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
吳紹祖站在碼頭上,看着大明的艦隊開拔起航。
他身後的官員知道這位經歷官心情不好,等到艦隊消失在地平線上,吳紹祖這才停止眺望。
大明的艦隊已經離開,他們將要前往澎湖巡航,停靠澎湖巡檢司後再返回登萊。
艦隊還能歸航,吳紹祖這個通政署的主司,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返回母國。
一想到這裡,吳紹祖心中就來氣。
如果不是倭人在琉球作亂,自己也不會被派到這個地方!
吳紹祖心中充滿了對倭人的仇恨!
這次艦隊抵達琉球,琉球小朝廷中,和倭人勾結的臣子都被處理。
其中,十三家之一的毛氏家族,其家主暗中前往薩摩拜見島津貴久,和島津家暗中勾結,密謀控制國主尚氏,向倭國稱臣。
在大明艦隊抵達後,提督李超親自帶領親衛,突襲了毛氏家族的宅邸,從毛氏家裡蒐集到了大量的書信證據。
接着在大明宣慰使宸昊的指揮下,琉球興大獄,將和毛氏勾結的琉球貴族全部抓捕處決。
一想到宣慰使宸昊的手段,吳紹祖都心中發寒。
這位執掌內廷刑罰的大太監,在處理藩屬國內部叛徒的時候毫不手軟。
毛氏原本是琉球最頂級的權貴,世代佔據類似琉球國相的位置,但是在宸昊的指揮下被連根拔起。
毛氏家族,包括旁支和姻親,都被迅速審結定案。
毛氏家核心成員,家中男丁四十三口全部被宸昊拉到港口處決,而剩餘的毛氏罪人,都被當做奴隸帶離琉球,聽說要送到澎湖種植園中當苦工。
這還只是毛氏一家。
琉球十三家,有六家都和倭國有勾結。
宸宣慰使毫不手軟,將剩餘五家也連同毛氏一樣連根拔起。
如此酷烈的手段,就連琉球國主尚氏都嚇破了膽。
以至於現在琉球的上層都對宸宣慰有了應激反應,見到沒有鬍鬚的大明人都會本能下跪。
這期間,自然也有琉球貴族勾結倭人反抗的。
但是顯然在提督李超面前,這些反抗都毫無意義。
還是毛氏的反抗最激烈,在李超攻打毛氏大宅的時候,毛氏竟然拿出了二十具倭國鎧甲,毛家還藏着三十名倭人武士,試圖和李超殊死一搏。
但是李超顯然沒有給他們的機會,在圍攻毛氏大宅的時候,李超拆下了艦船上的艦炮,用火炮轟開了毛氏自以爲堅固的木質圍牆。
而這些身穿倭甲,臉上戴着鬼面具的武士,大概還以爲他們的華麗倭甲能擋住火器,直勾勾的衝着大明的霰彈炮就來了。
這些裝備了特殊霰彈的火炮,點燃後會發射無數的鐵丸,在近距離的炮擊下,這些衝上來的倭甲武士全部被打成了血霧。
這場面過於殘酷,以至於開炮之後毛氏家主毛國鼎就精神崩潰了,在拉到港口斬首的時候,口中依然高喊着“妖魔”,祈求着媽祖娘娘的保佑。
監斬的李超覺得他玷污了自己的媽祖信仰,親自從劊子手裡奪來大刀,斬下了毛國鼎的腦袋。
如今這些腦袋還掛在港口上的燈塔上,每一個進出港口的船都能看到燈塔上掛滿的腦袋,這些腦袋在海風中吹蕩着,警示着所有進出港口的商船。
琉球人都稱呼爲海上京觀,但是在吳紹祖看來,這才幾個人頭,也能稱之爲京觀?
同樣前來送行的琉球君臣,還在碼頭邊上上演“依依不捨”的戲碼,但是吳紹祖知道,琉球上下早就盼着艦隊開拔了。
吳紹祖不願意繼續陪着琉球君臣演戲,直接坐上馬車,返回通政署。
碼頭邊上,是一座熱鬧的工地,這是琉球國主和剩餘貴族出資建造的媽祖廟。
吳紹祖聽說這是琉球國主爲了討好李超這位戰神一樣的提督,甚至還有琉球大臣提議要將李超做成泥塑神像擡進廟裡,當做戰神來崇拜。
吳紹祖這下子明白了,當年蘇翰林在報紙上說的,這些蕞爾小國都是“畏威而不懷德”。
以往大明客客氣氣,琉球和倭人暗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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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明艦隊殺到,清洗琉球朝堂的人,卻被他們當做神靈來崇拜。
吳紹祖似乎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回到通政署後,吳紹祖看着這座院子。
通政署就在琉球王宮邊上,據說原本是琉球世子的宮殿,所以還有一座小門和琉球王宮連接。
琉球的建築風格其實和福建差不多,偏愛華麗的琉璃瓦,加上這裡本來也算是王宮的一部分,所以整體上十分華麗。
大明琉球通政署的衙門大小,已經超過了琉球所有的官署。
當然,琉球通政署的人員也超過了琉球自己的官署。
通政署有主司吳紹祖一人,此外他還有兩名副手。
錦衣衛百戶徐錦,是吳紹祖的副手,負責通政署的安保和琉球反諜工作。
市舶太監唐員,琉球市舶司虛設,也在通政署下,專門負責在琉球漢人商人的事宜,保護華商利益,並且督促琉球緝捕私掠和海盜。
除此之外,還有一名飛剪特快官,這是通政司的官員,負責使用和維護通政署的飛剪船,及時向大明遞送情報消息。
這些是官,另外還有錦衣衛二十人,這些都聽從徐錦的命令,負責保護通政署的安全。
吏員二十人,這些都是通政署的文員,負責相關的文書工作。
其實在來的時候,吳紹祖和副手們不算太愉快。
一個文官,一個錦衣衛,一個太監。
這樣的組合,放在京師任何一個衙門,都要天天打出狗腦子來。
但是到了琉球之後,大概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情,讓三人放下了成見,開始通力合作起來。
有關琉球國內貴族暗通倭國的情報,就是三人合作蒐集來的。
吳紹祖看着兩個難兄難弟,咳嗽了一下說道:
“水師走了,但是我們的任務還要繼續。”
錦衣衛百戶徐錦殺氣騰騰的一笑,市舶太監唐員也露出陰惻惻的笑容。
吳紹祖說道:
“雖然琉球上層的親倭勢力都被剷除,但是民間也有不少和倭國往來密切的。”
“肯定還有不少倭人潛伏在琉球,密謀作亂,所以接下來我們通政署還要繼續努力,將琉球的倭人細作全部抓出來!”
吳紹祖的語氣中也是殺氣滿滿,既然是倭人害的自己發配來琉球,那就別怪自己對倭人不客氣了!
吳紹祖想起了燈塔掛着的人頭,他決定將倭人細作的人頭都掛在上面,讓琉球人見識下什麼叫做京觀。
——
南直隸,金陵城外,一羣皁吏正看着田間兩名官員。
其中一箇中年人穿着七品知縣的官袍,而另外一個穿着不入流官袍的中年人,則大步在田間走着。
不入流倒不是罵人的話,大明官階九品,但是總有一些沒有官品的職位。
學政就是最典型的不入流官位,他們的官袍沒有文武官員的補子,但是其他都和正常官袍一樣。
兩個腳踏官靴的大老爺站在田裡,一羣皁吏卻站在田間,這場景怎麼看怎麼違和。 不入流的官員在田間一邊走一邊口中唸唸有詞,過了半天對着七品知縣說道:
“沈大人,田契上的面積錯了。”
“帥兄,少了多少?”
“周氏家的土地,要比賬上的土地少了七十五頃。”
田間的皁吏們額頭都是汗水,周氏是金陵城外的大戶,他家田畝少報造假,這些皁吏都是參與的。
但新上任的這位沈知縣,聽說是海瑞海巡撫的門生,也學着海巡撫鐵面無私,上任就拿着周氏開刀,要清查周氏的土地。
本來這些皁吏自以爲做的天衣無縫,周氏的土地分成了很多塊,他們是將隱田藏在這些零碎的土地中,如果不實地測量,是很難測出少報的土地的。
而且周氏的土地都被切割成不規則的形狀,這又給計算土地面積製造了難度。
按理說,新官上任遇到這樣的打擊,大概也就偃旗息鼓了。
縣裡最大的戶拿不下來,剩下的清田工作就是做做樣子了。
但是不知道這位沈縣令找來的這位帥嘉謨帥學政,這位學政不幹學政的事情,偏偏多管閒事幫着沈縣令清田。
更讓所有老吏驚懼的,是這位帥學政只要在田間走上一圈,就能算出土地的精確面積。
他算出來的結果,跟整個金陵附近最好的輿師算出來分毫不差!
等皁吏們離開,沈縣令對着帥嘉謨說道:
“帥兄,你的推步聚頂法又進步了。”
帥嘉謨卻搖頭說道:
“沈大人,下官這次不是用的推步聚頂法。”
“啊?”
“這是黃少史的微分積分之法。”
沈大人還是滿臉的茫然,無論是推步聚頂法,還是微分積分,這都不是他能理解的領域。
但是帥嘉謨所說的那位黃少史,沈縣令卻知道。
他有些激動的問道:
“少史大人收你爲徒了?”
帥嘉謨連連點頭。
沈縣令有些羨慕的看向帥嘉謨。
少史黃驥,聽說是爲了編纂新的歷法,才從京師來到南京。
這位執掌太史局的官員,還是太子的老師,聽說是蘇翰林的密友,南京的官員都知道這位黃少史,日後必定要飛黃騰達的。
但是這位黃少史性格實在古怪,到任南京時候不愛去槳聲燈影裡秦淮湖,整日躲在山上的天文臺裡看星星。
也有人試圖用天文和算學來討好這位黃少史,但是這些人根本聽不懂黃少史講的內容,別說是巴結了,就是正常交流都困難。
這麼多官員中,只有帥嘉謨上了天文臺,和黃驥暢聊了一日夜。
這之後,帥嘉謨每隔一段時間就上山和黃驥討論算學。
今日聽說黃驥已經正式收了帥嘉謨爲弟子,就連沈縣令都露出羨慕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官差疾馳而來,沈縣令認出了這些是巡撫衙門的差役。
緊接着沈縣令又看到了一名行人司的官員,這是朝廷有什麼旨意嗎?
可這行人司官員直接找上了帥嘉謨。
但聽說朝廷任命了帥嘉謨爲湖州長興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