我把自己的女兒拱手讓人了,後來又拿回來了,當時高興地都要瘋了……明儒最後都氣得罵我,說我一點都不傷心他妹妹的去世……我是那種無情的人麼,私底下也不是沒哭過好嗎?!明嬋待我好,也是受害者,那麼年輕,一無所有就去了……她疼我女兒,愛我女兒,最後還了我女兒,給了她法杖,我感激不盡。可看着女兒回來了,終於名正言順地回來了,我高興地就什麼都忘了……我這還不都是因爲愛那孩子啊!”
一時哭得上不來氣,湛明嫣勸着說着,也陪着落了幾滴淚,她摟着齊音然道:“嫂子,別傷心了。孩子再倔,也是你們生的,她即便一直不信,只管去驗DNA,看她還能如何?”
“這不是血緣的事情……”齊音然擦了擦淚,“她心裡,怕是根本就沒我這個親孃。我以爲我只丟了她五年,可現在看起來,竟是丟了她一輩子……”
“箏兒不肯上藥嗎?”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湛明嫣和齊音然都趕快立起身子,“爸爸。”
湛修慈帶着湛明儒,“明嫣去喊趙醫生再過來看看,明儒,音然,你倆跟我進去看看孩子。”
隨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湛修慈親自探望孫女,幾乎跟寵女兒一樣,疼着哄着,甚至代湛明儒跟孫女道歉,“你爸爸打你,爺爺來的不及時,讓箏兒受苦了,這回雖然你有錯在先,可終究,是你爸爸打得狠了,都是他的不對,爺爺替他跟箏兒認錯好吧。”
“爺爺……”湛藍箏立刻軟了,哭着說,“爺爺……我命好苦……來不來就捱打……我算什麼掌門啊,搞不好哪天就會被打死……”
“不會的。” 湛修慈輕拍孫女傷痕累累的手背,“只要箏兒聽話,以後別老自作主張,遇到事情了,只管和你爸好好商量,共同管好我們這個家族。我看誰敢讓你下臺。”
“可我爸從不和我好好商量,他自己都把事情決定了……”
“讓你決定,可你決定的好嗎?”湛修慈溫和道,“乖孫女,你爸爸畢竟有經驗,而你上學也忙。家裡的事情,你爸爸替你處理,也是怕你累着。等你忙完了學業,回到家裡的時候,小事可以管管,但是大事……箏兒,聽爺爺的話,你還是不如你父親成熟,該尊重父親意見的時候,就得尊重。”
“可是……”湛藍箏嬌弱地哭道,“可是我纔是掌門啊……”
“傻孩子,你不需要勞心勞力,有充裕時間放鬆,還能享受湛家掌門的榮華富貴,這不勞而獲的好事,有什麼不好的呢?何況,他是你親爹,會害了你嗎?他辛辛苦苦管着這個家,事必躬親,日夜操勞,爲的僅僅是權力嗎?即便是爲了權力,你爸爸權勢過人,得到好處的還不都是你啊?你爸爸這麼勞累,也是爲了你能無憂無慮,輕輕鬆鬆地和朋友們到處吃喝玩樂啊。湛家的事務,你知道有多繁重嗎?都壓到你身上,恐怕不到三天,你就撒手不做了呢。現在你爸爸有能力,也有心幫你,又不會害了你,你這傻孩子呀,何樂而不爲呢?”
湛修慈,慈愛地給孫女擦擦淚,“好了,鬧了大半宿了,這就別哭了,讓你爸媽給你上藥好吧?一家人——”
他站起來,“就得和和睦睦。大人,要有個大人的樣子,孩子,都守着孩子的本分,纔是正道。明儒,箏兒,都給我記住——該尊重的時候,就得尊重。”
回憶戛然而止,因爲江宜月把自己抱得喘不過氣了。
“誰打的?是不是你爸?!”江宜月心疼地看着她佈滿傷痕的雙臂,連聲怒道。
湛藍箏點頭,“這些是藤條的,這些是鞭子的,我背上全是,不好給你們看了。”
砰!
賈文靜又拍了桌子,“鞭子?鞭子?鞭子?!家庭暴力,這絕對是家庭暴力!我XXXXX的!”
“他憑什麼打人?!是你老子就能打人啊?!我,我,我打他去!”程澄憤怒了,小臉漲得通紅。
“報警!報警!這絕對要報警!湛藍,我們陪你一起報警!”卓非和戴翔都振起了男性之風,不停地說着。
“好好的小姑娘,當老子的也忍心下手?!” 羅敬開不停地喊着,“太過分了!我也陪着你去報警!女人,要學會反抗!”
“搬出來住吧!不跟他們過了!你得爲自己的將來打算!”這是赫莞爾的提議,文雅的小姑娘也氣紅了臉——因爲她和家裡爲了求學的事情不和,高中起,就逃家投奔姨父姨母,這才能讀完大學。
“真的好過分!”容采薇和岑嬌娜都迭聲說,容采薇還道:“到底是爲了什麼啊?你爸爸爲什麼打你啊?”
湛藍箏平靜道:“因爲一個叫錢亭盛的貪污腐敗流氓,是我老子的朋友,他被抓了,設計他進去的人,和我有關係。所以弄來弄去,最後我老子認爲,是我乾的。”
“扯淡啊!”岑嬌娜高聲道,“他媽是我乾的怎麼了?那些個花邊新聞都是我寫的,如何啊?找我來啊?!”
“你是我朋友啊。”湛藍箏說。
岑嬌娜臉紅了,飛快地灌滿酒杯,“湛藍,我當時太心急了,對不起你,給你賠罪了!”
“事情都這樣了,給人家賠罪有用麼?”方丹霓咯咯笑道,“要我說,湛藍啊,該反抗,就得反抗,老爸又怎麼了?老爸就可以主宰女兒一輩子嗎?當年我還不是照樣用那個一米高的花瓶,開了我那負心薄情,外頭找小三的老子哦!讓他打我媽,看他流血,把我給高興的。嗯,程丫頭,是吧?”
程澄的五官都扭了,隔着穩如泰山的孫橋,兩個女人的目光開始交戰。
丁小剪一直很安靜,而鳳曉白,終於在衆人第一輪喧鬧後,起身了。
“湛藍,我不能忍了,你不能再回那裡,至少要帶着我一起去,我要和你結——”
他還未把話說出來,門開了——
“對不起,先生女士,”服務生很是抱歉地說,“對不起,太對不起了……這個包間是可以容納兩席人的……現在人多,不知道諸位願不願意和另一家人,共享一個包間呢?”
“不行!”女士們齊聲開口,賈文靜還拍着桌子嚷着“開聲討會呢,閒人免進!”
“隨便啊。過年嘛,大家都過年好,恭喜發財啊!”男士們滿不在乎。
和丁小剪一樣,把自己當局外人的孫橋,目光卻一直落在服務生的身後——他眼力甚好。
他忽然冷笑着說:“大過年的,何必爲這個鬧心呢。都進來吧。說不定很有趣呢。”
在衆女將反抗之前,服務生已迅速敞開門,躬身道:“湛先生,請。”
門外的人,都進來了。
湛修慈,湛明儒,齊音然,湛虛衡,湛歆愛,湛明磊,陸微暖,湛思露,湛明嫣,湛思晴。
湛家主支的人,除了年邁而留在家裡的湛青凰以外,都在這兒了。
當然,身爲掌門的湛藍箏,目前,卻正站在了另一個“陣營”中。
兩撥人,面對面,臉對臉,眼對眼。
包間內的氣氛,霎時回到了冰河期。
有點對峙的感覺。
羅敬開把最後的白酒給喝光,“嗯——”
他說:“怎麼都不說話了啊?我們要繼續剛纔那個聲討湛藍遭受無恥無情家庭暴力的話題嗎?”
賈文靜飛起一腳,把他直接踹下椅子,程澄悲哀地說:“啊……這真是悲劇了……”
湛藍箏則氣定神閒地對有點無奈的鳳曉白微笑。
嗯。看吧,我的人生,總是充滿了喜感。
作者有話要說:虐人的新卷,開章了哦!
目前是如此華麗麗的銷魂局面:這一邊是箏兒的朋友,愛人.那一邊是箏兒的家人.友情,愛情,親情.對上了,這回很華麗的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