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吉繼承順義王位,繼續執行俺答汗的封貢政策。】
【大明和草原繼續維持穩定,省下了北方軍費。】
【大明和草原貿易日益繁榮,雙方聯繫緊密。】
【蔗酒傾銷、羊毛和草木灰貿易,帶來了酗酒和草場沙化問題,爲日後北疆治理帶來嚴重問題。】
【國祚不變。】
【威望+200。】
【剩餘威望:1570。】
蘇澤看完結算報告,嘆了一口氣。
無論是從道義上還是經濟上,他也不支持所謂“羊吃人運動”的。
超過土地承載上限的過度養殖,等於透支未來的發展潛力。
而蔗酒引起的酗酒問題,也是草原貿易下陰差陽錯的結果。
沒辦法,草原的生存情況惡劣,越是生存環境惡劣的地方,酗酒問題越是嚴重。
蘇澤抽出一封信,這是在秀榮擔任羣牧監的王三寫給自己的信。
王三原本是養象所的錦衣衛,因爲有養馬的才能,被蘇澤推薦到秀榮馬場。
這半年來,秀榮馬場成效顯著,馬羣規模擴大。
前些日子京畿羣牧監沒有馬的醜聞爆發,太僕寺狠狠丟了面子,就連太僕寺卿都被迫辭職。
後來太僕寺終於發現了秀榮馬場的成效,他們連忙派遣官員前往查看,在確定了秀榮馬場確實有了養馬成效後,立刻將秀榮馬場當做典型來宣傳。
王三在養馬上確實有一套。
簡單的說,王三不僅僅養馬,還種草。
王三在春天的時候,讓馬場的牧子種植苜蓿、大豆等豆科植物肥田,等收割之後再長草。
在餵馬的時候,也是用乾草和鮮草混合的方式,再加上豆粉來給馬增膘。
王三還按照祖上傳下來的養馬經驗,制定了兩舍法來養馬。
兩舍法,就是在春夏的時候採取放養的方式養馬,這樣可以保持馬的野性,維持良好的運動狀態。
但是到了秋季的時候牧子收割牧草,將馬關進馬舍之中,採用舍養的方法來養馬。
這樣可以減少秋冬牧草的消耗,同時也能降低馬凍死的風險,讓馬安全過冬。
蘇澤看完,又給王三寫了回信,讓他總結畜牧的經驗。
日益增長的羊毛需求,和環境破壞之間的矛盾,絕對不是政策問題可以解決的。
牧民絕對不會因爲簡單粗暴的政策就放棄養羊,而大明這邊日益增長的需求,也會讓商人繼續鼓動牧民養羊的。
政策不是萬能的。
要解決環境問題,有時候還是要靠生產力發展。
蘇澤穿越前的時候,牧民養殖密度可要比古代高多了。
可是當時北疆的自然環境卻好了起來。
科學化養殖,就是能提高產出,又能保持生態環境。
現在北疆的養殖業太落後了,基本上還處於靠天吃飯的水平上,對天災沒有任何抵禦能力。
蘇澤準備在九邊附近那些內附大明的部落中,推廣王三的“兩舍”養殖技術。
同時蘇澤還準備用【家庭種植毯】,培育更加高產的苜蓿和大豆品種。
這些九邊附近的內附部落,本身也是接受漢化的草原人,等他們利用新的方法養殖賺到錢後,新技術自然就會向草原深處擴散。
能增產增收的技術,總有人願意花力氣學習的。
蘇澤又抽出一封信,這是房山窯廠的張明遠寫給自己的信。
房山縣令林秉正調任山西學政,負責山西吏科試,原本是要帶張明遠走的。
但是張明遠還是選擇留在房山縣,繼續負責玻璃窯廠。
繼任的房山縣令,自然也不會得罪張明遠這個刷政績的好下屬,給了張明遠最大的支持。
京畿周圍的玻璃產業發展迅速,但是玻璃窯廠的技術和規模優勢還在,反而拉大了差距,成爲京畿最大的玻璃廠。
張明遠也是被逼着沒辦法了,這才向蘇澤寫信求援。
原因也很簡單,前些日子的草原貿易摩擦,影響了鹼的貿易,房山玻璃窯廠的鹼不夠用了。
沒有鹼,就沒有辦法燒製玻璃,張明遠到處求援要尋找鹼,但是現在整個京師都缺鹼。
沒辦法,羊毛脫脂要鹼,製造肥皂要鹼,燒製玻璃需要鹼。
鹼已經成爲京師產業的必要原料,價格日益走高,這一次的草原貿易波動,更是讓所有需要用鹼的工坊人心惶惶。
果然到了時候推廣制鹼法了。
蘇澤使用【記憶香囊】,回憶過歷史書上的制鹼法,最早的工業制鹼法叫做路布蘭制鹼法。
這個制鹼法的過程其實很簡單。
食鹽和硫酸加熱,得到鹽酸和芒硝,芒硝混合石灰石和煤粉煅燒,就能得到純鹼。
如今這條制鹼法上的原料也已經齊備。
硫酸是硫磺加熱遇水生成的,大明的火藥工坊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硫化物處理經驗。
煤粉和石灰石,這都是採礦業的產品,正在蓬勃發展的水泥產業,就需要大量的石灰石。
房山就有煤礦和石灰礦,也有高溫煅燒的技術。
不過這件事,還得是要讓自己的好弟子小胖鈞去做。
在製備鹽酸醬油的時候,東宮的工坊積攢了化工經驗,也擁有配套的設備。
蘇澤將制鹼法寫下來,準備下次講課的時候帶去東宮,商議和太子合辦制鹼工坊的事情。
寫完流程後,蘇澤又想起了路布蘭制鹼法的歷史。
路布蘭是人名,這位法國化學家剛發明了制鹼法的時候,本來是無人問津的。
原因也很簡單,當時法國還使用的天然鹼,也就是和現在大明一樣,使用草木灰和天然凝結的鹼塊。
在那個時代,英國遍佈全球的殖民地,給整個歐洲提供了廉價的天然鹼,只需要進口就能滿足法國的工業需要了。
可到了拿破崙戰爭時期,英國執行大陸封鎖政策,禁止鹼流入歐洲。
在這種情況下,路布蘭制鹼法被重新發現價值,並且在拿破崙的大力推廣下開始大量興建工廠。
這迅速帶動了法國化工的發展,這段時間內法國化工完成了近代化工行業的基礎產業奠基,成爲當時歐陸化工技術最強大的國家,並且誕生了很多新技術新產品。
現在大明的產業也到了這個關鍵節點上。
天然鹼的貿易不穩定,日益增長的工業需求,讓制鹼工業有利可圖。
蘇澤只能感慨,技術發展也有巧合性。
正如拿破崙戰爭,引發了法國化工業的爆發發展,奠定了近代化工的基礎。
而這次和草原的摩擦,也是大明推動制鹼工業發展的好時機。
正如蘇澤解決畜牧業的問題思路一樣,工業制鹼也能夠解決草木灰貿易的問題。
一旦開始工業化生產,技術迭代和規模生產就能迅速將工業鹼的價格降下來。
廉價還穩定的工業鹼,必然會取代不穩定的天然鹼。
商人不再收草木灰,牧民就不會爲了草木灰貿易而燒草場。
燒草取灰,這是草原最低效的利用方式了。
只要牧民能有更高效的生產技術,也不會用這種殺雞取卵的方式賺錢。
草原還是要長草!
蘇澤給草原的定位,就是作爲大明的經濟附庸,毛紡織業和畜牧業的產地,日後還可以成爲礦產基地。
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隨着雙方越來越深的經濟聯繫,和平已經是大勢所趨。
——
九月二十五日。
黃臺吉接受大明的封貢,成爲第二代順義王的消息傳到京師。
這一次草原的摩擦牽動人心,馬市貿易恢復的消息傳到京師後,不僅僅是朝堂上層歡欣鼓舞,整個京師都自發慶祝起來。
張純和朱儁棠作爲採風使,來到京師的街頭,準備記錄下這次事件。
“號外號外!蔗酒期貨再破新高!”
張純招來報童,商報的動作果然快,竟然這麼快就出版了?
還是朱儁棠說道:“商報的老家可是在山西,肯定提前知道了封貢成功的消息,準備好了版面,所以才能這麼快出版的。”
張純翻開報紙,關於封貢成功的消息雖然放在了頭版,但是商報的側重點顯然不是頭版,而是京師大宗貨物交易所的消息——蔗酒的期貨大漲!
黃臺吉再次接受封貢,這自然是利好蔗酒貿易的,前陣子不斷走低的蔗酒期貨從早上開市以來就狂漲。
張純嘆息了一聲,隨着大宗交易市場的火爆,也產生了不少造富神話。
大宗交易市場及時調整政策,制定了保證金和准入門檻的制度,遏制住了普通人的投機衝動。
但就算不能買,普通人對大宗交易市場的價格也津津樂道,也有士人認爲這些價格中能看出朝堂的變化。
張純倒是不覺得這些商人操縱的期貨價格能反應什麼朝堂秘密,但是朝堂中消息靈通的人,確實能夠通過這個期貨市場賺到錢。
兩人又在街頭採訪了幾名京師百姓,算是湊成了一篇報道,就急匆匆的向報館走去。
不過回去的時候,張純又聽到報童叫喊有關南洋的新聞。
張純招來一名報童,買下報童手裡的《新君子報》,看着大明水師抵達馬尼拉的消息,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
“子霖兄!這次肩吾兄立下大功,回來要被重用了吧!”
蘇澤看向羅萬化,自己這位同期狀元郎對待友人確實是一片赤誠。
從上次沈一貫出使歸來,被朝廷任命爲主客司郎中後,羅萬化就一直在爲沈一貫鳴不平,認爲朝廷是委屈了沈一貫。
可沈一貫這個剛剛步入官場三年不到的新人,已經升到正五品的禮部郎中,這還算是朝廷虧待了他?
其實蘇澤明白,沈一貫不能繼續升遷,原因是在自己身上。
大明官場其實也有一個潛規則,這有點類似於後世倭國的年功序列。
同科進士中最優秀的人,會是本屆科舉中升遷最快的那一個。
而這個同科中最優秀的,不能比上一屆科舉最優秀的升遷快。
當然,這條規則也只限於剛剛進入官場的幾年。
原因也很簡單,功勞最大的蘇澤還沒升遷,你功勞沒他大,怎麼能比他升遷快呢?
而上一屆科舉,也就是申時行那屆科舉,如今在京官員中,職位最高的就是王錫爵,他也是六部的郎中,正五品,和蘇澤沈一貫同級。
所以現在擺在沈一貫面前的情況就是,蘇澤不升官,他就沒辦法升官,王錫爵不升官,蘇澤也就沒辦法升官。
當然,這自然可以抨擊是大明官場晉升的陳規陋習,但是蘇澤也承認這種方法好歹有一個基本的秩序,而不是一刀切的提倡提拔年輕人,導致國家政治生態的破壞。
沒辦法,所謂“唯纔是舉”,大部分時候都是有後臺官員違規提拔的藉口,反而會挫傷兢兢業業幹活官員的積極性。
職場前期,按照資歷設置一個天花板,就算是出了蘇澤這樣的妖孽,大部分官員還能按照資歷獲得晉升的機會,這也不失爲一種良性的選人制度。
反正沈一貫馬上就要回京了,關於他的嘉獎皇帝和內閣估計早就已經商議好了,就算是官品不能提高,也能往更核心的部門挪一挪。
還是那句話,古往今來官場中重要的不是品級,而是所在的位置關鍵不關鍵。
“肩吾兄過幾天就要返京了,朝廷的獎賞也會定下來,一甫兄先別忙着義憤。”
蘇澤又岔開話題問道:
“對了,翰林院的館選結果出來了嗎?”
從這個月開始,張位和王家屏就沒有再來報官。
普通的庶吉士,還是隻是翰林院的臨時工。
科舉後的第三年,會進行翰林院館選考試,考試合格的庶吉士就能成爲翰林官,而館選考試不合格的就要離開翰林院,重新等待吏部授官。
蘇澤這一科中,除了前三甲直接授予翰林官外,蘇澤和沈一貫也是因功免除館選的。
張位和王家屏就要參加館選了。
羅萬化說道:
“子霖兄你公務太繁忙,都忘了通知你,張王兩位同年都順利通過館選,官授翰林編修了。”
“他們想要等肩吾兄返京,再辦慶賀酒宴。”
蘇澤這是真心爲兩位同年高興,張位和王家屏,都是原時空萬曆朝入閣的人才。
相處下來,王家屏性格耿直嫉惡如仇,張位性格圓滑,手段靈活卻也有底線。
羅萬化又說道:
“不過他們似乎有些難事,要找子霖兄商議。”
就在這時候,張位和王家屏走入報館。
他們見到蘇澤,眼睛一亮,走過來,對蘇澤行了一個正式的大禮說道:
“子霖兄,我二人有事相求,請務必幫幫我們!”